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响起准备起飞通告时,我正被地勤“请”出头等舱。
周围全是乘客不满的啧啧声,像无数只苍蝇在飞。
“这位女士,实在抱歉,由于雷雨天气航路流控,加上飞机油量负载限制,必须减员一人。”
乘务长在这个时候,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而原本属于我的1A座位上,此刻正坐着陆辞的那位“好妹妹”,苏软。
她缩着脖子,身上披着陆辞那件带有四道金杠的机长制服外套,手里捧着热水,眼神怯生生地穿过人群看向我,嘴唇苍白。
“宁姐姐,对不起……我有幽闭恐惧症,要是坐下一班飞机,天黑了我害怕……”
我没看她,只是死死盯着站在驾驶舱门口的那个男人。
陆辞单手插兜,身形挺拔,脸上挂着那种他在工作中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冷淡。
“宁满,配合一下。”
“苏软的情况特殊,你是家属,这种时候你不让谁让?”
1.
我站在廊桥的连接处,冷风倒灌,吹得我骨缝生疼。
“家属?”
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陆辞,三年前我急性阑尾炎发作,痛得在地上打滚,想坐你的顺风机回京市手术。你是怎么说的?”
陆辞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当着这么多乘客的面翻旧账让他很没面子。
他走近两步,压低声音,用那种教训下属的口吻:
“那时候是为了安全。作为机长,我不能让任何可能出现的医疗突发状况干扰我的飞行判断。这是原则。”
“原则。”
我笑了,笑意没达眼底。
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正窝在宽大皮椅里玩手机的苏软。
她手机屏幕亮着,锁屏壁纸赫然是一张在驾驶舱视角的自拍。
高空三万英尺,云海翻涌,她戴着陆辞的墨镜,比着剪刀手。
而陆辞的侧脸就在旁边,纵容地笑着。
“那你的原则,包括带无关人员进驾驶舱拍照发朋友圈吗?”
陆辞顺着我的视线回头,脸色骤然一僵。
他下意识地侧身,用身体挡住了苏软,眉头锁得更深,语气里多了一丝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她那是好奇,我就带她看了一眼,飞机那是自动巡航阶段,能有什么危险?”
“宁满,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抓着点小事不放,有意思吗?”
这时候,苏软忽然惊呼一声,手中的纸杯“不小心”滑落。

滚烫的水溅在她手背上。
“呀!好疼……”
陆辞几乎是瞬间转身,那种紧张和关切,是我这七年婚姻里从未见过的。
他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直接对乘务长下令:
“还愣着干什么?拿烫伤膏来!关舱门,申请推出!”
厚重的舱门在我面前缓缓合上。
最后那一秒,我看见陆辞正低头温柔地给苏软吹着手背。
而苏软抬起头,隔着逐渐缩小的缝隙,冲我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无声,却震耳欲聋。
地勤尴尬地站在我旁边,把托运下来的行李箱推给我。
“那个……宁总,那您……?”
我接过拉杆,指节用力到泛白。
“不用管我。”
我看着那架喷涂着我家族徽章的飞机,在暴雨中滑向跑道。
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