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盗画皮
翊善坊的夜比西市更黑。
没有夜市灯火,没有酒肆喧哗,只有高墙夹着窄巷,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林衍按袁天罡所说——子时,翊善坊——找到那处宅子时,坊门早已落锁。
他是从排水渠的缺口钻进来的,袍角沾了污秽,浑身散发着阴沟的酸腐气。
宅子在坊西北角,独门独院,门楣上挂的牌匾已经朽烂,字迹模糊不清。
袁天罡只给了地址,没说什么人住这儿,也没说来了做什么。
林衍在巷口阴影里站了一炷香时间。
他在观察。
宅子周围三户人家,两户窗黑着,一户亮着微弱的油灯光——是个老妪在纺线,影子投在窗纸上,佝偻如虾。
没有盯梢的人,至少明面上没有。
但西市那个卖柴的汉子消失后,他总觉得有眼睛粘在背上。
灰雪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雾,从地面升起,贴着墙根流动,湿冷刺骨。
林衍裹紧袍子,手指在袖中摩挲着那枚司天监铜牌。
冰凉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提醒他这不是梦。
子时一刻。
他走向宅门。
门没锁,一推就开,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口枯井,井沿爬满青苔。
正屋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摇曳的光——不是烛火,是灯笼。
纸灯笼,蒙着惨白的绢纱,挂在屋檐下,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林衍停在院中,没贸然进屋。
他先看地面——灰雪积了薄薄一层,但有几处脚印凌乱重叠,大小不一,至少三人来过。
脚印延伸到正屋门口,然后……消失了。
不是走进屋,是走到门口就没了。
他蹲下身,细看那些脚印。
鞋底纹路很特别:前掌深,后跟浅,走路时习惯前倾。
不是文官,也不是普通百姓。
是练家子,或者……长期跋涉的人。
还有一处脚印边缘有拖曳的痕迹,像是拖着什么重物。
林衍起身,走到正屋门前。
他没推门,先侧耳听。
静得可怕。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连老鼠爬过的窸窣都没有。
只有夜风穿过破窗的呜咽,还有灯笼竹骨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伸手,指尖触到门板。
木头冰凉,表面有一层黏腻的东西——还没干透的血。
林衍缩回手,从褡裢里摸出块布巾裹住手掌,用力推开门。
血腥味扑面而来。
浓烈得让人作呕,混合着那股熟悉的甜腻香气。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门外灯笼的惨白光线斜斜照入,在地上投出扭曲的光斑。
光斑中央,躺着个人。
或者说,曾经是个人。
脸没了。
整张脸皮被完整剥离,从发际线到下颚,边缘整齐得像匠人裁剪皮革。
剩下的部分血肉模糊,但颈部的切口却异常干净,血管和肌肉断面清晰可见,几乎没有喷溅的血迹。
尸体穿着靛蓝色常服。
林衍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颜色,这布料——和昨晚门缝里那片布一模一样。
内卫。
他强迫自己往前走两步,靠近尸体。
死者是个男子,体格健壮,手掌粗大,虎口和指根有厚茧——长期握刀的手。
腰间没有佩刀,但腰带上有挂刀的扣环,空了。
脖子上除了那道致命切口,还有一圈细密的针孔,排列成奇怪的图案,像某种符文。
林衍蹲下身,想看得更仔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破风声。
是刀——刀锋撕裂空气的尖啸。
林衍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扑倒,翻滚到尸体另一侧。
刚才站的位置,一把横刀深深劈入门框,木屑飞溅。
持刀的人站在门口,逆着灯笼的光,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轮廓,像一尊铁塔。
“狗贼!”
那人嘶吼,嗓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偿命来!”
他拔刀再劈。
这一刀更狠,直奔林衍面门。
林衍来不及起身,抓起手边一只陶罐砸过去。
陶罐被刀锋劈碎,碎片四溅,但阻了半瞬。
就这半瞬,林衍看清了来人的脸。
三十岁上下,国字脸,浓眉,左颊一道新鲜的伤疤还在渗血。
眼睛布满血丝,疯狂——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那种疯狂。
“等等!”
林衍滚到墙角,大喊,“我不是——”
刀锋没停。
第三刀横扫,砍向林衍脖颈。
这一刀林衍躲不开了。
他闭上眼,手指摸向怀里的算盘——
“铛!”
