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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很受欢迎的 胡为民龚小雪 的小说正在火热更新中,本书字是 重生79:离婚后我成了大文豪 ,是热门书籍作者佚名所写的,此书简单明了,将两位主角的感情线描述的很细致。第1章1979年的冬天,燕京城格外的寒冷。天还没亮透,胡卫民就被院角公鸡的啼声吵醒了。他轻轻掀开打着补丁的蓝布棉被,不忍心叫醒依旧在睡觉的妻子,简单套上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踩着绿面布鞋推开屋门。院里飘着煤烟味,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正蹲在屋檐下的煤球炉子前,正用火钳子捅炉眼,铝锅里咕嘟着棒子面粥。“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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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79:离婚后,我成了大文豪》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1979年的冬天,燕京城格外的寒冷。

天还没亮透,胡卫民就被院角公鸡的啼声吵醒了。他轻轻掀开打着补丁的蓝布棉被,不忍心叫醒依旧在睡觉的妻子,简单套上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踩着绿面布鞋推开屋门。

院里飘着煤烟味,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正蹲在屋檐下的煤球炉子前,正用火钳子捅炉眼,铝锅里咕嘟着棒子面粥。

“妈。”

“小胡,去胡同口打豆浆!”妇人听到胡为民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喊。

“还有,说了多少次,在院子里不要叫我妈,叫我婶。”

她语气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厌恶。

“哦......”

胡为民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落寞,最终还是点头应是。

中年妇女其实是他的丈母娘黄连英,自从他从遥远的乡村搬进这个家里,丈母娘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还有这个称呼,更是让他心里不舒服的同时,有着某种不好的猜测。

妇人冷漠的催促道:“知道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胡为民回屋,拎起暖壶往外跑,胡同的青砖墙缝里凝着霜,更有远处飘来一阵炸油条的香。

副食店门口排队的街坊们裹着棉袄跺脚,王婶儿看到他后,夸赞道:“小胡,这么早就出来买早餐,真是勤快!”

“我年轻,起得早,出来买早餐也是应该的。”他咧嘴一笑,露出白净的牙齿。

七八十年代,国人的刷牙习惯并不普遍,甚至刷牙被视为一种奢侈的行为‌。此时,刷牙并不是日常生活中的常规习惯,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如何正确刷牙,再有,一支牙膏动辄一两毛钱,对普通百姓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

‌刷牙在七八十年代被视为一种“干部和读书人的派势”,普通老百姓很少有这样的讲究‌‌。因此,胡为民这口白净的牙齿,很是与众不同。

二十岁的年纪,一米八的大个子,英俊的面庞,加上一口洁白的牙齿,这让他还在村里的时候,不知道是多少大媳妇小姑娘暗恋的对象。

要不是他外在条件如此出色,凭他家堪称穷困的经济状况,也不可能战胜一众情敌,迎娶燕京来的女知青龚秀珠,最终抱得美人归。

一开始,他们小两口结婚后不说有多美满,却也称得上和和美美。

就当他以为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国家政策突然变化,允许知青返乡。

胡为民沾了媳妇儿和老丈人的光,得已离开乡下,来到伟大的首都,当个燕京人。

住进燕京的胡同后,他的家庭地位大降。

老丈人龚修文对他颇为冷淡,丈母娘黄连英对他时常冷言冷语,就连媳妇儿对他也是越来越瞧不上眼。

胡为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政策变了,老丈人一家和媳妇越发嫌弃他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嘛。

他不是不知道,并且为此努力过,想要改变龚家人对自己的看法。

说起来,他也是有底气的。

他的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穿越前是个文艺工作者。

穿越后因为胎中之谜,直到最近才觉醒前世的记忆。完全觉醒前世的记忆前,他靠着脑海中的一些片段,写过一些小说,投递到各个杂志社。

他知道,就凭自己那高中学历以及老丈人替他找的门卫工作,在这个年代,只有写作才能改变他的未来,并且赢得妻子和她家人的尊重。

奈何,凭借记忆片段并不能写好小说,他的作品一直被退稿,他的行为反而迎来了龚家人的嘲笑。

但现在不同了,他完全觉醒了记忆,并且他发现自己对记忆中的作品印象非常深刻,就如同刻印在灵魂中一般。

这给了他十足的信心,坚信可以借此改变龚家人对他的看法。

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前些日子,他重新写了篇稿子投递出去,相信要不了多久,杂志社采用他稿子的回信就会发过来。

“快了,苦日子就快过去了!”

打好豆浆,胡为民满怀信心地往回走。

“嘘嘘。”

胡同上空掠过鸽群,哨音像把碎银子撒进晨曦里。

回去的时候,他撞见前院返城的知青刘姐。她裹着红围巾,腋下夹着油印的《今天》诗刊,身上有股雪花膏的茉莉香。

《今天》创刊于1978年12月23日,由北岛、芒克等主办。它刊登小说、诗、评论和少量外国文学译介文字。小说虽然占据不小的分量,但影响力最大的还是诗歌。

在四九城的文学青年中,这份杂志的影响力非常大。

看了眼她手中的杂志,胡为民问:“刘姐,这么早就出门啊?”

“嗯,今天有诗社的活动。”刘姐笑了笑,解释了一句便匆忙离去。

看着刘姐的背影,胡为民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这年头,诗社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加入的,门槛很高。当然,对加入的人也有不小的好处。

“妈......婶子,我回来了。”

“怎么买个早餐也这么慢,真是干啥啥不行。”中年妇女嘟囔道。

胡为民尴尬一笑,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沉默半晌,他还是低着头,将装着豆浆的水壶拿进屋。

“爸,您早。”

“大哥早,秀秀早。”

胡为民进屋后,发现老丈人、大舅哥和小姨子都起来了,独独不见自己的媳妇儿。

“秀珠呢?”

“秀珠工作太累了,你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

老丈人面容严肃,语气平淡。

大舅哥龚成和小姨子龚秀秀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龚家这两个年轻人对胡为民倒是没什么恶感,但同样看不起他,觉得他配不上龚秀珠。

因此,平日两人对他也是爱答不理的。

对此,从前的胡为民倒是习以为常,可现在的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是他敏感,就算后世的赘婿,地位都比他高,更何况他还不是赘婿咧。

没过多久,丈母娘招呼他们上桌吃早餐。

囫囵吃过些早餐,龚家人便催促他赶紧上班。

话也没有多生硬,只是说他一个新人,在单位工作要勤快点,宁愿早,不能迟。

当他出门没多久,龚秀珠出现在家人面前。

她一开口,便是石破惊天:“爸妈,我什么时候和胡为民离婚?”

第2章

龚秀珠出身在教育世家,爷爷是燕京大学的教授,父亲虽然没有教书,却也是燕大的教职工。她的母亲黄连英也不一般,父祖辈是商人,只不过后来被打成了资本家,算是家道中落。

她自小便受到家人的宠爱,直到那上山下乡的苦差事落到她头上。

一道政策下来,她便从燕京城里的大小姐,变成农村知青。农村的苦日子,让她现在还做着噩梦。

在那个讲究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时代,女性的身份让她得不到半点优待。

还好,她知青的身份以及美丽的容貌吸引了许多农村未婚男青年。那时候,胡为民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

七十年代,知青生活非常苦,更何况龚秀珠孤零零一个人。在遭受生活的毒打后,她觉悟了。

原本,她是看不上那些泥腿子的,奈何,她急需一个人替她挣工分。

一番挑选后,胡为民勉强进入她的视野。

后来一起工作的过程中,龚秀珠对胡为民了解越发深,加上他有几分这个时代农村青年少有的特质,让她心中的天平砝码,对他偏移了几分。

一次去河边洗衣服时,胡为民又救了知足落水的龚秀珠。半推半就,两人结成夫妻。

本来,龚秀珠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农村媳妇,没想到命运眷顾,她有了回燕京城的机会。

面对机会,她毫不犹豫选择回家,哪怕要带上胡为民这个‘黑点’。

回到燕京,和家人团聚,龚秀珠从未在外人面前承认胡为民是她的丈夫,而是和家里人商量一番,谎称胡为民是她的表亲。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后,她是彻底不想再和胡为民有所牵扯。

想到这里,龚秀珠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

“离婚,爸妈,我必须尽快和胡为民离婚!我以后还要考大学,怎么能有个当农民的丈夫呢?”

黄连英很认同大女儿的看法,她不住点头,附和道:“秀珠说得对,咱们家可是书香门第,而那胡为民一个泥腿子,如何配做咱们家的女婿!”

龚修文皱眉,横了妻子一眼,有些不满,“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不能对外人面前提起。”

他也认同妻子的说法,但有些东西只能心照不宣,能做不能说。

时局才刚刚好起来,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我又不傻。”黄连英小声嘟囔着,接着又看向另外两个儿女,“小成,秀秀,你们怎么看?”

胡为民的大舅哥龚成挠挠头,面露为难之色,“爸妈,咱们这样做不好吧?秀珠下乡的时候多亏了为民照顾,现在日子好起来了,咱们家就要和他撇清关系,岂不是翻脸不认人?”

“哼!”龚修文对儿子那迂腐劲大为不满,什么叫翻脸不认人?

他们是书香门第,结亲也要门当户对,以前便也罢了,现在他们家好起来了,泥腿子出身的胡为民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

龚成见父亲面色不善,身子徒然一抖。在这个家龚修文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存在,哪里容得下小辈反驳。

黄连英双目喷火,指着大儿子的鼻子呵斥道:“小成,你怎么能向着外人呢?要不是秀珠,现在复读考大学的就是你了!”

“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龚成闻言,连忙摆手,最后只能苦着脸道:“唉,这事你们做主就是了。”

黄连英见儿子低头,严肃的面容缓和了几分,接着她又看向一脸纠结的小女儿,“秀秀,你还小,妈就当你同意了。”

龚秀秀咬着嘴唇,鼓起勇气,看向父母:“爸妈,离婚不是小事,事关姐姐的幸福,是不是......”

她倒不是觉得姐姐不应该离婚,只是觉得下的这个决定有些草率。

龚秀秀和胡为民接触时间不长,知道这个便宜姐夫虽然没本事,但胜在憨厚老实,很听姐姐的话。

贸然离婚,难道就能保证姐姐下一任老公能对她更好?

黄连英摆摆手,完全没把小女儿的话放在心上:“你还小,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了。现阶段,争取明年高考考上好大学才是要紧的事。”

龚秀珠见家里人都支持自己,眼中带着希冀,看向自己的父亲。

在这个家里,龚修文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做主的人。

他看到家人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秀珠和胡为民离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晚上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详谈,争取让他和秀珠好聚好散,以后别再骚扰咱们家秀珠。”

“谢谢爸,不过......我怕胡为民不答应。”得到想要的答案后,龚秀珠心中大定,旋即想到胡为民的执着,秀眉微皱。

“呵,胡为民的工作都是我给他安排的,他要是识时务也就罢了,要是不识好歹......”龚修文没有说下去,话里话外,意思已经很明显。

有了父亲的保证,这下龚秀珠彻底安心。

......

