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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红胭萧昃 是一本非常火的古代言情风格小说,它的书名是 独上西楼 ,这本书语言朴实,文笔清新,窦红胭、萧昃的主要内容是:第1章正堂内,六把红木太师椅整整齐齐坐满了人。窦红胭甫一踏入,便见一名女子娉婷行礼,娇娇怯怯道:“姐姐,柳娘可算见到你了。夫君前段日子恢复记忆,我才知道他有家室,很是愧疚。如今见姐姐过得这般好,我终于能安心了。”说完,她还沁出几滴内疚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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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上西楼》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正堂内,六把红木太师椅整整齐齐坐满了人。

窦红胭甫一踏入,便见一名女子娉婷行礼,娇娇怯怯道:“姐姐,柳娘可算见到你了。夫君前段日子恢复记忆,我才知道他有家室,很是愧疚。如今见姐姐过得这般好,我终于能安心了。”

说完,她还沁出几滴内疚的眼泪。

窦红胭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将身上价值千金的狐裘解下来,递给侍奉的婆子,坐到主位,而后看向下首身形挺拔的男人。

相隔十四年。

男人的相貌变了不少,但依旧能从眼鼻轮廓辨认出,他的确是她那位新婚夜出征却中途死亡的夫君。

这本该是全家欢庆的好事。

但......

她已经打着他的旗号,诞下了别的男人的子嗣。

他回来岂不是露馅了?

窦红胭揣着暖融融的汤婆子,心里滋生出阵阵寒意。

他为了别的女人诈死,卷走大半家产,就该死在外面!

她的“亡夫”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的奸夫刚被皇帝派去北境指挥战事,两个月才能回来。

否则,他在进京前就死干净了。

“姐姐......不理柳娘......是在怨恨柳娘抢了夫君吗?”

柳欣儿迟迟未得到上面女人的回应,楚楚可怜的表情尴尬地僵住,忙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袖子。

男人才一脸不情愿地看向窦红胭,眼里稍纵即逝过一抹惊艳。

多年未见,窦红胭保养得当,亦如二八年华,琼鼻臻首,明眸皓齿。

然而她的穿着打扮极度奢华,满头珠翠,浑身华锦,连手上都戴满金镶玉的护指套,和当年什么好便往身上堆的暴发户模样别无二致。

因此他一开口便满是嫌弃道:“窦氏,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但当年若不是柳娘救下我,我恐怕都不会活到今日,你若敢为难她,我不会叫你好过!”

“姐姐别见怪,夫君就是这样的性子......夫君你也真是的,干嘛凶姐姐?”柳娘趁机唱白脸,含羞带怯地嗔了男人一眼。

男人立马软化了态度,低声哄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窦红胭看得头疼,懒洋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玉颌半没入雪白的貂绒暖颈里,神情懒倦得像只狐狸。

男人心底的嫌弃更重了。

当了这么些年的侯门主母,她的礼仪举止竟没有半点长进!

若非窦家以救命之恩,让他娶她,窦红胭连踏入侯府的资格都没有,哪里比得上与他共赏阳春白雪的柳娘!

他不禁拧眉,语气咄哆道:“窦氏,柳娘对我可不止有救命之恩,还照顾我十四年,为我诞下子嗣。所以我打算娶她为平妻,今后与你同为这侯府的女主人。”

柳娘内心激动,但面上还是弱风拂柳,仪态纤纤道:“只要能与夫君相伴,柳娘不在意虚名。”

沈易书大为感动,深情款款地握紧了柳娘的手:“柳娘,我知道你品性高洁,从不在乎黄白俗物,但我怎么能让你受委屈?”

窦红胭看着情真意切的两人,眼里闪过玩味儿。

第2章

品性高洁?不在乎黄白俗物?

他们从头到脚穿得是挺朴素,但窦红胭何等眼力,一眼看出柳娘的白锦小夹袄里面是貂皮的,虽然是五六年前的款,可当年也是有价无市的货。

还有沈易书身上不起眼的缎袍,内有乾坤,是金丝银线的浮光绸,花色老了些,但同样价格不菲。

看来他们这些年靠着侯府的万贯家财和她的嫁妆,过得很滋润。

流云站在窦红胭的身侧,忍无可忍:“哪来的黄皮子讨封,想跟我家夫人平起平坐?夫人怎么还不把她赶出去!”

还有这个冒认是她家已故大爷的男人。

她想把他一并赶出去!

柳欣儿瞬间红了眼眶,咬着唇瓣,眼泪要掉不掉:“姐姐,不喜欢柳娘,柳娘走便是,何必让下人出言侮辱?”

沈易书见心上人落泪,大为光火:“窦氏,你就是这么管教府里下人的?简直让我失望透顶!你可知道,若非柳娘替你说话,我本打算休妻另娶!”

柳娘虽是柳家的庶女,可也是大家闺秀,岂是商户女能比的?

让柳娘做平妻,已经委屈了她。

窦红胭还如此不识好歹!

流云气得不行。

她家夫人殚精竭虑经营侯府十四年,上伺候年迈有疾的老夫人,下照顾年幼不懂事的小姑子小叔子,还为沈家养育了极其优秀的继承人。

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流云上前要理论,被窦红胭一个眼风制止了。

她靠着红木太师椅,懒洋洋地问:“你真要休我?”

沈易书没料到窦红胭如此平静,冷哼道:“你不同意柳娘做平妻,我必然要休你。但你若是愿意让出嫡妻之位,我可以留你做妾。”

柳芸儿一听嫡妻之位,泪眼迅速闪过一道光,赶紧故作着急道:“夫君万万不可,我只要能远远看着夫君便知足了,嫡妻平妻对我不重要......”

沈易书感动之余,又心疼道:“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你是顺哥儿他们的娘亲,如今肚子里又有了我的骨肉,我怎么能让你无名无份?难道你要看着顺哥儿他们叫别人母亲吗?”

他绝不可能让他的孩子有个商户嫡母!

“不许欺负我娘!”

“我才不要坏女人当娘!”

同时有几道稚嫩的嗓音齐刷刷地响起。

窦红胭抬眸看去。

只见四个孩子一字排开,挡在柳欣儿的身前,全然护母的狼崽子模样,其中最大的瞧着比她的珩哥儿都年长。

最小的四五岁。

再加上柳欣儿肚子里的那胎。

还挺能生。

沈易书重新冷下脸:“窦氏,你也看到了。这都是我沈家血脉,难道你要让他们流落在外,让外人承袭沈家的爵位吗?”

男人的诘问掷地有声。

窦红胭却长眉一挑,红唇噙起一抹了然的哂笑。

她本来还纳闷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以为是钱花完了,结果是奔着爵位来的。

看来他们听说了前阵子皇帝特许承恩侯府袭爵一事。

那恕她不能忍了。

这是她汲汲营营十四年,培养出十三岁中举的宝贝儿子换来的。

她的奸夫也没少出力。

眼看她守得云开见月明,抛妻弃家的狗男人想带野女人和野孩子回来摘桃子?

窦红胭登时坐直了身子,皮笑肉不笑道:“行啊,你只要让老夫人同意,我就自请下堂如何?”

