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杳杳无音不归渡 》是一本短篇小说类型书籍,主要讲述了 李佩仪 张郁青 喻思杳 的故事,它的内容寓意深刻,情节引人入胜,引人入胜。 李佩仪张郁青喻思杳 全文主要讲的内容是:第一章发现未婚夫和自己的闺蜜勾搭在一起后,喻思杳累了。她决定撤回了结婚申请,报名下乡当知青。至于未婚夫张郁青,她不伺候了。离开的第一天张郁青问:“她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就让她回来。”陈秘书:“她下乡了。”离开的第一年张郁青问:“她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我就去乡下接她回来。”陈秘书:“她考上大学了。
《杳杳无音不归渡》精彩章节试读
第一章
发现未婚夫和自己的闺蜜勾搭在一起后,喻思杳累了。
她决定撤回了结婚申请,报名下乡当知青。
至于未婚夫张郁青,她不伺候了。
离开的第一天张郁青问:“她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就让她回来。”
陈秘书:“她下乡了。”
离开的第一年张郁青问:“她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我就去乡下接她回来。”
陈秘书:“她考上大学了。”
离开的第n年张郁青问:“她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我就再办一次婚礼,娶她过门。”
陈秘书:“她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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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你真的要报名去下乡?”办事处的同志满脸震惊地问道。
喻思杳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户口本递了过去:“对。”
“目前北方就只剩下一个下乡的名额了,你去不去呢?”办事员一边接过户口本,一边接着说道。
“可以的,我去。”
喻思杳办好了下乡的流程,剩下要解决的是厂里的工作。
她虽然是纺织厂的工人,但她的工作可不是张家给的,是她自己考进去的。
她的好闺蜜李佩仪才是被张郁青安排到的纺织厂工会,和张郁青成为了同事的那个关系户。
进了纺织厂,喻思杳无视了那些指指点点的眼神,凭着记忆找到了一个家里需要工作的人。
对方是厂里的车间主任,姓李,听说喻思杳要卖工作,太吃惊了,“你要把工作卖了?”
“嗯。”喻思杳将和张郁青退婚的事告诉了他。
李主任再次瞳孔震惊:“退婚?你不是和张厂长结婚了?”
喻思杳苦笑,“我们还没有领结婚证,他喜欢上了别人……”
李主任听明白了,真没想到张郁青是这种人!
这不是害人吗?
喜欢上别人早点说啊!
闹到今天怎么收场?
“我们婚都退了,要是还在一个厂上班,见面也太尴尬了,不如换个其他工作。”
李主任倒是挺理解喻思杳的心情,确认了她是真心想卖工作,就问道:“一千行吗?”
两人说好了价,李主任让人去家里把女儿找过来办交接。
办完交接后,喻思杳回到家,将今天要给工会申请结婚的户籍证明撕得粉碎。
几小时前,在那稍显清冷的县卫生所里,喻思杳躺在病房的病床上悠悠转醒过来。
彼时,她的意识尚有些模糊,脑袋昏沉沉的。
而坐在床边的,正是她的未婚夫张郁青,见喻思杳终于醒来,张郁青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以低沉且平静的声音问道:“醒了?”
喻思杳听到这声音,缓缓地挪动了下身子,可才刚有所动作,她便感觉浑身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般,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并且,小腹那里也隐隐作痛,喻思杳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
“佩仪就在隔壁,既然你醒了,就去和她道个歉。”张郁青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坚决,仿佛此事是必须完成的任务,毫无商量的余地可言。
听到“佩仪”这个名字,喻思杳的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愕与愤怒交织。
刹那间,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如同汹涌的潮水般,一股脑儿地涌回了她的脑海,她一下子就恢复了昏迷前的那段记忆。
她清晰地记得,当时是李佩仪故意朝自己靠近的,毫无防备的她只感觉背后被人猛地用力一推,整个人便瞬间不受控制地朝着楼下栽了下去。
那失重的感觉,还有那满心的惊恐,即便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不禁心有余悸。
而更令她气愤难平的是,李佩仪在将她推下楼之后,竟然还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硬是做出这副好似受害者的模样。
彼时,张郁青像是发了疯一般从远处狂奔而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然而在看到喻思杳和李佩仪所在的位置后,竟毫不犹豫地跨过喻思杳横躺在地上的身体,径直朝着李佩仪的方向奔了过去。
喻思杳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张郁青的身影从自己上方一闪而过。
她只感觉心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钻心。
而就在她昏迷之前,最后映入眼帘的画面,是李佩仪柔弱无力地将手搭在张郁青的肩膀上,还对着喻思杳露出了一个充满胜利者姿态的微笑。
她顿觉眼前一黑,随后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想到这些,喻思杳的声音愈发冷淡了下来:“我没有推她,为什么要道歉?”
张郁青瞧着喻思杳这副倔强且带着明显抗拒的态度,心中的火气“噌”地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他猛地握紧拳头,指节由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与此同时,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眼眸里透着恼怒、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表的烦躁。
在他心目中,喻思杳此刻就应当乖乖依照他所说的去做,去给李佩仪道歉才对,可她这般不配合的样子,着实让他既气愤又头疼不已。
“佩仪都跟我讲清楚了,你怀疑她勾引我,一气之下就把她推下楼去了!你难道不该跟她赔个不是,道声对不起吗?”
喻思杳忍不住又气又笑:“明明是她推我下楼的,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不然我怎么也会跟着摔下楼呢?”
张郁青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渐渐爬上了愠怒的神色,他用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你看到我跑过来了,为了蒙骗我,就自己也跟着滚下楼去呗!喻思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计、这么爱骗人,撒谎都成习惯了?”
喻思杳听着张郁青的这一番话,望着他那因恼怒而愈发紧绷的神情,嘴角缓缓地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曾经,她满心以为眼前这个男人将会是自己一生的依靠。
然而到了如今,她才恍然明白,在他的心里,自己恐怕是远远比不上李佩仪重要。
她才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身体依旧虚弱无力,浑身多处都隐隐作痛,可他却一门心思地只想让自己,去给那个将她推下楼的李佩仪赔礼道歉,这是何等可笑又何等可悲的事。
自从喻思杳的闺蜜李佩仪,来到张郁青的工厂出任会计一职。
她这个未婚妻的名分,便已然是名存实亡了。
曾经,望着张郁青给予李佩仪那细致入微的体贴照顾,喻思杳的心里满是委屈与不甘。
她实在无法容忍自己的未婚夫,把那份温柔与关怀全都给了别的女人。
于是,她哭过、闹过,企图凭借自己情绪的爆发来引起张郁青的关注,好让他知晓自己内心的苦楚。
可哪曾想,每一次,她所得到的并非张郁青的理解与安慰,反而是他的勃然大怒。
张郁青会即刻变了脸色,对着她疾言厉色地加以指责,说她是在无理取闹。
在张郁青看来,似乎喻思杳的这些情绪宣泄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全都是在故意给他添乱。
他压根儿就不顾及喻思杳之所以会这般痛苦的真正缘由,只是一味地维护着李佩仪。
这一回,喻思杳是真的累了。
在从那失重的楼梯上滚落下来的刹那,她终于想明白了。
这婚,她决定不结了。
闺蜜,她也不想再要了。
第二章
这时,一名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张厂长,隔壁床的李同志醒了,正哭闹着要见您呢。”
喻思杳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你去吧,去看她吧,我没事的。”
张郁青听到喻思杳这样的回应,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意外的神色,似乎没料到她这次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就允许他去见李佩仪。
不过,这丝意外也仅仅是稍纵即逝罢了,他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欣慰神情,“思杳,你终于变得明事理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之意,仿佛喻思杳之前那些又哭又闹的反抗举动都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唯有此刻她这般顺从才是正确的做法。
说完这话,他便毫不犹豫地紧接着说道:“我先去佩仪那儿,等会儿再来接你去向她道歉。”
张郁青离开之后,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起来,过去了许久,他却始终没有回来。
喻思杳静静地坐在病房里,起初心里还存留着那么一丝期待,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那丝期待也渐渐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她不想再这样毫无意义地等下去了,于是便起身去办理出院手续。
当她路过隔壁病房的时候,却发现那病房的房门竟然是大开着的。
就这么不经意间的一眼,却让她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再也挪动不得。
只见在那病房里,张郁青正坐在李佩仪的床边。
他微微皱着那俊朗的眉头,仿佛李佩仪此刻哪怕只是遭受了一点点的不适,都能让他揪心到不行。
那墨黑的瞳仁里,满满当当全都是担忧,平日里总是透着冷漠的脸庞,此刻却呈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
他就那样静静地守在李佩仪的身旁,仿佛在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般。而李佩仪也正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喻思杳就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只感觉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了一般,疼得她几乎都无法正常呼吸了。
曾经,她也曾无比渴望着张郁青能够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
可到了如今,这份温柔却彻彻底底地给了别人,而且还是那个狠心将她推下楼的李佩仪。
就在喻思杳满心满是伤痛,准备加快脚步离开这令人心碎的场景之际,一位医生恰好走了过来。
医生一眼就瞧见了喻思杳,脸上顿时显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你身子还没好呢,怎么就自己下床了呀?”
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责备与关切,一边说着一边就快步朝着喻思杳走了过来,“快,赶紧回去躺好!”
