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断亲后 ,世子妃单开族谱杀疯了》完整精彩阅读, 薛连城 、 萧晔 是这本书的主角,是网络作者佚名倾力打磨的古代言情书籍。本书条理清晰,笔下生花,结尾画龙点睛。薛连城、萧晔小说精彩内容分享:第1章初冬,薛府。满园萧瑟,合欢树下,一道纤弱的身影,愈显飘零。女子身着一件粉色绣蝶恋花样式斗篷,帽子边一圈蓬松的狐狸毛,将娇小的脸颊遮挡住,看不清样貌。正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刚下朝的薛怀安,一进园子,就撞见这一幕。一时间不由恍惚了。
《断亲后,世子妃单开族谱杀疯了》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初冬,薛府。
满园萧瑟,合欢树下,一道纤弱的身影,愈显飘零。
女子身着一件粉色绣蝶恋花样式斗篷,帽子边一圈蓬松的狐狸毛,将娇小的脸颊遮挡住,看不清样貌。
正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刚下朝的薛怀安,一进园子,就撞见这一幕。
一时间不由恍惚了。
这画面,和当年与亡妻初识时,何其相似!
“丽娘,是你回来了吗?”
许是寒风太劲,吹散了他的声音。
女子置若罔闻。
薛怀安情不自禁上前,想拉女子,却只拉住她的外袍。
帽帷落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与亡妻一模一样的脸!
“丽娘,真的是你!”
薛怀安想伸手将她揽住。
女子却惊慌失措,连连后退几步。
随即檀口亲启,“爹爹......”
薛怀安愕住,“你是......连城?!”
薛连城垂目,“正是连城,连城拜见爹爹。”
薛怀安仿佛三魂丢了七魄,“你都这么大了......”
薛连城心中冷笑,是啊,娘都走了十年了啊。
而她,也被宋晚漪扔到乡下十年了。
若不是娘生前给她定下的娃娃亲,镇国公府的老夫人病重,急召她回来冲喜,只怕她就要在乡下,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了。
就是此番回来,已经过去三天,宋晚漪也是百般阻挠她与薛怀安父女相见。
宋晚漪是想逼薛怀安松口,主动去求国公府,把亲事换给她女儿薛知秋!
薛连城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当即找出母亲当年的衣服,打扮成母亲当年的模样。
算好薛怀安下朝的时间和途径,提前等在此处。
果然,薛怀安一眼就被这身熟悉的衣裙吸引了。
第一步目的达到,薛连城不失时机提出真正的要求:
“镇国公府派去乡下送信的嬷嬷说了,让我回来就立即去国公府一趟,国公夫人想见我。”
宋晚漪知道这事,只是绝口不提。
而她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一个人去国公府,这是没教养的表现。
既然宋晚漪不做人,那就不能怪她剑走偏锋了。
薛怀安闻言,立即从对亡妻的追思中回过神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与夫人说了,只是......”薛连城当然不会傻到说宋晚漪的坏话,她咬着唇瓣,懂事道,“夫人怜惜我舟车劳顿辛苦,让我先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再说。”
薛怀安气得青筋直跳,“短见的妇人!镇国公府什么门楣,竟然让人家等!”
说着,就想去找宋晚漪痛骂一顿。
上房。
宋晚漪暴跳如雷,“什么,那贱蹄子竟然在园子里见上老爷了?!”
她着急忙慌赶到后花园,远远就听见薛怀安在骂她。
再看薛连城那副似曾相识的装扮,恨不能当场手撕了她。
反了天了这贱蹄子!
面上却还是不得不装出得体大度的样子:
“这大寒天儿的,老爷怎么和连城在这风口站着!”
说着,就解下自己的灰鼠皮围脖,满脸慈爱地围到薛连城脖子上。
同时,暗暗使劲儿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示意她不许乱说话。
看着宋晚漪这张伪善的脸,薛连城脑海中,又闪过娘亲离世那晚的画面——
已经油尽灯枯的娘亲,艰难地躺在床上。
宋晚漪牵着两个半大孩子,趾高气昂问道:
“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谁的吗?”
“是薛怀安跟我生的哦。”
“红卿嘛,就是在你这张床上怀的,那天,是你亡母忌日,你去上香了,薛怀安非要在这里要。”
“知秋是你跟薛怀安成婚那天有的,知道为什么他天快亮,才回来跟你洞房吗?因为他在我床上,跟我疯了半夜啊。”
“他说你跟条死鱼似的,根本不想碰你。”
“薛怀安还说了,你病恹恹的一看就是个短命的,等你一死,就八抬大轿正式迎我进门。”
娘亲胸口起伏,气得连咳好几口血。
宋晚漪却还不放过她,杀人诛心道,“对了,你知道你这病是怎么来的吗?你每天喝的补汤,里面都有我给你加的料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娘亲就这么被生生气死!
而彼时只有五岁的薛连城,就躲在屏风后,全程看在眼里。
娘亲死不瞑目的惨状,深深刻在她脑中,永世不能挥散!
这个贱妇,本是娘亲的远房表妹,家里穷困潦倒,娘亲可怜她,收留她,她却恩将仇报,勾搭上薛怀安,还害死娘亲!
当然,薛怀安也不是好东西。
他本是个落魄书生,是外祖父供他读书赶考,为他打点仕途,还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就连现在这座宅子,都是外祖陪的嫁妆。
可他却辜负了娘亲,与这个贱妇狼狈为奸,谋害了外祖一家性命,霸占了外祖的家产!
薛连城此番回来,冲喜只是幌子,主要是为娘亲和外祖报仇!
薛怀安并不知这十年未见的女儿的心思,一心惦记着国公府的门楣远高于薛府,只要亲事结成,这门贵亲就算是攀上了。
当即对宋晚漪训斥道,“你在搞些什么,连城都回来三天了,还不赶紧安排去国公府拜见!”
宋晚漪心里老大不痛快。
看薛怀安方才的模样,分明是对燕丽娘那短命鬼还念念不忘。
现在又对薛连城这样上心,那她的女儿薛知秋,哪里还有机会啊?
不行,她绝不允许燕丽娘的女儿,嫁得比她女儿好!
当年,她能抢了燕丽娘的男人。
如今,她的女儿,就也能抢了薛连城的男人!
