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韩破天从葬神谷回来，身受重伤，被心爱的道侣姬柔云背叛击杀，只剩下一缕残魂逃生。那一日，葬神谷的血色残阳染红了半边天，他握着断裂的轩辕剑柄，看着胸口那柄淬了化魂散的匕首——那是姬柔云亲手送他的定情信物，如今却成了刺穿他心脏的凶器。他看见姬柔云站在魔主身边，白衣胜雪，容颜依旧绝世，眼中却再无半分往昔的柔情，只有冰冷的决绝。"破天，你的剑神位格，我要了。"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棱，扎进他正在溃散的神魂里。
宇宙法则在崩塌，他的神体寸寸碎裂，神魂如风中残烛。纵横宇宙万载，斩过域外天魔，劈开混沌星云，却没想到最终会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浓烈的不甘与怨恨化作最后的执念，裹挟着那缕即将熄灭的残魂，撕裂了时空壁垒。他不知道飘了多久，像一片无根的浮萍，穿过无数星辰碎片，直到感应到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气息——那是与他同名的一缕生机，在某个偏远凡界的角落里，正随着一个少年的生命一同流逝。
漏风的窗纸缝里钻进来的夜风，卷着后院桂树的残香，裹着彻骨的冷意，往韩破天的脖子里钻。他喉结动了动，本能地想缩缩肩膀，可胸口传来的剧痛却像无数把烧红的小剑，顺着骨缝往脑子里扎——这疼太真实了，不是前世神魂飘荡时那种虚无的灼痛，是活人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肺腑间仿佛灌满了滚烫的铅水，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泛起针扎似的酸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动，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霉味与草药味混合的气息，甚至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意识像浸在浊水里的棉絮，慢慢浮上来。首先钻进耳朵的是抽抽搭搭的哭声，细细的，像春日檐角的雨丝："少爷，你醒醒啊……小翠以后再也不偷偷给你留桂花糕了，再也不劝你去跟大夫人求情了……你别丢下小翠……"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听得人心里发紧。韩破天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透过朦胧的水汽，落在床边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韩破天睫毛颤了颤，终于掀开眼皮。入目是泛黄的帐顶，帐角绣着的韩家徽章已经褪成浅粉色，像被揉皱的桃花。那徽章绣工粗糙，丝线都松脱了好几处，一看便知是多年前的旧物。床边趴着个穿粗布青衣的少女，发间插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侧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她的指甲盖泛着青白，却还死死攥着他的手腕，指节泛着不真实的白。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枯黄的发丝垂落在额前，沾着些许灰尘，显然是连日未曾好好打理过。
"小翠……"他喉咙像吞了沙子，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这两个字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声音嘶哑干涩，完全没有了前世剑神的威严，只剩下少年人特有的虚弱。
少女猛地抬头，额角还沾着未擦干净的药渣，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少爷！你、你醒了？"她慌慌张张去摸桌上的陶壶，手忙脚乱间碰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洒在青石板地上，散着苦丝丝的药香。那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缺了口的边缘磕出更多碎片，药汁迅速在地面晕开，像一朵丑陋的褐色花朵。丘小翠惊呼一声，连忙蹲下身去收拾，手指被碎瓷片划破了也没察觉，只是一个劲地念叨："哎呀，这可怎么办，就剩这点药了……"
韩破天看着她忙乱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剑神殿后殿的丹房——那时姬柔云总爱抱着装着桂花蜜的瓷罐，站在丹炉边笑他"剑神也怕苦"。丹房里燃着千年龙涎香，白玉丹炉散发着温润的光晕，空气中飘着各种珍稀药材的清香。姬柔云会用银匙舀起琥珀色的桂花蜜，一点点喂进他嘴里，甜香瞬间驱散药苦。可眼前的少女连个像样的瓷碗都没有，用的是缺了口的陶碗，却把仅有的两颗蜜枣藏在他枕头底下，怕他喝药苦。那蜜枣干瘪瘦小，显然是放了很久的，可这却是丘小翠能拿出的最好东西。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他想起自己是一代剑神韩破天，前世剑神殿殿主，手持轩辕剑纵横宇宙的剑神。那时的他，一念可碎星辰，一怒可撼乾坤，麾下弟子亿万，诸天万域无人敢撄其锋。他想起自己曾站在宇宙之巅，看星河运转，观日月生灭，何等意气风发。也想起自己是韩家的废柴少爷，韩家旁系三房的独子，因为天生经脉堵塞，连武徒一重都练不到，被族里人当作笑话。族学里的弟子们总爱围着他起哄，叫他"废物韩"，用石子扔他的窗户，嘲笑他永远只能是个任人欺凌的蝼蚁。三天前，他为了护着被赵无极调戏的丘小翠，被那纨绔用铁棍打断了三根肋骨，吐着血倒在韩家后巷的烂泥里——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泞，糊满了他的口鼻，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丘小翠撕心裂肺的哭喊。原主已经死了，是他的残魂，顺着那丝同名字的机缘，钻了进来。