第3章

“你说什么?”沈易书一愣,俨然没有料到窦红胭答应得这么爽快。

在他眼里,他的母亲必定是站在他这边的。所以窦红胭的要求,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柳欣儿更是欣喜与鄙夷交织。

她本来见到窦红胭有些心慌,因为她想象的窦红胭,要么是满身铜臭味的粗鄙肥婆,要么是形如怅鬼的深闺怨妇,一见到死而复生的夫君,就会不顾一切抱住他,哭得昏死过去。

但都不是。

甚至她美得让人嫉妒。

不过一经交手,柳欣儿就放下了担忧,女人再美,不受夫君喜爱,还不如黄脸婆。

又是商户女,不懂规矩,没有见识,还愚蠢至极!窦氏不会以为老夫人会替她做主吧?

她可是为沈家生下了三子一女的大功臣,肚子里的看脉象也是个男胎,老夫人就算不考虑儿子,也要顾及孙子。

窦红胭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底暗嗤。

两个蠢货。

黄口小儿都知道婆媳关系复杂。

他们就不想想她敢让婆婆做主的底气?

那必然是她有老夫人的把柄。

“那就将娘请来主持公道吧。”沈易书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休妻另娶,携手新妇与儿女欢聚满堂的画面。

“夫君,世道艰难,女子不易,姐姐好歹为你守了这么多年,若是被休......”柳欣儿欲言又止,满是担忧地看了眼窦红胭。

沈易书更怜爱了,“不用管她,是她自己善妒,容不下你和顺哥儿他们,我早该休了她。”

柳欣儿善解人意地劝道:“姐姐,你就和夫君服了软吧,至少可以留在侯府。”

窦红胭看都没看她,只淡淡地吩咐了句:“去请老夫人。”

柳欣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娇容彻底挂不住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她当了侯夫人,看她怎么收拾她!

不一会儿堂屋外响起脚步,一名上年纪穿着绫罗绸缎的妇人走进来。

柳欣儿大喜过望,她来的路上就听说皇帝会恩准承恩侯府袭爵,是念在公爹生前的汗马功劳,以及自己的这位婆母守寡三十载,为天下妇人的典范。

所以她的孩子想要继承侯府,必须得讨好这位婆母。

柳欣儿忙欠身,柔顺甜脆道:“柳娘见过婆母,顺哥儿、二丫、麒哥儿、安哥儿快喊奶奶。”

几个娃子异口同声:“奶奶。”

沈易书也大步上前,紧紧握住老妇人的手道:“娘,这些年没见,您怎么看着憔悴许多,手上还生这么多茧子?伺候你的丫鬟呢?是不是窦氏苛待了你?”

柳欣儿见状,红着眼道:“姐姐,你不待见我也就罢了,怎么能欺负婆母?换做我,孝顺还来不及。”

沈易书怒不可遏:“窦氏,你不仅善妒,还不顺父母,见到婆母竟然不起身行礼!简直枉为人媳,信不信我报官处置你?”

当今皇帝以孝治天下。

不顺父母是要论罪的。

窦红胭受了这通指控,面露几分古怪。

沈易书以为窦红胭是怕了:“赶紧滚过来给我娘跪下,否则我送你去见官!”

窦红胭纹丝不动,只眼里闪过一抹好笑,问那老妇人:“要我给你行礼吗?”

第4章

那妇人登时吓了一大跳,拼命挣脱了沈易书,一巴掌甩过去:“放肆!哪来的登徒子!我......我可不是老夫人,是伺候老夫人的嬷嬷!”

沈易书被打得脑门嗡嗡作响,甚至来不及反应。

什么嬷嬷?

不是他娘吗?

柳欣儿也哑火了。

这个老婆子只是侯府的下人?下人怎么能穿得如此奢华,浑身衣物的料子比她的还好。

柳欣儿的眼睛一热,窦氏到底会不会管家,肯定是让这些阿猫阿狗捞了府里的油水,等她掌家一定要好好整顿!

“夫人,你可要给奴婢做主,是登徒子非礼的奴婢,奴婢是清白的!”张嬷嬷鬼哭狼嚎,没想到自己这么大把年纪还被男人轻薄。

沈易书顶着巴掌印,脸色像吞了数十只苍蝇。

亏他刚才还骂窦红胭枉为人媳。

结果自己连亲娘都认错。

还是个下人!

这要是传出去被治罪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流云扑哧笑出了声,阴阳怪气道:“张嬷嬷,这可不是什么登徒子,是咱们府上起死回生的大爷。你当年奶过他,他叫你几声娘,也不冤。毕竟,有奶便是娘嘛。”

张嬷嬷傻眼了。

什么登徒子是大爷?

沈易书脸色青白交替。

他本想给窦红胭下马威,结果自己丢尽了脸。

窦红胭见好就收,沈易书还顶着珩哥儿生父的名头,万一传出去非礼嬷嬷,丢的还是她跟珩哥儿的脸。

何况她还等着沈易书让老夫人休了她呢。

窦红胭便岔开话题:“老夫人呢?”

张嬷嬷用怀里的绢帕擤了擤鼻子,抽抽嗒嗒回道:“老夫人出门还没回来。”

窦红胭挑了下眉。

看来她的婆母今天被伺候得很舒服,到现在还没回来。

沈易书刚丢了面子,恼羞成怒道:“这么冷的天,娘出门干什么?而且娘不是向来讨厌出门的吗?窦氏,又是你耍得花招对吧?你快说,我娘到底去哪儿了!”

张嬷嬷被问得支支吾吾。

其他人问就罢了。

这是老夫人的亲儿子......

窦红胭救场道:“自从你出事,娘便隔三岔五去烧香礼佛,为你积阴德,现在应该在寺庙里听方丈讲禅。”

“对对对。”张嬷嬷赶紧点头,冷汗都出来了。

沈易书更加确信窦红胭对他娘做了手脚,勃然大怒道:“那还不去将我娘找回来!窦红胭,我警告你,我娘要是有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嬷嬷期期艾艾地望向窦红胭。

窦红胭点了点头:“去将老夫人请回来吧。”

张嬷嬷立即脚下生风。

她得快去提醒老夫人。

出大事了!

沈易书的脸彻底黑成锅底。

这可是侯府,他说的话竟然不如窦氏的好使,这个妻是非休不可了!

就在这时,少年清泠似雪的声音响起:“母亲,我回来了。”

只见身着银丝绣麒麟水蓝锦袍的少年从不远处走来,他的身形俊劲,容貌俊朗,额前还带着条湖色宝石抹额。

窦红胭一直厌倦半敛的眸子,陡然盛起光彩,整张容颜都明艳夺目起来:“珩哥儿下学回来了,快将熬好的驱寒汤端来”

“谢母亲。”沈毓珩抿唇一笑,目光扫过沈易书以及他身后的人,眼底的疑惑一逝而过,他们看着不像侯府的客人,那就是打秋风的亲戚了。

窦红胭主动介绍道:“这位是你父亲。”

沈毓珩一愣,诧异地看向窦红胭。

第5章

他的父亲不是跟母亲吵架,赌气跑去北境的那个人吗?母亲还有别的男人?那个人不得发疯?不对......母亲都把男人带回来了,那个人应该死了......