在龚家人商量着如何让胡为民答应和龚秀珠离婚时,他已经在燕大门卫岗上班。

此时的他正在阅读着从燕大图书馆借来的文学名著。

既然想靠着文学创作改变命运,那丰富的阅读量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他脑海中有来自后世的古今名著,可他一个高中文凭的农村青年,突然在杂志上发表作品,还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在凹人设,让自己的文学创作之路,变得有迹可循。

说不定若干年后,他一边当门卫一边搞创作,还能成为一件美谈呢。

此时,门卫室内,铁皮收音机在窗台上滋啦响着新闻:“中东某国爆发人质危机......美利坚总统决定......”

正听着新闻,邮递员叮铃铃骑到燕大门卫处旁:“胡为民!有你的邮件!”是远在沪上文艺出版社发来的,这家出版社,正是《故事会》的主办单位。

《故事会》创刊于1963年7月为双月刊,1974年3月《故事会》改刊名为《革命故事会》,1979年1月《革命故事会》恢复原刊名《故事会》。

这个时期,文坛的主流思想,始终被《人民文学》《萌芽》《收获》等大型期刊把持,它们追求严肃文学,讲究思想深刻,文学性强,反映时代云云。

但同样的,通俗文学也有不小的市场,《故事会》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胡为民之前投稿的文章被文学期刊拒稿,因此,他想到了更通俗点《故事会》,没想到这么快有了结果。

他攥着邮件,心脏嘭嘭直跳。

第3章

胡为民谢过邮递员后,握紧信封,回到门卫室内,随手将房门关紧。

前世,他也向杂志社投过稿,也有不少作品发表。赚的钱虽然不多,每次万儿八千总是有的。可从来没有哪次,让他像如今一般心中忐忑不安。

“放平常心,怎么说咱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后,胡为民平复心情,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寄信人自称是《故事会》的编辑,名叫何成伟。

信的内容很简单,经过一番审稿,编辑部一致决定刊发胡为民的短篇小说《会说话的骷髅》。

《会说话的骷髅》是前世《故事会》中一篇带有荒诞色彩和讽刺意味的经典短篇小说,其核心情节围绕一具离奇“开口说话”的骷髅展开,通过超现实设定揭露人性贪婪与虚伪。

胡为民前世读过这篇小说,对故事印象深刻,因此在决定投稿《故事会》时,将这篇小说列为首选。

《会说话的骷髅》故事很简单,在七十年代某个偏远山村中,村民老李头在山沟里意外挖出一具完整的骷髅。骷髅骨骼雪白,头骨上还残留几缕头发,显得诡异又神秘。

消息传开后,村民议论纷纷,有人猜测这是多年前失踪的某位村民,也有人认为这是“不祥之兆”。

就在众人围观骷髅时,骷髅突然发出声音,自称是“冤魂”,并开始控诉村中的罪恶。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但骷髅的“指控”却直指每个人的秘密:

村长曾贪污修路款;

村医卖假药害死过人;

寡妇偷情害死丈夫......

骷髅的每句话都精准戳破村民的伪装,现场陷入混乱。

就在村民慌乱之际,一个“道士”路过村庄,揭穿了“骷髅说话”的骗局——原来骷髅的“声音”是有人暗中用腹语操纵!操纵者正是多年前被村民合伙陷害、赶出村子的王瘸子。他利用骷髅复仇,目的是逼村民自曝罪行。

村民的丑事被曝光后互相撕咬,最终多人被法律制裁;

王瘸子虽用计复仇,但因“装神弄鬼”也被带走调查;

骷髅本身只是一具无名尸骨,却在人性贪婪中成了照妖镜。

虽然只是短篇小说,却很有特色。

民间怪谈 社会寓言可以吊足读者的眼球,层层反转可谓悬念迭起,细读被吓破胆互相揭发罪行的村民,又颇有几分黑色幽默。

信中,编辑何成伟对这篇短篇小说大加赞赏,并且希望胡为民今后创作出同样水准的小说能优先想到《故事会》,一经采纳,稿费优厚云云。

何成伟的夸奖胡为民并不意外,因为这部短篇小说在这个年代足够新奇。不过当他看到何成伟提到的稿酬时,他的脸上不禁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胡为民这次的稿酬标准是千字6元,他的这篇短篇全文三千五百余字,换算下来足有21元。

如今这年代一个普通工人,工资也就20元,只有随着工龄增加,工资才会小幅增加。像他现在干的门卫工作,工资也就20元。

写一部三千多字的短篇小说就能赚一个月工资,实在不要太香!

作家这份职业,有钱途,能干!

收起信后,胡为民发现信封里还有一张稿费单。

“《故事会》给钱真干脆!”

捏着手中的稿费单,胡为民开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有了这张稿费单做证明,他总算可以像龚家人证明自己不是无能之辈,同时,他也有了在燕京安身立命的本钱。

赚到此世第一笔稿酬,胡为民心中的那股兴奋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好在他在门卫室,平常也没人来叨扰,倒是让他省去了一番口舌。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胡为民裹紧身上的衣服,一路向家赶去。

路过人民剧场时,晚场散场的观众涌出来,出了剧院男女在暗处飞快松开牵着的手。

胡为民见状笑了笑,他想着自己现在赚了点钱,也可以考虑丰富自己的精神文明了。

虽然他对这个年代的电影并不感兴趣,但和爱人一起看电影意义不同。

半个多小时后,胡为民推开四合院的斑驳木门,龚家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拍了拍怀中藏着的信封,心里想着一会儿该怎么给老丈人、丈母娘和妻子一个大大的惊喜。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笑容根本收不住。

打开房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面容严肃的老丈人龚修文和面色冷淡的丈母娘黄连英。

“爸,妈,我回来了。”

胡为民叫得亲切,可迎接他的只有冷漠的一声“嗯”。

老丈人和丈母娘对他的态度一向如此,他心里不太舒服。

以前是记忆没有恢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前世记忆恢复,只觉得两人对他的态度太恶劣,不像是对女婿的,反而像是对待陌生人,甚至仇人。

“爸妈,秀珠呢?”

黄连英不耐烦道:“秀珠学习太累了,吃完饭我就让她先去睡了。”

“这样啊......”胡为民微微皱眉。

又是这样,自从他和龚秀珠回到燕京,对方似乎就在躲着他。

两人从早到晚,说不上两句话。

夫妻关系非常冷淡,胡为民心中隐隐有种猜测。

“小胡,我和你爸有话对你说。”

“妈,有什么事吗?”胡为民看向两人,面露疑惑。

不等黄连英开口,龚修文淡淡道:“不急,先让小胡吃口热乎饭。”

胡为民捂着肚子,憨厚一笑,“中午没吃饱,我还真有点饿了。”

何止今天,他在燕大工作后,就没吃饱过。

他工资低,记忆恢复前,人太单纯,自己的大部分工资都交给了龚秀珠,剩下的钱他又想着攒下来给龚秀珠买身新衣服,中午吃饭扣扣搜搜,都是吃个半饱。

胡为民走到饭桌旁,看到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笑容再也无法保持。

平日他回来的晚,家里还会给他留些饭,今天桌上只剩下的这些,真是太欺负人了!

也许是看出他的心思,黄连英嘴角一撇,淡淡道:“今天家里饭做得有些少,你将就着吃吧。”

将就着吃?

胡为民看着盘子里的几根剩菜和汤汤水水的,让他怎么将就吃?

“算了,我其实也不太饿。”

“也罢。”龚修文仿佛没有看出胡为民的脸色有多难看,而是继续道:“小胡啊,你和秀珠离婚吧。”

胡为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第4章

哪怕胡为民已经尽可能低估了人性的黑暗,可还是没想到龚家人能做到这一步。

眼瞅着政策向好,人民的日子渐渐有些盼头,龚家人便不急待同他这个农村来的人做切割,似乎深怕自己和龚秀珠的婚姻关系会让书香门第的龚家蒙羞。

胡为民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到这个地步,虽然他已经觉醒前世记忆,但他对婚姻的态度极为认真。

他愿意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在他的努力下,让妻子乃至全家人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他也不是吹牛,而是真有那个能力。

胡为民脸色涨红,如今他最希望的是这不是龚秀珠的主意。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真不希望两家最终走向陌路。

深吸一口气,胡为民渐渐平复心绪,攥紧的拳头慢慢舒展开,他看向龚修文,神情真挚,“爸,这事秀珠知道吗?”

龚修文见胡为民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胡搅蛮缠,只是问起大女儿,有些意外于他的态度,心念一转,还是决定彻底说开。

“这也是秀珠的意思。我们是书香门第,不是封建大家长。如果秀珠对你还有感情,我们虽然不太喜欢你,但也做不出硬要拆散鸳鸯的事情。否则的话,你们来燕京时,这个家的大门不会为你敞开,我也不会给你找大学的工作。”

话说到这份上了,胡为民彻底死心。

他知道,就算这时候自己拿出《故事会》编辑部的回信,以及那份稿费单来也于事无补。

唉,说得好听,其实龚家人还是看不上自己身份和家世。

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也休想搬动。

胡为民露出一丝苦笑,而这抹苦笑被龚修文看到眼里。

龚修文微微皱眉,觉得胡为民是在嘲笑他,嘲笑龚家,心里不爽,便开口威胁道:“小胡,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感情是双向的,不是某一方好,就必须在一起。我们终究是秀珠的父母,我们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婚姻幸福,想来你也能明白。”

他瞥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胡为民,继续道:“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你不无理取闹,这份工作你能一直干下去,好歹让你有一份收入不是?”

龚修文话里话外的意思胡为民如何不知晓,不就是说他要是不知好歹,龚修文完全有能力让自己从燕大滚蛋。

胡为民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如果他是个中二少年,肯定要说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话。

不过他心理已经极为成熟,自然不会放什么惹人耻笑的狠话。

因此,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明白,虽然很遗憾不能和秀珠一起走过余生,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幸福下去。”

听到这话,就连一向对他刻薄的黄连英也不免动容,她看向胡为民,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小胡,你能这么想,证明当初秀珠没有看错人。”

龚修文也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也怕胡为民这个傻小子在燕大闹起来,虽然他有着父亲的人脉,自己也在燕大实权部门工作,但闹得太难看,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现在胡为民这么通情达理,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接下来的话。

于是,他看向黄连英,示意接下来的话由她去说。

胡为民见两人在他面前挤眉弄眼,只觉得好笑。

他淡淡道:“爸妈,现在咱们还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妨明说。”

黄连英面色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后,她缓缓道:“小胡啊,既然你要和秀珠离婚了,你们俩人住在一起,也不合适,我们的意思是,你还是搬出去住吧。”

胡为民想了想,觉得也没毛病,便点头道:“没问题,等我找到住的地方,立刻搬出去。”

“赶早不赶晚,我看今晚就搬吧。”黄连英道。

胡为民怔住了,不可置信道:“现在?天都黑了,我也没找到住处,怎么搬?”