紧接着,医生皱着眉头又补充道:“你身体本来就虚弱,而且脚踝还肿着呢,这可不是小事儿呀。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养着才行呢,要是落下病根,以后可有你苦头吃的了。”
医生走进病房后,目光落在了躺在病床上的李佩仪身上,眉头不由自主地又微微皱了起来。“李同志,我都和你说过好多次了,你只是擦伤而已,真的是完全没有必要住院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毕竟医院的医疗资源是有限的,本来就应该用在那些更需要的病人身上,像李佩仪这种情况,确实是有点占用资源了。
“现在全身检查都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完了,各项指标也都正常,你还不走,这不是明摆着在浪费医疗资源嘛。”
医生继续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不满。
李佩仪听了医生的话后,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辩解几句什么的,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张郁青就先冷冷地沉下了脸来。
“大夫,佩仪她身子虚弱,住院观察几天这有什么不对的?”
张郁青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他满脸不悦地瞪着医生,“更何况,佩仪是我们工厂的会计,那可是我们的重要同志。我都已经和你们院长打过招呼了,你凭什么把她赶出去!”
医生看到这般情形,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里明白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的,便只好默默地转身走掉了。
张郁青向来是以铁面无私而著称的。
以往家里那些亲戚们,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找他帮忙办事。
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
在众人的眼中,他就是那样一个坚守原则,绝对不肯为了私情而动用哪怕一丝一毫权力的人。
可如今呢,却完全变了个样。
就为了一个李佩仪,他竟然连自己一直以来无比珍视的名声和形象,自己的“羽毛”都毫不爱惜了。
他如此明目张胆地为李佩仪动用关系,强行让她住院观察,全然不顾及这其中到底是否合理,也不管会不会引起他人的非议。
喻思杳在一旁静静地目睹着这一切,心中满是自嘲与悲凉的情绪。
她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张郁青给叫住了。
“你忘了你来是要做什么的了?道歉!”
依旧是他那一贯的命令式语气,生硬且不容置疑,仿佛喻思杳就理所应当地要乖乖听从他的吩咐,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可能。
“我不会和她道歉的。”
喻思杳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根本就没去理会张郁青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恼怒的神色,毅然决然地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走出病房之后,喻思杳径直就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生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她,告诉她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这样贸然离开很可能会留下病根之类的。
可喻思杳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无论医生怎么劝说,她都执意要走。
从医院出来后,喻思杳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便直接朝着街道办事处奔去。
此刻的她,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是下乡去做知青。
她心里想着,与其在这城里继续面对这令人心碎的感情纠葛,倒不如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启一段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她要远离张郁青,远离李佩仪,远离这里的一切。
第三章
喻思杳回家后不久,张郁青就搀着李佩仪回来了。
见到喻思杳,张郁青很诧异:“你怎么提前出院了?医生不是说让你多住几天吗?”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板起脸来:“你现在就能出院,果然是在装病骗人,可怜佩仪却被你害成这样子!快点给她赔礼道歉!”
喻思杳心中冷笑,张郁青给李佩仪办理出院的时候,都没想过顺便问问她的情况。
如果他问过哪怕一句,就知道她身体还很虚弱,她是不顾医生劝阻,强行出院的。
“明天是我爸爸的忌日,我要去给他扫墓。”
张郁青的脸色微微缓和下来。
“那我和你一起去。”
“看在你爸的份上,道歉就算了。但是佩仪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我带她回家住几天,你要尽到妻子与朋友的职责,把她照顾好。”
“她身子受凉了,要住南向主卧,咱们搬去客房住。”
喻思杳无所谓地点点头。
张郁青十分满意:“这次受伤后,你性子温顺了许多。你记住,在工厂厂长是天,在家里丈夫是天,我的命令你都要服从。”
“现在赶紧去厨房做饭,多做几个拿手好菜,把佩仪招待好。”
总归是要走了,也不差这一顿饭。
毕竟她已经给张郁青做了这么多年,现在给他的心上人做一次,又有何妨呢?
喻思杳不愿多生事端,点点头便走进厨房。
她拿出菜盆想要洗菜,双手刚浸入水中,手腕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喻思杳咬着牙,弯下腰去切菜,可刚刚脱臼的手根本拿不起那么重的菜刀。
她脸色苍白,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出厨房。
“郁青,我不方便做饭,你能去国营饭店买几个菜吗?”
张郁青看到喻思杳这副样子,不禁拧眉。
“你装够了没有?你好好的,哪里不方便做饭?别耽误时间了,快点去做饭!佩仪是病人,不能让她饿着!”
喻思杳死死咬着嘴唇,最终没有出声辩驳。
她也是病人啊,为什么张郁青想不到呢?
其实不是想不到,只是不在意罢了。
喻思杳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硬是撑着那一口气,拖着依旧虚弱的身子,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总算做好了三菜一汤。
饭菜做好后,喻思杳缓缓来到卧室,本想轻声喊他们吃饭。
然而,当她轻轻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只见张郁青正端着一个搪瓷缸,坐在床边,神情专注而温柔。
他拿着勺子,极为小心地一勺一勺喂着李佩仪喝着什么。
李佩仪则一脸娇羞地靠在床头,微微张开嘴巴,享受着张郁青的悉心照料。
两人之间的氛围是那样的亲昵与和谐,仿佛他们才是一对真正的夫妻,而喻思杳倒像是个多余的外人。
李佩仪眼尖地发现了喻思杳,她娇滴滴地开口说道:“思杳妹妹,谢谢你给的麦乳精。不过你不用这样,都是我不好,和郁青走得太近,你才会气晕了头推我下楼的。你不过你放心,郁青是你的未婚夫,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是不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喻思杳这才看清,搪瓷缸里泡的是麦乳精。
“什么麦乳精?”喻思杳疑惑地问道。
在这个年代,麦乳精可是稀缺资源,她自己从不舍得喝,怎么会给喻思杳买?
张郁青开口说道:“哦,你在医院的时候,你姑姑带了一斤麦乳精来看你。”
喻思杳感到全身的气血在上涌。
“张郁青,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我姑姑条件不好,这一斤麦乳精他们不知道攒了多久,你就这样全都拿给了别的女人?”
张郁青的脸色变得铁青:“什么别的女人,喻思杳,佩仪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佩仪身子弱,比不了你干惯了家务活身体硬朗,不过是一点麦乳精,拿给她补补怎么了?”
喻思杳紧咬嘴唇,眼圈泛红,她眼前浮现出姑姑苍老的脸和满是老茧的双手,浮现出她是怎样求遍了街坊邻居,才借到这一斤麦乳精。
张郁青看着喻思杳一脸委屈的表情,更加不耐烦。
“你既然是厂长夫人,自己也是先进工人!区区一点麦乳精都舍不得,你懂不懂先人后己的道理?”
李佩仪适时用疲累的声音开口:“对不起,思杳妹妹,我身子弱,给你们添麻烦了。”
喻思杳忍住泪水,声音颤抖地说道:“医生今天说了,我营养不良,还从楼上摔出了脑震荡,我难道不需要补充营养吗?”
张郁青面无表情:“我少过你一口吃的吗?怎么偏偏就你娇贵,还要喝麦乳精补充营养?”
喻思杳不再开口,她知道争论无用。
在张郁青心中,她喻思杳永远排在最后一位。
第二天,张郁青和喻思杳准备好扫墓用品,正要出门,李佩仪突然跌跌撞撞地走到卧室门口。
“郁青,我头好晕……”
话还没说完,李佩仪就向张郁青身上倒去。
“佩仪,你怎么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卫生所!”
张郁青向来持重,是工厂里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冷面厂长,此时却着急得声音都变了形。
他俯身抱起李佩仪,刚要往门口冲,突然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
“你先自己去扫墓,等佩仪没事了,我就过来找你。”
话音一落,就急匆匆地走了。
喻思杳独自一人来到烈士陵园。
看着遗像上那个慈爱又威严的父亲,喻思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落。
“爸爸,对不起,我要违背您的遗愿了……”
喻父和张父原本是公安,十年前,喻父以生命为代价,在一次特别行动中救了张父。
弥留之际,喻父向张父托孤,希望他好好照顾自己的独生女儿喻思杳,给她许一个好人家。
待喻思杳成年以后,张父直接为喻思杳和张郁青安排了定亲,并把喻思杳接来工厂,算是完成喻父的遗愿。
喻思杳早就心仪这个高大帅气的竹马哥哥,没多说什么就红着脸同意了。
张郁青却另有心上人,就是喻思杳的闺蜜李佩仪。
奈何李佩仪看不上当时只是个车间主任的张郁青,她攀附上了省城的一个干部,毫不犹豫地嫁了过去。
张郁青心灰意冷,同意了父亲的安排。
直到几个月前,张郁青听说李佩仪过得并不如意,干部又找了个领导的女儿,一脚把她踹了。
张郁青拼着被举报的风险,强行将李佩仪调回了县城,安排在自己工厂做会计。
“爸,我决定去下乡做知青了,三天后就要去东北大洼子公社。”
喻思杳拿出一张红彤彤的下乡通知书。
以前她因为喜欢张郁青,安心留在厂里和张郁青结婚过日子。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喻思杳在烈士陵园坐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张郁青。
她回到家时,家中空无一人。
喻思杳倒也不甚介意,她趁这个机会,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从衣柜的深层翻出一堆票证,打算留给张郁青一部分,自己带走一部分。
数着数着,喻思杳愣住了,她攒了很久的一沓布票,全都不见了。
正在喻思杳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放错地方的时候,张郁青和李佩仪回来了。
看到李佩仪身上那件崭新的呢子大衣,喻思杳瞬间明白了。
看到喻思杳攥着一堆票证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张郁青不禁皱起眉头。
“你把这些东西翻出来干什么?没事做的话就去厨房做饭,家里乱糟糟的,你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喻思杳冷笑一声。
“要不是我没事干来翻这些,哪天家被人偷光了都不知道。”
张郁青瞬间愠怒,提高嗓音说道:“什么叫偷?不就是几张布票吗?佩仪这次被你推下楼梯弄破了衣服,我给她买件新衣服,你都要计较?”