"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丘小翠端着重新倒满的药碗，指尖还在发抖。她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了半碗药，大概是之前煎好剩下的。她的袖口破了个洞，露出里面冻得通红的手腕，那是昨天给韩破天熬药时，被药罐烫的。烫伤处红肿一片，起了好几个燎泡，显然没有得到任何医治，只是随意用布条缠了缠。
韩破天伸手，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很凉，像前世剑神殿冰库里的玄铁。那冰库藏着他收集的无数神兵利器，寒气逼人，连神体都能冻结。他忽然想起前世姬柔云的手，永远带着兰花香，软得像没有骨头，肌肤细腻如玉。可最后就是那双手，握着涂了化魂散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胸口。那匕首上淬的化魂散，是他亲手为她炼制的防身丹药，却成了终结自己性命的毒药。
"我没事。"他把丘小翠的手包进自己掌心里，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进去，"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具身体虽然孱弱，但里面住着的是剑神的灵魂。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他在乎的人，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丘小翠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尖，抽回手去擦眼角的泪："少爷又说胡话了……你能醒过来，小翠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可她的嘴角却翘起来，像朵被晨露浇醒的牵牛花。她低下头，用袖子偷偷抹了抹眼睛，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难掩喜悦："药快凉了，少爷趁热喝吧，喝了药伤才能好。"
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朽坏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散架。韩福的大嗓门像破锣一样砸进来："韩破天，你个废——"他的话卡在喉咙里，瞪着韩破天的眼睛，忽然觉得后颈发毛。韩福是大夫人的远房亲戚，仗着这层关系在三房作威作福，平日里没少克扣原主的月钱，欺负丘小翠。此刻他本是来催缴所谓的"汤药费"，准备好好羞辱一番这个半死不活的废柴少爷，可对上韩破天眼神的刹那，他像被冰水浇头，浑身一颤。那哪里是个被打断肋骨的废柴？分明是头刚从沉睡里醒过来的雄狮，眼神里的冷意，比韩家祠堂里的关公像还吓人。那眼神深邃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让韩福下意识地想要下跪。
"韩管事。"韩破天靠在床头，声音轻得像片落在剑鞘上的叶子，可每个字都带着股子压人的气势，"我记得，上个月你借走我娘留下的翡翠簪，说是要给你家儿媳当添妆？"那翡翠簪是原主母亲的遗物，成色极佳，是三房仅剩的值钱物件。原主懦弱，韩福说借，他不敢不允，实则是明抢。
韩福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顺着油腻的脸颊滑落。那簪子是原主母亲的遗物，原主懦弱，不敢要回来，可眼前的韩破天，眼神里的狠劲让他想起去年在城门口斩了三个马贼的刑堂总管——那是能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明天就送回来！"韩福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踩翻门槛，"还有那月钱……我记错了，三房的月钱早就发了！下个月的也一起送来！"他生怕韩破天追究，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他心悸的房间。
门"哐当"一声关上，韩福连滚带爬地跑了，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丘小翠瞪圆了眼睛，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少爷，你、你怎么敢跟韩福这么说话？他是大夫人的远房亲戚！"在她印象里，自家少爷向来是逆来顺受的，别说顶撞韩福，就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天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又惊又怕。
韩破天摸了摸左眉骨——那里有一道浅淡的剑痕，是前世跟魔主麾下的骨魔对战时留下的。当时骨魔的骨刃划破他的眉骨，留下这道永不磨灭的印记，没想到重生后居然还在。这道剑痕像是一个象征，提醒着他前世的荣耀与伤痛。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又大又圆，清冷的光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银霜。月亮里像是映着姬柔云的脸，映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破天，对不起，我要的，你给不了。"她要的是什么？是更高的地位？更强大的力量？还是魔主许诺的什么好处？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背叛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
