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酒的手微微颤抖。
“也是，就连起的化名都是按着顾青青的名字取的，叫什么裴子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穷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能想通其中的奥妙呢！”
怪不得，夫君教过我的唯一一句诗就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酒壶一时没拿稳，倾倒在桌子上，洒了一地。
温热的液体从眼角不断往外滚落。
周围的贵公子脸色一变，刚想发作，就听到楼梯口人来人往，着急忙乱的声音。
“田三，快来帮忙换水。”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别看着太子爷矜贵，不食人间烟火。遇上了顾家小姐，就现原形了，都是男人嘛！更何况是太子爷呢！”
“啧啧。端下来的水全是黑的，这是玩了什么新花样啊！”
“你们说太子爷跟那个田三……田三娘，也会这么玩吗？”
“……”
贵公子们的调笑声不断砸进我的耳朵里。
我的脚好像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夫君对着我，总是温柔又克制，我还以为他们读书人脸皮薄。
没想到，他也会肆无忌惮地在别人面前恩爱，恨不得将心爱的女人揉进骨血。
小厮们从我身边穿过，在我周围是一盆盆清水与黑水的交替。
“田三。”
“田三，你怎么了，怎么叫不答应呢！”
“你们也别管他，他今日应该中了邪。”
掌事的没耐烦地说道。
我只感觉到天旋地转，顺着楼梯口摔了下去。
好奇怪，从这么高的地方坠落，身体怎么会不疼呢？
一定是因为我做工太累，神志不清。有关夫君的事，肯定是我理解错了，听错了。
我爬起来，固执地站在酒楼的门口等着。
等着再看那个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一眼，就一眼，我一定可以认出裴子衿。
女子清亮的声音响起：“哎呀，太子殿下，在外面还是不要僭越礼法，有人看着呢，你瞧！”
我直愣愣地盯着这对粉雕玉琢的人看。
男子就是我的夫君，裴子衿无疑。
女子的眉眼竟然与我有八九分相似。
真相撕扯着我整个人，整个身子都摇摇晃晃，我摔倒在裴子衿脚边。
“放肆！”
裴子衿踢了我一脚，“是你。”
他认出我来了吗？我紧张得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可为什么他的眼眸下渗出来阵阵寒意。
顾青青娇嗔地挽着他的手。
“珩之，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见血不吉利！”
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满嘴的铁锈味。
他竟然想杀了我？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记住自己的身份，要是胆敢坏了顾小姐的名声，小心你的九族！”
裴子衿没有认出我，只是认出我是撞破他们丑事的奴才。
我自嘲地笑了笑。
可惜了，我的九族只有两个人，我和他，还有一只忠心的狗。
华丽纹饰的轿子消失在黑夜中，我一步步艰难地走向城门口。
我低头看着这双磨破的绣花鞋，心底涌起一片凄凉。
无数次，他把我的脚放在怀中，体贴地为我上好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