“张郁青,”喻思杳轻轻开口,“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你说我好几年都没买过衣服了,要在结婚时给我置办一套新衣服。这些布票,我们足足攒了一年。”
张郁青怔住了,他确实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看到喻思杳身上是一件颜色朴素的工厂厂服,已经穿了很多年,几处开线的地方,冒出了一截截棉絮。
张郁青轻咳一声,声音依旧冰冷。
“思杳,作为厂长夫人,你应该有舍己为人的觉悟。这次你就先委屈一下,衣服我以后会补给你的。”
喻思杳冷笑,她和张郁青,不会再有以后了。
第四章
李佩仪楚楚可怜地开口:“郁青哥,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不然就把我这件衣服,拿给喻思妹妹穿吧。”
喻思杳抢在张郁青前面说道:“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穿吧,我不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我有事要出门,你们慢聊。”
“思杳!”张郁青责备地喝道,“佩仪不仅是你的闺蜜,还是是咱家的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还有你女同志大晚上的出去做什么?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赶紧去厨房做饭,炖点鸡汤给佩仪补补身子。”
喻思杳笑了,一反常态地没有听他的话。
“我说了我有要紧事出门,真心疼李同志的话,你就自己做吧。”
这些年张郁青被她照顾得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会做饭?
眼看着张郁青要发火,喻思杳不再理会他,径直出了门。
喻思杳没有骗张郁青,她确实有要紧事。
她要买去东北的火车票。
火车班次少,运力不足。
她在冷风中排了一夜的队,终于抢到一张三天后的卧铺票。
等喻思杳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迎接她的却是张郁青的怒火。
“你这一晚上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佩仪觉得你是因为她,才生气跑出去的,她找了你一整晚!”
“天黑路滑,佩仪还摔了一跤,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喻思杳偏头看向卧室,李佩仪正捂着脚踝,一脸痛苦。
她虚弱地开口:“郁青哥,你别怪思杳妹妹了。都怪我身子不争气,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思杳妹妹才会生我气的。”
张郁青脸黑得像碳。
“喻思杳,我现在命令你,去给李佩仪道歉。”
喻思杳不禁笑出声:“命令我?你以为这是在工厂吗?我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下属!”
“喻思杳,作为你未来的丈夫,我有管理好家庭的职责,作为你现在的厂长,我有管理好员工的责任。”
“我不能娶一个善妒的女人为妻,如果你不道歉,我现在就去工会把结婚证明拿回来,咱俩的婚约取消。”
李佩仪眼中划过一抹喜色。
她捂着脚踝的手放开,喻思杳看到那里一点红肿的痕迹都没有。
喻思杳紧咬嘴唇,她没有想到,张郁青居然会拿这件事来威胁她。
如果张郁青去找徐干事,就会知道她早就已经拿回了结婚证明。
这样一来,她要下乡当知青的计划就会暴露。
虽然她不知道张郁青到底愿不愿意让她走,但她不敢赌。
一个厂长,有千百种方式能拦住她这个下岗女工。
喻思杳闭紧双眼,深深呼吸了几下,还有三天,她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好,我向她道歉。”
张郁青神色缓和下来。
“我知道你还是懂事的,只有明事理、大度谦让的女同志,才配做我张郁青的妻子。”
喻思杳走到李佩仪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李同志,对不起,我不该出于嫉妒离家出走。今后不管张厂长对你如何关心爱护,我都不会再介意。”
张郁青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他点点头:“很好。思杳,你放心吧,我还是会和你结婚的。”
喻思杳眼神空洞地点点头。
李佩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眼中却一片阴郁。
离开的日子马上要到了,喻思杳来到供销社,打算买几样下乡要用的东西。
“同志,麻烦您给我拿三斤棉花。”
女售货员刚要去取货,却从旁边走出一个人,拦下了她。
“我和这位同志认识,让我来接待她吧。”
喻思杳看着面前的人,微微一愣,居然是李佩仪的哥哥李国强!
她早就听说李佩仪这个哥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出去打工人家都不要,怎么突然找到了供销社这么好的工作?
“李国强?你怎么来这里工作了?”
李国强抱起胳膊,嘴角流露出一抹讥讽。
“我怎么能来这里?当然是张哥帮忙了。怎么,你作为他的爱人,连这个都不知道?”
喻思杳惊呆了,她内心泛起一阵酸涩。
父亲去世后,姑姑一直把她当亲闺女养。
和张郁青订婚后,她看姑姑实在过得穷苦,便鼓起勇气问张郁青能否帮她安排个活计。
不需要是什么体面工作,哪怕是在工厂打扫个卫生、煮个饭也行,总比在土里刨食强。
张郁青却严词拒绝了。
“我既然是厂长,更不能以权谋私。喻同志,和我结婚不是来享福的,你最好早些明白这一点。”
但现在,那个两袖清风的张厂长,却给李国强安排了这么一个香饽饽的职位。
喻思杳努力稳住情绪:“恭喜你了。我要买棉花,麻烦帮我拿三斤。”
李国强两手一摊:“不好意思,卖光了。”
喻思杳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与不满地说道:“那后面明明摆着一堆棉花呀,你怎么能说卖光了呢?”
对方却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哦,那是单位预定的,不卖给个人的。”
喻思杳强忍着心中那股愤懑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地说道:“那给我拿个胰子吧。”
对方却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没有。”
喻思杳深吸一口气,又接着问道:“那热水壶呢?”
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没有。”
喻思杳明白这是在刻意针对她。
“李国强,平心而论,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
李国强冷冷地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妹早就当上厂长夫人了!你说说,你这还不算得罪我吗?”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的,那就去找张厂长啊,你看看他到底是会偏向你这个有名无实的媳妇呢,还是会偏向我这边呀?”
喻思杳紧紧地咬着嘴唇,她心里明白李国强这般有恃无恐的底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在张郁青那里,喻思杳永远都是那个被视作无理取闹的、可以随意被牺牲掉的人。
他从来都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给予她支持与庇护。
喻思杳在李国强那轻蔑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地走出了供销社。
第五章
喻思杳垂头丧气地推开家门,刚一踏入,便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缓缓抬起头看去,只见张父张母正一脸阴沉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
在一旁的,是同样脸色阴沉沉的张郁青,还有那眼眶泛红、泫然欲泣模样的李佩仪。
看到喻思杳走了进来,张母的脸上瞬间展露出了笑意。
“小杳,你回来了呀,快过来这边坐!”
喻思杳轻声说道:“叔叔阿姨好。”
张母立刻纠正道:“叫什么叔叔阿姨呀,该叫爸妈!”
喻思杳只得垂下眼帘,应道:“是,爸妈。”
毕竟,张父张母一直以来对她都特别好,她实在不忍心做出让他们伤心难过的事情来。
张母看着乖巧的喻思杳,心头一片柔软,转念想起自己那个倒霉儿子,忍不住又板起脸来。
“郁青,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由着自己的性子乱来?带别的女同志回家住,像什么话!”
张郁青丝毫不让:“她不是别的女同志,是思杳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不提她与我们青梅竹马多年的情分,她现在也是工厂的会计,照顾她是我的责任。”
张母忍不住直翻白眼:“你说什么疯话?你和别的女同志能有什么情分?还有,你别用工作堵我的嘴,哪有领导照顾下属,照顾到家里来的?”
一直站在张郁青身边默不作声的李佩仪,此时轻咬嘴唇,拽了拽张郁青的衣角。
“郁青哥,别为了我和叔叔阿姨吵架。我知道我留在这里,碍着嫂子的眼了,嫂子生气是应该的,我这就收拾东西走。”
张郁青动作极为自然地一把揽过李佩仪,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眼角眉梢里全是心疼。
“你身子还没好,自己一个人出去住,我怎么能放心?就把这里当成你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张母气得捂住胸口:“小李同志,你也太有心机了!这件事和我儿媳妇有什么关系?你调拨我儿子和儿媳妇的关系,安的什么心?”
张郁青迅速地挪动身子,用他那宽阔的肩膀将李佩仪牢牢护住,一脸坚定地说道:“妈,要是有什么事儿的话,您就冲着我来好,别对佩仪发火。”
一直坐在沙发上沉着脸的张父,就在这时候,缓缓地站起身来。
张父可是当了一辈子的公安,平日里不笑的时候,身上自然而然地就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李佩仪见状,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尽显无遗。
“郁青,你已经大了,我本不想插手你的家务事,但你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小杳不说,是因为她脾气好、能忍让,但你不能欺人太甚!我命令你,现在马上让这位李同志离开!”
“不可能,你如果非要赶她走,那我就陪她一起!”
张郁青平日里向来是个敬重长辈、遵循家中规矩的人,对父亲更是有着一份发自内心的敬畏,极少会有顶撞父亲的情况发生。
如今却为了维护李佩仪,他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不顾了。
“你!”
眼见张父要发火,喻思杳连忙上前拦住。
“爸,你别太着急上火。郁青也是因为关心下属,我……我不计较这些。”
张父叹口气,握住喻思杳的手。
“小杳,你总是这么懂事,我怎么能放心?你爸爸把你交给我,我一定要护你周全……”
喻思杳忍着落泪的冲动,好言相劝。
“爸妈,你们都一把年纪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总为我们的事情操心,我相信郁青心里有数。”
在喻思杳再三安慰下,张父张母终于叹着气走了。
一转身,她却对上了张郁青的冷眼。
“是你跟我父母告的状吧?现在还来这里充好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这种人!”