知子莫若母。

窦红胭瞬间明白儿子想岔了,不动声色道:“傻了吧,娘也没想到你的父亲还活着,而且还带了弟弟妹妹回来。”

他的“亲生”父亲吗?

沈毓珩闻言止住了纷杂的思考,看向不远处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珩儿见过父亲大人。”

沈易书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表情很难看。

他得到皇帝恩准沈家袭爵的消息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防的就是族里会打沈家爵位的主意,逼着府里过继,但没想到他还是回来晚了,木已成舟!

窦氏到底干什么吃的?不会阻止吗?

他不知道这个便宜儿子是族里哪家过继来的,但他绝不会让父亲九死一生挣来的功勋传给外人的。

这小子要是敢抢......那就死。

沈易书冷哼了声,完全没有好脸色。

柳欣儿更是如临大敌。

这过继的小杂种一出现竟然将他的顺哥儿都比下去了,但转念一想,再优秀也不是亲生的儿子,说不定还是跟窦氏一样的绣花枕头。

林欣儿目露几分怜悯。

女人做到窦氏这个份儿上真可怜,丈夫不爱自己,儿子得从别人那里抢,马上还要被休。

窦红胭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下护指套,心中冷笑连连。

他们肯定是误会珩哥儿是过继的了。

那就有意思了。

等沈易书知道珩哥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人可不会允许他的儿子叫别的男人爹......

“夫人,驱寒汤来了。”下人很快将驱寒汤端上来,还端了两盅燕窝,里面按窦红胭的喜好,添了牛乳、冰糖,还有滋补的人参、枸杞、核桃红枣等物。

香甜的气息在堂屋弥漫开。

沈易书忍不住皱了下眉,状若不经意地开口道:“燕窝这等华贵之物,该以清汤慢炖为佳,贪多贪足,简直暴殄天物。”

柳欣儿也有些鄙夷:“夫君说的是呀,燕窝岂能这么糟蹋。”

商户女果然粗俗浅薄。

突然她听到咽口水的声音,低头一看发现二丫居然在嗦手指头。

柳欣儿气得用力在她的后腰掐了一把。

没出息的东西!又不是没吃过燕窝?有什么可馋的!

二丫疼得叫出了声。

动静吸引了窦红胭的注意,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柳欣儿慌忙弯腰挡住二丫,焦急道:“二丫,你又水土不服,肚子疼了?再忍忍,等祖母回来,娘给你找大夫。”

二丫没敢吭声,委屈地抹了抹眼泪。

明明小弟弟也嗦手指了。

娘为什么只掐她?

而且燕窝的气味着实香甜,沈易书闻着这股勾人的气味,肚子里突然发出咕噜声巨响。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他。

沈易书尴尬得脸颊通红,有些坐不住了。

柳欣儿可不能像对二丫那样对沈易书,赶忙找补道:“姐姐,你就不知道体恤夫君风尘仆仆赶到上京还没有吃饭,给他也上一碗吗?”

第6章

沈易书赞同地点点头。

那燕窝是糟蹋了,但尚能果腹。

还是他的柳娘贴心。

沈毓珩的眉头一皱,疑惑地看了眼窦红胭。

他们刚还嫌弃母亲的燕窝,如今又来讨要?

窦红胭看透了他的心间所想,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理会,这两人脑子不正常。

沈毓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沈易书见他们打着眉眼官司,没有一个认搭理自己,鼻子都气歪了。

休妻必须休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马车的动静。

沈老夫人回来了。

沈易书激动地站起来,但因为吃了张嬷嬷的教训,他没有立即上前认母,而是仔细辨认了一番,目光落在了最后进来的妇人身上。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因为沈老夫人年近五十,这些年娇生惯养得跟四十没区别,穿着打扮也很讲究,庄重得体,但不沉闷,不老气,脸色还特别红润,乍一眼以为才三十出头。

沈易书没敢认这是自己的亲娘。

沈老夫人本来心潮澎拜,但没想到儿子见到自己一点不激动,反而盯得她浑身发怵,她不自觉地藏了藏手腕有些花俏的镯子。

“娘。”沈易书最终从沈老夫人常年不离身的翡翠簪子认出了她。

这是父亲与母亲的定情信物。

“哎哎......”沈老夫人霎那红了眼眶,抱着沈易书,一声心肝肉一声我的儿叫了半天。

沈易书总算在沈老夫人这里找到了归家的感觉,耐着性子哄好沈老夫人,迫不及待道:“娘,我要休妻,窦氏不配做我沈家妇。”

沈老夫人以为自己耳背了:“你说什么?”

他疯了?

窦红胭可是那位的人......

她第一次撞见两人的奸情,就被那人阴鸷病态的模样吓到了。

而那人更是故意让她看到的,只是为了对她撂句狠话,侯府没了窦红胭,侯府也就没必要留了。但窦红胭没了侯府,窦红胭照旧是窦红胭。

沈老夫人连连保证侯府不敢有人欺负窦红胭。

而且侯府这些年被窦红胭治得服服帖帖,几百口人全靠她养活,连沈氏宗族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谁敢欺负她?

哦不对,说这话的是自己的儿子。

沈老夫人的手狠狠一抖,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她的儿子没有死,但她的儿媳妇已经跟别的男人厮混多年,她还是打掩护的帮凶......

可她没得选啊!那会儿侯府没了顶梁柱,还家徒四壁,就算窦红胭肚里有子嗣,但她们婆媳就是无主的肥羊,任人宰割。

那么儿子一回来就提休妻,是全都知道了?

那自己在外面干的事呢......

沈老夫人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了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尤其是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两眼一闭晕死过去。

沈易书大惊失色:“娘!你怎么了?”

柳欣儿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先是着急,然后猛然看向窦红胭,不可置信道:“姐姐,你对婆母做了什么?为什么婆母好好的会晕倒?”

三言两语让窦红胭背上了残害婆母的罪名。

沈易书目眦欲裂:“窦红胭!你这个毒妇,怕被我休弃,就对我娘下手,我要你偿命!”

窦红胭也很意外,余光却捕捉到沈老夫人的手指头动了动。

......原来是装的。

第7章

不过她不打算拆穿,镇定自若道:“快去请府医来给老夫人诊治。”

沈易书像只发狂的狮子,声音嘶哑地吼道:“你少在这里装模做样,谁知道府医是不是你的人!”

柳欣儿一旁带着哭腔:“夫君,我去城里找大夫回来吧,虽然天色晚了,但肯定还来得及。”

“柳娘......”沈易书无比动容,关键时刻只有柳娘与自己夫妻同心。

窦红胭挺好奇他们的脑子里装的什么。

得亏婆婆是装的。

不然很有可能这点耽误丢了命。

但做戏要做全套,她不想落人话柄,快刀斩乱麻道:“那就请太医吧。你们不信我,总信得过太医吧。”

沈易书的愤怒戛然而止,下一刻心中激荡。

他知道承恩侯府重获圣眷,但居然达到请动太医的地步?