“住的地方不用担心,今晚你先在门卫处将就一晚,明天我帮你联系学校的职工宿舍。”龚修文不以为意道。

如此不要脸的言论,让胡为民怒极失笑,怎么,你们龚修文难道还要让我感恩戴德不成?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争辩的兴趣。

搬就搬吧,离开龚家也好,他也不想让龚家人现在知道他搞文学创作的事。

“行,我现在就去房间收拾东西。”

“不用了,白天的时候秀珠已经帮你把东西收拾好了。”黄连英指着房间一角,那里堆了不少东西,原来都是他的行李啊。

好家伙,这么积极,这是深怕他今晚不走。

胡为民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平静地说道:“有劳爸妈和秀珠操心了。”

龚修文和黄连英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不过这时候能把胡为民赶出去已经谢天谢地,他们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当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胡为民向角落走去,堆着的三个大包里面有他的换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等。

他背着一个包,两手各拎一个包。包的重量不轻,他一个人拿有些吃力。

胡为民也不想求人,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龚家。

“小胡。”龚修文叫住他。

胡为民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

“离婚的时间等你安定下来后,我会让你大哥通知你的。”

“好。”

直到最后,胡为民也没有等到龚秀珠的出现。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他从四合院出来后,大舅哥龚成追了出来。

“为民,我......我帮你拿行李......”

龚成不容胡为民拒绝,从他手上抢过两个大包,当先走在前面。

他倒不是有多同情胡为民,自己妹子和胡为民离婚的事,他也赞成。

只是呢,他觉得父母这事办得有点太过,太急,丢了读书人的体面,他都有点看不下去,这才让他追出来,决定帮胡为民一把。

“为民,你不要怪爸妈,他们只是太爱秀珠了,前些年,真是苦了她了。”

龚成走在前面,絮絮叨叨个没完。中心思想是自己的父母做法没错,只是爱女心切,有些操之过急。而他胡为民呢,应该体谅两位老人。

胡为民嘴角抽搐,好嘛,合着龚修文、黄连英和龚秀珠没错,错的只有他自己?

胡为民啊胡为民,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你是个大冤种啊!

不过也好,老天让他穿越到这个时代肯定不是让自己谈情说爱的,要搞事业,狠狠赚钱,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他胡为民终究会成为大作家,龚家,终究会因为有眼无珠而后悔的!

这么一想,胡为民顿觉天地一片清朗!

第5章

重新返回燕大门卫室时,胡为民又累又饿,除此之外他还要向对班的高师傅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在门卫室凑合一晚。

好在高师傅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的不至于太过难堪。

看他安顿好后,龚成在离开前说道:“为民,咱爸不会看着你不管的,想来明天就会给你安排住处,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给我说,咱们做不成亲戚,还可以做朋友是不是?”

龚成絮絮叨叨起来没完没了,胡为民此时又累又饿,加之被龚家人赶出门,哪里有那个闲心和他吹逼撩闲。

三言两语把眼前这个坏得不够彻底的大少爷打发走,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门卫室。

进门后,胡为民一脸歉意道:“高师傅,今晚麻烦你了。”

高师傅摆摆手,笑着道:“有什么麻烦的,晚上有人和我作伴,我心里更踏实嘞。”

旋即,他又指着门卫室里唯一的那张木床,“小胡,晚上我要值班,要不你睡床吧?”

相比龚家人,高师傅的关心让他心生感激。他连忙摆手,“那不成,晚上值班也没啥事,您该睡还是要睡的,我年轻,打个地铺将就一晚就成。”

虽然现在外面天寒地冻,但门卫室有烧火炉,室内不仅不冷,还很暖和,短时间打地铺问题不大。

高师傅见他如此坚持,便也作罢。

等胡为民打好地铺后,他才叹气道:“随着知青返城,投奔城里亲戚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啊,都不容易。只是像你那亲戚......实在少见。”

胡为民尴尬一笑,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不是龚家的亲戚,而是被迫离婚的农村小青年?

现阶段,对他来说最紧要的也不是那些,而是居住问题。

想到高师傅是燕大老人,对学校里的情况比他知道得多,于是他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高师傅,学校里还有职工宿舍吗?”

高师傅皱眉道:“职工宿舍?早就没有空房间了,怎么,你想申请宿舍?”

被耍了?

胡为民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紧接着追问道:“那学校里像我这样的刚工作的职工没住处怎么办?”

“咱们燕大招的职工都是本地人,本地人哪能没住的地方?职工宿舍也是为学校里那些结婚又没有婚房的新人准备的,你又没结婚,宿舍肯定没你的份。”高师傅摇头道。

胡为民的心沉了下去,对龚修文的承诺不再抱有期望。

勉强和高师傅闲扯几句,他困累交加,没多久便沉沉睡了下去。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后去食堂吃了顿丰盛的早餐,饥饿带来的心慌感觉才消失无踪。上班后,他没有等来龚修文,而是等到了后勤处的老师。

“你就是小胡吧?你的情况我听胡老师说了,只是呢,现在学校宿舍紧张,只能委屈你现在门卫室暂住。”

“这,不合适吧,门卫室只有一张床,值夜班的人还要休息......”胡为民皱眉道。

后勤处的老师道:“放心好了,学校为你考虑过,可以暂时多放一张床在门卫室,等有空的宿舍腾出来,会先安排你住进去的。”

他见胡为民面露为难之色,沉着脸道:“小胡同志,学校现在有困难,还请你理解。”

“我服从学校安排。”

学校老师都这么说了,胡为民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既然无法反抗,那么只能接受了。

胡为民同意后,后勤处的老师行动迅速,很快找人搬来一张行军床。

是的,行军床还不是木床......

等那人走后,胡为民看着逼仄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想要迅速改变现状的心理更加迫切起来。

现在,他已经不信学校能帮他解决住处,就像高师傅说的,学校宿舍紧张,结婚的教职工都不能完全满足,他一个门卫哪来那么大的脸去申请宿舍住?

他能做的就是尽快在学校附近找房子,搬出去住。

当然,他现在没钱买成套住房,只能租房住。

只是,目前来说,他手里的工资只能满足他的最低生活标准,想要搬到宽敞的住所,还是需要他在写作上想办法。

首先,长篇小说不用考虑。

长篇小说虽然赚得多,但写作花费的时间必然和收入成正比,而且收长篇小说,给的钱还大方的,必然是那几家头部杂志。

这些杂志对作品质量要求高,审核也严,不符合他短平快的要求。

相对来说,短篇小说字数少,他脑袋里的作品数量多,质量还高,虽然文学性不强,但胜在新颖且通俗易懂。吸引读者的同时,也容易拿到较高的稿酬。

仔细思索一番,他发现最适合自己投稿的杂志还是《故事会》。

别看复刊没多久的《故事会》格调不高,收录的只是一些主流杂志不屑于刊登的,民间传奇和特殊时期的手抄本故事,可《故事会》也有巅峰的时候。

在《故事会》的巅峰期,可是开办过名家专栏,杂志社更是向金庸、席慕蓉、白先勇、冯骥才、苏童、莫言、陈忠实等人约稿。

金庸老爷子当时很快就写了一篇故事,编辑部觉得不太行,给退稿了。随后金庸又挑一个从未发表过的短篇《汝州僧》,这次倒是成功发表。

《汝州僧》是清朝《三十三剑客图》里的一个故事,金庸给改成了白话。还有他的《越女剑》,原型也来自《三十三剑客图》。

这些名字放到后世都是响当当的文学大家,他们出名后都在《故事会》上发表作品,谁有敢说他格调低?

这么一想,他干劲十足,恨不得立刻写出十来篇佳作,投递到《故事会》赚取稿费,改善自身糟糕的生活状况。

之前他投稿的《会说话的骷髅》属于民间怪谈,特点是层层反转,这次,他想换一种写法。

心理恐惧加平行世界的概念绝对新颖,他不信编辑部不采纳他的投稿。

想到这里,他找出稿纸,在上面写下了作品的名字《门》。

第6章

就在胡为民为创作自己第二部短篇作品努力之时,沪上印刷厂为了《故事会》79年第六期顺利发售,已经忙碌了数个通宵。

印刷厂的工人还能三班倒休息休息,印刷机就没停下来过。

在各个部门的辛勤努力下,一本本崭新印刷出来,还带着油墨香气的杂志被打成捆装车,发往各个报刊点和邮政局。

此时《故事会》复刊尚且不足一年,发行渠道比较单一,发行范围也有限。除了北上广等各家杂志社必争之地外,只有江、浙、皖等少数几个省份。

沪上闸口某弄堂口。

褪色的灰墙上刷着“团结一致搞四化”标语,墙角青苔斑驳。

木板搭成的流动报刊点挂着麻绳,夹着《新民晚报》《大众电影》,边缘散落着《少女之心》《一双绣花鞋》等地摊刊物。

卖报人上声穿着藏蓝色上衣,吆喝声混着隔壁老虎灶飘散出的水汽:“新到的杂志,两角一本!”

这处流动报刊点旁,不时有行人驻足,询问着“有没有攒劲的小说”等令人难懂的话。

小贩也不会让顾客失望,做贼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黄皮封面小说递给顾客,顾客翻看两眼后,则露出如获至宝的笑容。

给钱,拿书走人,干脆利落。

改开后,人民群众对精神文明的需求空前高涨,工人阶级有钱,还有一定文化,是文学杂志的主要受众。

纺织厂青年工人李卫国就是个文学青年,他21岁,没有结婚,除了攒钱娶媳妇的老婆本外,他的大部分收入都用来购买文学杂志。

‌他捏着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块钱,想买本《收获》或《十月》他认为这些杂志“有思想深度”,工友们也都喜欢这类杂志。

“同志,要什么杂志?新到货的《少女之心》看吗,比以前的手抄本咂劲得多。”

“有《收获》吗?”

“没有。”

“那《十月》呢?”

“也没有。”

“怎么啥都没有?”

“我这就小摊位,卖的都是《少女之心》这类小说。你要想买《收获》《十月》,你去新华书店呗。”

“唉。”

李卫国叹口气,摊贩说得那些他看过,有一次在厂里看,还被班长批评,自那次以后,他再也不敢看那种小说。

摊贩见他犹犹豫豫,指着角落里的一本杂志,问道:“有《故事会》要吗?也是正规杂志。”

“有《故事会》?也行。”

‌李卫国顺着摊贩的手指,瞥见角落里那本《故事会》,封皮是手绘的工农兵群像,标价一角五分。

《故事会》是沪上本地杂志,在本地工人群体中间颇受欢迎,只是目前该杂志刊登的作品都是些特殊年代的手抄本,或者没什么特点的小故事,格调不够高。

“算了,总比空手回宿舍强,明天有时间,再去书店买《收获》吧。”

李卫国点出一毛五分,从摊贩手中接过《故事会》。指腹蹭过粗糙的再生纸,瞥见内页标题《会说话的骷髅》,嗤笑:“地摊文学就爱搞封建迷信。”

他随手翻到《会说话的骷髅》那页,准备好好批判一番。

开始之时,他的表情还带着几分不屑一顾,可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神情越发凝重,已然沉浸在故事中。

"...骷髅下颌骨咔嗒作响时,村支书裤裆洇开深色水渍..."正在批判“封建糟粕”的李卫国忽然感觉头皮发麻。

他倚靠着电线杆,梧桐树影在洁白的纸页上筛出鬼爪似的碎光。

“嘶,这篇小说有些厉害啊!”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这篇叫做《会说话的骷髅》的文学作品,绝对不是什么地摊文学。

李卫国继续耐着性子读下去,当他读到王瘸子用鱼线操纵骷髅关节时,后颈忽然爬过一丝凉意——路灯恰在此刻亮起,惊得他猛抬头,撞碎在玻璃橱窗上的影子正死死攥着书页,指节泛白。

“咕嘟。”

李卫国咽下口水,虽然对后续内容好奇的紧,却也不敢继续读下去。只想快点回到厂里,只有在组织的怀抱里,才能给他带来温暖。

晚上。

李卫国蜷缩在纺织厂八人宿舍的上铺,枕边《故事会》里,关于《会说话的骷髅》那部分,都快被他翻烂了:“原来鬼故事也能写实?不,这种作品和鬼完全不相关,是国内完全没有的类型。”

“不行,这么好的作品不能只有我看到。”他突然攥紧杂志翻身坐起,然后冲着同寝室的工友道:“老张,小韩,我发现了一部了不得的作品,你们看不看?”