能在薛府立足十年,宋晚漪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她心里盘算着怎么尽快除掉薛连城,脸上却还是带着哄死人不偿命的笑:
“我是想着连城刚回来,身子累,主要是规矩差些,想让她稍事休整,顺便学点规矩,以免冒犯了国公夫人。”
“既然老爷着急,那我明日便带她去拜见。”
听了这话,薛怀安倒有些犹豫了,“去肯定是要赶紧去,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后日去吧,明儿一天抓紧教教连城规矩。”
宋晚漪就等着这句话呢。
“家里几个姑娘的规矩,都是刘嬷嬷教的,我这就把刘嬷嬷拨到榕院。”
说着,给刘嬷嬷使了个眼色。
刘嬷嬷拱手,声调铿锵得像个男人,“老爷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好生调教连城小姐,必不让她在国公夫人面前,给薛府丢面儿!”
薛连城朝那刘嬷嬷看去。
三角眼、瘪嘴唇,一看就是个阴刻狠辣的面相。
不由有些好笑。
才回来三天而已,宋晚漪这慈爱继母的嘴脸,就演不下去了吗?
你不演,我可得接着演啊。
薛连城当即福了福身,柔柔道,“多谢夫人,夫人真是处处为连城考虑。”
这副乖顺姿态,宋晚漪还算满意。
燕丽娘的女儿,就该在她面前做小伏低!
薛怀安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把连城放在榕院了?榕院空置这么多年,能住人吗?”
第2章
宋晚漪故作嗔道,“这还用老爷交代?从老爷说要接连城回来,我就赶忙找了工匠修缮装饰,现在里头一水儿的用度都是崭新的,只不知连城住得惯住不惯,若住不惯也没关系,只要她不嫌槿花院狭小些,就让知秋和宝珠把槿花院让给她。”
知秋和宝珠,是宋晚漪的两个女儿。
榕院则是薛府空置已久的一个院子,除了占地大,什么都没有。
宋晚漪这番话,可谓滴水不漏——
院子已经修缮过,还买了新器物。
若住不惯,那就是逼姐妹换住所,是不知足的表现;住得惯也是占便宜,毕竟两姐妹住的槿花院,还不如榕院大呢。
谁听了不得夸宋晚漪一句大度贤惠!
其实呢,她只让人把门头和墙壁刷了一遍,买的用具也净是些样式花哨,品质却粗糙的。
跟槿花院根本没得比。
薛怀义向来不理后院,哪知道里头的门道,点头道:
“还是夫人周到。连城啊,要是住不惯,就跟夫人说。”
薛连城当然住不惯。
整个薛府,都是她娘的嫁妆,宋晚漪带着一窝孩子鸠占鹊巢吃香喝辣,她凭什么住在偏僻潮湿的破院子里?
但她知道,复仇也好,夺产也罢,都要徐徐图之,急不得。
扮猪,才能吃老虎。
现在还不是崭露锋芒的时候。
她受宠若惊似的,“怎么会住不惯?现在比我在乡下住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房子呢!”
宋晚漪就更满意了。
她就喜欢看燕丽娘的女儿,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刘嬷嬷当晚就跟着薛连城到了榕院。
一进院子,便摆起谱,“连城小姐,从现在开始,老奴可就要给你立规矩了。”
这架势,知道的,她是奴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老封君呢!
薛连城不以为意,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模样:
“这都是为了我好,嬷嬷千万别客气。”
刘嬷嬷差点笑出声来:
夫人说得果然不错,这小蹄子在乡下养得又蠢又笨又好拿捏。
她当然不会客气,扬起脖子,气势十足道:
“先走几步我瞧瞧。”
薛连城便低眉顺眼地走了起来。
没走几步,刘嬷嬷就端起自己带来的茶壶,出其不意对着薛连城脚边泼去。
这不奇怪,为了端庄娴雅、目不斜视的仪态,大户人家经常用泼茶的方式训练闺阁女儿。
但刘嬷嬷的茶壶里,装的不是茶,而是——
油!
这院子里铺的是水磨石,本就光滑,再泼上油,十分小心都难免摔倒,更何况突然这么泼过来!
刘嬷嬷算着,薛连城怎么的也得摔一跤。
到时候就按夫人的意思,告诉老爷,小姐连最基本的走路礼仪都掌握不了,去了国公府,定然出丑。
以老爷那爱面子的性子,一时半会肯定不敢放薛连城去拜见。
可国公老夫人的病不等人,冲喜势在必行。
到时候......嘿嘿,只能用知秋小姐顶上了。
为夫人办成这么这么一桩大事,赏赐必不可少。
刘嬷嬷越想越美。
哪知,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她的裙角,被什么扯住。
一股沉重的力量,将她拖倒!
她的脑袋,她的老胳膊老腿,全都重重砸在地上。
痛得她嗷呜直叫。
本该摔个狗吃屎的薛连城,却安然无恙趴在她身上。
“嬷嬷,你没事吧!”
刘嬷嬷气得发疯,伸手就想抓薛连城的头发,“谁让你拖我的!”
伸出去的手,却被薛连城一把抓住。
紧接着,就听咔嚓一声。
与骨头断裂声同时传来的,还有钻心蚀骨的剧痛!
“贱蹄子!你敢拧我胳膊!”
刘嬷嬷怒得像头母牛,抡起另一只胳膊,就像扇薛连城。
不料,连这只好胳膊,也被薛连城轻轻松松拿住了。
再看薛连城,她的眼睛,凌厉如刀!
哪里还有先前那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刘嬷嬷这个混迹后宅几十年的老油条,都不禁有些心颤胆寒。
“不想两只胳膊一起废掉,就把嘴巴闭上。”薛连城的声音,也不再软糯可欺,透着一股威胁,和压迫。
到底是老刁奴,刘嬷嬷扭着肥胖的身子,大叫道,“反了你个贱蹄子,不知道我是夫人的人吗?待我告诉夫人,夫人定会扒你的皮,抽你的......”
咔嚓!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骨头脆响。
两只胳膊都断了,刘嬷嬷终于忍不住了,痛得尖声大叫起来。
薛连城嫌吵,转手又卸了她的下骸骨。
刘嬷嬷瞬间就感觉下巴合不拢了,除了发出呜呜啊啊的声响,什么话都说不出。
薛连城不紧不慢起身,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碗茶,悠闲地啜饮起来。
优雅高贵,从容不迫,仿佛与生俱来!
