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零三分,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陈默疲惫的脸上。
他蹲在电动车旁,左手抓着半个凉透的肉夹馍,右手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光速外卖的接单界面,一条条订单信息像瀑布般刷新,又被更快的拇指截流。
“临江苑7栋201,麻辣烫……太远。”
“西城路烧烤店到东方花园……这得跨区了。”
“大学城奶茶单,四杯起送……勉强吧。”
手指停顿,点击。
【接单成功:临渊大学第三食堂→南门宿舍区9栋,珍珠奶茶×4,备注:加冰加椰果,送到打电话别按门铃,室友睡了】
陈默三口吃完剩下的肉夹馍,塑料袋随手塞进车筐——那里面已经堆了七八个同样的塑料袋,还有半瓶矿泉水、一把旧雨伞、一包快用完的纸巾。他跨上电动车,钥匙转动,车灯亮起昏黄的光。
十一月的临渊市,夜风已经带着寒意。
从第三食堂到南门宿舍区,要穿过大半个校园。路灯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陈默对这所学校很熟悉——三年前他也在这里念书,大专物流管理专业,现在食堂打饭的阿姨还有两个记得他,每次都会多给半勺菜。
“小陈,这么晚还送啊?”奶茶窗口的阿姨递过袋子。
“嗯,最后一单。”陈默扫码,塑料袋挂在车把上,“张姨您也早点下班。”
“马上马上。”
电动车再次启动,穿过灯火通明的图书馆前广场。陈默瞥了一眼玻璃幕墙里埋头苦读的学生,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滋味。当年他也在这里刷过题,以为毕业后能找个物流公司坐办公室,结果简历石沉大海。干了半年仓库管理员,工资低得交完房租就剩饭钱,索性注册了光速外卖,一跑就是两年。
手机震动,来消息了。
【顾客:骑手大哥到了吗?我们快渴死了QAQ】
陈默单手打字回复:【五分钟】
南门宿舍区是老楼,没电梯。陈默提着奶茶爬上五楼,轻轻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手伸出来接过袋子,随即递出个小塑料袋:“谢谢哥,请你吃糖~”
门关上了。
陈默低头,手心里是几颗水果糖,包装纸上印着卡通小猫。他笑了笑,剥开一颗丢进嘴里,橙子味的甜在舌尖化开。下楼时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二十四分,这单能赚六块五。
回到车上,他打开接单界面。夜班补贴快开始了——晚上十一点半到凌晨两点,每单多补三块。这是他能坚持跑夜班的唯一理由:房租一千二,电费水费两百,吃饭省着点一个月八百,再给家里寄五百,剩下的才是自己的。上个月他跑了287单,到手五千一,比在仓库时多一千。
手指滑动,刷单。
十一点半整,补贴标识亮起。几乎同时,一条订单弹出:
【临江路老地方烧烤→临渊大学旧校区3号楼404室】
【配送费:12.5元(含夜间补贴)】
【备注:送到门口就行,别敲门】
陈默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旧校区?
临渊大学旧校区在新校区东侧,早就废弃了。他记得大一时听学长说过,那边二十年前就搬空了,因为要建新教学楼,但后来资金链断了,就一直荒着。他去过一次,跟几个同学去“探险”,结果被保安撵了出来——铁门锁着,里面杂草丛生,几栋红砖楼在夕阳下像生锈的骨架。
地址是……3号楼404室?
旧校区最高的楼也就三层。
陈默皱了皱眉。可能是恶作剧,或者顾客地址填错了。他点了“拒绝”,理由选“地址异常”。
但两分钟后,同一条订单又弹了出来。
配送费涨到了13元。
又拒绝。
又弹出来,13.5元。
陈默盯着屏幕上那个不断上涨的数字,喉结动了动。现在接普通单也就七八块,这一单就顶两单。地址异常可以上报,只要能送到附近拍照就行,钱照样拿。万一真是哪个胆大的学生跑旧校区玩,点了外卖又不敢出来拿呢?
手指落下,点击。
【接单成功】
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三十七分。从临江路到旧校区,骑快点十五分钟能到。送完这单就收工,回家洗个热水澡,明天白天还能多跑几单——明天是周末,单子多。
老地方烧烤店是个路边摊,老板是个光头大叔,围着油腻的围裙在烤炉前忙碌。陈默报了取餐号,老板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两个塑料盒,沉甸甸的。
“这么晚送哪儿啊?”老板随口问。
“旧校区那边。”
老板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旧校区?那边还有人?”