“什么,咂劲吗?”

“我瞅瞅。”

李卫国的话引起工友们的好奇,这个时期的工人具有分享精神,并不吝啬于将好作品介绍给其他人。

“哎呦,这篇《会说话的骷髅》真好看啊!”

“那寡妇太可恶了,竟然因为情人害死自己的丈夫!”

“村长也不是好东西,贪污就该枪毙!”

“王瘸子可惜了。”

“作家叫胡为民吗?有点东西啊!”

“是啊,以后要是《故事会》多点这种质量的作品,我肯定每期都订。”

《会说话的骷髅》只是短篇,很快整个宿舍都看过一遍,并且因为作品质量,得到工友们的一致好评。

凌晨交班时,李卫国偷偷把杂志塞给自己的师傅,附上字条:“师傅,《会说话的骷髅》可比那什么《伤痕》小说带劲!”

就这样,《故事会》第六期的作品《会说话的骷髅》在沪上工人群体中间传播开来,并且越传越广,得到广大工人读者的一致好评。

在沪上,工人群体非常庞大,且购买力惊人。

《会说话的骷髅》在工人群体中的热度,很快反映到《故事会》的销量上。

《故事会》编辑部。

“主编,主编!”

”毛毛躁躁能成什么事,都是老同志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不是,主编,火了,火了!”

“什么火了?”

“咱们这期杂志火了!”

《故事会》第六期全面刊发没几天,负责发行的同志便如同火烧眉毛般,赶到编辑找主编汇报杂志销售成绩。

“这才刚刊发两天,就卖了上千册?”

主编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放光,注视着那位同志。

“不是,全卖光了,现在是全面缺货!”

“嘶!”

主编倒吸一口凉气。

《故事会》今年年初一月复刊,每期销量也就两三万册。因此,他们备货也就这么多。现在,负责发行的同志告诉他,这一期刊发两天就卖掉了过去两个月的量,他如何不震惊。

“到底怎么回事,你坐下慢点说!”

第7章

《故事会》编辑部,主编办公室内。

负责发行的同志坐下后依旧情绪激动,满面通红。实在怪不得他激动,而是这个惊喜太大了。

他负责发行已经快两年了,去年不算,可今年,从没有哪一次发行带给他如此巨大的惊喜。

往前数几个月,发行工作都是按部就班。杂志销量虽然有所增加,可都是几百上千增加,从来没有像这一期,杂志刊发不过两天,铺出去的杂志便卖光了。

从得到的信息中,他已经可以分析出,《故事会》这一期的销量怕是要上天了。

在主编的催促下,他平息一番激动情绪,开口道:“从今天早晨开始,我就接到各地邮局和书店的电话。他们都说咱们这期杂志销量非常好,上架没两天,存货就卖光了,顾客抱怨,他们也抱怨。他们给我打电话,除了抱怨外,还下了大批订单。”

“下了多少?”

“初步估算,有个四五万册呢!”

“四五万册?”

主编不由咋舌,这个成绩同往期相比,是翻了倍增长啊!

“不止这么多,现在统计的只有沪上的数据,江浙皖,还有燕京和羊城那边还没给我们打电话呢!”

“嘶!”

主编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多久,再次窜起来。

以小见大,沪上成绩都这么好,没有理由其他城市会差。

“快,你快回到岗位上等电话!”

主编已经可以预见,《故事会》第六期说不定会在今年年末放一个大卫星。

等负责发行的同志走后,他连忙打电话,安排印刷厂加紧印刷。

此时的他心潮澎湃,这一期杂志的爆炸性增长不仅是钱,更是自己的成绩啊!

果然,接下来几天,各地的订单陆续发过来,同沪上的订单加起来,超过二十万册!

销量暴增固然可喜,但主编更想知道的是原因。

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他知道该如何选择。

于是乎,主编安排编辑部的同志深入基层,打听这期杂志受欢迎的原因。

那位编辑同志也不负众望,深入基层后,很快打听到杂志爆卖的原因。

回来后,他不敢耽搁,当即找到主编汇报情况。

“主编,咱们这期杂志的一篇叫《会说话的骷髅》在工人读者中间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好。也正是在他们的带动下,吸引了其他普通群众的购买。”

“《会说话的骷髅》?”

主编皱眉,他对这篇短篇小说有些印象。当时只觉得这个故事新奇,却没有想到能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是的,读者们普遍觉得这篇小说层层反转,觉得很新颖,是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作品。”

“这篇作品的编辑是谁?”

“主编,是何成伟。”

“是小何啊,没想到他工作没多久,就给咱们编辑部带来这么好的惊喜。”

很快,主编叫来何成伟。

“主编,您找我?”

主编看着拘谨的何成伟,笑呵呵询问道:

“何成伟同志,你和胡成为同志相熟吗?”

“您说谁?”何成伟一脸茫然。

“胡为民啊,《会说话的骷髅》的作者。”

“您说他啊!”何成伟恍然大悟,旋即老实摇头:“不认识,他是通过邮寄投稿的作品,我觉得他的作品新颖,便决定采纳的。”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主编,惴惴不安道:“主编,是那篇作品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小何啊,你可是给我们编辑部立了大功!”

主编接着将这期杂志大卖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何成伟闻言也是惊喜交加,同时,隐约觉得自己怕是发掘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作家。

“小何同志,像胡为民同志这样,能为咱们杂志带来如此巨大销量提升的作家,一定要抓紧啊!”

“您说的是。”

“胡为民同志是哪里人你知道吗?”

“胡......胡老师的通信地址写的是燕大门卫室。”

“原来是燕大的老师或者学生,难怪有如此才华!”

主编瞬间觉得合理了,那毕竟是燕大啊。

胡适、茅盾、鲁迅可都是燕大的人,那里是有文学土壤的。

主编拍了拍何成伟的肩膀,笑呵呵道:“小何,我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你敢不敢接受?”

何成伟站直身体,精神一振道:“请主编指示!”

“好,我需要你立刻买票出发,去燕京大学,联系到胡为民老师。”主编吩咐着,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咱们杂志这一期大卖固然可喜,但能不能稳定住销量,说实话,我心中也没有底。说到底,咱们杂志社之前靠刊发手抄本故事混个温饱可以,但真正想要发展,甚至追上《收获》《十月》《花城》这样的文学期刊,还是需要质量上乘的作品。

胡老师的作品有这样的潜质,我需要你去燕京找到胡老师,当面向他约稿。无论是短篇,还是中长篇,只要是好作品,咱们都收!”

说到最后,主编越发激动起来,“明年《故事会》第一期,我要让国内文学界看到咱们《故事会》的身影和力量!”

“小何,只要这个目的能达成,到时候你就是咱们编辑部乃至杂志社的大功臣!”

何成伟听的是心情激荡,主编的鸡汤让他面红耳赤,最后更是拍着胸脯道:“保证完成任务!”

......

《故事会》在发行城市销量暴增,其在燕京的销量较之沪上也不遑多让。

虽说严肃文学的盛世渐渐到来,但通俗文学同样有庞大的受众。

这不,龚秀秀所在的学校,渐渐流行起一份杂志,那就是《故事会》。

课间,高三年级一班传来嘈杂声。

“你看完没有,该我看了!”

“快了,快了,不要急嘛。”

“嘿,说好该我的,你抢我前面还不让我说。”

“你要是急,自己去买这期《故事会》不就行了?”

“就是反正也没多贵。”

男生们都在争相阅读《故事会》,搞得女生们都好奇起来。

女生们也想借来看看,只是听男生说里面有什么骷髅地,把她们吓到了,没敢看。

“秀秀,你说这什么《故事会》真有这么好看?”

龚秀秀身旁,一位梳着麻花辫的女生好奇道。

“不知道,我都没听过。”龚秀秀撩了下耳边的长发,不以为意道:“我们家订的都是《收获》《十月》,什么《故事会》从来没听过。”

麻花辫女孩羡慕地看向龚秀秀,她是知道这位同学家庭状况的,比她家有钱多了,什么文学杂志没看过。

“也是,《故事会》这个名字听着就不高级,估计也入不了你的眼。”

两人正说笑着,龚秀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哎呦,这《会说话的骷髅》写得是真好,这个叫胡为民的作家也太有才了!”

龚秀秀突然看向那个说话的胖同学,”胖司令,你刚说作家名字叫什么?“

“胡为民啊,《会说话的骷髅》的作者。《故事会》为什么在咱们学校这么火,都是因为这位胡作家的故事写得新颖。”胖司令吹了一通后,晃着手中的杂志,笑着道:“怎么,龚秀秀同学也想看杂书?”

龚秀秀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变了,“那你看完借我看看。”

“哎呦,龚秀秀秀秀同学想看,我怎么敢让你等呢。”胖司令笑着将杂志递给龚秀秀。

麻花辫同学惊讶道:“秀秀,你还真看啊?”

“就看一眼。”龚秀秀咬着嘴唇道。

究其原因,还是胡为民这个名字,让她做出如此离谱的决定。

“会是他吗?应该是同名吧,毕竟他一个乡村来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当作家的人。”龚秀秀心里嘀咕道。

龚秀秀接过杂志后,发现《故事会》的封面颇具特色,就是页数不多,也就一百页的样子,厚度和《收获》《十月》完全没法比。

翻开杂志,她很快找到和那个男人同名同姓作家写的文章。

故事是短篇,很快她就看完。

看完后,她发觉这篇作品颠覆了她对文学作品的认知。

一开始,她以为其中的内容是封建糟粕,结果阅读下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说里对人性丑恶面的揭露,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为了揭露真相,更是层层反转,给了她前所未有的阅读体验。

“这是一部可以在《收获》上发表的文学作品!”

龚秀秀感到惊艳的同时,又断言道:

“这样优秀的作品,绝对不是胡为民那样的农村青年可以创作出来的。”

这一天,龚秀秀下课回到家时,脑袋里还在回想着胡为民的那部作品。

饭后,她鼓足勇气问道:“爸,今后家里能多订一份《故事会》吗?”