家里几个小姐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哪里还需要教!
这一刻,刘嬷嬷才意识到,这哪里是什么小白兔啊,根本就是头深藏不露,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啊!
“你现在,一定想立即给你主子报告,是吗?”
薛连城恢复寻常的微笑,语调也软了起来。
仿佛眨眼间拧断刘嬷嬷两只胳膊的人,根本不是她。
刘嬷嬷眼底满满的都是愤怒,没错,她要告诉夫人这贱蹄子的真面目。
让夫人立刻除了她!
“那说明你对你那主子还不够了解,你回去报告,你那主子确实会立即警惕,集中全力对付我,但你,一个年过半百,断了双臂,连乡下丫头都斗不过的老婢,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你该不会......以为夫人会花银子给你治胳膊、养你老吧?”
薛连城的声音轻飘飘的,任何人听了都觉得温柔。
落在刘嬷嬷耳朵里,却犹如魔音。
她冷汗都顺着脊背淌下来了。
因为,薛连城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
“我现在给你一条生路,明天晚膳时,告诉老爷,我学得很好,完全可以应对国公府的规矩。作为交换,我会帮你治好胳膊,当然,只治一只,另一只,看你后续表现。”
薛连城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难以抗拒的魔力。
“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
第3章
犹豫一番后,刘嬷嬷还是点了头。
背主被发现,虽然是万劫不复,可只要藏得好,还有一线生机;现在回去告密,就直接成了弃子,依宋晚漪那性子,怕都要除了她以免后患。
“识时务者,为俊杰。”薛连城很满意。
一抬手,将刘嬷嬷的下巴和右手都接了回去。
这出神入化的手法,让刘嬷嬷震惊的同时也明白了:
薛府的天,怕是要变了。
想到夫人这些年,给她画的那些饼,真正兑现的,并没几个。
现在易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当即跪下,“老奴以后就是小姐的狗,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薛连城不置可否,她当然没打算真重用这老刁奴。
今儿能背叛宋晚漪,明儿就能背叛自己,方才露这一手,只是暂时驯服她,不要影响后日去国公府罢了。
拿捏住刘嬷嬷,薛连城便早早上床歇息。
宋晚漪营算十年,在薛府犹如老树盘根,绝不是好对付的。
她需要国公府未来儿媳的身份撑腰,所以要养好精神,应对后天的拜访。
只是——
刚躺下没多久,外头就传进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个村姑,也敢肖想萧二公子!”
“嘘~姐姐小声些......不是她肖想,人家确实有婚约。”
“哼!丫鬟们都说她长得好,气质也好,不像乡下来的,倒像城里娇养大的贵族小姐。小小年纪就会蛊惑人心,不是狐狸精是什么!我要毁了她的脸,看她后日怎么去国公府见人!”
说话的是宋晚漪两个女儿。
大小姐薛知秋生得美艳,宋晚漪指望她高嫁,下了血本培养,她一直认为这门亲事该归她。
没想到,薛连城竟然后天就要去国公府拜见了,她哪里甘心!
是以拉了妹妹薛宝珠,来榕院给薛连城使绊子。
薛宝珠性格谨慎些,拉住薛知秋,“不可啊姐姐,闹出来爹爹不会饶咱们的。”
只见薛知秋阴邪一笑,“没人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说罢,从袖中摸出一个琉璃瓶。
隐隐约约可见瓶中竟是颜色各异的小虫。
“你猜,它们要是飞到小贱人的脸上咬一口,会怎么样?”
薛宝珠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原来,薛知秋有个不为人知的恶趣味,就是以折磨婢女取乐。
一开始只是打骂,后来打骂满足不了她的胃口,为了尽兴,她竟四处搜罗毒虫,并且私下喂养着,每当心情不好或者婢子犯错时,便用毒虫咬她们,以看婢子们的痛苦模样为乐。
身为大家闺秀,做这种事,若传出去名声就坏了,是以连宋晚漪都蒙在鼓里,只有薛宝珠知道。
“我今儿带的这些毒虫,有酸蚀性极强的,爬一下就能腐蚀皮肤;有咬人一口就能肿成猪头的;还有强效麻痹的,挨一口起码昏迷三天三夜。”
薛知秋刻薄地笑道,“乡下人身上不干净,惹了飞虫噬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薛宝珠长得不如薛知秋,又是次女,得到的关注远不如姐姐,靠着乖巧懂事才能勉强分得一点父母的宠爱,哪知半路杀出个处处惹人怜爱的薛连城,一下子把她那点本就不多的关注,全部抢走了。
她心里其实比薛知秋还妒忌,听薛知秋这么说,就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恶毒。
“姐姐怎么能确定,这毒虫,就一定能飞到她脸上?”
薛知秋得意洋洋,“方才她回来之前,我命人偷偷给她的被褥,撒了专门吸引毒虫的药粉。”
薛宝珠拍掌恭维道,“姐姐真是心细如丝!”
薛知秋就这么狞笑着拔开了木塞。
“嗡嗡......”
“嗡嗡......”
群虫出瓶,果然如薛知秋所言,循着薛连城床铺的方向飞了过去!
“咬,咬!”
窗外的两姐妹兴奋不已。
很快就听到薛连城嘤咛一声,紧接着便捂脸痛苦蜷缩成一团。
两姐妹眼见得逞,差点笑出声来。
正得意忘形呢,薛知秋忽觉耳根一阵酥麻,下意识就用手背蹭了一下。
这不蹭只是酥麻,一蹭便觉刺痛不已。
“宝珠,你给我看看这里怎么了。”
薛宝珠探头瞥了一眼,立即尖叫起来,“啊!”
薛知秋不明所以,低头一看,却发现手背已经少了一块皮。
脖子更是火辣辣的由刺痛变成灼痛。
一道脏兮兮的黑痕,横在她脖子上,正是方才被她用手背蹭死的毒虫尸体,而黑痕所在之处,皮肤也全都溃烂了,血糊糊的,可怖又刺眼。
这就是薛知秋先前说的有酸蚀性的毒虫,她还给取了名儿,叫什么“抓破美人脸”。
没想到,现在被抓的是她自己。
“我的脖子!我的手!”
反应过来的薛知秋,痛得吱哇乱叫。
让二人更抓狂的是,方才飞进去的那些毒虫,竟然全都折回,直冲冲朝她俩飞过来!
