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沈文免费读整本_人间台完结版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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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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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卯时三刻,天还没完全亮,一辆青布马车悄悄驶出县衙后门。

驾车的是老仆沈忠,在沈家二十多年,寡言少语,但办事稳妥。车厢里,柳氏紧紧握着沈逾白的手,手指冰凉,时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看,眼神里满是惶恐。

“娘,放松些。”沈逾白轻声说,“只是去烧香,没事的。”

柳氏点点头,但手还是抖。她今天穿了件半新的藕色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脸色苍白得厉害,眼下的青黑脂粉都盖不住。

马车驶过清晨的临川街道。石板路上积着前夜的雨水,车轮碾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街边早点铺子刚开张,蒸笼冒着白气,炸油条的香味飘进车厢。几个挑着担子的菜贩匆匆走过,扁担吱呀作响。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可沈逾白知道,平静水面下藏着漩涡。

他掀开侧帘一角,目光扫过街巷。果然,在街角一个卖馄饨的摊子后面,有两个穿短打的汉子蹲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马车方向。其中一人左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划到嘴角——是赵康手下的捕快,叫刘三,出了名的狠角色。

沈逾白放下帘子,面不改色。沈文远称病不出,赵康掌权,派人盯着他们母子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动手。

马车出了城门,驶上通往慈云寺的土路。路两边是成片的稻田,刚插下去的秧苗在晨雾中泛着嫩绿。远处青山如黛,山顶还绕着白云。

柳氏似乎放松了些,轻声说:“你小时候,娘常带你来慈云寺。那会儿你总病,慧明师父还说你有佛缘……”

“慧明师父是个怎样的人?”沈逾白问。

柳氏想了想:“说不清。看着是个普通的老师父,但说话做事……总让人觉得不一般。有一年冬天,寺里来了个受伤的江湖人,浑身是血,慧明师父把他藏在后院,治了三个月,那人走时对着师父磕了三个头,一句话没说。”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后来娘听说,那人是什么门派的叛徒,被仇家追杀。慧明师父收留他,就不怕惹祸上身?”

沈逾白心里微动。这不像是普通和尚会做的事。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竹林,林间隐约可见黄墙灰瓦。慈云寺到了。

寺不大,山门有些破旧,匾额上的金字都褪色了。但寺前打扫得很干净,石阶上连片落叶都没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沙弥正在扫地,看见马车,放下扫帚迎上来。

“施主是来上香的吗?”小沙弥合十行礼,声音清脆。

柳氏下车,还了礼:“小师父,我们是从城里来的,想拜见慧明师父。”

“师父在后院禅房。施主请随我来。”

小沙弥引着母子二人进寺。穿过天王殿,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干要两人合抱,枝叶繁茂,想来秋天时一定满树金黄。树下有口古井,井沿被磨得光滑。

后院更清静,几间禅房掩在竹影里。小沙弥在一间房前停下,敲门:“师父,有施主求见。”

里面传来苍老但清晰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禅房很简朴:一张木榻,一张书案,两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幅字——“静”。慧明师父坐在榻上,正闭目捻着佛珠。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眉毛胡子都白了,脸上皱纹很深,但面色红润,有种奇异的安详。

“沈夫人,许久不见。”慧明睁开眼,目光先落在柳氏身上,然后移向沈逾白,停留了几秒,“这位是令郎?”

“是,小儿逾白。”柳氏忙说,“前些日子落了水,大病一场,如今好多了,特来寺里还愿,感谢佛祖庇佑。”

慧明点点头,示意他们坐。小沙弥端来两杯清茶,退出去关上门。

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竹叶沙沙的声响。

慧明喝了口茶,缓缓开口:“沈公子气色尚虚,但眼神清明,不像是大病初愈之人该有的神色。”

沈逾白心头一跳。这老和尚好犀利的眼光。

“师父慧眼。”他坦然道,“晚辈确实有些心事,想请教师父。”

柳氏紧张地看着儿子,又看看慧明。慧明神色不变,捻着佛珠:“施主请讲。”