“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张郁青皱着眉头,冷冷说道,“别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就能赶佩仪走!”
喻思杳刚想要接着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念头一转,却突然觉得没有必要。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随你怎么想吧。”
此刻的她,是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毕竟,只剩下两天的时间了,她得抓紧时间去准备前往东北所需的物资呢。
据说,东北那个地方的冬天可是特别特别冷的。
第六章
这天,喻思杳绕开了李国强工作的那家供销社,步行去了更远的店。
当她终于买好东西往回走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喻思杳加快了脚步,回家要经过几条小巷,此时大家都回去吃饭了,路上人烟稀少。
她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有人在后面跟着她。
喻思杳加快了脚步,心脏砰砰直跳。
那抹黑影越来越近,喻思杳觉察到不对,刚要跑起来,却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喻思杳惊叫一声,马上被堵住了嘴。
在黑影的控制下,喻思杳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李国强!
李国强轻浮地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他将手从喻思杳的嘴上拿开,玩味地看着她。
“李国强,你想干什么?”喻思杳警惕地看着他。
李国强扬起眉毛,上下打量着喻思杳,眼神粘腻地粘在她身上。
“你这娘们确实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张厂长为你抛弃了我妹。这好身材,让张厂长一人独享真是可惜了。”
喻思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李国强,当初是你妹妹自己嫁人离开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劝你冷静一点,你如果真的对我做了什么,不但郁青不会放过你,公安也会找到你的。”
李国强讥讽一笑:“你看这里有半个人影吗?公安怎么找我?”
“至于张厂长……我早就听我妹说了,你俩还没结婚呢。你说你要是被人糟蹋了,张厂长还会要你吗?”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
“只要张厂长抛弃了你,我妹姐就会是名正言顺的厂长夫人,我就是厂长小舅子,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我!”
喻思杳浑身颤抖,但她仍然尝试着继续沟通。
“李国强,你没有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我知道张郁青喜欢李佩仪,我已经决定离开他,把他让给你妹了,我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李国强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放肆大笑起来。
“你哄三岁小孩呢?厂长夫人是什么地位,你怎么可能轻易让出去?”
“我告诉你,今天你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李国强眼中闪着寒光,淫笑着对喻思杳扑了过来。
他用一只手控制住喻思杳,另一只手开始大力撕扯她的衣服。
喻思杳绝望地大呼救命,可是附近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在李国强喷着热气的嘴凑近她的脖子时,喻思杳突然想起,自己的口袋里,有一把刚刚买的剪刀。
她挣扎着拿出剪刀,用力刺下去。
巷子里回荡起李国强的惨叫。
深夜,派出所中。
李佩仪在张郁青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国强胳膊上缠了一圈纱布,可怜巴巴地看向李佩仪。
“佩仪,这个疯女人莫名其妙把我捅伤了。你看,流了这么多血。”
此时喻思杳就站在一旁,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危险中缓过神来,正在微微发抖。
李佩仪扑过来,使劲摇晃着喻思杳。
“喻思杳,你好狠的心!你对我有不满,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伤害我哥哥?为什么?!他可是我家唯一的男丁!”
她死死捏着喻思杳的肩膀,哭得惊天动地。
喻思杳没有理会李佩仪,她转过脸看向张郁青,她想知道,他会不会信她。
第七章
张郁青眉头紧锁:“思杳,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捅伤李国强?”
喻思杳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他跟在我身后,企图猥亵我,我反抗的时候不小心扎伤了他。”
“喻思杳,你血口喷人!你要不要脸,这种谎话都敢编?我哥这么老实的男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李佩仪疯了一般地喊道。
李国强并不理会喻思杳的控诉,他知道这里拿主意的人是谁。
他转向张郁青,可怜兮兮地说道:“张厂长,嫂子前几天来我们供销社买东西,不巧卖光了,我让她过几天再来。”
“结果她破口大骂,说她是厂长夫人,如果怠慢了她,就让我们都丢工作……”
“我劝了半天,嫂子还是不依不饶,她知道了我的工作是张厂长您安排的,咬牙切齿地说让我走着瞧。”
“可能就是那天我得罪了嫂子,结果我今天下班路上,嫂子拿着剪刀冲上来,说要捅死我,连带着还骂我妹是狐狸精。”
李佩仪趁机火上浇油。
“郁青,现在总算真相大白了。喻思杳她一直对我不满,正好我哥哥得罪了她,她就拿我哥撒气。”
李佩仪抹了抹眼泪:“郁青,她毕竟是你爱人,还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为难。哥,你撤案吧,我们不追究了。”
喻思杳眼眶发热,但她忍住了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倔强地看着张郁青,她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张郁青紧锁眉头,似乎在思考。
这时,派出所所长走了进来。
“哎哟,这不是纺织厂的张厂长,怎么劳您大驾了?我刚刚才知道,这位是您爱人,放心吧,我们做好调解工作以后,马上就会释放她!”
张郁青摇了摇头:“所长,请公事公办,该关多久就关多久,不要因为她是我的家属就给予优待。”
“张郁青……”喻思杳绝望地看着他。
张郁青看向喻思杳,眉眼中是骇人的冷峻。
“喻思杳,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仗着厂长夫人的名义,到处作威作福,给我们张家丢脸,这次必须要让你得到教训。”
“所长,请你按规定拘留她!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喻思杳慌了,她的车票就在明晚,她不能被关在这里。
“郁青哥哥,求求你,我不想在看守所过夜。”喻思杳哽咽着说道。
“现在知道怕了?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一天?你这样跋扈的性子,必须要好好磨一磨。你呆在这里好好反思,三天后我再过来,看你想清楚没有。”
李佩仪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张郁青带着姐弟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派出所。
喻思杳绝望地跌坐在地上。
在派出所度过难熬的一夜后,喻思杳迎来了一个人。
“刘大哥,您怎么来了!”
看到喻思杳憔悴的神色,刘会长不禁叹了口气。
“张郁青的秘书陈青云一早就来给我汇报了这件事,我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小杳,我了解你的人品,你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喻思杳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外人都能看透的事情,身边那个人却装作看不懂。
“小杳,我问过所长了,李国强伤得很轻,你其实不需要被拘留。是他们迫于郁青的压力,才把你留下的。”
“这些年你对张郁青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对我们是也没话说,经常帮我们缝缝补补、加衣添食。”
“但张郁青他却……哎,小杳,说句实在话,他配不上你的一片痴心啊!”
“我已经和所长说过了,今天就放你出来,张郁青那边要是有什么不满,让他直接来找我!”
喻思杳紧紧握住刘会长的手,喑哑地说道:“刘会长,真的谢谢你。不管我和张郁青未来怎样,我永远认您这个大哥。”
从派出所出来,喻思杳回到家,收拾了简单的行李。
她写了一封信,寄给姑姑,说明了自己解除婚约以及要去下乡当知青的事情。
最后,喻思杳来到车站,登上了开往东北的火车。
外面夜雨绵绵,寂静冷清。
从今往后,她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挣脱了所有的束缚与羁绊。
不管是张郁青还是李佩仪,都不能再影响她一分一毫。
第八章
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张郁青有些坐不住了。
喻思杳已经在派出所呆了一整夜,这教训是不是差不多够了?
要不要今天把她接出来?
张郁青自顾自地摇摇头。
不行,她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不磨磨她的性子,她怕是不知道怎么当好一个妻子。
做他张厂长的妻子,不但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必须宽容大度,遵守传统美德。
不过……
她好像手脱臼还没好,住在派出所,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几番天人交战后,张郁青站起身,决定去接喻思杳。
他刚要出门,李佩仪从卧室走出来。
“郁青,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郁青看到李佩仪,露出温柔的神色。
“佩仪,你怎么起来了,回去好好躺着休息。”
“我去派出所接思杳,马上就回来。”
李佩仪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嫉恨。
“郁青,我知道你担心思杳妹妹。”她柔声开口,“但我是思杳妹妹最好的朋友,我了解她,你冷静下来想想。”
“她未来是厂长夫人,不但要帮着你管家,还要帮你在工厂立威,怎么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
“你现在就把她放出来,外人肯定要说你偏袒家属、假公济私。她也会愈发的有恃无恐,继续仗势欺人。”
“依我看,还是再关她几天。我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毕竟女人听话了,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张郁青深以为然,他点点头。
“佩仪,还是你想得周全,思杳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知足了。”
张郁青打电话给秘书陈青云,让他送晚饭来。
对他来说,喻思杳不在家最大的不便,大概就是没人做饭了。
等到第三天,张郁青终于再次来到派出所。
他打算先检查一下喻思杳的认错态度,如果反省到位,就接她出来;若是仍旧任性而不自知,那就再关她几天。
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脸错愕的派出所所长。
“喻同志几天前就放出去了,张厂长您不知道吗?”
“什么叫放出去了?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她走?”张郁青额头上爆出青筋。
所长无奈地说道:“是工厂的刘会长,我以为是您的意思。您也知道,喻同志本来也不需要拘留,我没理由不放人呀……”
张郁青胸中有一团火无处发泄。
喻思杳早就走了?
那她这些天去哪儿了?
一个已婚妇女,不老实回家,居然敢出去鬼混!