金属撞击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
预想的疼痛没来。
林衍睁眼,看见另一把刀架住了劈来的横刀。
第三个人。
不知何时出现的,像从阴影里长出来的一样。
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
细长,眼角微微上挑,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淡金色。
是个女人。
林衍从身形判断。
她用的不是刀,是两把短刃,一正一反握着,架住横刀的力道看似轻巧,却让那魁梧汉子寸进不得。
“斩铁,”黑衣女子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杀错人了。”
叫斩铁的汉子喘着粗气,刀刃压在短刃上颤抖:
“滚开!影蛾,你护着他?你也是他们的人?!”
“他不是内卫。”
叫影蛾的女子手腕一翻,短刃错开横刀,顺势一带,斩铁被带得踉跄两步,“你看清楚,他身上没那股臭味。”
斩铁这才死死盯住林衍。
林衍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
他手里还握着算盘,珠子在指间无声滑动。
“你是斩铁?”
林衍问,“陇右道折冲府队正,三年前马鬼坡事件唯一幸存者?”
斩铁瞳孔骤缩。
“你怎么知道?”
“袁天罡给我的卷宗里提到过你。”
林衍从怀里摸出铜牌,亮了一下,“司天监临时执事,奉命调查灰雪和画皮案。”
斩铁盯着铜牌,又看看林衍,眼神里的疯狂稍稍退去,但警惕丝毫未减。
“袁天罡……他让你来这儿?”
“他让我子时来翊善坊这处宅子。”
林衍收起铜牌,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没说会遇见你,也没说会有第二具画皮尸体。”
“第二具?”
影蛾突然开口。
她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林衍。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在昏暗里像猫一样,“你说……第二具?”
林衍点头:
“西市胭脂铺吴娘子,三天前死的,死法一样——脸皮完整剥离。”
影蛾沉默了几秒。
“这是我弟弟。”她说。
声音很轻,但字字砸在地上。
林衍愣住。
斩铁也愣住了,握刀的手松了松。
“你弟弟?”
斩铁嘶声问,“你弟弟是内卫?”
“曾经是。”
影蛾走到尸体旁蹲下,手指悬在那圈针孔上方,没碰触,“三年前他被调去‘特殊稽查队’,之后就再没回家。我找了他两年多,最后线索断在翊善坊。”
她抬起头,看向林衍:
“你说西市也有一具。尸体在哪?”
“县衙停尸房。但应该已经处理了,或者……”
林衍顿了顿,“被转移了。”
“因为死的是不该存在的人。”
斩铁接话,语气嘲讽,“宫女、宦官、小吏,还有我这种‘已死’的逃兵。”
林衍看向他:
“马鬼坡到底发生了什么?”
斩铁的脸扭曲了一瞬。
他没回答,而是走到窗边,推开破旧的窗板。
月光涌进来,照在他脸上那道伤疤上,狰狞如蜈蚣。
“八十个人。”
他对着窗外说,声音空洞,“八十个兄弟,护送一批‘军械’去陇右。走到马鬼坡,晚上扎营,有人发了疯。”
他转过头,眼睛血红。
“不是普通的发疯。是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见人就杀。我们被迫还手,可杀了一个,又疯两个。一夜之间,八十人自相残杀,只剩下我。”
“为什么你没事?”林衍问。
斩铁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因为我那晚值夜,没吃营地发的‘抗寒药丸’。”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扔给林衍,“就这东西。”
林衍接住,解开布袋。
里面是几颗暗红色的药丸,已经干硬,表面有白色霜状结晶。
他凑近闻了闻——甜腻香气,混合着极淡的丹砂味。

和灰雪里的气味同源。
“这是军中药丸?”林衍问。
“说是御寒提神,边军常备。”斩铁咬牙,“但我查了三年,这批药根本不是兵部配发的。是有人半路调包,混进了辎重队。”
“谁调包的?”
“不知道。”
斩铁看向地上的尸体,“但那次押运的负责人,就是内卫的一个校尉。和这家伙穿一样的衣服。”
线索开始连接。
林衍脑子飞快转动:灰雪(汞铅粉尘)→ 丹药(含同类成分)→ 马鬼坡事件(集体发狂)→ 画皮案(死者接触过丹药或灰雪?)→ 内卫(涉及运输和灭口)→ 影蛾弟弟(内卫成员,调查此事?)
“你弟弟,”林衍问影蛾,“他调去特殊稽查队后,有没有提过在查什么?”
影蛾沉默片刻。
“他最后一次见我,说发现了‘大人物’的秘密。”
她手指轻轻拂过弟弟冰冷的手背,“说有人在用活人炼药,炼一种吃了能‘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仙丹。但他没说具体是谁,只给了我一个地址。”
“哪?”