柳欣儿同样呼吸一滞,眼里闪烁着异光道:“姐姐在开什么玩笑,太医可不是说请就请的。”

“流云,你去一趟吧。”窦红胭懒得废话,直接递出了太医院的通行令,可以任意差遣太医院的医士。

其实就是一块巴掌大的铜牌子。

但为了让那人给她整来,窦红胭被折腾得都快下不了榻了。

用的由头是烈士子女应当受到重视,尤其是像珩哥儿这种十三岁中举,前朝都未有的栋梁之材,朝廷该着重呵护。

这次她正好试试好不好用。

不好用的话那个狗男人别想再上她的床......

“这是太医令?”沈易书盯着那枚通行令,浑身气血翻涌,呼吸急促起来。

这枚令牌,他只在幼年侯府没有衰败时见过一次。

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在窦红胭的手里?

肯定是她抢的!

柳欣儿没见过通行令,但瞥见沈易书的反应,也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看来皇帝真的很看重自己的这位婆母,侯府前途无量,而这一切都是属于她和她儿子的!

窦红胭这个商户女有什么资格?

流云瞧着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咧咧地拿着通行令去太医署。

窦红胭吩咐其余几位嬷嬷道:“将老夫人移到集福堂的暖阁。”

天冷地寒,沈老夫人的身子骨可吃不消,真冻坏了,她还得床前伺候,连喝碗药都得哄着来。

沈易书这才想起躺在地上的老娘,冷冷道:“窦氏,你最好祈祷我娘没有大碍,否则我要你偿命,让全上京的人都知道你的嘴脸!”

沈老夫人又是一哆嗦,想赶紧劝阻儿子,听见沈易书继续道:“等我娘醒了,我就休了你!”

“......”沈老夫人紧紧闭着眼,不敢再动了。

片刻功夫,周太医便赶来了,年过五旬的小老头跑得气喘吁吁,一进屋里顾不上喘气,急忙忙地问:“快,夫人呢,夫人......”

然后他转头看到窦红胭在一旁好端端地站着,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

窦红胭打了个照面,就知道周太医是自己人了。

她垂眸,掩过眼底的一丝波澜。

周太医立即反应过来,面不改色道:“病人呢?”

因为流云嘴巴严,周太医现在才知道出事的是沈老夫人,他仍旧尽职尽责地诊脉,没有诊断出大问题,但也不是没有。

“太医,我娘怎么了?”沈易书在旁急得来回踱步。

“是呀,太医,我婆母身子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呢?”柳欣儿也急于表现自己。

周太医捕捉到两人的用词,看了眼窦红胭,见女人镇定自若,便如实道:“老妇人并无大碍,平日让老夫人多走动走动,饮食也清淡些。”

言外之意就是养的太好了,补得过头了。

第8章

沈易书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焦急道:“那我娘为什么还没有醒?”

周太医沉吟道:“老妇人虽然目前身子没有大碍,但早些年患过心疾。此番昏倒应是旧疾复发,我开几副药,等老夫人睡一觉醒来,熬煮服下即可。”

沈易书一听这话便怒了,“窦氏,我娘之前什么病都没有,怎么会有心疾?你这么照顾的我娘?”

窦红胭真是厌烦了他的无理取闹,冷冷回讥道:“我也想知道,是谁死了才能让婆母连哭七天七夜,直到心梗晕厥,用百年老参才吊回条命。”

沈易书的脸刹那发白,嘴唇抖抖索索,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此刻就站在这个屋里,指责别人害了他娘,没想到害了他娘的是他自己。

周太医能在太医院混出头,也是精明绝顶之人。

此时他心里已经有数了,不动声色道:“原来老夫人当年的心疾如此严重。刚才老夫把脉都没看出来,想必沈夫人这些年精细照料,才让老夫人恢复得这么好。至于这次发病,想必是受了大刺激,不知可否告知,老夫也好对症下药?”

沈易书瞬间联想到了自己的那句休妻。

但他还没有糊涂到在外人面前提家里的丑事,何况周太医是宫里的人,要是他回府第一天就气晕老母的事被宫里知道,别说他的名声毁了,侯府袭爵的事也完了。

窦红胭知道周太医是在替主子打听呢,不咸不淡道:“婆母得知儿子没死,太激动了。”

周太医这下确定了沈易书的身份,沉重道:“原来如此,老夫人的心疾不宜大喜大悲。切记不可再刺激老夫人,否则大罗神仙来了,也回天无力!”

沈易书与柳欣儿的脸色齐齐一变。

一个想的是:他娘竟然病重至此......

另外一个想的是:那不就没办法休窦红胭了?

柳欣儿急得口不择言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婆母没有大碍吗?怎么又病入膏肓了?”

身为医者有三分傲气,尤其是太医院的医士。

周太医从医多年,给皇帝看病都没被质疑过,老脸顿时一黑:“既然如此,以后你们莫要再来太医院请老夫。”

他说着提起药箱,甩袖离去。

窦红胭给流云使了个眼色,流云忙不迭地追上去,给周太医送大红封。

周太医当然收下了,他发火只是做做样子,撂谁的面子都不敢撂窦红胭的。

但当务之急是回去把侯府发生的事情报给主子。

虽然从侯府多个公的就有人开始传信了,可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再报一遍,否则性命堪忧啊......

“周太医......”沈易书回过神,周太医已经走远了,他不由瞪了眼柳欣儿,这可是宫里的人脉。

柳欣儿更加委屈了,咬唇道:“我只是关心婆母,没想到这个太医脾气这么差......姐姐,真是从太医院请来的吗?”

沈易书闻言也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太医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话里话外处处维护窦红胭。

还夸大其词母亲的病......

倒像是窦红胭不想被休使的计策。

但他不认为窦红胭有本事让太医配合自己演戏。

窦红胭对上沈易书狐疑的眼神,冷笑:“你难不成怀疑是我找人假扮的太医?说话前过过脑子,你应该知道冒充朝廷官差,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吧?”

沈易书立刻闭上准备质疑的嘴。

第9章

柳欣儿也讪讪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窦红胭微微一笑,目光闲凉地盯着柳欣儿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在上京随口一说的话,都是有可能掉脑袋的。”

沈易书讨厌窦红胭,却也不得不认同这句话,所以罕见地没替柳欣儿说话。

柳欣儿的指尖一紧,柔柔道:“谢谢姐姐提醒。”

实际上她的心里都要气疯了!

商户女居然教她做事?

窦氏不会以为自己坐稳侯府主母的位置了吧?