“《故事会》?什么杂志?”龚修文摸不着头脑。

龚秀秀眼神闪烁道:“是一份来自沪上的杂志,我们学校很多同学都在看。”

龚修文放下报纸,问道:“杂志多少钱?”

“《故事会》是双月刊,每期只要一毛五。”龚秀秀连忙道。

龚修文点头道:“不贵啊,那行,家里今后就多订一份吧。”

“谢谢爸。”

得到父亲同意后,龚秀秀小脸红扑扑的,心中更有一种异样感。

她之所以会订购《故事会》,单纯是喜欢里面的故事,和胡为民这个名字没关系,对,真相就是如此。

第8章

两天后,何成伟坐着绿皮火车,一路晃到燕京。

他是土生土长的上虞人,从小到大没有跨过长江以北,这回沾了胡为民的光,出差来到祖国伟大首都燕京,心情也是激动不已。

要不是有任务在身,他肯定会饱览伟大首都的如画风景。

紧了紧身上的包,何成伟顾不得身上的疲惫,问清目的地方位后,坐着汽车向着燕大一路进发。

一路下来,他发现自己有些低估北方天气寒冷。

冬天到来,天地一片萧瑟,他的身体也被北风吹得瑟瑟发抖,好在想到就要见到胡老师,他的心里一片火热。

从汽车上下来,何成伟在热心市民的指点下,找到了燕京大学的校门。

当他看到燕大校园大门时,他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这可是燕大啊,整个华夏最顶尖的学府之一,出过多少名人高官。对他这样的文人来说,说是圣地也不为过。

裹了下稍显单薄的上衣,搓了搓手,何成伟走向门卫室。

他发现门卫室里坐着位老同志,敲响了门卫室的门。

“您好老同志,我是沪上《故事会》编辑部的编辑何成伟,我是来找贵校的胡老师。”何成伟自我介绍一番后,又取出介绍信,“这是我的介绍信。”

“哦,是何编辑啊,您在本子上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了。”

高师傅看过介绍信,发现没问题,便笑着将何成伟迎了进去。

“谢谢老师傅。”

此时学校已经放学,胡为民也下班吃饭去了。

“同学打扰一下,我是杂志社编辑,请问胡为民胡老师的办公室在哪?”

“不认识?好吧。”

“同学......”

何成伟打听一圈,没打听到叫胡为民的老师或者同学。

别说学生不知道,就连老师也不认识胡为民这么个人。

“奇怪,胡老师给我的地址就是燕大啊?”

眼瞅着天快黑下来,何成伟心中越发焦躁。

他也想过去学校教务处问问,不过学校老师都下班了,他也只能明天再来。

出师不利,何成伟心情低落。

当他路过门卫室的时候,高师傅奇怪地问:“何编辑,这么快就出来了?”

“唉,别提了。我问过很多老师同学,他们都说不认识胡老师。可明明胡老师就是你们燕大的老师,可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认识呢?”何成伟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高师傅热心道:“何编辑,我们学校的老师我差不多都认识,你说的胡老师全名叫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指指路。”

“那感情好,胡老师全名叫胡为民。”何成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告诉了高师傅。

高师傅愣住了,旋即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道:“谁?你说是谁?”

“胡为民,胡老师。”

再三确认后,高师傅神情古怪地问:“胡为民......小胡?何编辑,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我很确定。”何成伟确信自己不可能找错人,旋即问道:“怎么,高师傅,您认识胡老师?”

高师傅挠挠头,为难道:“我倒是认识一个胡为民,但他可不是我们燕大的老师。”

“难道他是学生?”

高师傅摇头。

“是教师家属?”

高师傅继续摇头。

何成伟苦笑道:“老师傅,您可把我搞糊涂了。”

思虑半晌,高师傅才开口道:“我认识的胡为民他和我一样,是燕大的门卫。”

“什么?”何成伟瞪大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他对胡为民的身份有过许多猜测,唯独没想到那位神秘作家只是个燕大门卫。

“不可能,能写出那种文章的,不像个新人,更何况......”

何成伟的头摇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嘴巴里不停嘀咕着高师傅听不懂的话。

高师傅附和道:“是吧,小胡虽然爱学习,但你说他写什么文章发表感觉太荒谬。”

他虽然挺喜欢胡为民,却也不太能接受自己的门卫同事突然变成大作家。

毕竟是作家,搁皇帝在位的时候,那不是文曲星嘛。

不可能!

就在两人觉得荒谬时,吃饱喝足的胡为民跟老大爷一样,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走回来了。

“呦,高师傅,您有访客啊?那我在出去转转。”

胡为民见着何成伟,笑着和高师傅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开。

“等等!”

正当胡为民准备离开时,何成伟叫住了他,“您是胡为民......胡老师?”

“胡老师?这个称呼新鲜。”胡为民也不准备走了,他关上门,笑呵呵道:“这位同志,我是胡为民,但不是什么胡老师,只是燕大的一个小小门卫。”

何成伟想了想,进一步询问道:“胡......胡为民同志,《故事会》上面那篇《会说话的骷髅》是你写的吗?”

“你怎么知道?”胡为民眯起眼,旋即想到什么,猜测道:“难道您是《故事会》编辑部的同志?”

这下何成伟确信无疑,眼前这位穿着朴素的帅气青年,正是他要找的胡为民胡老师。

他激动万分,窜出一步,抓住胡为民的手,几乎热泪盈眶,“胡老师,我总算找到您了!”

胡为民有些莫名其妙,寻思着自己就是个小作家,也许在有些人眼里,连作家都算不上。眼前这人既然是《故事会》的编辑,至于见到他这么激动吗?

“胡老师,我是《故事会》的编辑叫何成伟,是您的责编。”何成伟自我介绍一番后,又补充道:“您的那篇短篇是我负责推荐的。”

胡为民听到何成伟的名字,也是眼前一亮,他感激道:“原来您就是何编辑,我要谢谢您,您采纳我的那篇文章,可是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高师傅见两人热络的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对班小胡,哦不,是胡老师,竟然真的是作家。

这么一瞬间,他有些惶恐不安,寻思着自己平日里有没有得罪过胡老师。作家哦,可不是他这个小老百姓能得罪的。

胡为民不知道高师傅心里想了那么多,此时他只感觉缘分之奇妙,竟然在燕京城见到了自己的责编。

他的感激不是作秀,从某些方面而言,何成伟真是他的恩人。

胡为民以后要是出名了,说何成伟是挖掘他的人一点问题没有。

激动过后,胡为民问道:“何编辑,您这次是来燕京公干的?”

他没自大到认为何成伟是专程来找他的,那可是《故事会》,在通俗杂志领域无可争议地存在,巅峰期单期卖到过760万册。

即使是现在,他觉得《故事会》卖个百来万册也没问题。

自己一个新人,哪里有那么大的脸。

胡为民这就是理解偏差,他习惯性地将未来巅峰期的《故事会》等同于现在。

他要是知道现今《故事会》上刊发的作品,以及单期最高销量,就不会感觉奇怪了。

不过,这个误会无伤大雅就是了。

“哈哈,胡老师,我是奉命来找您的。”何成伟笑了笑,看了眼门卫室逼仄的环境,皱眉道:“胡老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能不能去您家拜访,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啊?”

“怎么,胡老师不方便吗?”

“倒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胡为民挠挠头,指着四周尴尬一笑,“这里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何成伟愕然道:“什么,您这样的作家怎么......怎么住在这里?”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他们杂志社提升十几万销量的作家,竟然连个正经的住处都没有。

“这......我是从乡下来燕京投奔亲戚的,有个住处和工作已经很满足了。”

胡为民想了想,敷衍道。

真实原因他不想说,算是为自己和龚家各自保留一分颜面吧。

何成伟无力吐槽,到底是什么奇葩亲戚,把胡老师这样的天才作家往外推啊!

就在他还想说什么时,高师傅突然道:“哎呦,饭吃太饱,肚子胀得慌,你们继续聊,我出去遛弯消消食。”

说完,他笑着离开了门卫室。

就刚才那一会儿,他已经吃够了瓜,再不走,就是没眼力劲了,不合适。

高师傅走后,两人都放开了一些。

“何编辑,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说话了,我给你倒杯水吧。”

“谢谢。”

何成伟也不客气,他刚进门时身体都还在发抖,现在都没缓过劲,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也好。

喝了一口热水,他总算觉得舒坦了些。

两人坐在床边上,胡为民才疑惑地问道:“何编辑,您还没说呢,您一个杂志社编辑,特地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胡老师,您上一部短篇作品刊发后,在读者中间的产生了极大影响,口碑也非常好。不瞒你说,我这次来呢,是来找您约稿的。”何成伟诚恳地说道。

听到约稿,胡为民来劲了。他现在正缺钱呢,何成伟算是瞌睡送枕头来了。

“那感情好,就是这约稿有什么说道没有?”

“只要作品质量上佳,不拘是短篇还是中长篇,我们杂志社都收。”

“稿费怎么说?”

“千字七块!”

比之前的千字稿费还提升了一块,胡为民狠狠地心动了。

第9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胡为民也不会藏着掖着,反正小说写出来就是为了发表,现在让何成伟先看也没问题。

胡为民从抽屉里取出刚写完没多久的手稿,递到何成伟手中。

“这是......”

“刚写完的一篇短篇小说,还没来得及投稿,您先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在更改。”

何成伟接过手稿,心下大喜,“胡老师,那我可不客气了。”

他先是看了下手稿厚度,不多,只有十来页纸,估计又是短篇作品。

接着,他翻开手稿,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书名——《门》。

结合胡为民之前的作品,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书名,便让何成伟浮想联翩。

接着,他开始用心阅读作品。

故事的主角是一个独居的年轻女子,她住在一栋老旧的筒子楼里。

某天晚上,她听到门外传来奇怪的敲门声,但当她打开门时,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这种情况接连发生了好几次,每次敲门声都让她感到不安。

女子开始怀疑有人恶作剧,但邻居们都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尝试在敲门声响起那一刻开门,但依然无法找到敲门声的来源。敲门声越来越频繁,甚至在她睡觉时也会突然响起,让她无法安心。

女子逐渐意识到,这扇门可能不仅仅是普通的门,而是连接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她回忆起自己搬进这栋筒子楼时,有一位老人家曾警告她:“晚上不要随便开门。”但她当时并未在意。

她开始调查这栋筒子楼的历史,发现这里曾发生过一起离奇的命案:多年前,一名女子在她所住的这间居所里神秘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最终,女子在极度恐惧中决定搬离这栋筒子楼。就在她收拾行李时,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她鼓起勇气打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个女人微笑着对她说:“你终于开门了。”

翌日,女子的邻居发现她的房门大开,屋内空无一人,而她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另一位单身女子搬进这间房子里。

哪怕何成伟有心理准备,这短短三千字,依然看得他心里发毛。

恐怖的氛围,情节紧凑,一点都不比之前那部作品差,甚至犹有过之。

从诡异的开端,到恐怖升级,再到接近真相,直到结局反转,让读者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作品上。

就文笔而言,何成伟觉得胡老师又有进步,仅仅通过“敲门声”这一日常现象,便营造出无形的压迫感,让读者感受到主角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同时,那扇门不仅点题,还带着超现实主义的色彩。

明明只是一篇短篇,里面却要素颇多,而且阅读门槛不高,非常适合城市阶层的读者阅读。他确信,这样的风格,只要刊发出去绝对会大受读者欢迎。

看完后,他合上手稿,言辞恳切道:“胡老师,请务必将这篇《门》发表在我们《故事会》上。”

胡为民笑道:“乐意之至。”

人家何编辑不辞辛苦,大老远从沪上跑到燕京给他送钱,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算下来,这篇小说他又能赚二十来块钱。

如果加上这个月工资,他似乎有闲钱在外面租一间房子住了。

毕竟他平日里要搞创作,住在学校门卫室真不合适。

何成伟达成首要目的后也很满意,不过,他没有忘记主编让他扩充《故事会》优质内容的嘱托。

于是,他收下手稿后,接着问道:“胡老师,您难道没有想过创作中长篇小说吗?”