“可能有吧,学生胆子大。”
老板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烤串。陈默转身时,听见他嘀咕了一句:“年轻人,少往那地方跑……”
电动车穿过渐渐冷清的街道。
越往东走,路灯越稀疏。临渊市是个临海的工业城市,新城区高楼林立,老城区却还保留着八九十年代的样子。旧校区就在老城边缘,挨着一片待拆迁的平房区。陈默拐进一条小路,路两旁的老梧桐树枝叶茂密,把月光剪得支离破碎。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八百米,但地图上的定位已经在一片空白区域——旧校区太老,地图都没详细标注。陈默凭着记忆往前骑,直到看见那扇熟悉的铁门。
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锁链断了,搭在一边。
保安室窗户破了,里面漆黑一片。
陈默刹住车,脚撑地。手机屏幕的光照亮前方:院子里杂草有半人高,几栋红砖楼沉默地立在夜色里,窗户都是黑洞。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掏出手机给顾客打电话。
嘟——嘟——嘟——
响了七八声,接通了。
但没有说话声,只有细微的电流杂音。
“您好,光速骑手。”陈默说,“我到旧校区门口了,您是在3号楼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声音。
很年轻的女声,但冰冷得不带情绪。
“对。”
“那个……3号楼是哪个?我这边看有几栋楼。”
“最里面那栋,四楼。”
“好,那我给您送上去。”
“送到就行。”
电话挂断了。
陈默收起手机,从车筐里拿出外卖袋。他犹豫了一下,又从座位底下摸出个小型手电筒——这是上个月买的,九块九包邮,光线不强,但总比手机电筒耐用。
推开铁门,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手电光在杂草间劈开一道小路。陈默踩过干枯的草茎,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抬头看了眼那些黑漆漆的窗户,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看着。
但他没停下脚步。
脑子里算着账:这单13.5元,加上今晚跑的其他六单,总收入差不多七十。明天早上可以吃碗加牛肉的拉面,剩下的存起来,下个月或许能给电动车换组新电池——现在这组已经跑不了太远了。
手电光照到了“3号楼”的门牌。
红漆几乎掉光了,但数字还依稀可辨。楼门敞开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陈默深吸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
楼梯是水泥的,积了厚厚的灰。手电光照上去,能看到自己新鲜的脚印。一楼、二楼、三楼……每层楼都有长长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门牌号模糊不清。
他停在三楼楼梯口,往上照。
还有一段楼梯,通向四楼。
真的有四楼?
陈默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出来。但钱已经接了,现在取消订单会被扣钱,可能还会影响接单率。他咬咬牙,抬脚往上走。
十二级台阶。
四楼走廊出现在眼前,和下面几层没什么不同,只是更破旧些。走廊尽头有扇窗,月光从破玻璃里漏进来,在地面上铺出一块惨白。
404室在走廊中间。
陈默走过去,手电光扫过门牌:404,红漆写的,字迹清晰得有点突兀。他抬手,准备敲门,想起备注里那句“别敲门”,手又放下了。
“您好,外卖到了。”
他对着门说。
没有回应。
他又说了一遍,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这时,门开了。
不是被推开的,是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门后是更浓的黑暗。
陈默把手电照进去。
房间是空的。
真正的空——没有家具,没有杂物,甚至连灰尘都很少。地面是水泥的,墙壁是裸露的红砖,天花板上有几根电线垂下来。房间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张课桌。
课桌后面,坐着一个人。
是个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她背对着门,坐在一张老式木凳上,面前摊开一本书。
陈默愣住了。
他以为会是恶作剧的学生,或者是流浪汉,甚至做好了被吓一跳的准备。但眼前这一幕……太奇怪了。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能住人,这女孩为什么半夜在这里?
