宫宴设在暮色四合时，坤宁宫的大殿里燃着数十支龙涎香，暖融融的香气压过了窗外的寒气，殿中歌舞升平，丝竹声绕梁不绝，可谢雨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穿着厚重的明黄色龙袍，领口绣的龙纹硌得脖颈发紧，底下文武百官举杯劝饮，目光却总在他和身侧的与安之间来回打转，那眼神里的敬畏与试探，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原主从未单独主持过宫宴，每次都是与安坐在下首，替他应对所有敬酒，今日也不例外。
“镇国公敬陛下，祝陛下龙体安康，大靖国泰民安。”须发皆白的镇国公端着酒杯，躬身行礼，目光却瞟向与安，显然是在等与安的示意。
谢雨刚要开口，与安已先一步起身，端起自己案上的酒杯，声音沉稳：“陛下年幼，不胜酒力，这杯酒，臣替陛下饮了。”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瞬间就将殿里微妙的气氛压了下去。
镇国公讪讪地笑了笑，只能作罢。谢雨看着与安放下酒杯时，指尖沾了些酒渍，下意识从袖中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摄政王，擦一擦。”
这举动太过亲昵，殿里的丝竹声都顿了半息，百官面面相觑，连伺候在旁的太监都惊得低垂下头。与安也愣了，看着谢雨递过来的帕子——那帕子是素色的，边角绣着一朵小小的白梅，是谢雨今日特意从原主的梳妆盒里找出来的。
“陛下，不妥。”与安低声提醒，目光扫过殿中百官，显然是怕落人口实。
谢雨却没收回手，反而往前递了递，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身边的人听清：“摄政王替朕挡酒，擦个手而已，有什么不妥？”他故意学着孩子的语气，带着几分执拗，既掩去了自己的私心，又堵了旁人的嘴。
与安看着他眼底亮晶晶的光，终究没再拒绝，伸手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谢雨的掌心，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与安低头擦手时，耳尖竟悄悄泛了点红，只是殿中灯光昏暗，没人注意到。
宫宴过半，变故突生。一名禁军统领匆匆闯入殿中，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启禀摄政王、陛下，宫门外发现几名黑衣刺客，已被禁军拿下，搜出了通敌的密信！”
这话一出，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方才的热闹荡然无存，百官脸色骤变，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谢雨心里一紧，下意识看向与安——他知道，这刺客绝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十有八九是冲着与安来的。
与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去，方才在御书房里的温和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变回了那个令人忌惮的摄政王。“密信呈上来，刺客押下去严加审讯，不许走漏半点风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禁军统领立刻应声退下。
殿里的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想开口询问，却被与安冷冷的目光扫过，立刻闭了嘴。谢雨看着与安紧绷的侧脸，知道他此刻定是在盘算应对之策，也明白这背后牵扯的势力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朝堂动荡。
“诸位大人不必惊慌，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与安转过身，重新看向百官，语气已恢复了平静，“宫宴继续，莫让这点小事扰了陛下的兴致。”
百官连忙应声，丝竹声再次响起，可殿里的气氛却再也回不到先前的热闹，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谢雨看着与安重新坐下，却没再像刚才那样从容，指尖一直抵着案几，显然还在留意外面的动静，他忽然轻声开口：“摄政王，会不会有危险？”
与安转头看向他，眼底的冷意瞬间柔了几分，他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陛下放心，臣会处理好，不会让陛下受半点牵连。”
“我不是怕牵连。”谢雨摇摇头，声音放得更轻了，“我是怕你有事。”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与安的心湖里，漾起层层涟漪。他看着谢雨认真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伪装，只有纯粹的担忧，像是雪地里的一束光，暖得他心口发颤。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谢雨放在案上的手，力道很轻，却带着安抚的意味：“臣无事。”
宫宴散时，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宫道上，将积雪照得泛着冷光。与安亲自送谢雨回寝殿，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身后跟着的太监远远退着，不敢靠近。
“今日的刺客，大概率是外戚那边的人。”与安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一直不满臣掌兵权，总想找机会扳倒臣。”
谢雨点点头，他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外戚势力庞大，一直与与安不对付，这次的刺客，不过是他们的试探。“那你要小心些。”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与安，月光落在与安的脸上，柔和了他锋利的眉骨，“要是……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跟我说，我虽然年纪小，却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与安看着他仰头的模样，小小的身子裹在龙袍里，像只护着人的小兽，明明自己还需要人保护，却想着要帮他。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谢雨的发顶，动作自然又亲昵：“好，臣知道了，陛下放心。”
这一次，他没有再避讳什么，指尖触到谢雨柔软的发丝时，心底那点莫名的熟悉感，又深了几分。
谢雨靠在他的掌心下，感受着头顶的温度，忽然觉得，这隆冬的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他知道，外戚的试探只是开始，往后还有更多的暗潮在等着他们，可只要能这样陪在与安身边，哪怕前路再难，他也有勇气走下去。
回到寝殿门口，与安看着谢雨走进殿内，才转身离开。谢雨站在殿门后，看着与安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脑海里忽然响起快穿局的提示音：“检测到主神魂魄碎片波动异常，当前匹配度提升至97%，碎片持有者对宿主产生特殊情感倾向。”
谢雨眼底瞬间溢满了笑意。他对着空荡的宫道，在心里轻轻说：与安，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真正认出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