“怎么说?”胡为民神情微动。

何成伟“蛊惑”道:“中长篇小说字数更多,赚的钱也能够改善您现在的居住环境。而且在名声上,短篇小说无论如何比不上中长篇小说。”

胡为民内心一笑,就驴下坡,面露难色道:“不瞒何编辑你说,我也有想过创作中长篇小说。只是中长篇小说字数多,不是短时间可以创作完成的,万一我花一两个月写完一部中长篇小说,投稿到贵杂志社,你们不收,或者需要我更改,一来一回我的生活都要受到影响。”

“这也是个问题。”何成伟神情沉重,他知道胡为民说的是实情。

他从事编辑这行以来,接触的作家也不少,可条件如胡老师一般的,真是一个都没有。

其他作家虽然也只是普通人,但有正儿八斤的居所,哪里像胡老师,还住在门卫室,真是没眼看啊!

何成伟问道:“那胡老师有什么想法吗?”

“我是这么想的。”胡为民稍作思考后,正色道:“我准备再写上两三遍短篇小说,攒些足够保证生活的钱。等有些闲钱,我再创作一部中篇或长篇小说。”

“可以,这是老成持重之言。”何成伟连连点头,接着又道:“接下来三篇短篇小说,胡老师准备写什么样的故事,还是和这篇《门》一样吗?”

“有几个点子,只是还拿不准。正好何编辑来了,可以帮忙参考一下。”

胡为民把《肉香》和《夜走十三里》的故事梗概讲了一番。

“《肉香》是吃人类残骸吧?太激进了,现在的环境哪能允许这种作品,不行不行。还有这个《夜走十三里》,里面有鬼也不行,这是宣扬封建迷信,肯定不行的。”

何成伟吓了一跳,胡老师的故事好是好,就是太奔放了,要是放在一两年前,说不定要被批斗呢。

胡为民有些遗憾,说好的这个年代是文学大开放的起始呢,连鬼都不能接受。

“那推理悬疑呢?”

胡为民觉得这类应该很有搞头,就世界范围内,推理悬疑小说受众十分广泛。我国古代,就有推理小说,这些作品在当时被称为“公案小说”或“侠义小说”,主要描写官府破案和侠客行侠仗义的故事,比如《包公案》《施公案》和《海公案》等。

“什么叫推理悬疑?”何成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当编辑没多久,阅读范围还不够广。”

“比如我写《门》,属于心理悬疑小说。而推理小说,类似《包公案》......”胡为民简单介绍一番。

何成伟摸摸下巴,觉得有搞头,“短篇能写什么推理悬疑小说,篇幅够吗?”

“足够了。”胡为民精神一振,将《谁是真凶》的故事梗概大致说了一番。

“好,是部好作品!”

何成伟连连点头,对这部作品十分认可。

真相与谎言,正义和复仇,层层推理和反转,代入感非常强,也没有触及红线,只要发表出去,绝对是一篇不下于《会说话的骷髅》和《门》这样的佳作。

最重要的是,编辑部可以趁机将推理悬疑小说的名头打出去。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把胡为民关进小黑屋,日以继夜为他们编辑部写稿子。

“胡老师,可以的,这类作品有多少我们编辑部要多少!”

“那成,这类作品很好写的。”

胡为民又说了几个点子,听的何成伟合不拢嘴。

他发现这次真来对了,否则哪能知道燕大一个小小的门卫室还藏了一尊真神。

只要胡老师说的这些作品顺利刊发在明年第一期,他有信心杂志销量再翻倍。

两人在屋里聊得欢天喜地,门外高师傅被冻得直打哆嗦。

“哎呦喂,我的大作家和大编辑呦,你们聊完没,再聊下去我老高要冻透了。”

嘀咕完,高师傅打了个喷嚏。

好在最后关头,胡为民想起了他。

何成伟很遗憾不能和胡为民抵足而眠,畅谈一晚。不过他也知道胡老师现在不方便,只能约定下次再来。

下次,他准备和胡老师好好聊一聊中长篇的事。

胡为民也觉得遗憾,同何成伟这个文学编辑一番畅谈,让他对文学的脉络把握更深,这对他今后的创作是非常有利的。

何成伟离开的时候,胡为民还想送他,可是被拒绝了,他也只能送到门口就回来。

进门卫室后,胡为民发现高师傅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问道:“高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哎呦,小胡,哦不,胡老师,您没坐下,我哪敢坐啊。”

胡为民啼笑皆非,摇头道:“高师傅,我算什么作家啊。就算我是作家,我不也是人民的一份子嘛,和您有什么区别呢?”

“怎么没区别,在古代,您可是文曲星嘞。”高师傅嘟囔道。

胡为民道:“什么文曲星,都是封建迷信。再说,人民群众都当家作主了,不兴那些糟粕喽。”

“这倒也是,那我就座?”高师傅挠挠头道。

“放心大胆坐吧。”

胡为民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床边。

“胡老师......”

“叫我小胡。”

高师傅心里一暖,改口道:“小胡,你是咋成作家的?”

胡为民也不隐瞒,将自己为了改变生活环境,开始从事写作的事情大概说了一番。

“怪不得你能成作家,就凭你平日里去图书馆借那么多书,就没多少人能比得上你。”高师傅感慨道。

“这件事请高师傅不要外传。”

“这是为什么?这是好事啊?”

“怎么说呢,我现在根基还不够牢靠,我想安静创作一段时间。等以后藏不住了......到时候再说吧。”

“肯定行,你是大作家,我听你的。”

第10章

那天,胡为民同何成伟深谈后,觉得自己知识储备还不够。还好燕大有国内数一数二的图书馆,足够他补充自身知识面的不足。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边搞文学创作,将说好的《谁是真凶》等短篇悬疑推理小说创作出来,一边去图书馆借书。

这天他是晚班,前些日子借的《战争与和平》刚看完,上午便准备去图书馆再借一本小说来看。

还书后,胡为民在图书馆里搜索着感兴趣的藏书。

这时候,两位同学的谈话引起他的注意。

“听说了没,昨天礼堂放映的那部片子,才放到一半就不让放了。”

“什么片子,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叫《苦恋》,电影是根据白老师的剧本改编的。”

“你说的剧本我在今年发表的《十月》杂志上看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我听说争议挺大的,电影想要放映估计还有得等。”

“唉,作品能发表,不能拍,你说这叫什么事。”

“嘘,慎言。”

“怕什么,领导不是都说了吗,特殊时代过去了。”

“具体什么情况,谁又知道呢?”

说完,两人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苦恋》......《十月》......”胡为民若有所思道。

他找到摆放文学杂志的书架,找到了今年刊发的《十月》杂志,很齐全。

胡为民一本一本找,还真被他找到刊载《苦恋》的那期杂志。

“老师,我借这本书。”

借完书后,他也没地方去,索性就在图书馆里看起那篇引起争议的文章。

小说内容的尺度果然很大,最让他惊讶的是,里面对政府的那种阴阳怪气简直让他浑身难受。

文章中使用了不少隐喻,但在他看来,这哪里是隐喻,分明是把自己的想法表现的很清楚,生怕读者看不懂啊!

胡为民很快看完小说,沉默不语。

这部作品怎么说呢,如果是放在西方国家,比如美利坚,根本就不可能公开。

不要以为美利坚多么自由,麦卡锡主义盛行的时候比老苏的大清洗还厉害。

他们那玩的才叫文字狱,结果嘞,等冷战结束,美利坚彻底奠定霸权,这些都不叫事。

就说这部作品吧,表面上看作品通过大量隐喻表达对个人命运的悲悯,可实际上,通篇都是对爱国者的不屑。

你爱国?

你姓赵吗?

你也配?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味。

他想起后世拜希宗的一句话:“你不能只在胜利时才爱国。”同理,你不能在国家陷入困难时就埋怨祖国,这是不对的。

在胡为民看来,艺术再自由也要有边界。

他想到后世第五代导演,就喜欢拿一些国家还没发展起来时,社会上的一些脏事拍成电影取悦“洋大人”。

思维继续发散,他又想到这个时代的某些作家,吃着锅里的饭,靠着国家和百姓过上了好日子,结果一出国就忘乎所以,将自己的祖国批评得一文不值。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变得文明了,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越是如此,越是降低其他国家人民对祖国和华人的感官。

说他们是文化汉奸和卖国贼一点也不为过。

有时候,胡为民觉得这个时代有些太魔幻。

一方面保守派依然强大,可另一方面,开放派又激进地厉害。

就比如今年首都国际机场刚扩建完成,需要用一些艺术作品来予以点缀,可是用什么艺术作品呢?

当时的机场建设总指挥最终选择了中壁画这一形式,随后组织了多位美术工作者,经过思考后决定画“泼水节”,反映傣族人对于自由幸福的追求和向往。

按理来说这个立意非常好,可是进行创作时,作品中却画入三个沐浴的女人,而且为了能通过审查还在草稿上多画一条线,让人们以为是穿裙子的,但是壁画完成时,又把这条线悄悄擦掉,等到所有人都察觉到后已经没有办法做出调整。

机场壁画顺利面向社会后,很多人争先恐后地来首都机场参观。

而三个正在沐浴的傣族少女,自然成为焦点。甚至有外国媒体还报道,中國的公共场所墙壁上出现了这个,预示着改开是认真的。

相较支持而言,反对的声音则如潮水般涌来,甚至有人将壁画创作上升到民族问题上,有戏称,当时有人恨不得以流氓罪把壁画创作者直接送进监狱。

可见当时这幅壁画真造成了空前绝后的影响。

也因此,更加积极的因素却悄然出现,促使改革开放不断加速。因为对于海外来说,这就是一个信号:中國真的要以开放姿态迎接世界。

有小道消息称,当时霍英冬也被邀请来大陆投资,但他心里没底,就怕突变导致投资打水漂,所以根据他回忆:每次来到的时候,先要去看一看机场的裸女壁画还在不在,只要还在,他的心就比较踏实。

这是一个东西方文化激烈碰撞的时代,中國展现出开放姿态的同时,也要做好被各种思想和文化涌入产生冲突的准备。

胡为民突然之间明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了。

那就是传播中华文化,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世界真正认识华夏文明!