张郁青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气冲冲来到工厂。
他走到刘会长办公室门口,努力压下怒气,抬手敲门。
“请进。”
张郁青一把推开门:“刘厂长,听说你把喻思杳放出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张厂长啊,请坐。”
张郁青压抑着一腔怒火,坐到办公桌对面。
刘会长虽然名义上比他低一级,但他作为工会会长,实际上和他平起平坐,甚至在某些方面,比他这个厂长还要有话语权。
张郁青那套发狠骂人的方式,在刘会长这里行不通。
刘会长端起茶缸,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热茶,这才看向张郁青。
“张厂长,这本来是你的家务事,我不该插手。但作为工会会长,团里每一位工人及其家属的思想情况和作风问题,我是要负责的。”
“我听所长说,小杳同志本来不需要被拘留,是你要求派出所扣下她的,是不是这么回事?”
张郁青瓮声瓮气地答道:“她这些日子做得太过分了!先是欺负佩仪把她推下水,又仗势欺人,捅伤了佩仪的哥哥,我必须要给她点教训!”
刘会长摇摇头:“张厂长,据我的了解,小杳不是这样的人,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另外,你和李同志确实走得有些近了,影响非常不好。就算是再大度的女人,也不可能毫不介意。”
张郁青皱起眉头说道:“做我的妻子,必须要性子温柔宽厚,怎么能连这点小事都容忍不了?”
刘会长有些生气。“张厂长,你怎么还有这些封建余孽思想?妇女能顶半边天的道理你不懂吗?”
张郁青梗着脖子:“反正她是我的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想对她怎样是我的自由!”
刘会长怒极反笑。
“张厂长,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和小杳……还不是夫妻关系。”
第九章
“你……你说什么?”张郁青只觉得一道惊雷从头顶落下。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不可能!我们的结婚证明早就交上去了!”
“小杳同志几天前拿走了,她没告诉你吗?”刘会长云淡风轻地说道。
张郁青感到难以置信,他尽力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大声吼道。
“她说拿走就拿走?凭什么?你作为主任,为什么不拦着她?”
“张厂长!”徐干事低声怒喝,“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看来我需要对你重新进行思想教育!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如果小杳不想和你结婚,那就没有人能强迫她!”
张郁青哑口无言,他张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是理亏的那一个。
张郁青颓然走出办公室,他耷拉着脑袋,不复往日意气风发的神情。
喻思杳居然真的不想和自己结婚?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从小就跟着他跑的小跟屁虫,每日为他料理家务的完美妻子,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痴情女人,居然不要他了?
张郁青猛地摇摇头,似乎要把这个想法从自己脑海中赶出去。
绝对不可能,她只是在耍小性子,以不结婚为威胁,让他屈服。
他不可能屈服于一个女人!
而且是他的女人!
但无论怎样,当务之急是找到喻思杳,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张郁青摇摇晃晃地走着,迎面撞见一个车间主任。
“张厂长好!”
张郁青敷衍地点点头。
车间主任没有注意到张郁青的脸色,他堆起巴结的笑容,说道。
“张厂长,有些日子没见到嫂子往车间送饭了,兄弟们都想念她的炖排骨了。”
“嫂子的炖排骨真是一绝!人又温柔,总惦记着我们这帮兄弟。我们都说嫂子是工厂一枝花!张厂长您有这么个漂亮又贤惠的老婆,真是有福气啊……”
厂长自顾自地说着,张郁青的脸色已经黑得像碳一样。
“闭嘴!没事做就去干活!”
车间主任惊呆了,往常夸赞嫂子,张厂长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会有隐隐得意地笑容,今天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车间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苦着脸去干活。
张郁青略一思考,决定去找喻思杳的姑姑,毕竟他们是喻思杳仅剩的亲人。
没想到一路颠簸来到村里后,张郁青居然碰了一鼻子灰。
姑姑连门都没给他开,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喻思杳去了哪里。
还说张郁青和喻思杳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张郁青对她的事情无权过问。
张郁青从来没被如此折过面子,但他对于红糖的事有些心虚,没好意思发火。
张郁青思来想去,又来到自己父母家,看看他们是否知道喻思杳的下落。
张父张母听说喻思杳被张郁青气得取消了婚约,差点背过气去。
张母直拍大腿:“作孽啊!这么好的媳妇都被你气走了,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我告诉你,我只认小杳一个儿媳妇,你就算跪下给她赔罪,也得把她给我哄回来!”
张郁青倔强地昂起头:“我没做错!喻思杳她妒忌佩仪,还给你们打小报告,我只不过是让她长长记性!”
张母气得想打人,她用手使劲点着张郁青的脑袋。
“你这臭小子瞎说什么?谁告诉你这事是小杳说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
张父叹了口气:“是你身边的秘书陈青云告诉我们的。他说小杳一直像妹妹一样照顾他,他实在看不惯她被别人欺负,所以想让我们来主持公道。”
“郁青,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你怎么就不懂呢?”
张郁青惊呆了。
张父站起来,打开冰柜盖子。
“小杳知道你在工厂忙,没时间来看我们,她就隔几天过来陪我们说说话、帮我们整理家务。”
“你看这冰柜里,满满当当全是小杳给我们包的饺子和馄饨,她说我们年纪大了,更应该好好吃饭,保重身体。”
“小杳这个准儿媳,比你这个儿子,都要孝顺得多。”
第十章
张郁青看着塞得满满的冰柜,不禁有些愧疚。
喻思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她。
张郁青暗自决定,这次找到喻思杳后,不会因为她的任性出走而发火,算是对她的补偿。
张郁青没有打听到喻思杳的下落,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迎上来的是一脸焦急的李佩仪。
“郁青,哥被公安抓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张郁青带着李佩仪再次来到派出所,李国强看到他们,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张厂长,妹妹,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我什么都没干,他们就不分青红皂白把我抓进来了。”
李佩仪赶紧扑上去,检查她的宝贝哥哥有没有受伤。
张郁青皱皱眉,看向站在旁边的所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又要抓他,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所长深吸一口气:“张厂长,我可不是假公济私的人。”
“今天有人来报案,说前几天看到有人在巷子里猥亵女性,地点和喻同志描述的位置一致。”
“这人本来当天就想过来,但正好有事,这才耽误到现在。”
“什么?”张郁青一怔。
李佩仪急忙挽住张郁青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就算是同一个地方,也不能证明什么,我相信我哥,他是个老实人,不可能做这种事!”
李国强声音尖锐地喊道:“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所长冷冷地瞥他一眼,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做了嫌疑人比对,目击者在五个人中准确无误地选中了李国强。之前在现场捡到的钢笔,也证实是目击者留下的。”
“另外,我们再次审问了李国强,他的话漏洞百出,和几天前交代的完全不一样,很明显在撒谎。”
“张厂长应该明白,这些足以给他定为流氓罪。”
李佩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流氓罪是可能要送去农场改造的!
她疯了一般地冲上来摇晃张郁青:“郁青,你一定要救救我哥,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张郁青似乎还在消化这些信息,回过神后,他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他将李佩仪的手拿开。“他就算被送去农场改造,也是自作自受。”
李佩仪怔住了,张郁青对她一直都是温言软语,从来没有如此冷漠过。
张郁青闪着寒光的眼神刺向李国强:“居然敢对我的女人起歹心,李国强,我看你是活腻了!”
此时的李国强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没有……不是……妹妹,救我啊!我不想死!”
李佩仪紧咬下唇,继续哀求张郁青。
“郁青,求求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救救我哥吧,他要是进了监狱,这辈子就毁了!”
张郁青冷冰冰地说道:“李国强如果得手,不也是毁了思杳一辈子?”
“想让我帮侮辱我妻子的流氓脱罪?做梦吧!”
李国强浑身发抖,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能蹲监狱,我不要!”
他突然癫狂起来。
“都怪她!都怪喻思杳那个骚货勾引我!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
“妹妹,你怎么做事这么不利索?你当时就应该把她摔死!”
李佩仪慌乱地想上前去堵住李国强的嘴,但为时已晚,张郁青听清了李国强说的每一个字。
他阴沉着脸,一步步靠近李佩仪。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佩仪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她打了个冷战,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哥他是吓坏了说胡话呢,郁青,你别听他瞎说。”
她低下头,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无辜清澈的表情。
她哽咽说道:“郁青,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撒谎的是喻思杳……”
李佩仪突然止住了话头,因为她看到张郁青要杀人一般的目光,正死死落在她脸色。
张郁青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佩仪身前,掐住她的脖子,慢慢将她提起。
“是你把思杳推下水的是不是?居然还颠倒黑白,冤枉思杳,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李佩仪被一双粗糙宽阔的大手掐住脖子,她涨得满脸通红,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
所长赶紧上前拦下。
“张厂长,这里是派出所,可不能闹出人命啊!”
张郁青恨恨地将李佩仪往地下一掷,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真该庆幸我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不然我要让你和你那个流氓哥哥一起坐牢!”
李佩仪满眼泪光地看向张郁青。
“郁青,你真的要为了喻思杳那个女人,这样对我吗?我知道你爱的一直是我,只是为了报恩才娶她的,是不是?”
张郁青几乎咆哮起来:“你拿什么和思杳比?她是我老婆!我就算吼她骂她,也是因为她是我的女人,轮不到别人多嘴!”
李佩仪仍不死心,她咬紧牙关,做着最后的挣扎。
“张郁青,喻思杳已经离开你,不会再回来了!你不如和我好好过日子,我哪里比她差?”
“你!”