姐俩都知道这些毒虫有多厉害,吓得脱下外衣,包住头脸,满院子抱头鼠窜。
“来人呐!”
“救命啊!”
......
这一夜,榕院沸反盈天,好几个下人被虫子咬伤,有和薛知秋一样当场溃烂的,有头脸发肿的,还有两个嘴唇发乌晕厥过去。
最后还是点了火把,才把那些毒虫驱走。
薛怀安宋晚漪也赶了过来。
看到爱女满脖子满手溃烂的伤痕,宋晚漪又是惊惧,又是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
二女做贼心虚,自然说不出所以然。
薛怀安则是问,“家里怎么会突然飞进来这么多毒虫?”
薛知秋这时候已经伏在宋晚漪怀里,痛得哭晕过去。
薛宝珠一个人支支吾吾半晌,不知怎么应对。
突然急中生智,指向一旁的薛连城,“她!肯定是她身上脏,从乡下带来的!”
第4章
薛连城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蓬松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披在肩头,越发衬得她玉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那惺忪无辜的模样,更惹人怜了。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天天都洗澡的,我不脏......”
薛宝珠不甘心,“洗澡就没虫子了吗?你没来之前,府里从来没有过毒虫,怎么一来就有了?”
薛连城嘴一撇,眼看就要哭了,“大家要是觉得我身上脏,就请爹爹给我安排一间客栈,我搬出去住吧。”
薛怀安怒道,“胡说八道!你是薛府的小姐,有家不回住客栈,传出去外人怎么看待我!”
他可是三品高官,最注重名声!
宋晚漪用眼神警告薛宝珠,死丫头,这个时候添什么乱!
转头哀求薛怀安道,“老爷,快给知秋请个大夫吧!女孩儿家,要是留下疤就完了。”
薛连城才不愿善罢甘休,小声嘀咕道,“这大晚上的,大姐和三妹怎么会来榕院了?”
这是在向薛怀安递话:
两人不是她请来的。
薛怀安不是傻子,一看两姐妹那心虚的的模样,就猜到怎么回事。
本想息事宁人,把两个蠢货带走私下教训,不想薛宝珠跳脚道:
“谁是你三妹?我是这府里的二小姐!”
原来,宋晚漪在薛怀安和燕丽娘成亲前,就与他搞在一起,先生了两个孩子。
是以薛连城反而要喊薛知秋一声姐姐,但她这一回来,薛宝珠就要从行二变成行三了。
薛宝珠到底年纪小,哪里能接受自己的排行被挤掉,当场就疯了。
薛连城闻言不说话,缓缓低下头,绞着发梢。
她身量纤细,再配上这副泫然欲泣的姿态,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薛怀安冲薛宝珠怒道,“闭嘴!她是你二姐!”
见父亲动怒,薛连城连忙懂事地抱住他胳膊,“阿爹,我没名分也没关系的,反正国公府急着召我成亲冲喜,我一走,不影响家里姐妹排名。”
这话又提醒了薛怀安,薛连城可是要嫁进国公府的。
连名分都没有,这像话吗!
薛怀安怒冲冲道,“以后连城就是正经八百的二小姐,谁敢喊错名号,家法伺候!”
薛宝珠委屈不已,也躲进宋晚漪怀中哭泣。
知女莫若母,宋晚漪心里暗恨两个笨孩子事先不跟她商量,现在吃了闷亏,她也不能维护。
更怕薛连城再吐露什么,坐实了二女的罪行。
只能跟着训斥薛宝珠,“你父亲说得没错,都是一家子姐妹,再让我听见这种话,不用你父亲请家法,我就要先教训你们两个!”
薛宝珠自尊心本就脆弱,哪里听得这种话,捂着脸跑了。
宋晚漪现在无心安慰她,只关心还在怀里昏迷的这个,“老爷,想想办法啊,知秋这样,后日怎么去国公府啊!”
原来,她已经和薛怀义商议过,要带上府中所有姑娘一同前去拜访。
薛知秋这般出挑,宋晚漪一心盼着她一鸣惊人,顶掉薛连城的婚事呢!
薛怀安倒是没有这种想法,但他也想让家里的女孩子们,都去国公府露露脸,毕竟往来国公府的非富即贵,随便捞一门亲事都赚了。
当即道,“都杵着作甚,抬回去,请大夫啊!”
两个蠢货偷偷摸摸地来,浩浩荡荡地走。
薛连城“恭恭敬敬”地目送到看不见人影儿才回房。
转身的一瞬间,嘴角就露出鄙夷的笑意。
这点段位就想害她?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只见她弹了弹指尖,指缝顿时有淡淡的药雾散开——
她的乳母冬姑,并不生来就是奴婢,祖上乃医毒世家,后来家逢变故,是薛连城母亲燕丽娘在危难之际救了她,为了报恩,冬姑才留下来给燕丽娘做了婢女,也正是这份救命之恩,让冬姑后来拼死也要护着幼主。
在乡下这些年,冬姑不止教薛连城读书认字、礼仪教养,还把一身祖传的医毒绝学都教给了薛连城。
说句不夸张的,薛连城就是泡在药材和毒物中长大的。
那两个憨货一进院子,她就听见了。
看到飞进来的毒虫,她顿时明白两个货想干嘛。
两个货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毒虫对薛连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虫子就是被薛连城用药雾驱回去咬薛知秋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该!
初战告捷,这一夜,薛连城睡得很好。
翌日晚上,刘嬷嬷果然依着薛连城的话,在晚膳时,告诉薛怀安:
“二小姐又努力又聪明,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足够应付明日去国公府了。”
如此,拜访国公府,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第三天一早,宋晚漪就命人送来一身新衣。
衣料讲究,样式时兴,胭脂色也很衬薛连城的年纪。
处处没得挑剔。
这不是宋晚漪的风格。
而且她的两个女儿才遭了大罪,她也不可能有心情继续装好继母。
事出反常必有妖。
薛连城拿起衣服,细细检查了一番,竟然什么问题都没有。
“转性了?真想当个好继母了?”
薛连城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
宋晚漪?怎么可能!
没猜错的话,她恨不得捏死自己!
一定有诈。
蓦的,看到托盘一旁还有个香囊。
天青色的如意纹,与衣服颜色相得益彰不说,料子竟然还是蜀锦的!