“平康坊,醉月楼。
”影蛾抬头,“他说如果他没回来,就去醉月楼找一个叫‘蝶灵’的舞姬,她手里有证据。但是…我沒找到。”
林衍记下这个名字。
斩铁突然开口:“你们说完了没?”
语气不耐烦。
“说完了就赶紧走。这地方不能久留。”
他走到门口,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刚才打斗声不小,很快会有人来。”
“去哪?”林衍问。
“我怎么知道?”
斩铁瞪他,“你不是司天监的人吗?袁天罡没给你安排去处?”
话音未落,院子里的灯笼忽然灭了。
不是风吹的,是有人用石子打灭了灯芯。
整个院子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月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院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青袍,高冠,负手而立。
月光照在他脸上,正是袁天罡。
“三位聊得挺热闹。”
袁天罡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本官还以为你们会先打生死。”
斩铁握紧刀柄。
影蛾短刃出鞘半寸。
林衍站在原地,算盘珠子捏在指尖。
袁天罡从墙头飘然而下,落地无声。
他走到正屋门口,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
“又一个。”
他说,“这是第七个内卫死在这手法下了。”
“第七个?”
林衍皱眉,“你不是说总共十人?”
“那是平民。”
袁天罡走进屋,袖中滑出一支细长的银针,蹲下身刺入尸体颈部的针孔,“内卫死的,不算在‘不该存在’的人里。他们连草席都没有,直接扔化人场烧成灰。”
银针拔出,针尖变成诡异的紫黑色。
“同样的毒。”
袁天罡把银针递给林衍,“和灰雪、和吴娘子尸体里的,一模一样。”
林衍接过银针细看。
针尖的紫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不是血液,是某种化合物结晶。
“这是什么毒?”他问。
“本官也不知道。”
袁天罡站起身,扫视三人,“所以才需要你们。”
斩铁冷笑:
“需要我做什么?再当一次诱饵?”
“你需要真相。”
袁天罡看向他,“马鬼坡八十条人命的真相。你追查三年,线索断在内卫,对吧?因为内卫背后,还有人。”
“谁?”
袁天罡没回答,而是看向影蛾:
“你需要找到弟弟被杀的真正原因,以及他留下的证据。那些证据,足够让你报仇。”
最后,他看向林衍:
“你需要活命。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西市有人盯你,内卫很快会查到你头上。没有本官庇护,你活不过三天。”
三个人都没说话。
夜风穿过破窗,吹得尸体衣摆轻轻晃动。
“所以,”林衍缓缓开口,“大人是要我们三个……合作?”
“不是合作。”
袁天罡从袖中取出三份卷宗,分别扔给三人,“是交易。本官给你们庇护和线索,你们去查清这一切。查清了,你们活;查不清,或者背叛——”
他顿了顿。
“本官会让你们死得比他们还惨。”
斩铁翻开卷宗。
第一页是他自己的画像,下面密密麻麻写着他在陇右的履历、马鬼坡事件详细记录、这三年追查的每一步。
详尽得可怕。
影蛾的卷宗里,是她弟弟在内卫的全部档案,包括三次秘密任务的时间地点,最后一次任务的目标人物代号,甚至有几封加密通信的破译内容。
林衍的卷宗最薄,但最让他心惊。
上面写着他穿越后这三年的一举一动:哪天在哪算命,和哪些人说过话,买了什么书,甚至包括他偷偷试验灰雪配比的记录。
最后一句话用朱笔标注:
“疑似知晓‘浊气’本质,需密切监视。”
浊气。
林衍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灰雪、丹药、画皮案背后那个东西的名字。
“怎么样?”袁天罡问。
斩铁合上卷宗,脸色铁青:“我有选择吗?”
“没有。”
影蛾把卷宗收进怀里,短刃归鞘:“我只要杀我弟弟的人。”
“你会找到的。”
袁天罡说,“前提是听话。”
两人都看向林衍。
林衍还在看那句“浊气”。
他抬起头,迎上袁天罡的目光。
“我需要知道更多。”
他说,“关于‘浊气’,关于这一切背后的势力。你不能只给线索,不给背景。”
袁天罡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
“聪明。”
他说,“明天辰时,司天监侧门,有人接你。你会看到想看的。”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
斩铁叫住他,“这尸体怎么办?”