张郁青双眼冒火,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打李佩仪。
所长使了个眼色,几名公安急忙控制住张郁青。
“好啦张厂长,这两个人我会好好审问,该怎么判怎么罚,都是我们公安和法院的事。”
“你要是有这个精力,不如赶紧去把喻同志找回来。”
所长戳中了张郁青的心事,他沉默下来。
看来喻思杳这次真的被伤透了心,打定主意要离开他,必须要赶紧把她找回来!
思来想去,张郁青只能继续去找喻思杳的姑姑。
这一次,迎着八月毒辣的阳光,张郁青在姑姑门前站了整整一天。
他仍是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愧疚。
在张郁青感觉自己要中暑晕过去的前一秒,大门终于被打开。
姑姑叹了口气:“进来吧。”
片刻后,张郁青走出大门,给秘书陈青云拨去电话。
“青云,帮我订最近一趟去东北的车票。”
第十一章
喻思杳从田间的田地里直起身子,缓缓地抬起头来,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已经下乡有几日的时间了,这麦收的活,可比她原先想象中的要繁重得多。
为了能够多赚取一些工分,喻思杳每天都会自觉地来到田里,额外再多干一些活。
就在她抬起头的这个当口,她瞧见田埂上站着一个人,正悄悄地朝着她这边挥手示意呢。
仔细一看,原来是进村那天帮忙迎接新知青的老知青傅清辞呀,喻思杳对这个斯文有礼的男生印象颇为不错。
喻思杳于是迈步朝着田埂走去。
“清辞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傅清辞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是一个茶缸,喻思杳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这……这是红糖水。”傅清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看你这几天脸色苍白,还总捂着肚子,所以我猜……”
傅清辞俊朗的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我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只是女生这个时候要多保暖,你喝点红糖水暖暖身子。”
喻思杳紧握着手里的一包红糖,内心五味杂陈。
张郁青从来没记过她的生理期,或者说,从来没有在意过。
在他看来,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打着生理期的幌子不干活,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所以即使她痛得起不来床,也要每日为他洗衣做饭,片刻不敢耽误,不然就是“矫情”、“小布尔乔亚”。
相识相知十年的未婚夫,竟比不过刚认识几天的人。
“清辞哥,谢谢你,但这有些贵重了……”
傅清辞摆摆手:“你别太放在心上,一包红糖而已,我们都是知青,互相照顾就好啦。”
喻思杳咬紧嘴唇,感激地点点头。
傅清辞看她收下保温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有些腼腆地开口。
“如果你真想报答我……也不是不行啦。”
“明天陪我去国营饭店吃晚饭就好。”
看着傅清辞扭捏的样子,喻思杳“扑哧”一生笑了出来。
傅清辞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带你尝尝这里本地特色小鸡炖蘑菇和猪肉炖粉条……”
“好啦,我答应你。”喻思杳笑着打断他。
第二天晚上,喻思杳和傅清辞一同吃完晚饭,一路上有说有笑地朝着公社大队走去。
当走到知青点附近的时候,喻思杳突然在路旁的树荫下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脚步顿时一顿,一股寒意不由自主地袭上了心头。
他居然来了?
喻思杳马上又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不可能的呀,他怎么会为了她这么一个在他眼中可有可无的人,大老远地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地方来呢?
看到喻思杳停下了脚步,傅清辞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如同高塔一般的黑影已经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并且径直朝着他们这边大步走来。
只见他面容冷峻,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不悦的气息。
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张郁青。
喻思杳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深海,随着那个人的逼近,强烈的窒息感一点点将她淹没。
“喻思杳,你居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真是让我好找。”
“这么久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紧和我回家!”
仍然是张郁青一贯不容置疑的语气。
第十二章
喻思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张郁青,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和你闹脾气吗?”
张郁青皱眉:“不然是因为什么?我承认我对李佩仪关心过度,但我都解释过了,那只是因为她是工厂的员工。你居然因为这点事情就离家出走,还跑来这么远的地方,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张郁青,我对你和李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来这里是为了建设农村,是认真的,不是和你赌气。”
“你一个女人知道什么建设农村?我之前是说过你不如李佩仪,但那是实话,不过你也是有优点的,比如贤惠,我觉得女人就应该三从四德。当我的妻子,只要料理好家里的事情就行,不需要这么辛苦!”
“行了,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
张郁青上来就要拉喻思杳的胳膊。
傅清辞不动声色地挡在喻思杳面前。
“这位同志,请你不要对我公社的女知青动手动脚。”
张郁青阴沉着脸,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番傅清辞,忍着怒气对喻思杳说道。
“他是谁?你不会是为了这个小白脸,才不愿意回家的吧?你居然在外面偷人?”
喻思杳又羞又恼,傅清辞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不愿看到傅清辞被牵扯进来。
喻思杳刚要开口,傅清辞却抢先一步。
“你以什么立场问我的身份?你又是谁?”
面对张郁青的威压,傅清辞不卑不亢,声音清朗。
“哼,一个毛头小子,还敢问我是谁?告诉你,我是他丈夫!”
喻思杳抱起胳膊翻了个白眼:“什么丈夫,前未婚夫而已。”
傅清辞摊了摊手:“这位同志,看来喻知青并不认可这一点呢。”
张郁青声音中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
“喻思杳,你把我们的婚约置于何地!我说你是我妻子,那你就是我妻子,就算化成灰也是我的人!”
喻思杳讥讽地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应该没有登记吧?”
张郁青脸色涨红,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去工会拿回了结婚证明?”
“哦?那我为什么拿回结婚证明,你要不要也说说?讲一讲你是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病房,跑去照顾别的女人?”
张郁青怒气冲冲的脸慢慢垮下去,罕见地露出愧疚神色。
他想到了当初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便指责喻思杳推李佩仪下楼。
张郁青缓和了语气。
“这件事……确实是我冤枉你了,查清以后,我把李佩仪送到了派出所,但是公安说证据不足,不能抓她。”
“不过李国强那件事我已经帮你出气了,他以流氓罪被起诉,估计要送去农场改造。”
“这两件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已经弥补了,你就不要再抓着不放了。”
喻思杳看着张郁青的眼睛,感到一阵可笑。
虽然推她下楼、猥亵她的是李佩仪兄妹,但让她真正心寒的,却是张郁青的偏袒和不信任。
如果不是他助纣为虐,李佩仪姐弟怎么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对她?
如今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揭过所有的过往,让喻思杳和他重新开始。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喻思杳轻笑一声:“张郁青,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
“你对我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张郁青本已缓和的脸色再次涨红。
“喻思杳,你有完没完?我都和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喻思杳摇摇头:“张厂长,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张郁青绕过傅清辞,拉住喻思杳的胳膊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拽。
“今天你说什么都要跟我回去,这事由不得你!”
喻思杳被张郁青猛地一拉,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向前跌去。
傅清辞稳稳接住了她。
第十三章
看着张郁青粗暴的动作,傅清辞罕见地发了火。
“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我们公社,容不得你撒野!你再这样闹下去,我就要叫公安过来了!”
张郁青一转头,看到两个男知青发现了他们的异常,正在往这边走来。
他咬咬牙,对着喻思杳下了最后通牒。
“喻思杳,你当真不跟我走?”
喻思杳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张郁青气得要发狂,却又无计可施,他转过身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喻思杳说道。
“你这辈子都是我张郁青的女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郁青离开后,喻思杳后知后觉地感到腿脚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傅清辞赶紧扶住她。
他突然怔住了:“思杳,你哭了?”
喻思杳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
为什么跑了这么远,还是躲不开他?
为什么明明犯错误的是他,他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地要求原谅?
为什么自己这么没出息,仍然会被他的暴怒吓得心惊胆战?
喻思杳擦擦眼泪:“清辞哥,我前未婚夫脾气暴躁,吓到你了吧?”
傅清辞眉头微皱:“我倒是没事,但他看起来是个暴力狂啊,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喻思杳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倾泻下来。
“清辞哥,今天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傅清辞急忙说道:“思杳,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永远都不会看你笑话,因为……”
傅清辞止住了话头,他脸色微微发红。
喻思杳瞬间明白了傅清辞的意思,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清辞哥,我现在还不想……”
“我明白!我们现在要以建设农村为重,你不要多心。”傅清辞用轻快的语调打断她。
喻思杳感激地看向他:“傅大哥,谢谢你。”
接下来的几天,张郁青没有再出现。
喻思杳心中忐忑,她知道张郁青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那天喻思杳虽然拒绝了傅清辞,但却逐渐对这个阳光开朗的男生产生了好感。
两人开始一起下地、一起干农活、一起吃饭,就像一对知青情侣。
傅清辞看喻思杳总穿着一套破旧的衣服,强行拉着她去供销社,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
“思杳,你这么好看,又正是爱美的年纪,只有漂亮衣服才配得上你!”
喻思杳捏捏身上崭新的的确良连衣裙,不禁想起了李佩仪那件呢子大衣。
喻思杳的衣服向来是缝缝补补,只要能穿就行,不到万不得已从不买新的。
她辛苦攒了一年布票,只为了给自己和张郁青准备一套结婚的衣服。
到头来,却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喻思杳在镜子前转了几圈,裙摆飘荡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花。
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呢?