“您的外卖。”他提高声音。
女孩没回头,只是轻轻说:“放桌上吧。”
陈默提着袋子走进去。地面很干净,脚步声清晰。他把外卖袋放在课桌一角,瞥了眼那本书——是本很旧的《诗经》,纸页泛黄。
“还需要什么吗?”他例行公事地问。
“没有了。”女孩说,“谢谢。”
陈默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女孩还是背对着他,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看书。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在她身上。
陈默的呼吸停了。
他看见,月光下,女孩的脚下没有影子。
不,不止。
她的脚根本没有挨着地面——裙摆下方,双脚悬空,离地大约两寸。
手电筒从手里滑落,“啪”地掉在地上,光柱乱滚。
陈默死死盯着那双悬空的脚,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跑,但腿像灌了铅;想喊,但喉咙发不出声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你看见了。”
女孩的声音响起,还是那么平静,甚至有点……悲伤。
她慢慢转过身。
陈默看见了她的脸。很清秀,十七八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像纸。但她的眼睛是正常的,黑色的瞳孔,没有电影里那种诡异的光。
“对不起。”女孩轻声说,“吓到你了。”
“你……”陈默终于挤出声音,“你是……”
“我叫李小雨。”女孩说,“二十年前,死在这里。”
陈默后退一步,背撞在门框上。他想起身捡手电,但手抖得厉害。
“别怕。”李小雨飘了起来——真的是飘,从凳子上缓缓升起,悬在离地半米的高度,“我不会伤害你。你只是……看见了而已。”
“前两个看见的人,都跑了。”
“他们尖叫着,逃跑,摔下楼梯。”
“然后,就死了。”
李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像耳语。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人看见我。”
陈默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鬼?真的有鬼?可这太荒谬了,他活了二十四年,信过的最玄乎的东西是星座运势。但眼前的一切怎么解释?悬空的脚,没有影子,还有她说的……
前两个外卖员?
“你……你想干什么?”他声音发颤。
“我想有人记得我。”李小雨说,“我在这里二十年了,没人记得我。父母搬走了,同学毕业了,连学校都搬走了。我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真的死了。但如果我死了,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如果我活着,为什么没人看得见我?”
陈默的恐惧稍微退了一点,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不是勇敢,更像是……同情。这女孩看起来不凶,甚至有点可怜。但他没放松警惕,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报警?说什么?我见鬼了?】
【逃跑?她刚才说了,前两个逃跑的都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那个……李小雨同学,你的外卖要凉了。”
李小雨抬起头,看着他。
“你……不怕吗?”
“怕。”陈默老实说,“但我要是跑了,是不是也会摔下楼梯?”
李小雨愣了一下,然后,她笑了。
很轻很淡的笑,但确实在笑。
“你比他们聪明。”她说,“前两个人,看见我就跑,然后……楼梯突然多了一级,他们踩空了。”
陈默后背发凉。他进来时数了台阶,十二级。但如果楼梯会变……
“不过你既然没跑,”李小雨飘回凳子前,坐下——虽然还是悬空,“那应该没事。规则是……恐惧会吸引更多恐惧。你不怕,它就不来。”
“它?”
“这栋楼里的其他东西。”李小雨翻开《诗经》,“我只是个看书的,但有些……不太友好。”
陈默决定不深究“其他东西”是什么。他现在只想离开。
“那……我能走了吗?”
“可以。”李小雨说,“不过你最好等一会儿。现在外面……不太平静。”
她话音刚落,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慢,从楼梯方向传来。
嗒。
嗒。
嗒。
陈默全身汗毛倒竖。他看向李小雨,后者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脚步声停在404门口。
陈默屏住呼吸,眼睛盯着门缝。走廊里的月光被一个影子挡住了——那影子很高大,扭曲,不像人形。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楼梯方向。
李小雨松了口气。
“它走了。”她说,“你可以回去了。走楼梯时数台阶,如果是十二级,就正常走。如果是十三级……就退回来,等一分钟再走。”
陈默点点头,捡起手电。光柱照向门外,走廊空荡荡的。
“等等。”李小雨叫住他。
她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递过来——是个很旧的铁皮发卡,蝴蝶形状,漆都磨掉了。
“这个给你。”她说,“如果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拿着它,它们会觉得你是我朋友。”
陈默犹豫了一下,接过发卡。冰凉的触感。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没跑。”李小雨笑了笑,“而且,你跟我说了话。二十年了,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话。”
陈默握紧发卡,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来。
“李小雨。”
“嗯?”
“我会记得你的。”
女孩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然后她笑了,这次笑得真切了些。
“谢谢。”
陈默走出404,轻轻带上门。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他走到楼梯口,手电光照下去。
一级,两级,三级……
数到十二级。
他松了口气,快步下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里回荡,但这次他没有回头。
一楼,楼门,院子,铁门。
跨出铁门的那一刻,陈默几乎虚脱。他靠在电动车上,大口喘气。夜风吹在汗湿的后背上,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手机突然震动。
不是来电,不是消息。
屏幕自己亮了起来,显示出一行他从没见过的蓝色字体:
【检测到首次灵异接触】
【系统激活中……】
【激活完成】
【深渊观测者系统为您服务】
陈默盯着屏幕,脑子再次宕机。
什么……系统?