“行了,周太医说婆母要静养,都退出去,留下一个伺候就行了。”窦红胭收回视线,抬抬手,带着珩哥儿和丫鬟退了出去集福堂。

沈易书和柳欣儿也不再逗留。

等屋里所有人都退出去,床上躺着的沈老夫人才睁开了眼睛。

刚才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儿子的反应并不像知道那些事的样子。

也是她自乱阵脚。

窦氏运筹帷幄,身后的那人又心狠手辣,绝不可能叫人将事情捅出去的。

沈老夫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只是黝黑的夜里,她透过屋里的窗户,远远看见了院子里伫立的那道贞节牌坊,老脸臊得不行,忙不迭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

窦红胭回到了挹芳小筑,而沈易书一家六口自然是回到沈易书之前住的听雨园,但听雨园常年没有人住,里面的气味并不好受。

所以她不停地听那边传来吆喝下人的声音。

沈易书毕竟是府里的大爷,那些下人不敢怠慢他。

窦红胭懒得管,随他们折腾去了,不一会儿听见院子里的丫鬟通传珩哥儿来了。

她的眉心稍蹙。

儿大避母,珩哥儿十岁后除了晨昏定省,就鲜少来她的院子。

今晚肯定是因为沈易书。

窦红胭自认不守妇道,唯利是图。

但对于珩哥儿,她却不希望母子之间有隔阂,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对珩哥儿隐瞒过他的身世。

当时珩哥儿才五岁,得知自己不是侯府血脉,说了句让她熨帖一辈子的话:“不管父亲是谁,儿子只认母亲,就算母亲不是亲的,儿子也认。”

但沈易书回来的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和珩哥儿通气。

窦红胭淡淡扫了屋里的丫鬟,丫鬟们立马会意地退出去。

沈毓珩进屋,只有母子二人,便直入主题道:“母亲,姓沈的回来了,那个人该怎么办?他那般小心眼,一定会找沈家麻烦,万一捅出娄子,势必对母亲不好。”

话说到最后,沈毓珩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但当着窦红胭的面,他藏得很好。

窦红胭对儿子的关心感到欣慰,安抚他道:“放心吧,娘自有对策。”

狗男人一直想要女儿,现在送上门来的女儿,他还不要?

沈毓珩抿了抿唇,没有接话,而是郑重其事地望着窦红胭的眼睛:“母亲,你难过吗?”

难过?

窦红胭只有苦恼。

本来屋里有个夜夜当祖宗哄着伺候着的奸夫就够了,好不容易奸夫出远门,她得了喘气儿,没想到“亡夫”回来了,还拖家带口。

这侯府里唯一能叫她顺心的男儿恐怕只有她的珩哥儿了。

窦红胭看着面前乖巧体贴的沈毓珩,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珩儿,不用担心娘,你往后有空,多去陪陪祖母。”

沈毓珩听懂她的话外音,有些不解:“母亲是觉得祖母会揭发我们?但她早就和我们绑在一条绳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第10章

窦红胭道:“世人往往无利不起早,你的祖母也是。但她也是位母亲,母亲为了孩子是不计一切的。”

沈毓珩很聪明,一点就通,但他还有疑惑:“我知道,就像母亲为了我。如果这样的话,我还去陪祖母做什么?”

窦红胭耐心地解释:“但母亲也是人,是人就会心寒,尤其是父母与孩子,爱之愈深,恨之愈切。等你为人父母就会明白了。”

沈毓珩尚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刚到可以议亲的年纪,对窦红胭的话不能理解全面。

但他知道自己下辈子还想做母亲的孩子。

而他当了父亲,绝不会像姓沈的抛妻弃子。更不会像那个人,见不得亲生儿子亲近母亲,连母亲养只鸟雀都要先分公母。

听雨园吵闹半夜才彻底歇下。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就再次传来吵闹声音,其中夹杂着沈易书颐指气使的呵斥,以及柳欣儿狐假虎威的高调做主。

她自认为带回来四个孩子,地位就应该远高于窦红胭这个不受喜欢的商户女!

昨夜歇的晚,再加上她彼时还自得于自己终于入主侯府,心中只有沾沾自喜。

但今天仔细看了听雨园的摆设。

又蹙眉想到昨天在集福堂,以及窦红胭那里看到的玉器红木,珍宝琉璃......心中瞬间不平衡了。

她咬唇看着厅堂中落了灰的小珊瑚树。

日子久了,就连珊瑚上的珍珠都泛黄蒙尘,更别提那本该色泽艳丽的红珊瑚,现在灰扑扑的。

一股子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昨天她可看得真切,窦红胭那里的红珊瑚足够半人高!

珍珠颗颗大的像眼珠子!

“夫君。”

柳欣儿咬唇,替沈易书鸣不平:“您看这屋子里的摆件,好东西都在夫人那里,您这里却什么也没有,欣儿心疼你。”

“什么?”沈易书经她提醒,注意到院子破败也就算了,东西也都是破烂。

当即不满,被柳欣儿怂恿的上头,想要表现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来人,找管家过来,他是怎么当的差,如此苛待侯府未来的侯夫人和少爷小姐。”

身边是满眼都是自己的娇美女人,沈易书心中畅快。

窦氏那个粗人,他迟早要休,这个侯府是自己的,承袭的爵位也是自己的!

管家得了令,自己却做不了主,发愁的看着宝库,唯唯诺诺找到窦红胭。

“夫人......大爷他要新物件装点院子,您看这......”

这些年窦红胭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管家不敢擅作主张。

沈易书见不得侯府管家在窦红胭面前胆怯的样子,不悦道:“怎么,我才是侯府的主子,开个宝库还需要请示她一个女人?”

“呵。”窦红胭嘲讽地轻笑一声。

她对着日光瞄了眼理直气壮张口要钱的沈易书,意有所指:“想要好东西,你确定自己压得住?当心自己没那个福分。”

自己院中的东西不少都是那人送来。

非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那人看不上,如今沈易书倒是长了个好眼力。

要是被沈易书搬去......窦红胭既紧张那人会如何盛怒,又好奇沈易书的下场。

沈易书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只顾着恼怒:“窦氏,你记得你的身份!我才是一家之主,你若再不敬夫君,我照样能休了你!”

“行吧,那你去吧。”

窦红胭没了耐心。

她抬了抬下巴,精致的半张脸从雪白的白狐围脖中露出来。

精贵又傲慢,对沈易书说:“库房有的是,你若是运气好,那就自己选。”

运气好说不定选不到那人送来的,算沈易书这条命硬。

第11章

“夫君…”柳欣儿拉了沈易书一把。

沈易书原本即将软化的态度更硬,咬牙道:“库房中准是你挑剩下的次品,窦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欣儿要用,自然是用新的。”

软饭硬吃,好不要脸!

她无意纠缠,送瘟神一样让沈易书自己上街买。

而后抬眼凉凉看向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管家,“还有事?”

“夫人......大爷甫一回来,消息还未传出去,现在就上街,若是被人看去......”

剩下的无需多言。

但窦红胭并未理会他看似忠心耿耿的劝说。

反倒是似笑非笑地问:“你无权开宝库,却将人带到我这里,这是何意?”

想让自己为沈易书打开?

“莫非......”她一双懒洋洋的眼睛忽然变得锐利,扫过管家:“莫非觉得,沈易书也是一位主子,有资格享用我的宝库?”

“当初沈易书卷了家产跑的时候,可没人说过这烂摊子是他的!”

这个侯府是自己一力支起来的,管家也跟着自己兢兢业业十几年,她倒是不知道,沈易书一回来。

管家就急着给这所谓的“男主人”表忠心了!