只是以前在她心里,张郁青的喜怒哀乐大过一切。
这天,傅清辞约喻思杳去看新上映的电影。
看完回公社的路上,傅清辞骑着二八大杠载着她,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剧情。
刚到村口,傅清辞突然刹住车。
“清辞哥,怎么了?”喻思杳疑惑地问道。
还没等傅清辞开口,一声怒喝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喻思杳一惊,跳下车子,正对上面前满脸愤怒的张郁青。
张郁青这时才看清,喻思杳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确良衬衫连衣裙,脚上还蹬了一双小皮鞋,十分精致时髦。
之前在家里,张郁青一直要求喻思杳节俭朴素,而且她时刻都在操持家务,所以总是穿一身粗布衣服。
但喻思杳本就生得美,粗布衣服也盖不住她的美貌,如今打扮起来,更显娇俏可人。
张郁青心中一紧,他突然有种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却逐渐失去掌控的感觉。
张郁青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紧蹙着眉头训斥道。
“你穿的是什么?这是良家妇女该穿的衣服吗?喻思杳,你才刚来农村几天,居然就学了资本家的做派!赶紧去把这衣服给我换了!”
“张厂长,我穿什么衣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忘了咱俩已经解除婚约了?”喻思杳反唇相讥。
张郁青脸色黯淡下来,但嘴上并不服输。
“婚姻是你单方面解除的,我不同意就不算数。”
喻思杳有些烦躁:“张郁青,你好歹也是个纺织厂的厂长,没活需要干吗?工作这么清闲打吗?还有那个李佩仪,应该还在家里盼着你回去吧?”
“你整天耗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
张郁青似乎很满意她问到了这个问题,他得意地扯了扯嘴角,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
“这个嘛……你不用担心。”
“我申请调来东北钢铁厂,上面已经批准了。”
第十四章
喻思杳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郁青居然为了她,放弃家乡的所有人脉,调来了东北?
在震惊之余,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脚下蔓起,一点点将她吞没。
她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他都要跟过来,把触角伸到她周围。
难道自己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开他的手掌心吗?
傅清辞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张郁青:“你说你现在隶属于钢铁厂?”
张郁青以为傅清辞害怕了,他清清嗓子,傲慢地说道:“小杳可能没有告诉过你,我之前上海纺织厂的厂长。”
“哦,所以呢。”傅清辞耸耸肩。
张郁青被傅清辞无所谓的态度激怒。
“我警告你,喻思杳是我的女人。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靠近她一步!”
傅清辞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要是说不呢?”
张郁青彻底火了,他怒视着傅清辞。
“你这毛头小子,真是不知好歹!你知道厂长意味着什么吗?知道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是什么罪名吗?只要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去农场改造!”
喻思杳慌了,她知道张郁青的狠辣,真把他惹急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张郁青,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关他的事!”喻思杳着急地喊道。
傅清辞却转身看向喻思杳,做了一个“放心”的嘴形。
他淡然说道:“那我就等着张厂长,把我赶去农场改造。”
“我喜欢喻思杳,希望她能我一起共同进步,所以你说让我远离她,我做不到。”
喻思杳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傅清辞如此胆大。
普通人面对暴怒的张郁青,只有唯唯诺诺道歉的份,而他不但不怕,还敢火上浇油。
张郁青怒急反笑:“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告诉你,你们公社的队长见到我都要礼让三分。把你赶去农场改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在张郁青眼里,像傅清辞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只要他稍微展示一下实力,就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地和他道歉。
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张郁青见多了,最后还不是被他踩在脚下?
但出乎张郁青预料,傅清辞居然讥讽地笑了:“我当然相信张厂长,毕竟你是个以权压人的虫豸,虫豸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张郁青气得浑身颤抖,想冲上去揍他一顿,又碍于这是公社,不好动手。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最后,他恶狠狠的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气冲冲地走了。
喻思杳急忙拉过傅清辞:“清辞哥,这下可坏事了,张郁青他有关系,做事又不顾后果,他真的会找人把你送去农场的!”
“我绝对不能连累你!要不,我,我还是去找他道歉吧。”
喻思杳快哭出来了,她再也不想回到曾经的牢笼,但又怕张郁青真的对傅清辞下手。
傅清辞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思杳,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底气。”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喻思杳抬起头,对上傅清辞坚定的眼神。
喻思杳将信将疑,他一个知青,拿什么和张郁青对抗?
但傅清辞并未多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将她送回了女知青住的地方。
第二天,有村民来把喻思杳叫到了大队长家。
走进大队长家,喻思杳看到里面除了队长外,还有两个人,是张郁青和傅清辞。
张郁青坐在炕上翘着腿,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而傅清辞则面无表情地站着,看不出在想什么。
“喻知青?快进来。”
喻思杳咬咬嘴唇,低头走了进去。
“陈队长,如我刚才所说,我和喻思杳是夫妻关系。既然如此,她下乡,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自然是不作数的。”
“这些日子思杳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就带她回家。”
张郁青的目光落在喻思杳身上,仿佛在看自己的一件什么物品。
喻思杳捏了捏衣角,抬起头:“不是的……队长,我们没有结婚。”
“陈队长,虽然还没有登记,但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您可以随便去问工厂里的人。”
“她这次是和我闹了点小矛盾,所以任性跑出来的,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而且,我们已经有了事实婚姻,我必须要对她负责。”
第十五章
喻思杳猛然抬起头。
张郁青为了逼她回去,居然使这种手段!
他当众说和她有事实婚姻,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除了他,不会有人再愿意娶她!
“张郁青,你血口喷人!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发生过!”
喻思杳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快速瞟了一眼傅清辞。
他会相信她吗?
“思杳,”张郁青温柔地说道:“我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会对你负责一辈子的。”
“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快和我回家吧,爸妈都很想你。”
张郁青温柔的嗓音落在喻思杳耳中,像是狮子在吃掉猎物前的低吼。
陈队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喻知青,两口子没有隔夜仇,你看张厂长这么大一个领导,肯屈尊降贵来哄你回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不过……”陈队长看向张郁青。
“张厂长,喻知青已经下乡了,要不要先让她在这待一年,你那边给她找好工作再让她回去?”
张郁青脸色微微一沉,刚才装出的温柔神色差点露馅。
“陈队长,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家中有老父母,我的工作又忙,需要思杳回去照顾家庭,难不成大队长想让我们家庭不睦?”
陈队长讪讪开口:“张厂长,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您不要当真……”
张郁青缓缓站起身,向喻思杳走过来:“那么,我现在就要带我的妻子离开了。”
看着张郁青一点点靠近,喻思杳全身发抖,她眼睛看向桌上的水缸。
她将手慢慢伸过去。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她宁愿死都不会回去!
“队长,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一旁的傅清辞突然开口,所有人都愣住了,喻思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喻思杳同志已经是一位成年人,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事。而且她是下乡建设农村,没有返城的手续就走,怕是不合规吧?”
“且不说张厂长和喻知青并未登记结婚,就算他们真的是夫妻,丈夫也无权替妻子做决定!”
张郁青看着傅清辞,眼中慢慢射出寒光。
他本已打算放傅清辞一马了,这个小兔崽子居然上赶着来找茬?
真是以卵击石!
张郁青阴沉着脸说道:“陈队长,你们公社的傅清辞知青,品行恶劣,作风不正,一直试图勾引我的妻子喻思杳。”
“他这是破坏我们的婚姻!是要被送去改造的!”
陈队长傻了:“张厂长,傅知青不懂事而已,您不要和他计较……都是有大好前途的青年,您把他送去农场改造,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吗?”
陈队长内心并不希望喻思杳返城,但张郁青来头不小,做事又狠厉,他实在得罪不起。
现在看张郁青还要让傅清辞下放改造,陈队长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满脸堆笑对张郁青说着好话。
“张厂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张郁青斜睨着傅清辞,慢条斯理地说道:“陈队长,看在你的面子上,改造就不用去了。”
“但我要你惩罚他,这么恶劣的人,让他以后去挑大粪吧!”
“这……”陈队长有些为难。
张郁青步步紧逼:“怎么?陈队长,我这是帮你清理知青里的败类,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说谁是败类?”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人。
来人估摸着五十岁左右,不算太高,但身姿笔挺、气宇不凡,穿着一身中山装,周身散发的气场甚至压过了张郁青。
“傅社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陈队长赶紧上前迎接。
张郁青愣住了:“傅社长,怎么劳您大驾过来了?您放心,只是一点家务事,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好,不必让您出手。”
傅社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却并不答话。
此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傅清辞开口了。
“爸。”
傅清辞此话一出,大家瞬间安静了。
屋子里静得像个墓穴,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喻思杳小心翼翼地开口:“清辞哥,这位……是你父亲?”
傅清辞拉过喻思杳:“爸,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志喻思杳,我之前跟您提过。”
傅社长亲切地和她握了握手:“喻知青一看就是个好孩子。这手上长了这么多茧,一定是个勤快人,常年操持家务。”
喻思杳脸红了:“谢谢傅社长关心。”
傅社长和蔼地说道:“不必这么见外,以后叫叔叔就好。”
陈队长一拍大腿:“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傅知青从来没和我说过,您就是他父亲。这是我作为队长的失职,不够关心知青!”
傅社长摆摆手:“陈队长不要这么说,是我让他在公社里低调一点。而且傅清辞这孩子脾气倔,性格独立,说要自己建设农村,不愿借我的光。”
“要不是这次他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求到我这里来。”
傅社长的目光扫到张郁青。
第十六章
此时的张郁青,已经完全没了昔日的威风神情,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张郁青艰难地张口:“傅社长,我不知道傅清辞是您的儿子。”
“哦?是不是我的儿子,又怎样呢?难道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应该区别对待吗?”
张郁青眼神闪躲地低下头:“不……不应该。”
“小宋,你是个工人,工人的职责是建设祖国,爱岗敬业!而你呢?你居然仗着手中那点权力,欺压普通人!”