要知道,蜀锦产量极低,每年除了进贡宫中,流在外的十分有限,因此非常受贵族女眷追捧,若能得蜀锦,哪怕是做件褙子、做双鞋,都是极有面儿的。
宋晚漪,竟然送了个蜀锦香囊给她?
薛连城怎么不信呢!
拿起来一闻,顿时明白了。
“原来坑在这里啊......为了害我,连蜀锦都用上了,宋晚漪,你也算是下了本钱。”
薛连城没有声张,不动声色梳洗穿戴好,到膳堂用早膳。
很快,便看到家里所有姐妹。
薛知秋穿了一件纯色广袖银鼠褂,袖口很大,想来是为了遮盖手背的伤,脖子也系了同色银鼠毛领。
倒是看不出一点狼狈了,光是站在那里,就很出挑,难怪宋晚漪指望她攀高枝。
薛宝珠跟在其后,虽然也算中上之姿,但光彩到底被压了。
两人看薛连城的眼神,都带着怨毒,仿佛能剜出一个洞来。
薛连城浑似没看见,软软糯糯福身,“夫人早,多谢您准备的衣裳,很合身。”
确实很合身,衬得她面如芙蓉姿若杨柳。
第5章
宋晚漪恨得牙痒痒。
乡下养的丫头片子,怎么会有这么吹弹可破的皮肤?这么明眸善睐的眼睛?
这气度,分毫不输她精心培养的两个女儿,若不是年纪小还未长开,走到哪里都是个备受瞩目的。
宋晚漪的目光,从薛连城的脸移到腰间,看到她宝贝似的佩戴着那枚香囊,恨意才稍稍消减。
只要能让贱丫头出丑黄了亲事,这块蜀锦,就算没白费......
事关前途,薛怀安十分重视这次拜见,叮嘱好一通才放娘几个上马车。
宋晚漪惯会做面子功夫,为表公平,自己独乘一辆小马车,姑娘们乘一辆大马车。
同行的不止薛知秋薛宝珠两姐妹,还有个二房的养女,叫绿珠。
绿珠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不往薛知秋薛宝珠跟前凑,主动和薛连城坐一边。
薛连城却一上车就挽住薛知秋胳膊,自然而然坐到她身旁,“大姐,我什么规矩都不懂,到了国公府,还仰仗大姐多多关照。”
薛宝珠白了薛连城一眼,意思是让她起开。
薛连城却傻乎乎地“没察觉到”。
到底没有撕破脸,薛知秋也不好明目张胆叫她滚,那样传到父亲耳中,又是一顿骂。
薛宝珠不得不和绿珠坐到一边,声音不大不小地骂了一句“傻子”。
薛连城依旧“没听见”,只缠着薛知秋说话:
“真羡慕大姐和三妹,有夫人这样周全又贴心的母亲,今儿一早,夫人就给我送来新衣裳,连香囊儿都准备了,从小到大,还没人待我这样好过。”
说着,“感动”得眼眶都有些红。
薛知秋也一老早就注意到她今日的穿着。
见她不打扮则已,一打扮光彩照人,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听到她提到香囊儿,目光不自禁地就朝那香囊望去。
这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蜀锦?!
娘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给贱蹄子送衣裳就算了,还给她送蜀锦香囊?!
要知道,这块料子还是前年有人求薛怀安办事时送的,只有半匹,阖府上下的女人都盯着,谁不想得个一丝半缕的,哪怕做个小玩意儿也是难得。
当时薛知秋想要两尺来做双鞋,都被宋晚漪斥责骄奢淫逸硬是没给。
薛连城,凭什么能用蜀锦做的香囊?
她配吗!
不止薛知秋,对面的薛宝珠和绿珠,也不约而同看向香囊。
绿珠只是羡慕,倒没什么想法,薛连城是国公府的未来儿媳,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下点血本给她打扮也说得过去。
薛宝珠可就忍不了了,伸手就把香囊扯了下来。
“土包子一个,戴什么香囊啊!”
鱼儿上钩!
薛连城高兴得想笑。
她当然不能笑,还要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三妹,你怎么能抢人东西啊!这是夫人送给我的!”
薛宝珠不屑地白她一眼。
“你也知道是我娘送的啊?我娘的就是我的,我不想送了,你有意见?”
薛连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瘪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不已!
薛宝珠则是扬起嘴角,少女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年龄的狰狞,万分丑陋!
一旁绿珠瞧在眼里,不免兔死狐悲,对薛连城生出几分怜悯,同时,也对两姐妹愈发痛恶!
薛连城没回来的时候,她们也是这么欺负自己的。
薛连城啊薛连城,你就不该回来,这薛府,吃人不吐骨头啊。
薛宝珠这厢正得意着呢,薛知秋淡淡道,“你年纪小,压不住这香囊的颜色,跟我的衣裳倒是很配,我今儿正好忘记戴香囊了,给我吧。”
薛宝珠一怔,想嘟囔又不敢,不情不愿地将香囊递给了薛知秋。
薛连城更想笑了,宋晚漪的两个女儿,不团结啊。
这对她很有利......
马车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镇国公府就到了。
众女下车,只见高耸的门楼气派万千,不由都心生敬畏。
宋晚漪平时交往的,都是与薛怀安平级或者下级的官眷,还是第一次拜见这么高的门楣,也局促得紧。
都没注意到她精心给薛连城准备的香囊,挂到了宝贝女儿身上......
门房询问一番后,将众人引到上房会客厅。
又等了一会,镇国公夫人周氏才姗姗来迟。
但见周夫人白皙的鹅蛋脸,眉目如画。
着一身栗棕色貂氅,头顶赤金镶翡翠凤冠步摇,端的是莲步生辉。
高贵之余,美颜不可方物,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光彩都夺走。
薛家女孩子们都看呆了,还是薛连城率先行了礼,才回过神都跟着福身。
周夫人落座,对薛连城温和笑道,“我娘家与你外祖家是世交,无需客气。”
周夫人与薛连城母亲是手帕交不假,但燕家落没,早没人了。
这只是客套话。
宋晚漪却很想抓住机会,自以为得体地搭腔道,“夫人说的是,以后都是亲家,还是常来常往亲切些。”
周夫人笑容未减,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薛连城早已察觉到周夫人这趟请她们来,绝不只是相看未来媳妇那么简单,眼观鼻鼻观心,在旁作壁上观。
果然,周夫人心不在焉地敷衍宋晚漪几句后,便对薛连城道,“你母亲在时,留了几件信物在我这里,如今你大了,自当物归原主,你且随我去取来。”
眼看薛连城随周夫人去了后堂,以为婆媳俩要说体己话,宋晚漪母女嫉妒得心口疼。
想到她腰间还有自己特制的香囊,才稍稍平衡些。
贱丫头,且让你风光片刻,这会儿有多风光,等会儿就有多讨嫌!