窦红胭看似懒怠,却知道什么能容,什么地方绝容不得沙子。

“夫人,夫人,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只是不敢替您做主,绝无二心!”

管家开始求饶:“夫人,侯府家产自然是您打拼来的,我岂敢自作主张。”

“罢了。”

管家一喜。

下一瞬,脸色灰败。

窦红胭失望地摆了摆手,“流云,你来处理。”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诚惶诚恐的管家,院外那些若有似无的窥探眼光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府中如管家这样的老仆还有许多。

当初自己看他们还算听话这才继续用,谁曾想这才第二天,就急不可待地试探自己,跃跃欲试想要认沈易书这个主子。

未免太将自己和沈易书当回事。

管家被流云带走,很快,寡言少语的新管家出现在窦红胭面前。

她大概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嗯,可以,带管家去府中认认路。”

说是认路,实则认人,让那些心思活泛的老仆看看下场,整个侯府在短短一个时辰间,再次没了蠢蠢欲动的氛围。

老老实实在窦红胭手下做事。

待到沈毓珩下学回来,看到新上任的管家时目光一暗,回到窦红胭面前时仍是一派清润如玉。

“母亲。”

他挥退下人,这才在窦红胭面前露出雀跃之色:“今晨出发时,那柳氏带回来的顺哥儿非要跟着我参加同窗聚会,儿子带他去了,他如今,跟着学堂里最不务正业的几个纨绔留在外面。”

那些纨绔平日里不学好。

顺哥儿见识浅薄,又和他的生母一样喜好浮夸,眼皮子浅,沈毓珩算计着,要不了多久这人就会被带坏。

谁也别想影响母亲的地位。

如今眼巴巴的无声讨要窦红胭的夸奖。

窦红胭并未惊讶,摸了摸他的脑袋,摇头道:“珩儿,这件事你有两错,知道错在哪吗?”

她完全没有不该和小孩子说这些的意思,掰开揉碎了教导沈毓珩,感慨自己这个儿子居然是一家三口里头脑最正派的。

这才哪到哪。

只听窦红胭细细说:“一是太过明显,顺哥儿与那些人毫无关联,唯一的中间人就是你,他将来学坏,难保不会有人怪在你身上。”

“二是......这些人,不值当你费心费力,莫要让等级太低的人脏了你的手,听到了吗。”她目光一冷,闪过鄙夷之色。

沈毓珩当即正色:“我明白了。”

担忧又愧疚,急忙想要离开:“儿子先去抹除我在其中的痕迹。”

“珩儿,你又错了。”

窦红胭轻飘飘睨了他一眼,红唇娇艳,微微勾起:“娘亲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难道你觉得,我没有提前将其抹除的能耐?”

第12章

母子两人前后脚,将顺哥儿死死按住,一切都控制在眼皮底下。

顺哥儿和几位官员子弟们搭上关系的消息传回听雨园,柳欣儿却十分喜悦,因为地连连夸赞:“不愧是你父亲的长子,亲生儿子和过继的到底不一样,第一日就和京中的少爷们玩到一起,可见你是有你爹爹的风范的。”

她捧着顺哥儿的脸,这就是将来能承袭爵位的长子,整个侯府注定是他的。

柳欣儿是对顺哥儿寄予厚望,接连期许:“和娘亲说说,他们是不是觉得你出身侯府,将来能袭爵,这才拉拢你的?”

京中贵族如何,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好的!

“母亲不反对我出去玩?”顺哥儿兴奋问道。

从前在外面的时候,母亲从来不许自己和外面的光屁股伙伴玩泥巴。

这次到了上京......他回忆今天的见识,这可比玩泥巴好玩多了,难怪母亲从前不许。

原来斗蛐蛐,摇骰子,唱曲的貌美姐姐,这才是配得上自己的游戏。

“自然,这些都是你将来的同僚,你与他们打好关系,莫要便宜了那过继子。”

“既如此......”

顺哥儿一伸手:“母亲,和那些人一起出来玩,是要花钱的,儿子没钱就只能被他们排挤。”

“什,什么。”柳欣儿一愣。

后又说服自己。

是了,外面的少爷穿金戴银,谈诗论画,哪个不是花钱如流水,真正的钟鼎世家,钱财乃是买见闻的身外之物。

给!

她咬咬牙,摸遍了全身,最后将头上一支幽静素雅的蝴蝶银簪狠狠心,交给顺哥儿:“你只管出人头地,剩下的交给娘亲。”

“娘亲,二丫也想要......”

小丫头期期艾艾,眼馋外面的饴糖首饰。

却被柳欣儿拧眉呵斥:“不懂事!将来你兄长出息了比什么都要紧,还不快去干活,喂你弟弟吃饭。”

二丫瘦瘦小小,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但不敢反驳,最后艳羡的看了一眼顺哥儿离开的身影,抹了把泪满院子找不肯好好吃饭的弟弟们。

她正找着,闷头装上一个丫鬟。

“小小姐?”

丫鬟回雪圆脸笑盈盈,见到二丫的泪痕后“呀”了一声,连忙蹲下身擦眼泪:“是谁惹小小姐不高兴了?奴婢替您出气。”

“娘,娘亲让我照顾弟弟。”

“那可不行,奴婢可不能和夫人作对,不过奴婢能替您照顾小公子们。”

“......”

回雪亲切温婉,哄好了二丫又哄好麟哥儿、安哥儿。

在二丫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轻松离开,一闪身,回了窦红胭的院子。

她面容一变,圆脸的喜庆丫鬟成了个温婉妥帖的侍女,俯身在窦红胭耳边,将听雨园的一幕幕悉数转告。

末了,补上自己对柳欣儿的总结:“主子,此人头脑欠缺。”

“噗......”

窦红胭自己自然知道。

她听到,对柳欣儿的不屑更甚,彻底没了正视的心思,无论是满心算计,实则愚蠢浅薄的柳欣儿,还是那个毫无担当的沈易书。

都不配她放在眼中。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上,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提前安抚那人......

她咬了咬唇,有些难办,干脆起笔写信,提前顺顺那人走之前就赌的一口气。

信件刚送出去,就见回雪低着头,稳妥的前来汇报:“主子,柳欣儿在闹,想要将顺哥儿送入国子监读书。”

第13章

窦红胭登时冷了脸。

一个两个本事没有,口气倒是如出一辙的大。

她一口回绝,沈易书却早已被柳欣儿说动,先一步一口答应:“我觉得好,顺哥儿乃是长子,让侯府血脉去国子监,才不浪费圣上的一心栽培。”

“可笑。”

“荒谬!”窦红胭美目一横,犀利的目光扫过大言不惭的沈易书。

对上这道视线,沈易书没来由的心虚,但很快坐直了任由窦红胭打量:“怎么,窦氏,你有意见。”

窦红胭讥讽一笑:“我倒是好奇,你一个自己都考不上进士的废物,是如何张口便要抢一个十三岁孩子的国子监名额。”

这入读国子监的机会,衰败的侯府自然没有。

全凭沈毓珩十三岁中举,圣上惜才,乃是破例应允,是沈毓珩一己之力挣来的!