想明白后,胡为民发觉自己同世界的那层隔阂都消失不见了。从这一刻起,他就是胡为民,胡为民就是他。

“哈哈。”

胡为民笑了,那是一种直抒胸臆的快乐。

不过,他的笑声也迎来了一众学子的怒视。

看到众人想要吃人般的目光,胡为民尴尬挠挠头,拿着书,灰溜溜地走了。

......

接下来两天,关于《苦恋》被禁的消息几乎传遍整个学校。

这下,燕大的学生们不愿意了。

高考恢复后的大学生,尤其是燕大的学生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他们中很多人是高考恢复后的首批大学生,进入大学后,受到种种优待,毕业后更是会被安排在重要岗位。

他们先天具有主人翁意识,要比后世的大学生更有国家建设的参与感和使命感。

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是那个特殊年代的亲历者,拥有知青身份的人不少,对这样的“伤痕”文学是抱有同情心。

他们认为中断电影放映,甚至对电影的横加干涉是在开倒车。

于是乎,学生们的讨论越发激烈,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胡为民路过未名湖的时候,恰巧碰到一群学生正在忧心忡忡地讨论那部电影被禁的可怕后果。

“同学们,电影不应该被禁!我虽然没看过电影,但看过完整剧本。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是个好剧本,是对过去的反思。”

“没错,现在不是那个时代了,我们更应该反思才对!”

“要不我们贴大字报吧!”

“赞同!”

在有心人的大声疾呼下,立刻得到了众多单纯学子的附和。

“呵呵。”

就在众人热血沸腾之时,这声冷笑特别刺耳。

“谁?”

“谁在那儿发笑呢?”

“我。”胡为民站了出来。

他身子挺拔,明明只是个门卫,看向众多天之骄子,却颇有种俾睨之势。

其实,他可以当作没有听见众人的讨论,但他真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谁让他的爱国之情,这一刻喷涌而出呢。

他就是看不惯这些吃着锅里还骂娘的人。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今天这场未名湖聚会的组织者田广明从人群中走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胡为民后,皱眉道。

胡为民扫视众人一眼后,口诵罗兰夫人的一句名言:“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什么?你是什么人,在说什么胡话!”

“同学,现在国家开放了,我们也认识到了国外的强大,而国外为什么强大,就是因为自由!”

“现在,一部电影都不让放,岂不是在阻碍自由,走上过去的老路?”

不少学生闻言后,面色大变,大有对胡为民口诛笔伐之势。

田广明神色忽明忽暗道:“同学,我们国家过去为什么落后,就是因为封闭,因为不自由。我们应该反思过往,拥抱自由才对!”

“今天电影被禁,明天小说被禁个,后天会发什么谁也说不准。”

“怎么,你们不想让我说话?”胡为民道。

“你说的不对,是错的。”

“你的思想很危险,很守旧,太保守了!”

“不是不让你说话,而是你说的实在是危言耸听!”

“什么假自由之名,行罪恶之事,简直荒唐!”

众多同学们义愤填膺,好像胡为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样。

“既然你们嚷嚷着自由,为什么害怕我说话?”胡为民轻蔑一笑,“我看啊,你们是心虚,是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揭穿,害怕大家不再上当!”

“胡说!”

“我们怎么会害怕!”

“我看你就是满口胡诹!”

胡为民看着情绪激动的众人,笑而不语。

田广明看在眼里,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沉声道:“同学们听我一言,咱们不妨听听这位同学有什么高论,他要是说得不占理,咱们再反驳不迟。”

学生们一想也是,便安静下来。

“你们只想着自由,难道错误的思想也要任其传播吗?”胡为民这时昂首挺胸,洪亮的声音响彻未名湖畔,“各位都是学生,对资本主义世界抱有幻想,觉得他们一切都是自由的,却不知道西方世界对咱们国家的理念一向是严防死守的。”

他接着举了几个麦卡锡时期的例子。

“那部电影以及剧本中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以个体悲剧否定集体价值。他就是在制造对立,用心极为歹毒,这样的内容不被禁,难道还要放任其传播?”

美利坚在搞文字狱,国外并不自由,西方世界对中國思想严防死守,他们喜爱的剧本实际在传播有害思想。

种种论调抛出来,学生们或凝神苦思,或恍然大悟,当然也有面色难看的。

不得不说,胡为民给他们心中的灯塔沉重一击。

胡为民继续道:“大家都是大学生,不说熟读历史,对近代史应该也不陌生吧?满清之时和蒋家王朝统治期间,国家和人民是个什么状态,难道大家不知道吗?”

“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又哪来的有尊严的公民?我希望大家能够冷静思考,不要被一时的情绪所左右,被有心人利用,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有道理啊!”

“仔细一想,我能参加高考,现在又读大学,这难道不是在说明国家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

“唉,我也是昏了头了。一个人连爱国都要提条件,那他还配当个人吗?”

“唯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胡为民念完教员的词后,转过身,翩然而去。

“同学,请问高姓大名?”

“胡为民!”

第11章

“呼,还好,还好没有闹出事端来!”

“多亏了这位胡同学!”

“欸?这位胡同学看着有些眼熟,你们有没有觉得?”

“是有点,难道是咱们教过哪个班的学生?”

“面相如此年轻,是不是今年入学的?”

胡为民不知道的是,未名湖畔,正有几个学校老师,紧张盯着这场聚会。

而他,也算是间接进入到学校老师的眼中。

又有学校老师问:“这事咱们要上报吗?”

“报什么?又没出事。再说,他们都是国家的宝贝疙瘩,就算上报,又能怎么样?”

“也是。不过你还别说,那位胡同学刚才的演讲真棒,还真有几分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意思。”

“嘿,看,那群学生散了。”

“咱们也回吧,这天越来越冷了。”

很快,未名湖畔人影消散一空,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过辩论一般。

胡为民哼着小曲,走在小路上,心情别提有多舒畅。

他刚才骂了那群天之骄子一顿,也算出了口胸中的郁气。

胡为民也没指望自己说那么一通,就能让他们彻底改变看法。他多希望的,也只是他们能理智一些,不要冲动。

学生们散开后,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这时候他们之间谈论的话题变成了胡为民所说的那番话。

“那位胡同学真是个特别的人。”

“是啊,角度清奇,却也发人深省。”

“建公,你说胡同学这么有才华,怎么之前一直没有听说过他呢?”

“唔,也许胡为民同学一心学习,又或者他为人低调?”

“建公,我有个想法?”

“剑英,你可别胡来!”

“不会胡来的,我就是想帮他扬名而已。”

“不好吧,说不定胡同学就是想安静学习呢?”

“建公,我是希望能拉更多志同道合的同学进咱们的文学社。你不觉得胡同学就是合适的人选吗?”

“这......总之,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我有数。”

说话的两人,男同学叫陈建公,今年三十岁。女同学叫查剑英,约莫二十来岁。两人都是燕大中文系七七级的学生。

至于他们说的文学社,是学校内的社团组织。

这两个人也是燕大文学社的骨干成员,陈建公73年便从事写作,之后一直笔耕不辍,颇有文名。

而查剑英呢,后来有个笔名叫扎西多,后世曾为《万象》、《读书》、《纽约客》等知名媒体撰稿。其最为人所熟知的作品,应该是《八十年代访谈录》。

这个年代,大学内的文学社和诗社等非常出名,大学生也为能参加各类文学社团,并且发表文章而感到自豪。

有了这两人为胡为民扬名,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事迹以及名头,在学校内小范围传播开来。不少有些才情的学生都想见一见这位对文学颇有见地的胡同学。

可惜的是,胡同学太过神秘,他们至今缘吝一面。

因着查剑英和陈建公等人传播胡为民的那一番言论,《苦恋》在燕大校园内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是在其他大学,乃至社会层面,还是造成不小的影响。

由于影片未公映,加上刊登《苦恋》的那期《十月》杂志大部分被回收,学生只能通过非正式渠道获取剧本手抄本或媒体报道的相关评论,形成“地下阅读圈”。

这些文本往往附带有同情者的批注,进一步加剧了不明真相的学生对其的同情和声援。

就说燕京城的大学,就有部分学生以诗歌、小说等形式间接呼应《苦恋》的主题。在他们的作品中频繁出现“风雪”“大雁”等意象,这些都被解读为对影片和剧本的声援。

这就造成很多部门为这部作品头疼,民间尤其是学生群体大多对其持支持态度,鲜有反对的。

最终,领导们开会讨论决定,想出通过树立“正确典范”,鼓励学生和社会人士撰写批判《苦恋》的稿件在报社刊登,形成舆论对冲。

不过,决定下发以来,驳斥派并未有强有力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直到胡为民看到了征文广告。

“......只要文章言之有物,已经采用,稿酬优厚,征文邮寄地址......”

本来呢,胡为民是不准备在参乎进这场旷日持久的讨论,一来,这并不是简单的封禁或者支持能结束的,二来呢,他一个门卫参乎进来,总有些扎眼。

但......谁让报社愿意给钱呢。

现在的问题是,这钱能不能拿?

能拿。

而且好拿。

前世,胡为民没少写这类文章,还是挺有心得的。

以他现在的能力,一边写小说,一边写有定式的评论文章并不难。

“为了快点住进单人间,拼了!”

胡为民一咬牙,决定现在就干。

晚饭过后,门卫室只剩下胡为民一个人,今天又轮到他上晚班。

高师傅走后,倒是把收音机留了下来。

说留也不准确,这台收音机其实是学校财产,只是之前一直是高师傅一个人听,即使带回家也没人管。

只是现在有了胡为民,高师傅不好意思占那个便宜了。

此时,时间跳到八点半。那台收音机,开始播放袁阔成的评书《林海雪原》。

老先生这会还没讲《三国演义》,讲的都是革命评书,诸如《红旗谱》《青春之歌》等节目。

这个年代娱乐节目少,有个评书听已经不错,倒没有人挑剔播讲的内容。

“啥时候能听《三国演义》啊,再有个《岳飞传》《七侠五义》之类的也不错。”

“不知道我之后写的小说有没有机会通过老先生之后,传遍千家万户。”

“嘿嘿,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岂不是要发达了?”

胡为民发散思维,想了一通美事后,开始继续埋头写稿子。

他觉得自己真有触手怪的潜质,不过区区半天时间,他就写了三篇评论稿。就是不知道投稿后报社收不收,要是收了,他能拿多少钱。

在今天最后一篇稿子写好后,他将四篇评论稿分别装进四个信封中。

没错,他是准备广撒网,万一这家不收,还有其他家可以指望不是?

粘好信封,贴上邮票,写好邮寄地址,玩活了。

第二天,他顾不得睡觉,在高师傅换班后,草草吃了早餐,就去邮件投递点,邮出四封信件。

......

《燕京青年报》编辑部,编辑小陶照例去传达室收取信件。

“赵师傅,今天的信多吗?”

“和前几天差不多,几十封的样子。”

闻言,小陶叹气道:“唉,群众的讨论还是不够激烈啊。”

他们报社接到的任务,也是向全社会征集对《苦恋》批驳的文章。征文广告发出去后,效果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那些稿件要么说不到点子上,要么就是前言不搭后语,真正能用的实在少之又少。

相反,那些支持《苦恋》的文章,一篇比一篇犀利,就连他看了都觉得汗流浃背。

小陶回到编辑办公室,将信件分发下去。

他自己则留下五封信,慢慢阅读。

第一封,错别字通篇,毫无营养。

第二封,这是批驳吗?这是赞扬好吧,真他这个编辑是吃干饭的?