沈逾白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账册抄本的复抄版,他昨夜重新抄了一份,原版还藏在藤盒夹层里。他把信封放在桌上,推到慧明面前。

“这是临川县假盐引案的证据。”沈逾白直接说,“涉及县丞赵康,可能还有更上面的人。常平仓失火,应该也是他们为了毁灭证据所为。”

柳氏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煞白。慧明捻佛珠的手顿了顿。

“沈公子为何把此事告诉老衲?”慧明问。

“因为晚辈听说,慈云寺的慧明师父,不仅懂佛法,还懂人心。”沈逾白看着老和尚的眼睛,“更懂……如何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该知道的事。”

这话说得隐晦,但意思很清楚。

慧明与他对视片刻,突然笑了。这一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眼里的浑浊褪去,露出一丝锐利的光——那绝不是普通老僧该有的眼神。

“沈公子听谁说的?”慧明问。

“没人说,晚辈自己猜的。”沈逾白说,“一个能收留江湖逃犯三个月、不怕惹祸上身的和尚,要么是真正的慈悲心肠,要么……就是有不怕惹祸的底气。”

慧明沉默了一会儿,拿起信封,但没有拆开:“老衲若是普通和尚,公子当如何?”

“那晚辈就真的只是来烧香还愿的。”沈逾白说,“这份证据,会以别的途径送出去——比如,塞进明天路过临川的漕运衙门的公文箱里。”

慧明眉毛微挑:“公子如何知道明天有漕船经过?”

“朝廷惯例,每月十五有漕船从杭州北上,经临川补给。”沈逾白平静地说,“今天十四。”

这是原身从杂书中看来的知识,此刻派上了用场。

慧明深深看了沈逾白一眼,终于拆开信封。他看得很慢,一页一页翻过,神色逐渐凝重。看到最后一页的指印图样时,他手指在“拇指有缺”的那个印上点了点。

“赵康。”他说。

“师父认识他?”

“临川县丞,去年剿匪受伤,拇指留疤。”慧明合上信封,“这事不小。三千引假盐引,按市价折算,够杀十个赵康的脑袋。”

“可他还没死。”沈逾白说,“而且常平仓一烧,很多证据就没了。”

慧明把信封收进袖中:“沈公子想要什么?”

“两件事。”沈逾白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护我母亲安全。第二,给我一个能自保的身份。”

“公子想要什么身份?”

沈逾白顿了顿,一字一句说:“澄镜台的外围线人,或者……观风使。”

这两个词一出口,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柳氏茫然地看着儿子,又看看慧明,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慧明的脸色变了——那是种很细微的变化,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虽小,但确实存在。

“公子从何处听说‘澄镜台’?”慧明的声音很轻,但带着某种压迫感。

“书上看的。”沈逾白面不改色,“《宣史·职官志》附录里有一行小字:‘太宗朝设澄镜台,监察天下,后渐隐’。正史不载,野史偶有提及。晚辈读书杂,记得些零碎。”

这是实话。原身确实从一本残破的方志里看到过这个词,但当时只当是传说。林澈穿越后梳理记忆,结合这个时代的监察需求,推断出澄镜台很可能真实存在——任何一个成熟的王朝,都需要独立于官僚体系之外的眼睛。

慧明盯着沈逾白,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柳氏都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久到窗外的鸟叫声都停了。

终于,他缓缓开口:“沈公子,有些门,进了就出不去了。”

“晚辈知道。”沈逾白说,“但有些路,不走就是死。”

又是一阵沉默。

慧明站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磨墨,提笔写字。他写得很快,字迹潦草,不是佛经,也不是诗词,而是一串看似毫无规律的字符。写完后,他把纸折成一个小方块,递给沈逾白。

“明日辰时,去城南‘陈氏笔墨铺’,把这个给掌柜。”慧明说,“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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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逾白接过纸块,入手很轻,但感觉沉甸甸的。他知道,这可能是改变他一生——也可能是终结他一生——的东西。