现在二人动动嘴皮子就想将其抢走?

她冷言冷语,分毫不给沈易书面子:“想让他入国子监,那就自己中举,替你儿子求一个,若是没本事,那就早日死了这份心。”

“你,你,你个泼妇!”

回来后连遭打击,沈易书气得涨红了脸:“口无尊长的粗妇人,侯府容不得这般没规矩的人!”

他猛地起身,“休妻!我要休妻,这般不通情达理,忤逆丈夫的女人,我侯府留不得!”

正巧一脚迈入屋内的沈老夫人脚步一顿。

心头发梗。

看着自己狂妄的儿子,眼前一片漆黑,这个儿子是要害死他们整个侯府啊!

她快走两步,顾不得观察窦红胭的脸色,直接一把掌甩在沈易书脸上。

不忘牢记太医的遗嘱,捂着心口哎呦几声:“你个不孝子,一回来就闹得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你这是要气死我!”

沈易书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咬牙暗恼,但亲娘还在病中,梗着脖子猛地瞪向窦红胭,张口想要训斥。

这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更是让沈老夫人险些腿软,暗处那双阴鸷的视线如芒在背,警告再次在耳边彻响......

她腿脚忽然灵便了,一把越过沈易书,抢先开口:“儿媳妇?别气别气,说来是我的错,没能交出个举人出来,还是儿媳妇教导有方,给咱们侯府争光了,国子监名额自然是珩儿的,是珩儿的......”

别说国子监名额。

就连国子监本身。

都能是沈毓珩的......

沈老夫人挤在二人中间,一边是面色平平的窦红胭,一边是神色诡异的沈易书。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他身后侯府老夫人的老娘,何须如此在意一个商户女!

但无人施舍他一个眼神,沈老夫人挽着窦红胭坐了回去,近乎讨好的低声说话。

这一幕何其诡异......

沈易书恍惚间觉得自己没睡醒,但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还肿着,他心神不宁回到听雨园,哪怕柳欣儿温声软语在旁,也迟迟没有缓过神。

语气喃喃地告诉柳欣儿自己见到的一幕。

“夫君说,母亲惧怕窦氏?”

柳欣儿沉吟片刻,忽然打了个冷颤,惊恐地缩在沈易书怀中,藏起自己得意的笑意。

她趁机再次怂恿:“窦氏一定用了巫蛊之术蛊惑母亲,夫君,我们得尽快将窦氏送走,免得她害了母亲!”

第14章

“夫君,当心巫蛊之术祸害整个侯府啊。”

柳欣儿靠在沈易书怀中,没有看到他忽然冷下的表情,只觉得对方的身体忽然僵硬。

她以为沈易书被吓到,连忙温声安抚:“只要我们将窦氏赶出去,侯府将不再有巫蛊之术作祟。”

“住口!”沈易书猛地推开柳欣儿。

他第一次对柳欣儿如此严肃的厉声斥责,沈易书神色紧张,眼神飞快地向外看了一眼,所幸没有人听到柳欣儿的一番话。

但沈易书心有余悸,郑重道:“不要谈论鬼神之术,巫蛊乃本朝大忌,被人听去,当心满门抄斩!”

哪怕他想要找借口休了窦红胭。

也绝不能是这种方式,为了窦红胭一个,赔上整个侯府!当朝最是忌讳巫蛊之术,柳欣儿这番话险些害死了他们!

沈易书惴惴不安,连带着看柳欣儿那张娇弱可欺,懵懵懂懂的脸也觉得烦躁。

闷闷说了句:“见识短浅…你想害死我们?”

“夫君......”

“我,我不知晓,妾并非有意要惹夫君不快。”

柳欣儿的眼泪说掉就掉,摇摇欲坠地对沈易书伏低做小,做出脆弱惹人怜爱的模样,“奴家只是想为夫君分忧解难,不曾想......都怪我心急,只怕那窦氏对侯府产业有了觊觎之心!”

一番表忠心和装柔弱之后。

好不容易才将沈易书哄得表情缓和下来,两人在一起继续商量,老夫人的态度为何暧昧不清,如此怪异。

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柳欣儿只能心中愤愤,言语戚戚的猜测:“夫君,母亲乃是高门贵女出身,家中尚有贞节牌坊,她如何会看得上窦氏这般......配不上你的女子。”

“会不会......”

她咬了咬唇,柔弱无骨靠在沈易书身上,做出瑟缩模样:“会不会是,窦氏手中凶狠,将母亲制在手中,拿了母亲的什么把柄?”

否则窦红胭一个粗人,怎么可能让老夫人看上!

若是这种女人都能嫁入侯府,自己凭什么不可以?一定是窦红胭在背后威胁老夫人!

柳欣儿不忿地想。

她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对了,还是柔声细语地怂恿沈易书,想办法找窦红胭的弱点。

沈易书已然信了。

他沉思片刻,深觉有理,带着柳欣儿去了沈老夫人院中,在这里蹲守沈老夫人回来。

而等惴惴不安的老夫人表完忠心回来,已经是天色几乎擦黑,没有防备的看到两道黑影,吓得险些背过气。

“这是做什么。”

“母亲,我们有事找你,”沈易书开门见山,表情算不上好:“您这些年,是否在窦氏这里受了委屈,被她拿了把柄在手中?”

这才对窦氏小心翼翼。

沈老夫人一颗心提了起来。

她飞快扫了眼四周,目光晦暗,低下头收起眼中的一丝丝惊慌,开口之前先摇头:“不,不是,红胭这些年待我极好,我并未受过苛待,你可别乱说。”

整个侯府都是窦红胭的眼线,再给沈老夫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乱说。

第15章

沈老夫人反而当着那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丫鬟嬷嬷们,对窦红胭大夸特夸:“怎么能这么说呢,满上京再也找不到红胭这么好的儿媳妇,你不在家这些年,她一心一意孝敬我,这贞节牌坊都该分给她一份......”

同时看到柳欣儿,她想起什么。

忙不迭地补充:“还有你,这些年居然不顾红胭的辛苦,在外面找了这个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未婚先孕,无媒苟合的女人,我们侯府不认!”

坚决不认!

她试了把冷汗,这下窦红胭应该满意了吧。

一番话说完,柳欣儿已经被指点地眼眶通红,柳叶似的眉梢颦起,楚楚可怜,求助地看向沈易书。

沈易书瞬间心都化了。

他连忙搀扶柳欣儿,对着沈老夫人欲言又止,到底不敢说什么......

柳欣儿看他毫无反应的迟钝模样,咬了咬牙,低声道:“夫君,我想与母亲说两句体己话,能否让外人先出去。”

丫鬟嬷嬷们都出去了,柳欣儿咬唇握住老夫人的手,温声暗示:“母亲,您有什么委屈就说吧,这里只有自己人。”

室内寂静,只有柳欣儿体贴的声音溪水一样流淌,沈易书的目光也殷切地催促自己…沈老夫人鼻根一酸。

险些脱口而出。

但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稳扎稳打的三声,女子平和的声音吓得山老夫人险些一哆嗦。

丫鬟在外面困惑道:“老夫人,有您的一封信。”

老夫人更惊悚了,慌忙掩饰:“哦,哦,你放着吧,应该是上京其他夫人太太的。”

再看向柳欣儿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她一把推开柳欣儿,一口咬定,“红胭是我们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岂容你一个贱婢叫我母亲,滚出去!”