她们不知道的是,到了后堂,周夫人却是连那点假笑都不装了。
扬下巴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把一个托盘送到薛连城面前。
盘里哪有什么信物,只有一张银票,面值五千两。
薛连城立即就懂了,大张旗鼓请她来,是想退亲啊。
第6章
她一点也不惊慌,毕竟这在她意料之中——国公府门楣比薛家高了不是一点半点,她那未婚夫萧旻上头虽然还有个哥哥萧晔,但萧晔的生母出身卑贱,这爵位,九成九是萧旻的。
周夫人怎么可能舍得自己即将袭爵的独子,娶一个母亲早故、乡下长大的野丫头?
不过......
她需要借国公府的势,对付宋晚漪,断不能丢了这门婚事。
今儿只能让这高贵矜傲的国公夫人体会体会,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只见薛连城笑容还是甜甜的,羞涩地低下头。
“乡下婚嫁,男方长辈若想提前相看媳妇,都会给女孩儿见面礼,讨个彩头。没想到夫人这般细心,体恤连城在乡下长大,连这个都准备了。长者赐,不敢辞,连城就收下了,多谢夫人。”
说罢,大大方方将银票双手接过,收进怀中。
周夫人果然傻眼。
这般没有自知之明的女孩子,她还是头次见!
偏薛连城话说得漂亮,她还不好发作,只能冷冷道:
“你想多了,这不是什么见面礼,是给你的补偿。”
五千两见面礼,她也配?
薛连城眨咕着无辜的大眼睛,“什么补偿?”
“当年指腹为婚,是因故人情谊,如今故人已逝,婚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周夫人冠冕堂皇地解释完,怕薛连城还要攀扯,眼神带了锋利,补充道,“齐大非偶,你和旻儿门不当户不对,勉强在一起,你只会吃一辈子苦,莫要以为高嫁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镇国公位列三公之首,而薛怀安只是个三品礼部侍郎,周夫人才不愿宝贝儿子受这个委屈。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薛连城一个亲爹不疼后娘不爱的丫头片子,定然只能退婚。
周夫人很是自信。
不料薛连城却似浑没知觉,只是没头没尾地嘀咕,“故人情谊......不知这故人,是哪位故人啊?”
周夫人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薛连城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我也有点信物要交给夫人呢。”
周夫人瞥见信封上自己的字迹,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薛连城敛起笑意,脸上那股清澈的愚蠢顿时褪去,眼底尽是狡黠,像头初出茅庐的小狐狸。
“这有什么稀罕的,我手里还有很多呢。”
原来周夫人年少时与薛连城的舅舅燕贺,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后来周夫人另嫁镇国公萧振亭,燕贺一度十分消沉,立志终身不娶。
以至于后来燕贺妹妹,也就是薛连城的母亲燕丽娘,不得不先哥哥一步嫁人怀孕,为弥补心中亏欠,周夫人主动提出让自己儿子萧旻,与燕丽娘腹中孩子,也就是薛连城指腹为婚。
再后来,燕家家破人亡,一个姓燕的都没了,周夫人自然也就不想再守约。
薛连城此时拿出来的,便是当年周夫人写给燕贺的情信。
这若是传出去,整个国公府的名声,都要陷入万劫不复。
周夫人努力压制住情绪,“你在威胁我?”
薛连城眸光平静,“夫人非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周夫人终于克制不住,掀翻茶碗,“你好大的胆子!”
薛连城岿然不动,“只要现在不退亲事,我没理由迫害婆婆的清誉。”
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拿捏了七寸,偏还没有化解之法,周夫人既愤怒又无力,双目都憋红了。
薛连城见好就收,“我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萧二公子,我可以向您承诺,三年后,我会主动退亲,但这三年间,我要您承认我未来儿媳的身份。”
她并不是真在乎这桩婚事,只是她势单力薄,仅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薛府,无异于螳臂当车,会被薛府那群狼撕得骨头都不剩。
有了国公府未来儿媳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动她,就是与国公府过不去。
她需要这个身份做保护伞!
周夫人一阵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老夫人病重,急需冲喜,你不肯退亲,眼下就要成亲。亲事一成,我儿还摆脱得了你吗!”
薛连城不卑不亢,“老夫人的病,无需冲喜,我可以治好。”
周夫人不怒反笑,“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宫中太医都说药石无医,你哪来的自信?”
薛连城并不辩驳,但语气不容置喙,“让我试试,又不损失什么,兴许我真有这个本事呢?如果任由老夫人不治,那我只能嫁给二公子冲喜了。反正现在退亲,不可能。”
周夫人看着薛连城这副无赖样,恨得咬牙切齿。
真是个小贱人!
她堂堂国公府夫人,怎么可能受这种掣肘?
周夫人的眼睛里,不由射出了杀气。
薛连城何等敏锐,立即察觉到。
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我命如蝼蚁,夫人想除掉我易如反掌,但我保证,只要我一死,夫人那些缠绵悱恻的情信,就会满天飞。”
“你!”
周夫人扬起手,想狠狠扇薛连城一耳光。
巴掌离她粉嫩脸颊寸余处,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须臾,周夫人压抑住所有情绪,“若你真有本事治好老夫人,就依你,给你三年时间。但若老夫人不治,我也不可能让你冲喜嫁进来,只能给你一年。总之,这亲事,必须退掉!”