屏幕变化,出现一个简洁的界面:
【宿主:陈默】
【等级:见习观测者(0/100)】
【当前任务:送餐到旧教学楼(D级)】
【任务状态:已完成】
【奖励结算中……】
【获得:积分×50,抽奖机会×1】
【新手礼包已发放至储物空间】
【提示:暴露系统、任务失败将导致生命危险,请谨慎对待】
陈默眨了眨眼。
幻觉?惊吓过度?他用力掐了下大腿,疼。
不是幻觉。
他颤着手点开那个“储物空间”,里面只有一个格子,放着一个红色礼盒图标。点击,礼盒打开:
【获得:基础护身符×1(可抵御一次低级灵异攻击)】
【获得:阴气感应器×1(可感知附近灵异存在)】
【获得:积分×100】
手机又震了一下。
【新手引导任务发布:熟悉系统界面】
【任务要求:查看个人信息、任务列表、系统商城】
【任务奖励:积分×10】
【失败惩罚:无】
陈默站在旧校区门外,夜风吹得他浑身发冷。他抬头看了眼那栋黑漆漆的3号楼,四楼那扇窗户依然漆黑。
他想起李小雨悬空的脚。
想起走廊里那个扭曲的影子。
想起她说“规则是恐惧会吸引更多恐惧”。
然后他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个简洁到冷酷的系统界面。
“所以,”他喃喃自语,“这不是结束。”
“是刚开始。”
电动车还停在路边,车灯亮着微弱的光。陈默跨上车,转动钥匙。引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他没立刻离开,而是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旧校区铁门拍了张照。这是送外卖的习惯——证明自己来过。
照片上,生锈的铁门虚掩着,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陈默收起手机,拧动油门。电动车驶离旧校区,驶上回城的路。
路灯一盏盏向后掠去。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鬼,系统,任务,积分……还有明天要交的房租,电动车该换的电池,家里妈妈昨天打电话说爸爸腰疼又犯了……
到一个红灯前,他停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铁皮发卡。
蝴蝶形状,漆都磨掉了,边缘有点扎手。
他看了几秒,把它别在了外卖服的内衬上。
绿灯亮起。
电动车继续前行。陈默看了眼后视镜,旧校区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手机还在口袋里,屏幕暗着,但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那个系统,那些任务,那个冰冷的声音说的“生命危险”。
还有,他答应了一个叫李小雨的女孩。
会记得她。
夜风吹在脸上,冷冽又清醒。
陈默忽然笑了,那笑容有点苦,有点无奈,又有点认命后的释然。
“行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送外卖是送,送这个也是送。”
“好歹……配送费高点。”
电动车拐进小区,停在楼下。
他锁好车,提着空空的外卖箱上楼。老旧的楼梯间里,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
走到三楼家门口,他掏出钥匙。
门开,屋里一片漆黑。
他打开灯,把钥匙扔在鞋柜上,外卖箱放在墙角。然后他走到窗前,点了根烟——他很少抽烟,只有特别累或者特别烦的时候。
烟雾在灯光下缓缓升起。
窗外,临渊市的夜晚还在继续。远处有新区的霓虹,近处有老街的灯火,更远处是漆黑的海平面。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但陈默知道,不一样了。
抽完烟,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重,胡子该刮了,头发也该剪了。一个普通的、疲惫的、二十四岁的外卖员。
他想起李小雨说“你比他们聪明”。
想起系统说“任务失败将导致生命危险”。
想起口袋里那个发卡。
“明天,”他对镜子里的自己说,“明天再说。”
他躺到床上,关了灯。
黑暗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下去。
窗外有车驶过,灯光在天花板上划过一道弧,消失。
陈默闭上眼。
他梦见自己在爬楼梯。
一级,两级,三级……
数到十二级。
然后他抬头,看见第十三阶台阶。
台阶上坐着李小雨,穿着白裙子,手里捧着那本《诗经》。
她对他笑了笑,说:
“你看,你还是回来了。”
陈默睁开眼。
天还没亮,窗外是深蓝色的凌晨。
他摸过手机,屏幕亮起:凌晨四点十七分。
没有新消息,没有新订单,系统界面安静地停留在个人主页。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几分钟,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白,但旧校区的方向,还沉在浓稠的夜色里。
陈默点了第二根烟。
这次他没抽,只是看着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某种微弱的、固执的光。
“配送费高,”他重复了一遍昨晚的话,“但也得看有没有命拿。”
烟烧到尽头,烫了手。
他松开手指,烟蒂掉进窗台上的易拉罐里,“滋”的一声。
天快亮了。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他还得送外卖。
还得活着。
陈默回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
这次他没做梦。
只是黑暗中,那个铁皮发卡在外卖服内衬上,贴着胸口的位置,微微发凉。
像某个约定的印记。
像某个开始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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