“多谢师父。”

“先别谢。”慧明摇摇头,“老衲只是个引路人,路怎么走,看你自己。至于令堂……”他看向柳氏,“沈夫人若愿意,可在寺中小住几日。后院有间厢房清静,适合静养。”

柳氏慌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打扰师父清修……”

“无妨。”慧明说,“寺里香火冷清,多个人还热闹些。”

沈逾白明白,这是变相的保护。赵康再大胆,也不敢带人搜查寺庙——那是触犯朝廷律法和民间禁忌的事。

“娘,您就留下吧。”沈逾白劝道,“我在城里还有些事要办,办完了来接您。”

柳氏看着儿子,眼里又涌出泪来,但她咬着嘴唇,重重点头:“好……娘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

“我会的。”

又说了几句话,柳氏被小沙弥引去厢房安置。禅房里只剩沈逾白和慧明两人。

“沈公子,”慧明忽然问,“你父亲知道你来这儿吗?”

“知道。”沈逾白说,“但他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是个可怜人。”慧明叹了口气,“为官不算贪,也不算能,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可惜,这世道,不是你想安稳就能安稳的。”

沈逾白没接话。他对沈文远的感情很复杂——有原身残留的敬畏和疏离,也有林澈作为旁观者的同情,但谈不上多深的父子情。

“师父,”他换了个话题,“赵康背后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慧明捻着佛珠,缓缓道:“临川隶属杭州府,知府姓周,周知府的妻弟在布政使司当差。赵康的姐姐,是周知府第三房妾室。”

短短几句话,勾勒出一张关系网。

县令→县丞→知府→布政使司。

一级压一级。

“所以常平仓的粮食,不止赵康一个人吞了?”沈逾白问。

“常平仓的粮食,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吞下的。”慧明淡淡道,“从仓大使到押运官,从县衙到府衙,一条线上的人,都得分一杯羹。区别只在于,有些人主动伸手,有些人被迫沾手。”

“我父亲属于哪种?”

慧明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清楚。”

沈逾白沉默。是的,他清楚。沈文远属于后者——被拖下水,想抽身已经晚了。

“师父,”他又问,“澄镜台既然监察天下,为什么任由这种事发生?”

这个问题很尖锐,甚至有些冒犯。但慧明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深沉的疲惫:“澄镜台不是神仙,台里也只有两只眼睛一双手。大宣疆域万里,官员数万,我们看得过来多少?更何况……有些事,不是查出来就能办的。”

“为什么?”

“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慧明说,“一个赵康好办,可他背后的周知府呢?周知府背后的布政使司呢?再往上呢?官场是个网,你扯一根线,整张网都会动。而这张网上,不止有贪官污吏,也有能臣干吏,有错综复杂的利益,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有时候,为了大局,不得不……”

他停住了,没说完。

但沈逾白听懂了。这就是政治的残酷——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各种灰色的权衡与妥协。

“所以,我这份证据,可能最后也动不了赵康?”沈逾白问。

“那要看怎么用。”慧明说,“用在刀刃上,一片纸也能杀人。用错了地方,再铁的证据也是废纸。”

“那什么是刀刃?”

慧明看着他,眼里有深意:“时机。”

沈逾白若有所思。

这时,窗外传来钟声——是寺里的午时钟。悠长的钟声在竹林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沈公子该回去了。”慧明说,“再晚,路上不安全。”

沈逾白起身行礼:“晚辈告辞。”

走到门口,慧明忽然叫住他:“沈公子。”

沈逾白回头。

“记住,”老和尚缓缓道,“澄镜台选人,不看出身,不看年纪,只看两样东西:一是心性,二是本事。心性不正,本事再大也是祸害;心性正了,本事可以慢慢学。”

“晚辈谨记。”

“还有,”慧明顿了顿,“你身上有伤,经脉受损,以后练不了高深武功。但澄镜台不止需要能打的人,更需要能看、能想、能断的人。你的眼睛很亮,别让它蒙尘。”

沈逾白心头一震。经脉受损这事,他连父母都没告诉,这老和尚怎么看出来的?