第三封,咦?

小陶神情一振,他发现这封信有点东西。

不,不对,何止是有点东西,简直是雄文,可以当作民间群众自发声讨《苦恋》的旗帜了!

连续看了两遍,他都没有发现问题,他的越发激动起来,“找到了,找到了,这才是我们报社需要的文章!”

“小陶,怎么了?”

“不会是疯了吧?”

小陶站起身,挥动着手中的信纸,“不是,你们看这篇文章,写得真是太好了!”

“我看看,《凌晨的光就在前方》,咦,这篇文章写得真好!”

“胡为民?文学界何时有了这么一号人物,我怎么没听过?”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我们要让主编尽快决定这篇文章发不发。”

这时,主编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只见他红光满面,情绪也有些激动:“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这么好的文章必须尽快发表,让群众们都看到!”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另外三家报社。

胡为民担心的自己写的评论文章被退稿的事情没有发生,反而都被几家报社的主编看中,决定在明天正式刊发。

次日清晨,冬天的太阳总是出现的比较晚,但这丝毫不影响这个时代的打工人早起。

潘小菊是燕京毛纺厂的女工,同时,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返城知青。

几年的知青生涯,让她变得沉默寡言,要不是她顶替了母亲纺织厂的岗位,她说不定还回不来呢。

因为人生的际遇,让她感叹人生的不公,平日里多有怨言,当然,她肯定不敢大声宣扬,只限几个要好的姐妹知道。

偶然之间,她接触到了《苦恋》的手抄剧本,并对剧本主人公的遭遇深感同情,并代入到自身。

相似的遭遇,以及回城后遇到的不公,不由让她感慨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

就当她想写信表达自身的困惑时,她在路过书报摊时,发现了一个标题,《凌晨的光就在前方》。

嗯?

凌晨的光?

潘小菊停下脚步,鬼使神差地过去,取出五分钱,道:“来一份《燕京青年报》。”

她倒要看看,这篇文章到底说的是什么。

第12章

潘小菊如同往日一般来到纺织厂,换好工装,等待上班。

平日里,这时她会找上三两个有知青经历的工友,一起抱怨往日的不公,以及那段艰难岁月对自己的伤害。

最后,可能免不了对未来感到彷徨。

然而今天,她暂时没有那个心思。

她找张木椅子坐下,摊开报纸看了起来。

【凌晨的光就在前方

——致所有在暗夜中跋涉的追光者】

“深夜的浓墨总会让人错觉黑暗永无止境,正如《苦恋》中写的那般:画家凌晨光一生爱国,可迎接他的总是难以躲避的灾难,他叫晨光,却看不见光。似乎,黑暗一直笼罩着他,笼罩着那个时代的人们。

然而,若我们只将目光锁在脚下泥泞的阴影里,便永远看不见——‌凌晨的光,永远在下一个转角处等待‌。”

潘小菊读到这里已经明白,这是一篇批驳《苦恋》的评论文章。

按照道理来说,她应该极为抗拒报纸上这种对《苦恋》的批评文章。

但不知道为何,这篇文章让她觉得不同,有一种心灵的共鸣感。

她顾不得思考,也顾不得好姐妹在一旁的诧异,而是继续读下去。

“《苦恋》将爱国刻画成一场悲壮且无畏的牺牲,仿佛唯有躲避,唯有视若无睹才是对的。但真正的爱国,从来不是强调个人的得失。

《苦恋》的叙事里充斥着“对爱国”的悔意,消极的情绪与人民当家做主的现实格格不入。

当代华夏青年在这个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理当松开攥紧往事的手,去拥抱前方更辽阔的天地。‌那些曾在深渊中依然仰望星空的人,终会明白:所谓“光在前方”,不是虚幻的安慰,而是步履不停者的特权。”

“黎明前的时刻最是寒冷,但请记住:‌太阳从未失约。‌与其在《苦恋》的剧本里重复枯萎,不如将自己活成一座灯塔——你照亮自己的瞬间,便已为这世界添了一抹不可替代的晨光。”

“吧嗒吧嗒。”

突然之间,潘小菊泪如雨下,一滴滴泪珠,如同豆子一般,将手中的报纸打湿。

如果是后世上网冲浪的网民,肯定会觉得这不就是一篇鸡汤文嘛,味太冲啦,看过后大概率是不为所动。但在这个时代是不同的,人民非常朴实,没有经过鸡汤文洗礼的人,看过后肯定会大手触动。

就比如潘小菊。

她只觉得文章作者太懂他们这些知青,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他们是相信太阳的,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响应号召,在最好的年纪上山下乡。

只是后来,生活给了他们当头棒喝,让他们眼中信仰的火焰慢慢熄灭。哪怕回来后,错过了最好的上学年纪,只能进厂打工的他们,对未来失去了目标,看不到希望。

但这篇文章如同一剂大补药,让她重新对外来抱有期望。

“将自己活成一座灯塔——你照亮自己的瞬间,便已为这世界添了一抹不可替代的晨光。”

这一刻,她再也没有迷茫,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此时回想起自己从知青点回来后的这段时间,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苦恋》的剧本......”

潘小菊又想到自己看过的手抄本,觉得问题真的很大。

明明国家在进步,在为冤屈者平反,可是剧本里却完全没有展现,就仿佛,黑暗会一直笼罩在人民头上,看不到希望一样。

潘小菊后背生出白毛汗来,要是她没有读过这篇文章,情绪在《苦恋》的作用下,说不定会走上自毁的道路。

“《苦恋》被禁是对的!”

想通后,潘小菊对其态度大变。

“小菊,小菊,你怎么了?”

“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潘小菊的在纺织厂的几个好姐妹担心她出事,全都关心的凑了过来。

“谢谢大家关心,我不仅没事,相反从未有过的好。”

潘小菊抹掉眼角的眼泪,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笑容来,“因为,我看了胡为民同志写的这篇文章!”

“什么文章?”

“让我也看看。”

几个好姐妹看过后,全都眼圈泛红,“小菊,这真是一篇好文章。本来我觉得人生特没意思,可看了之后我才觉得自己能做的还有很多!”

“你照亮自己的瞬间,便已为这世界添了一抹不可替代的晨光。这句话写的真好!”

“还有还有,之前我还对上山下乡多有不理解,现在看来,还是我们太肤浅,对领袖的高瞻远瞩理解得不到位!”

“现在想想,和那些世代生活在乡村的百姓比,我们幸福太多了!”

“他们尚且能积极面对人生,我们又怎么能受到点搓着便叫苦不迭呢?”

“唉,可笑我看过《苦恋》后还对国家产生过不满,实在太不应该了!”

“原来你们也看过《苦恋》?”

“是啊,你们也......”

虽然大家没说,但他们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回头就把手抄的《苦恋》剧本扔掉。

......

燕大,文学社。

目前的燕大文学社有社员十七人,社长和副社长分别是陈建公和查剑英。

在这个对他们最好的年代里,每个人都如饥似渴的吸收着知识,兴趣相似的人也会组成各类社团,一有闲暇,他们就会聚集讨论。

今天文学社的内容同往常一样,阅读文学名著,然后讨论交流感想。

然而,变化很快出现。

“同学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查剑英突然出现在他们平日里开展社团活动的小教室,手中还挥舞着一份报纸。

“什么,是领导讲话还是我国外交又有新进展?”

查剑英道:“都不是,是胡为民同学在《燕京青年报》发表了一篇文章!”

“胡为民,是他?”

“他果然不一般,写的文章都能在《青年报》发表。”

“写的是什么,我看看?”

因为查剑英和陈建公的宣传,胡为民在这个小社团中挺出名的。

现在,他的文章出现在报纸上,大家都想一睹为快。

文章并不长,很快在座之人都看过一遍。

小教室很安静,大家都不说话。

查剑英笑问:“大家别沉默啊,胡为民同学的文章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

陈建公道:“说是字字珠玑也不为过!”

“之前觉得你们吹的太多,现在才觉得你们的描述不及其万一啊!”一位社员道。

“唉,我本来以为我们上了大学,见识要比普通人强,现在看来,我们还是太单纯了。”

“看了《苦恋》后,我觉得人生希望渺茫。可看了胡为民同学的这篇《凌晨的光》,我仿佛真的看到了前路一般!”

“是的,《苦恋》的描述并不准确,因为希望就在前方!”

“我真的很想和胡为民同学彻夜畅谈,好好交流一番。”

“胡同学太神秘,我问过不少人,每一个知道他是哪个院系的学生。”

“是金子总会发光,我相信随着这篇文章的传播,胡同学再也藏不住了!”

......

《燕京青年报》在燕京市影响力很大,也是基层机关单位订阅的报纸之一。

燕京,电影局的办公室里,一位同志在看完报纸后情绪激动,“这就是我们想要的,这位胡为民同志是真正理解我们封禁《苦恋》原因的!”

他当机立断,拿着这份报纸找到了自己的直属领导,“领导,您看看胡为民同志这篇文章,咱们的征文活动终于收到成效了!”

领导看完后,也是连连点头,并且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立即联系中宣B的同僚,这篇文章要让更多人看到!”

“好嘞!”

最近这段时间,关于《苦恋》的剧本和电影,电影局保守批评。他们想要捂嘴,被人批评太过粗暴,想要就事论事,有说不过那些对这部电影抱有同情的知识分子。

现在,胡为民这篇文章出现得恰到好处。

他说了他们想说又说不出来的东西,很有可能舆论都要因此发生反转。

虽然这篇文章不能治本,但绝对可以治标。

......

燕京某经济学院。

黄祎是学院的学生,曾几何时,领袖的光芒照耀着他,也鼓舞着他。可是在经历了特殊时期的理想幻灭,以及改开后的迅速拨乱反正后。

他迷茫了......

这时候《苦恋》出现,小说主角因坚持艺术理想而遭受迫害的情节,引发他对知识分子群体在历史动荡中遭遇的强烈共鸣。

之后对电影的封禁让心生抗拒之心,继而让他产生了一切对艺术对自由的干涉都是对MZ思想的压制。

直到胡为民这篇文章的出现,才让他突然惊醒。

说到底,他还是有着强烈信仰的,所以没有彻底迷失在艺术自由的谎言中。

胡为民......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并且,他希望能看到更多和他有关的文章。

......

《燕京青年报》发行量颇大,京城是主要市场,在这一天,起码几十万人看到了他的这篇文章。

有人自诩觉醒了,依旧是《苦恋》的拥趸,也有人看到《苦恋》的不妥之处,更多的人在胡为民这篇文章中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它就像一块香甜的面包,吸引着饥渴的人们。

不知多少人提起笔给报社写信,书写着或正面,或反面的看法,并且希望能和胡为民在交流心得感受。

重生79:离婚后,我成了大文豪&佚名完整章节完结全文阅读内容真是跌宕起伏,友友们关注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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