“一年......太仓促了吧。”薛连城面露难色,沉默良久,才道,“行吧,各让一步,成交。”
这个结果薛连城其实很满意,同时也在她意料之中。
能在国公府坐稳主母位置这么多年,周夫人定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可能为了一时意气,毁掉自己名誉。
之所以“迟疑”半天才答应,是为了让周夫人认为,她是勉为其难才答应的,这样周夫人若是继续提要求,她就能理直气壮回绝。
果然,周夫人见她考虑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迫”接受,暗自长松一口气。
如薛连城所料,周夫人得寸进尺道,“口说无凭,你得把你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我才能相信你。”
薛连城也按照预期的计划,小脸一冷:
“夫人,我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子。”
“那些信,是我要挟您的底气,若交出来,我还有什么筹码?你只要守约,那些信便和废纸无二,散播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您也不用担心咱们的约定到期后,我死皮赖脸还是想嫁,您想想,您本就瞧不上我,我还要挟了您,若落到您手底下做媳妇,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第7章
这三问一抛出,周夫人还真无言以对,只能咬牙切齿地撂了句狠话:
“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说到这个份上,谈判也就尘埃落定了。
达到目的的薛连城,瞬间将狡黠和强势,收敛得无影无踪,恢复了刚进来时的单纯模样,恭恭敬敬道,“知道了,夫人。”
周夫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这看似人畜无害的丫头,实则心思缜密胆大包天,只怕早就算好了一切,将自己拿捏于股掌。
奈何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憋了一口气的周夫人,不得不按照薛连城的要求,脸色阴阴地领她到了老夫人处。
老夫人果然病得厉害,面如金纸,卧床不起。
看到薛连城,气若游丝地问,“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样眼生,是我老婆子病得不认人了吗?”
周夫人连忙安慰道,“母亲哪里的话!是薛家那位二小姐,母亲确实没见过呢。”
老夫人眼睛顿时一亮,“是旻儿媳妇来了?快领过来让我瞅瞅。”
冲喜就是老夫人提出来的。
活到这岁数已然知足,早就不在乎生死,冲喜只是借口,主要是想在闭眼前看到爱孙成家。
大孙萧晔是个不服管教的,连亲事都没说,只能指望二孙萧旻了。
周夫人便把薛连城推到老夫人床前。
老夫人眯眼打量了一会,饱经病痛折磨的老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
“长得真好,水灵灵嫩葱似的,就是太瘦了些。”
老夫人竟十分满意这出身卑微的未来孙媳,周夫人很是不快。
要知道,当年她进门,老夫人可是时不时就给她立规矩,何曾这般慈爱过?
暗骂老婆子老糊涂了,脸上还得违心地赔笑道:
“连城在乡下长大,会些赤脚医术,有奇效也不一定,母亲要不要试试?”
老夫人和蔼地笑了,“叫连城吗,好名字啊。竟然还会医术吗?快给祖母瞧瞧吧。”
老人家对病情其实已经不抱希望,只是出于慈悲,给未来孙媳面子,好让家里人也跟着尊重薛连城几分。
薛连城心思细腻,岂能不知老人家心意,顿时对老夫人生出油然的好感和敬意。
柔声道,“老夫人,我需要给您号个脉。”
老夫人便把枯瘦的手腕从被中伸了出来。
薛连城动作熟稔地搭上三指,同时闭上眼睛,细细地感受脉搏,一时间仿佛入定。
看着她这副老成的模样,老夫人觉得可爱。
周夫人却觉做作,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也懂望闻问切?
弥久,薛连城才松开手,又细心地将老夫人的手送回被窝,才道:
“劳老夫人张口,我看看舌苔。”
老夫人其实已经累了,但还是硬撑着打趣道,“挺像回事的,想不到旻儿要娶个女华佗。”
周夫人则用眼神警告薛连城,“莫累着老祖宗。”
薛连城不理会,专注地看了老夫人舌苔一会,才道,“大家且先不说话,我来说说老夫人病症,若我说得对,再给老夫人开药,如何?”
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原已绝望的老夫人,竟生出几分希望。
周夫人则嗤之以鼻,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她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
“老夫人约莫是从两个月前,也就是初秋开始发病,病也不严重,只是每到子时便起低热,太阳一升还会退热,没有其他任何症状,起初只当头疼脑热治了一番,汤药吃了不少,却丝毫不见好转,如此这般反复起热退热,便将精气神慢慢抽尽了。”
薛连城一番话说完,满屋子人都惊了。
分毫不差!
要不是国公府门风严谨,绝不允许下人在外透露主家信息,周夫人都要以为,是老夫人房中人提前告诉过她。
老夫人的眼睛都亮了,登时燃起熊熊的求生希望。
这般富贵的生活,但凡有一丁点希望,谁愿意死啊!
“我老婆子莫不是有救了?”
周夫人到底还是不肯相信薛连城真有这等鬼才,肯定是巧合!
便问,“症状你确实说对了,病因是什么呢?”
薛连城从容不迫,“我要是没猜错,今春老夫人应该受凉病过一场,用药后好了就没再管。”
周夫人这下是彻底怔住。
开春时,她带老夫人去皇觉寺祈福住了半个月,老夫人确实偶感风寒病了一场。
因为在山上,老夫人也觉得病不严重,就没请太医远道诊治,只让寺里会医术的师父抓了点草药吃了。
没两天病就好了,所有人都没当回事,未免丈夫责怪自己照顾婆婆不周,周夫人回来甚至都没与镇国公说,也叮嘱随行的下人不许乱说。
老夫人也不是多话的,府里知道这事儿的人,就没几个。
薛连城竟然单凭脉象和舌苔就断出这个,周夫人没法再麻痹自己是巧合了。
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丫头,真有点鬼才?
老夫人则是激动得连连拍床帮子,“是,是!你怎么知道的?”
薛连城道,“您的病根,就是那时埋下的,当时看似治好了,但病气却并未完全祛除,郁结在五脏成了隐疾,夏日无妨,秋季一降温,就勾出来了。”
老夫人满眼渴求地看着薛连城,“有得治吗?”
薛连城握住老夫人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以示安慰,“这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三副药就能好。”
“用甘草、防风、麻黄各三钱,小火煎熬两个时辰后,加半钱生石灰再炖半个时辰,分成三顿,早中晚各服用一次,连服三日,便能药到病除。”
听了薛连城开的药方,周夫人总算找到攻击她的话头:
“刚想夸你这丫头有点鬼才,能把老夫人的病症猜出来,没想到你转头就用上这等虎狼之药!生石灰竟也能入药?老夫人身子本就羸弱,我看你是......”