但他没问,只是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走出禅房,阳光有些刺眼。小沙弥等在院中,引他出寺。路过那棵银杏树时,沈逾白抬头看了看——树叶在风里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低语。

他不知道今天的选择是对是错。

但他知道,这是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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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回程时,沈逾白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柳氏留在了寺中,沈忠驾车,车厢空荡荡的,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他掏出慧明给的那个纸块,在手里反复摩挲。纸很普通,就是寺里常用的黄纸。折法也很普通,就是最简单的方块。但里面的内容,一定不普通。

辰时,陈氏笔墨铺。

沈逾白在心里默念这个时间地点。明天,他的人生将真正转向一条未知的路。

正想着,马车突然急停!

沈逾白身子前倾,差点撞到厢壁。外面传来沈忠的呵斥声:“你们干什么?!”

掀开车帘一看,马车前方拦着三个人——正是早上在馄饨摊见过的刘三,还有两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三人手里都提着棍子,眼神不善。

“沈公子,”刘三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赵大人请您去县衙一趟,有点事想问您。”

“什么事?”沈逾白冷静地问。

“您去了就知道。”刘三说着,上前就要拉车帘。

沈忠跳下车挡在前面:“刘捕快,公子大病初愈,要回府休息。有什么事,等老爷病好了再说。”

“沈忠,别给脸不要脸。”刘三脸色一沉,“赵大人现在是代行县令职权,他的话就是命令。让开!”

另外两个汉子也围上来。

沈逾白看着这一幕,心里飞快盘算。硬拼肯定不行,沈忠年纪大了,对方三个人都带着家伙。跑?马车跑不过他们。

只能……

“沈叔,让开吧。”沈逾白开口。

沈忠回头,急道:“公子!”

“赵大人既然‘请’我,我去便是。”沈逾白说着,掀开车帘下车。他站得稳稳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平静,“刘捕快,带路。”

刘三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病弱书生这么干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沈公子识时务,请。”

沈逾白跟着三人往城里走。沈忠想跟上来,被刘三瞪了一眼:“老东西,滚回去!没叫你!”

沈忠气得浑身发抖,但看着沈逾白平静的眼神,终究没敢硬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走。

进城后,刘三没往县衙走,而是拐进一条偏僻小巷。巷子很深,两边是高墙,地上污水横流,空气里有股霉味。

走到巷子中间,刘三停下,转过身,脸上露出狞笑:“沈公子,别怪哥几个。赵大人说了,你落水没死成,他得帮你一把。”

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围上来,手里的棍子掂了掂。

沈逾白后退一步,背靠墙壁:“刘捕快,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杀人?”

“谁说杀人了?”刘三笑得更欢,“就是请公子‘再落一次水’。您身子弱,失足落水淹死了,多正常的事。”

说着,他一挥手,两个汉子扑上来!

沈逾白不会武功,但林澈在大学时学过两年散打,虽然多年不练,身体也换了,可基本的反应还在。他侧身躲开左边一棍,右手抓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拧——可惜这身体力气太小,拧不动,反而被对方一甩,撞在墙上。

后背剧痛,喉头又泛起腥甜。

“还挺能躲?”刘三啐了一口,“按住他!”

两人一左一右按住沈逾白肩膀,刘三提着棍子走过来,棍头对着他胸口:“沈公子,下辈子投胎,记得别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喝:“住手!”

刘三猛地回头。

巷口站着一个青衣人。三十来岁,身材修长,面容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很普通,就是市面上常见的腰刀,可握刀的手很稳,稳得像石雕。

“你谁啊?”刘三皱眉,“官府办案,闲人滚开!”

青衣人没说话,只是往前走。一步,两步,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踏得很实。

刘三使了个眼色,按住沈逾白的两人松开手,提着棍子迎上去。巷子窄,两人并肩就把路堵死了。

“找死!”一个汉子抡棍砸下!