"小翠。"他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了敲床沿——那是前世剑神殿殿主思考时的习惯，每当他思索剑道至理或谋划大事时，都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此刻他在思考，如何修复这具残破的身体，如何打通堵塞的经脉，如何在这个陌生的凡界重新崛起。
丘小翠拿来木盒。那是个破破烂烂的榆木盒，边角都磨圆了，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木头纹理，锁孔里塞着半截断钥匙。这是原主用来存放"宝贝"的盒子，里面除了那本偷来的剑谱，就只有几颗磨得光滑的石子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韩破天捏着盒盖，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微光——那是混沌神魔血脉的力量，前世他用这股力量劈开过大千世界的壁垒，平定过域外魔渊的浩劫，现在只是开个木盒，简直易如反掌。淡金色的光芒如流水般渗入木盒缝隙，只听"咔哒"一声轻响，腐朽的锁芯应声而断。
盒盖"咔嗒"一声弹开。里面躺着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封皮上写着"基础剑法"四个歪歪扭扭的字——那是原主偷着从韩家武库拿的，因为看不懂，被族里的武师骂成"废物中的废物"。册子纸张发黄发脆，边角卷起，显然是被翻阅过无数次的。原主虽然无法修炼，却对武道有着近乎执着的渴望，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对着这本剑谱发呆，比划着上面的招式。
韩破天翻开小册子。第一页画着个持剑的小人，姿势歪歪斜斜的，线条粗糙，比例失调，看起来颇为滑稽。可他却笑了——那是剑神殿最基础的"起剑式"，前世他教过无数弟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这"起剑式"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剑道的根本法理，是万丈高楼的基石。原主看不懂，只觉得图画可笑，却不知自己无意中得到了何等珍贵的东西。
丘小翠凑过来，踮着脚看，小脸上满是好奇："少爷，你要练剑？"她知道自家少爷一直梦想着能修炼武道，可天生经脉堵塞，这终究只是奢望。她有些担心，怕少爷因为激动牵动伤势。
"嗯。"韩破天摸着小册子上的折痕，眼神里闪着剑刃般的光，"我要练剑，练最厉害的剑。"他想起轩辕剑——那把跟着他征战一生的神剑，此刻应该还在葬神谷的废墟里等着他。只要他能重塑神体，恢复力量，总有一天能重回葬神谷，取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想起《万剑归宗诀》——那本蕴含剑道至理的至尊剑谱，前世他还没来得及修炼到极致，就被姬柔云打断了。这一世，他要将这部剑诀修炼到巅峰，达到前无古人的境界。
窗外的风忽然大了些，吹得窗纸哗哗响，仿佛有鬼怪在外面拍打着窗户。丘小翠打了个寒颤，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韩破天的肩膀："少爷，天不早了，你歇着吧。等你伤好了，小翠陪你一起看剑谱。"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这几天她衣不解带地照顾韩破天，几乎没合过眼。
韩破天躺下，看着丘小翠吹灭蜡烛，昏黄的烛光最后跳跃了一下，房间陷入黑暗。他能感觉到丘小翠蜷缩在床边的地铺上，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却依旧睡得很沉。他摸着她留在被角的温度，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温暖，真实而质朴。他想起前世的辉煌，万众敬仰，却最终落得众叛亲离；想起今生的屈辱，被人欺凌，却有这样一个傻丫头不离不弃。想起姬柔云的背叛，那深入骨髓的痛至今仍在神魂中萦绕；想起丘小翠的眼泪，滚烫而真挚，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股熊熊的火，在他的经脉里燃烧。那火焰并非真气，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执念与决心，灼烧着堵塞的经脉，带来阵阵剧痛，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他攥紧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既然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那他就要把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属于他的剑神位格，他要夺回；属于他的轩辕神剑，他要取回；属于他的剑道巅峰，他要重新站上。要把欺负过他、欺负过丘小翠的人，都踩在脚下。韩福、赵无极、大夫人……所有曾经轻视他、侮辱他、伤害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要让姬柔云知道，背叛剑神的代价——他会找到她，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终生。要让整个宇宙，再一次记住"韩破天"这三个字。这一次，他不仅要做剑神，还要做无人能及、无人敢叛的至尊剑神！
月光从窗纸缝里钻进来，照在他左眉骨的剑痕上，泛着淡金色的光。那光芒微弱却坚定，如同他此刻的意志。床上的少年，眼睛里映着月亮，映着剑影，映着一个属于剑神的未来。在这片陌生的凡界土地上他的传奇，将重新书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