张郁青低声说道:“傅社长,我知错了,但我也是太心急了,我想把思杳带回去……”
傅社长摇摇头:“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喻知青和你并没有夫妻关系,你却在这里拨弄是非,破坏清白女子的名声!”
“张郁青,你这样如何配为一个厂长?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喻知青道歉!”
在傅社长的威压下,张郁青缓缓转向喻思杳,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
“喻思杳同志,对不起,刚才那些话都是我胡说八道。我还说咱俩有事实婚姻……也不是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张郁青从未对别人低过头,这唯一一次低头,居然是对一个女人,还是他自己的女人。
张郁青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他宁愿流血,也不愿受这种折辱!
喻思杳欣赏着张郁青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禁觉得好笑。
傅社长并未打算轻易放过他。
“张郁青,你身为东北钢铁厂的副厂长却仗势欺人,败坏了工厂形象,这次必须要给你降职处分,由副厂长降为主任!”
张郁青咬着牙:“是,傅社长。”
官大一级压死人,张郁青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傅社长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不好多插手。”
“但我要说一句,小张,现在是新时代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那一套大老粗的做法行不通了。”
“你要是真想追回喻知青,就和阿辞公平竞争,让喻知青自己决定!”
张郁青愧疚不已:“傅社长说的是。”
傅社长又关心喻思杳几句后,便匆匆离开去处理公务了,张郁青也灰溜溜地走了。
喻思杳的生活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她每日依旧认真干农活、上山采蘑菇,时不时和傅清辞约会。
只是张郁青偶尔会来刷个存在感。
有时是一个罐头,有时是一盒蛤蜊油,有时是几张糖票。
张郁青看起来是听了傅社长的话,决定开始追求喻思杳。
只是他从没做过这种事,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总是黑着脸把东西往喻思杳怀里一塞,然后掉头就走。
喻思杳哭笑不得,只能追上去再还给他。
看着张郁青的改变,喻思杳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看到张郁青对她如此用心,她一定会感动万分。
而现在,这点示好行为已经激不起她的波澜。
迟来的深情,最是不值钱。
这天,喻思杳正在田里下地干活,却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喻思杳,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你给我滚出来!”
喻思杳惊愕地从地里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她愣住了。
居然是李佩仪,她来东北了!
李佩仪已不复往日温柔娴静的模样,她披头散发、脸色灰暗,一看就是长期没有休息好。
此刻她眼中充满怨毒,正在用凌厉的目光搜寻着喻思杳的身影。
李佩仪在田地里扫视了一圈,很快看到了喻思杳,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居然敢勾引我未婚夫!”
“你到底给张郁青喂了什么迷魂汤?他亲手把我哥哥送进监狱,又把我赶出家门,还申请调任来了东北!”
“他家也不要了,前途也不要了,你居然还设计让他降职成了主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村民马上炸了锅。
知青们议论纷纷,还有些女知青用毫不掩饰的讽刺目光,上下打量着喻思杳。
傅清辞长相清秀帅气,性格开朗阳光,还是知青的老大,有很多女生暗恋他。
喻思杳和他走得近,本就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此刻抓到机会,更是要落井下石。
“真是人不可貌相,喻知青平时看着乖巧老实,没想到私下里玩得这么花。”
“都被原配打上门来了,我倒要看看清辞哥还会不会护着她。”
“真是丢我们大洼子公社青山大队的脸,这种人就应该送去改造!”
李佩仪大步走到喻思杳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从田地里拖到田埂上。
“我打死你个贱人!”
喻思杳吃痛惊呼,她努力抓住李佩仪的手,试图阻止。
公社书记看到有人打知青,马上大声喝止李佩仪,并派了几名知青去喊公安。
李佩仪充耳不闻,她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喻思杳,扬起手就要扇她耳光。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李佩仪的胳膊。
第十七章
“住手!”傅清辞低声喝道。
他闪身挡在了李佩仪和喻思杳中间,不让李佩仪再靠近一步。
几名和喻思杳关系好的知青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控制住李佩仪。
李佩仪发狂一般甩开所有人,嘶哑着声音吼道:“我怀孕了!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喻思杳怔住了,她这才看到李佩仪衣服下,若隐若现的孕肚。
看着喻思杳的表情,李佩仪得意地笑了。
“想不到吧?张郁青和你订婚五年,碰都没碰过你。他不过才和我在一起几个月,我就怀孕了!”
“不知是该说你太老实呢,还是太没有女人味?连朝夕相处的男人,都对你提不起兴趣。”
喻思杳慢慢站起来,理了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定定地看着李佩仪。
“你自己都承认了,我和张郁青订婚五年,那么到底谁是小三?”
“这……”李佩仪噎住了,她没想到喻思杳如此淡定,还有心思找自己话中的漏洞。
“纠结这种事没有意义!反正我现在怀了张郁青的孩子,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自觉退出,要不然我天天来你公社里闹!”
喻思杳不禁轻笑出声:“看来张郁青没和你说过,我们早就解除婚约了。你俩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他这种男人,也就你还把他当个宝。”
李佩仪怔住了,她去找张郁青时,张郁青坚定地说自己只有喻思杳一个妻子,这辈子都不会娶别人。
她想当然地认为他俩还在一起,所以便气冲冲地坐火车直接找来了公社。
李佩仪使劲摇头:“不可能!厂长夫人的地位,你说放弃就放弃了?说破大天我也不信!你是欲擒故纵,想让郁青对你愧疚、对你欲罢不能!”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新人在侧,你的张厂长……哦不对,是张主任,早就被我抛到脑后了。”
傅清辞适时站到了喻思杳身侧。
看着面前的两人,李佩仪仍是不愿相信。
如果喻思杳真的不要张郁青了,他还一意孤行留在东北做什么?
她很了解张郁青,她决不相信张郁青会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李佩仪还想撒泼,公安及时赶到,把她带离了大队。
临走前,李佩仪恶狠狠地盯着喻思杳。
“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我和你没完!”
李佩仪走后,喻思杳无心继续干活,她找大队长请假后,独自走回知青点。
喻思杳心神不宁地走在路上,耳边还回响着村民们的嘲讽声。
她思绪纷乱,理不清头绪。
她只是想逃离张郁青的掌控,重新开启新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
先是张郁青调来这里的钢铁厂,明晃晃地威胁她跟他回家。
再是李佩仪来到公社,让她在知青村民面前颜面尽失。
李佩仪来这里,是她自己的决定,还是张郁青的授意?
喻思杳不相信张郁青会如此对她,但想到李佩仪腹中那个孩子,喻思杳不禁心中一紧。
也是,有什么事情是他张郁青做不出来的呢?
“思杳,你没事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喻思杳抬头看去,傅清辞正逆着光向她走来,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隐隐透出担忧的神色。
阳光洒在他气宇轩昂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喻思杳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思杳?是不是被吓到了?”
看她不说话,傅清辞有些着急。
下一秒,喻思杳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傅清辞。
“清辞哥,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傅清辞被喻思杳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他按下扑嗵嗵直跳的心脏,轻抚喻思杳的背。
“我不相信别人的话,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辞哥,我打算去找张郁青,和他好好谈谈,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傅清辞一脸担忧:“说清楚也好,我陪你去吧?我不放心你和他单独相处。”
喻思杳轻轻摇头:“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己面对。”
第二天,喻思杳来到工厂,她深吸一口气,和门卫说道:“您好,我找张郁青。”
门卫还未回答,喻思杳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喻思杳,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居然专门跑来钢铁厂,勾引张郁青!”
喻思杳转身,只见李佩仪正一脸愤怒地看着她。
门卫皱眉:“李同志,你俩认识吗?”
李佩仪讥讽地扯扯嘴角:“岂止是认识。这位喻思杳女士,长期对张主任纠缠不休,张主任早就说过对她没兴趣,她居然还跑到钢铁厂里骚扰,真是不要脸!”
喻思杳十分生气:“李佩仪,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纠缠过张郁青?”
门卫对李佩仪的话将信将疑,这位喻同志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不像是死缠烂打的人啊。
门卫犹豫了:“我还是通传一声吧。”
“不许你打扰张主任!”李佩仪眼中喷火,一把关上门。
“李同志,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请把门打开!”
李佩仪冷冷地说:“我这是为你好,张主任看到她就生气,如果你为了这个女人去打扰张主任,他肯定会处分你的。”
“这……”门卫有些犹豫,张郁青的严厉暴躁,他是有所耳闻的。
喻思杳尽量压住怒气:“李佩仪,我说过了,我现在对张郁青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这次来找他,只是为了把话说清楚,请你不要阻拦我!”
李佩仪冷哼一声:“谁信你的鬼话?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见他的!我和郁青马上要有孩子了,感情很好,容不得你破坏!”
喻思杳心念一动,冷笑道:“如果你俩真的情比金坚,为什么这么怕我见他?恐怕张郁青并不想认下你和这个孩子,所以你才这么紧张吧?”
“你……你居然敢这么说我!”
李佩仪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她脸色涨红,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
她扑上来就要打喻思杳:“你这个小贱人,看今天我不打死你!”
喻思杳早有防备,身子一闪躲开了她的攻击。
但喻思杳没注意脚边有一块碎石,在躲闪时不小心绊到,跌坐在了地上。
李佩仪两眼放光,抓住机会坐到喻思杳身上,扬起手往她身上劈头盖脸地打去。
喻思杳想要还手,但碍于对方是孕妇,有些束手束脚。
正当喻思杳进退两难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李佩仪从喻思杳身上提起。
“你又在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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