青衣人身形微动,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只听“咔嚓”一声,那汉子的手腕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棍子脱手落地。紧接着又是一脚,正中胸口,汉子倒飞出去,撞在墙上,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另一个汉子吓住了,转身想跑,青衣人已经到他身后,手刀劈在后颈,人也软软倒下。

整个过程,不到三个呼吸。

刘三脸色煞白,握着棍子的手开始抖:“你……你敢伤官差?!”

青衣人这才抬眼看他。那眼神很冷,像冬天的井水:“赵康的手下,也配叫官差?”

“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衣人不答,继续往前走。刘三咬牙,挥棍砸来!这一棍用了全力,带着风声。

青衣人抬手,只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棍子。

刘三用力往回抽,棍子纹丝不动。他额头冒汗,松开手想跑,青衣人已经一掌拍在他胸口。力道不大,但刘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胸口钻进身体,四肢瞬间僵住,“扑通”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青衣人这才走到沈逾白面前,打量了他几眼:“沈逾白?”

“是。”沈逾白靠着墙,喘息着。

“慧明师父让我来的。”青衣人说,“走吧,这里不安全。”

沈逾白点点头,想迈步,腿一软差点摔倒。青衣人扶住他,架着他胳膊往外走。经过刘三时,沈逾白停下,看着地上这个刚才还想杀他的人。

“他……会怎样?”

青衣人淡淡道:“废了武功,送去该去的地方。”

沈逾白没再多问。两人走出小巷,外面阳光刺眼。巷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青衣人扶他上车,自己也坐进去。

马车缓缓驶动。

车厢里,沈逾白靠在厢壁上,浑身都在疼。刚才撞那一下不轻,后背可能青了。

“多谢。”他说。

“不用谢我,是慧明师父的安排。”青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疗伤的,吃了吧。”

沈逾白接过服下。药丸很苦,但咽下去后,一股暖流从胃里扩散开,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些。

“你是谁?”他问。

青衣人看了他一眼:“澄镜台,观风使,顾寒山。”

沈逾白心头一震。观风使——这正是他想争取的身份。而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已经是观风使了?

“顾大人……”

“叫顾先生就行。”顾寒山打断他,“澄镜台内不称官职。”

“顾先生,”沈逾白改口,“您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从你出慈云寺就跟着了。”顾寒山说,“刘三那几个蠢货,真以为做得隐蔽。”

沈逾白沉默片刻:“赵康这么快就动手,是狗急跳墙了?”

“常平仓的火没完全灭干净。”顾寒山淡淡道,“今天早上,知府衙门的推官带人查验,在灰烬里发现了没烧完的麻袋,上面有官印。赵康得找个替罪羊,你爹病着,你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畏罪自杀,多好的说辞。”

沈逾白握紧拳头。这赵康,下手真够狠的。

“顾先生,那份证据……”

“慧明师父已经给我了。”顾寒山说,“账册是真的,指印也是真的。但光凭这个,动不了赵康背后的网。”

“为什么?”

“时机不对。”顾寒山说,“朝廷现在正跟北边谈判,需要江南稳定。这个时候掀出大案,会影响大局。上面不会同意。”

又是“时机”。

沈逾白想起慧明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证据确凿,却因为所谓的“大局”不能动。那这些贪官污吏,岂不是可以继续逍遥?

“不过,”顾寒山话锋一转,“不能明动,可以暗动。”

沈逾白抬头看他。

“赵康这个人,贪是贪,但不蠢。他敢做这么大,肯定留了后手——比如,某些人的把柄。”顾寒山缓缓道,“我们需要找到那些把柄,然后……让他自己乱。”

“怎么找?”