第8章
身为贵妇的涵养,让周夫人将“我看你是想药死老太婆”生生咽了回去。
而且她用了个“猜”字,暗示薛连城那些诊断,不过是运气。
周夫人的轻蔑,薛连城并未放在眼里。
她只是淡淡一笑,“医患之间,向来讲个医缘,夫人不信我也没关系的。”
当然,她还要照顾老夫人的感受,安慰了两句,“这病不是绝症,我看老夫人面相乃福泽之相,慢慢寻医,定也能治好。”
老夫人饱受折磨几个月,一碗砒霜了结了自己的心都有,这会子刚看到希望,又叫她慢慢寻医,她哪里受得了。
再说,太医们都看不明白,慢慢寻医就有用了?
不过是小姑娘心眼儿好,安慰她罢了!
她一腔怒火,实在憋不住,冲着周夫人怒道:“你是生怕连城给我治好了,碍着你风光是吧!?”
周夫人脸都绿了,她刚进门的时候,老夫人确实给她立过规矩,但这几年,她能独当一面了,老夫人岁数也上来了,当着人,都是夸她这个媳妇做得好。
今儿竟然这般当众斥责,叫她的脸怎么挂得住?
而且,镇国公最是孝顺,这话若是传进他耳朵里,还得了?
可她到底不敢做主给老夫人下这么猛的药。
薛连城是她带来的,若出了事,还不是她的锅?
心里暗骂老夫人一万遍老不死,面上还不得不耐心解释:
“母亲哪里话,媳妇盼着您长命百岁!只是怕小丫头不知轻重,用药过猛伤了您的身子啊!”
老夫人气呼呼道,“你放心,我老婆子就是真吃死了,也不找你的麻烦。”
周夫人还是不敢松口,现在是这么说,真要吃死了,还不是怪她这个媳妇没伺候好。
“等振亭下朝,媳妇请他商议商议再说。连城的继母和姐妹们还在前头,媳妇得回去照应了,要不亲家只怕要说咱们待客不周。”
说罢,周夫人示意薛连城赶紧走。
婆媳问题,千古难题,不论是薛连城与周夫人,还是周夫人与老夫人。
薛连城从未想过真嫁进国公府,所以并不打算卷入老婆媳俩斗法,立即识趣与老夫人告辞。
......
会客厅。
薛知秋脖子都快抻断了。
她本想着周夫人这种人物,定是眼高于顶,绝不可能看得上薛连城那贱丫头。
哪知道人家准婆媳俩躲一旁说体己话去了,还一说就是半个时辰。
她哪能不急?
“娘,她们怎么还没出来?”
宋晚漪白她一眼,“急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将来怎么做豪门媳妇?”
一旁的绿珠大为震撼。
以她对宋晚漪的了解,她们家这位当家夫人,可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
今儿这般竟然这般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该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
毕竟,宋晚漪的手,一向脏。
绿珠在心里,默默为薛连城点了一炷香:
姐妹,你是还没吃过宋晚漪的亏啊!
薛连城就在这时,和周夫人肩并肩走了出来。
二人互相搀扶,有说有笑的,好不亲昵!
看到这副婆媳和睦的画面,薛知秋嘴垮得如丧考妣。
宋晚漪的嘴角,却是越来越压不住:
时间差不多了,快要起效了!
贱丫头还敢离周夫人那么近,只怕连周夫人都要遭殃。
贱丫头,等着出丑,等着被周夫人迁怒吧!
薛知秋忽觉鼻腔一阵难忍瘙痒,好想打喷嚏啊!
该死,周夫人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回来了?
忍住,必须忍住!
宋晚漪一心想看薛连城的笑话,以至于都没察觉到,自己女儿脸已经憋得通红。
为了维持淑女形象,不在周夫人面前失仪,薛知秋又是揉鼻子,又是拿帕子捂鼻。
可还是在周夫人落座的瞬间,忍不住连打了一串喷嚏。
“阿嚏!”
“阿嚏!”
“阿阿阿阿阿......阿嚏!”
一屋子人都被她豪放的喷嚏声吸引了。
国公府的丫鬟们,教养比一般门户的小姐还要好,哪里见过这个架势。
纷纷皱眉,投来鄙夷的目光。
宋晚漪万万没想到,原本该发生在薛连城身上的窘态,竟然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
最要命的是,薛知秋根本停不下来,不一会,就鼻涕唾沫喷了一帕子。
而她身边的薛宝珠,也跟着揉鼻子了。
绿珠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不动声色逃到薛连城身边。
怎么会这样?
宋晚漪这才发现,那香囊,不知为何,竟然挂在了薛知秋的腰间!
她想冲上去把香囊摘了,可又怕露馅。
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儿出丑。
薛知秋一贯以端庄贞静的形象示人,何曾这般失态过?
直接崩溃了,“阿嚏!呜呜,阿嚏!娘,快回家吧!阿嚏!”
薛连城关怀不已,“大姐和三妹这是怎么了?病了吗?”
周夫人也是从后宅的修罗场中走出来的,哪里看不出来其中的小九九?
她瞥了薛连城一眼,这丫头,真是不容小觑。
对外,轻轻松松拿捏了她这个国公夫人。
对内,把继母玩弄于股掌之间。
周夫人越发坚定了立场,绝不能让她进门!
这种祸水,走到哪里都会兴风作浪。
旻儿单纯善良,落到她手里,还不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当即下了逐客令,“两位小姐既然身体不适,我就不留了。”
宋晚漪万分想让两个女儿在周夫人面前多表现表现,可现在这个情形,显然是不可能了,只得带着四个女孩告辞。
......
国公府侧门。
两道人影掩在阴影下,一跪一立,倍显肃杀。
“她开的药方,真与鬼医的一般?”
负手而立的男子,身量劲瘦欣长。
尽管他声调平和,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仿佛天生便是发号施令的人。
跪着的男子拱手回道,“回主子,连分量和煎制方法都分毫不差。”
要知道,主子为了给老夫人治病,可下了不少功夫,才找到鬼医。
没想到阖府都看不上的那位未来二少奶奶,张嘴就开了和鬼医一模一样的药方。
很难让人不震惊。
被称主子的男人,脸上现出玩味,“有些意思。”
“对了,薛小姐还从夫人手里弄了五千两银子。”
这更让人震惊,国公夫人掌管着整个国公府的中馈,以精明著称。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竟能从她手里虎口夺食,这薛小姐,还真是不简单。
男人没有言语,沉默片刻后,道,“钩吻,把这个女人的过往,都调查清楚。”
“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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