“本官会处理。”
袁天罡头也不回,“你们现在立刻离开。从后巷走,有人在巷口等,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
袁天罡消失在门外。
屋里又只剩下三人,和一具没有脸的尸体。
斩铁啐了一口,收起刀,率先往后门走。
影蛾最后看了一眼弟弟,伸手合上他圆睁的眼睛,转身跟上。
林衍走在最后。
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尸体颈部的针孔。
那些符文一样的排列,他好像在哪见过……在炀帝手札的残页上?
他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
后巷果然有人等——是个穿灰衣的老仆,提着盏昏暗的灯笼,见三人出来,只说了句“跟我来”,便转身带路。
巷子很深,七拐八绕,几乎要迷路。
林衍默默记着路线:左转三次,右转两次,过一座小石桥,进一个没有门牌的小院。
院子很普通,三间厢房,一口水井。老仆指了指正房:
“吃的用的里面都有。天亮前别出去。”
说完便走了,灯笼的光消失在巷口。
三人站在院子里,互相看着,气氛尴尬。
斩铁第一个打破沉默:“我住东厢。”
说完径直推门进屋,砰地关上门。
影蛾看了林衍一眼,没说话,走进西厢。
林衍站了一会儿,走进正房。
屋里陈设简单,但干净。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胡饼和肉汤,还有一壶酒。
床铺已经铺好,被褥是新的。
他在桌边坐下,没动吃食,而是从怀里摸出那几颗从斩铁那里得到的药丸,放在油灯下细看。
暗红色,表面有白色结晶。
他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
极苦,随后是诡异的甜,最后喉咙像被火烧一样。
汞化合物。铅。还有……曼陀罗提取物?用来致幻的。
他把药丸收好,又拿出袁天罡给的卷宗,翻到关于自己的那部分。
字迹工整,记录详实,连他前天在书铺买了本《抱朴子》都记下了。
司天监的监视网,比他想的更严密。
窗外传来轻微响动。
林衍吹熄油灯,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影蛾站在井边,背对着这边。
她摘下了蒙面巾,月光照在她侧脸上——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眉眼细长,但嘴唇紧抿,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冷硬。
她在哭。
没有声音,只是肩膀微微颤抖,泪水无声滑落,滴进井口的黑暗中。
林衍默默退回床边。
他躺下,睁眼看着漆黑的屋顶。
脑子里画面乱窜:吴娘子冰凉的手掌、灰雪里的汞铅、斩铁血红的眼睛、影蛾弟弟没有脸孔的尸体、袁天罡那句“浊气”。
还有那句朱笔批注:“需密切监视”。
他不是棋子。他是饵。
但饵也有饵的用处——至少能看清,到底是谁在垂钓。
窗外,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
寅时了。
天快亮了。
林衍闭上眼,手指在算盘珠子上轻轻滑动,计算着所有线索的可能性。
灰雪→丹药→发狂→画皮→内卫→浊气。
还缺关键一环。
那个把这一切串起来的“大人物”。
他忽然想起影蛾的话:她弟弟说,有人在用活人炼药,炼仙丹。
用活人。
林衍猛地睁开眼。
画皮案剥脸皮,也许不是为了恐吓,也不是为了灭口。
是为了……取材。
脸皮是人体最薄、神经最密集的部位。
如果某种炼丹术需要“人皮”作为媒介呢?
他坐起身,从褡裢里翻出在停尸房偷偷藏起的一小块吴娘子脸皮边缘的样本——用油纸包着,已经干硬。
对着月光看,皮肤内侧有极细微的、暗金色的纹路,像血管,但不是血管。
是药力渗透的痕迹。
他把样本收好,重新躺下。
这次,他真的开始理清思路了。
有人——可能是道门中人,也可能是有道术背景的权贵——在炼制一种需要人体组织作为材料的丹药。
这种丹药能让人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但也会导致发狂和畸变。
他们在边军试验(马鬼坡),在平民中扩散(灰雪),在内卫中灭口(画皮案)。
目的呢?
长生?权力?还是……
林衍想到袁天罡那句“浊气”。
气,在古代哲学里,是构成万物的本源。
浊气,就是被污染的本源。
如果有人能控制这种“污染”,是不是就能控制被污染的人?
他打了个寒颤。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青。
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也是他踏入这个漩涡的第二天。
他需要更多信息。
需要见到袁天罡承诺的“背景”。
需要查清“浊气”到底是什么。
还有,需要在这两个临时同伴——
一个狂怒的退役军官,一个悲伤的刺客——之间,找到合作的可能。
林衍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算盘的珠子在他掌心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在计算未知的凶吉。
而窗外,长安城正在醒来。
灰雪虽停,但雾更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