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云大殿的路，顾长歌走得异常艰难。
失去了灵力的护持，曾经那些被压制的暗伤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五脏六腑仿佛在燃烧，每一寸骨骼都在尖叫。
沿途遇到的宗门弟子，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师兄沦落至此，无不指指点点。
“快看，那就是顾长歌！听说他被废了修为逐出师门了！”
“活该！谁让他欺负林凡师弟，连师尊都看不下去了。”
“啧啧，以前多威风啊，现在像条丧家之犬一样。”
这些嘲讽的声音钻入顾长歌的耳中，却再也激不起他心中的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终于，他走出了青云宗的山门。
山风凛冽，吹在他单薄且满是血污的衣衫上，冷得刺骨。
顾长歌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耸立的青云山，那块刻着“青云宗”三个大字的石碑，曾是他誓死守护的荣耀，如今看来，却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再见了。”
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视线逐渐模糊，天地开始旋转。体力的透支和伤势的爆发，终于让他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山脚下的草丛中。
就在他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银铃声，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不似宗门内那些庸脂俗粉的香气，而是一种来自九天之上的清冷孤傲。
“咦？这里怎么有个半死不活的人？”
一道清冷而又带着几分好奇的女声响起。
“根骨俱断，丹田破碎，经脉尽毁……下手可真狠啊。不过，这人体内竟然有一块至尊骨的雏形在重生？有点意思。”
“本圣女正好缺个夫君来挡那些烦人的苍蝇……虽然残废了点，但长得还挺俊俏，就你了。”
……
与此同时，青云宗内。
顾长歌离开已经三个时辰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宗门看似恢复了平静，但一股诡异的不适感却在悄然蔓延。
**膳食堂。**
“砰！”
洛璃愤怒地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子上，对着面前的杂役弟子发火：“这是什么东西？这灵兽肉羹为什么这么腥？这灵米为什么这么硬？你们是想硌掉本小姐的牙吗？”
杂役弟子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磕头：“小师叔饶命啊！这……这就是按照膳食堂的标准做法做的啊。”
“胡说！以前大师兄送来的肉羹，入口即化，灵气充裕，根本没有这种腥味！”洛璃大声呵斥道。
一旁的林凡连忙端起碗尝了一口，随即面露难色，却还是装作懂事地劝道：“师妹，别生气了。也许……也许以前大师兄是为了讨好你，用了什么特殊的秘法或者是私藏的高阶调料吧。现在大师兄走了，我们就……将就一下吧。”
洛璃听到“大师兄走了”这几个字，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以前每天这个时候，不管大师兄多忙，都会准时把热腾腾的饭菜送到她洞府。她一直以为这是膳食堂做的，大师兄只是顺路带过来。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那些美味，都是顾长歌亲自下厨，用灵火慢炖了几个时辰才做出来的。
“我不吃了！”洛璃烦躁地踢翻了桌子，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洞府。
**炼丹房。**
苏清歌正对着一炉即将报废的丹药焦头烂额。
“怎么回事？为什么火候总是控制不稳？”
她满头大汗，双手掐诀，试图稳住丹炉内的灵火。
“长歌！快把‘寒冰草’递给我！还有，把地火的温度调低三成！”她习惯性地大喊道。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和丹炉内“滋滋”的燃烧声。
苏清歌的手僵在半空，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那个总是默默站在她身后，为她处理药材、控制火候、甚至在她炸炉时第一时间冲上来挡在她身前的身影，不见了。
“轰！”
一声巨响，丹炉炸裂。
滚烫的药液飞溅而出，苏清歌狼狈地撑起护盾，却还是被烫伤了手背。
看着红肿的手背，苏清歌愣住了。
以前炼丹，她从未受过伤。因为所有的危险，都被顾长歌挡下了。
看着满地狼藉的炼丹房，看着那一堆还没处理的原始药材，她忽然意识到，原来顾长歌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如此重要。
“他……真的走了吗？”苏清歌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主峰大殿。**
柳如烟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试图平复心境冲击境界。
可是，每当她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顾长歌自废修为、决绝离去的那个背影，以及那满地的鲜血。
“该死的心魔！”
柳如烟猛地睁开眼，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顾长歌的离开，竟然成了她的心魔？让她无法入定？
“不可能！我不可能会为了一个逆徒产生心魔！”柳如烟强行安慰自己，“是他背叛了宗门，是他心术不正！我没有错！”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
大殿的窗户被吹开，发出“哐当”的巨响，冷风灌入，吹得殿内烛火摇曳。
柳如烟下意识地皱眉，冷声道：“长歌，去关窗。”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死寂。
没有人去关窗。
柳如烟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恼怒。
“哼，没有你，难道这窗户我就关不上了吗？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吗？”
她有些赌气地挥出一道灵力，想要强行关上窗户。
然而，她的灵力刚刚触碰到窗框，异变突生！
“咔嚓！”
整个窗户不仅没有关上，反而直接崩碎了！
紧接着，墙壁上原本隐匿的防御阵法纹路突然亮起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阵眼中枢能量耗尽！护山大阵即将关闭！”
“警告！阵眼中枢能量耗尽！护山大阵即将关闭！”
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震得柳如烟耳膜生疼。
柳如烟脸色大变。
护山大阵的中枢？那不是需要极品灵石才能维持吗？宗门库存的极品灵石早在三年前就耗尽了，但这三年来阵法一直运转正常，甚至比以前防御力更强，她还以为是阵法自行吸收天地灵气进化了……
难道……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猛地起身，身形一闪，冲向大殿后方的阵法中枢密室。
推开密室大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柳如烟定睛看去，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只见阵眼处，根本没有什么极品灵石。
只有一个巨大的凹槽，里面积满了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而在阵眼旁，散落着无数把用来割腕的小刀，每一把上面都锈迹斑斑，沾满了血垢。
以身为阵，以血养阵。
阵眼旁，还有一块因为阵法崩坏而自动激活的留影石。
一道虚幻的影像投射在半空中。
画面中，顾长歌脸色苍白如纸，挽起袖子，露出了满是刀疤的手臂。他毫不犹豫地割开手腕，任由鲜血流入阵眼之中。
画面中，他一边放血，一边看着手中的一块传讯玉简，那是柳如烟闭关前发给他的：“为师要闭关冲击境界，护山大阵绝不可出差错，勿扰。”
顾长歌对着玉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喃喃自语：
“师尊放心，只要徒儿还有一滴血，这大阵便不会破，谁也别想打扰你闭关。”
“这点血……还能撑得住。”
“轰！”
柳如烟只觉得脑海中一声惊雷炸响，双腿一软，竟然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一刻，那所谓的“真相”，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剖开了她那高傲的自尊，露出了里面鲜血淋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