顾寒山看着他:“这就是你的第一课。”

马车停下。顾寒山掀开车帘:“到了。”

沈逾白下车,发现是在一条陌生的街道。面前是家店铺,招牌上写着“陈氏笔墨铺”——正是慧明说的那个地方。

铺子不大,里面摆着笔墨纸砚,一个五十多岁的掌柜在柜台后打算盘。看见顾寒山,掌柜点点头,没说话。

顾寒山引着沈逾白穿过店铺,推开后门,是个小院。院里有口井,井边有棵桂花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

“坐。”顾寒山说。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掌柜端来两杯茶,又默默退出去。

“沈逾白,”顾寒山开口,“慧明师父推荐你入澄镜台,说你心思缜密,胆识过人。但澄镜台不是善堂,我们要的人,得有用。”

“我明白。”沈逾白说。

“你的第一个任务:三天之内,找到赵康藏匿关键证据的地方。”顾寒山说,“那些东西,他不会放在县衙,也不会放在家里。一定在某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

“我该怎么找?”

“用你的脑子。”顾寒山看着他,“你读过书,知道人心。赵康是什么样的人?他相信什么?害怕什么?习惯把重要东西放在哪儿?这些,都得你自己想。”

沈逾白陷入沉思。

赵康……临川县丞,四十五岁,本地人,妻子早逝,无子,只有一个姐姐嫁给周知府做妾。他贪财,但不好色;信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城西的观音庙上香;谨慎,重要的事从不假手他人;多疑,连贴身仆从都不完全信任……

这样的人,会把关键证据藏在哪里?

“我可以去他常去的地方看看吗?”沈逾白问。

“可以,但得小心。”顾寒山说,“赵康现在盯着你,你露面就有风险。”

“我有办法。”沈逾白说,“不过……需要一点帮助。”

“说。”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赵康不会怀疑的身份。”沈逾白顿了顿,“比如,一个因为父亲出事、家道中落、不得不四处求人帮忙的可怜书生。”

顾寒山眼中闪过赞许:“聪明。但这个身份,得演得像。”

“我会演得像的。”沈逾白说。在法院工作八年,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演戏,他懂。

顾寒山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沈逾白。木牌很普通,上面刻着一个“镜”字。

“这是临时的身份牌。”顾寒山说,“拿着它,澄镜台在临川的所有资源,你都可以调用——但仅限于这次任务。如果失败,或者背叛,这块牌子就是你的催命符。”

沈逾白接过木牌。入手温润,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另外,”顾寒山又说,“你经脉受损,练不了内力,但可以学些外家功夫防身。从明天开始,每天寅时,来这个院子,我教你。”

“多谢顾先生。”

“别谢太早。”顾寒山起身,“练功很苦,任务很险。能不能活下来,看你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沈逾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夕阳西下,把院墙染成橘红色。桂花树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逾白握着那块木牌,心里五味杂陈。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见了慧明,交了证据,差点被杀,被救,接到第一个任务,拿到澄镜台的身份牌。

这一切快得像做梦。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背后的疼痛,手里的木牌,都在提醒他这是现实。

危险、机遇、责任、仇恨……全都交织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把木牌收进怀里。然后起身,走向店铺前堂。

掌柜还在打算盘,看见他,点点头:“公子需要什么?”

“我想买些纸笔。”沈逾白说,“另外……能否借纸笔一用?我想写封信。”

“后院有书桌,公子请自便。”

沈逾白回到后院,在书桌前坐下。铺开纸,磨墨,提笔。

他写了三封信。

第一封给柳氏,告诉她自己在城里安好,让她安心在寺里住着,过几日去接她。

第二封给沈忠,让他暗中留意县衙的动静,尤其是赵康的动向。

第三封……他顿了顿,写给沈文远。

“父亲大人敬启:儿已得庇护,暂安。赵贼欲害我,未果。常平仓事急,父亲可称病重,闭门谢客,一切待儿消息。儿逾白谨上。”

写完后,他把信折好,交给掌柜:“麻烦掌柜,派人送到该送的地方。”

掌柜接过信,什么也没问,只是点点头:“公子放心。”

走出笔墨铺时,天已经黑了。街上点起灯笼,昏黄的光晕在石板路上。

沈逾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吹来,带着晚春的凉意。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书房里读书的沈逾白了。

前路漫漫,凶险未知。

但他没有回头。

(第一章·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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