“母,老夫人,我只是想孝敬您。”柳欣儿带着哭腔。

“我轮不到你一个野女人孝敬!”

“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话!”

沈易书眼看柳欣儿哭着跑出去,也着急了,窝囊地踱步两圈,最终还是气急败坏的留下一句:“欣儿一心待您,你怎能不知好歹!”

说完追着柳欣儿离开了。

消息一字不落地传回窦红胭耳中。

她听得欢快,末了叮嘱回雪:“你看好老夫人,莫要让她露出马脚,我可还要继续留在侯府当侯夫人呢。”

绝不能让那人看到自己婚姻不顺,老想着将自己接走......她可没兴趣斗更麻烦的一群人。

“夫人......”

流云看出来窦红胭的乐得自在,鼓了鼓脸,劝道:“您何必在这里受委屈,那位......他和顾小姐只是做戏,您过去了,岂不是比这里舒心许多。”

“你太天真了,流云,这可未必。”

向前走是不是好日子她不确定,但现在这样,窦红胭已然满足,她没兴趣掺和那些事。

窦红胭摆了摆手:“下去吧,值夜的时候穿厚点。”

深夜入眠,红帐婆娑,暗烛灯影悄然一晃,窗子无声开合,打在墙上一道鬼气森森,煞意彻骨的身影。

男人劲硕修长,宽肩窄腰施施然漫步在精致的闺房中,来到窦红胭帐前时随手一撩,灌入一道冷风。

窦红胭细声梦呓:“别吵......”

“嫌我,吵了?”

男人俯身,罩在窦红胭身前,一双冰冷大掌抬手抚上窦红胭的脖颈,流连游走,对上窦红胭惊悚睁开的双眼后,阴恻恻地低笑一声:“告诉孤,你的夫君,从哪冒出来的。”

第16章

当朝太子,萧昃。

昏暗的室内只能看到微弱的灯影子,将男人的身影照得不甚清晰,更添几分阴气森森,逼人的冷意。

只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只能看到窦红胭的倒影。

如今娇美璀丽的女子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窦红胭被在噩梦中恍惚觉得脖子似乎被毒蛇缠上,她挣扎着睁开眼,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就看到萧昃漆黑发红的双眼,猎物一样死死盯着自己。

可怖又瘆人,汹涌的占有欲几乎将她吞噬,这些年窦红胭养虎为患,原以为找了个靠山,谁曾想也自己招来一个虎视眈眈的狼。

如今,还没安抚下来的狼,找她要说法了......

她微妙地吞咽一口口水,眼神躲闪几许,将自己藏在被子中,露出精致惹人怜爱的半张脸。

双手搭上萧昃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凉指尖,声音带着半睡半醒的含糊:“大半夜的,你把我吵醒了。”

说着就要闭上眼。

“呵。”

萧昃捏着她的下巴,强迫窦红胭将脸转回来:“少装傻。”

“疼......”

下巴仿佛被一只铁钳制住,窦红胭瞬间红了眼,嘤咛一声,“你手上怎么这么冷,身上还有外面的风沙味道,这样别想上我的床。”

萧昃冷笑一声,冰冷的气息不减,但手上的力气却悄然放缓。

施施然坐在窦红胭的床边,对她的抗议视而不见,问道:“给我你的解释,看看孤是否满意。”

“不过是回来一个该死的死人罢了。”窦红胭心不在焉。

这满不在乎的语气,让萧昃的神色和缓一些。

“还有......”

说到这,窦红胭更是心中愤愤,赌气地埋怨:“我一早就将这件事写信告诉你了,现在你却来问我,你该怪信送的太慢!”

自己好歹在信件上表了忠心,本以为能将人安抚下来。

谁知道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孤收到了。”

“你收到了还来凶我!”

窦红胭伸出一只脚,矜贵地翘在男人身上,这下觉得自己稳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萧昃没有再摆出一副戴绿帽子的样子,出来质问的理由。

他顺手握上莹白如玉的小腿,撸猫一样轻抚,语气漫不经心但杀意十足,掀起眼皮扫了眯着眼犯困的窦红胭一眼:“孤是来问你,你如何作想。”

她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对沈易书毫不上心:“我自然和以往一样。”

往常侯府无人,她能轻易将萧昃糊弄过去,但这次不行,这次眼看窦红胭又要成了别人的妻子。

沈易书......

萧昃将这三个字在舌根滚动一圈,忽然笑出声,已然有了决定,薄唇冰冷道:“既如此,那就让他死,我们和以往一样。”

一个废物。

死透了最好。

“殿下有药?”窦红胭试探道。

萧昃阴沉的沉默着,态度十分明显。

他得到沈易书出现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回来,谁有空在身上带瓶毒药,现在想要沈易书死,居然还要另找时间。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窦红胭悄然无声松了口气。

“孤将毒药传给戏月,她会代你解决沈易书。”

第17章

窦红胭身边共有四个最忠心的侍女,戏月是深藏在暗处的暗卫,武功高强杀人于无形,将毒药交给她最是合适。

“唔,随你,我困了。”

暖玉似的脚尖在萧昃腰上骄矜地踩了踩,窦红胭勾着萧昃,语气仍是嫌弃:“把你从北境穿回来的脏衣服脱了,否则不许——”

“唔!”

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她轻推了推,发现推不开之后气恼地在萧昃肩头咬出牙印,烛影翻滚,很快烧干一地红烛。

萧昃一心想着沈易书赶快消失,毒药第二天就送到了戏月手中,过了窦红胭的眼。

“夫人,太子传话,三天内要得到沈易书的死讯。”

她将白瓷小瓶在指尖转了转,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个能轻松要人命的小东西,懒洋洋靠在太师椅上,将瓷瓶丢给流云,“你来看着办吧。”

等戏月走后,窦红胭柔弱无骨的双手捧着虎皮暖手,双眼失焦,有些犯困。

流云这才低声开口,担忧道:“夫人,珩少爷还在科考,若是沈大爷现在死了......少不得三年守孝,耽误了少爷......?”

父母之丧乃三年,珩哥儿今年十三。

十三岁中举,又被圣上亲赐进入国子监读书,三年后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大展拳脚的时候,若是因为沈易书这个废物点心耽误了大好年华。

在流云眼中,沈易书还不配让沈毓珩守孝三年。

窦红胭并未作答,半晌后才起身离开:“下就是了。”

......

听雨园。

“爹爹,娘亲,我要吃肉!”

“别跟我抢!姐姐不许吃肉。”

一家六口的餐桌,柳欣儿一脸欣慰地为顺哥儿,和其他两个儿子夹菜,二丫怯生生坐在角落,闷着头胡吃海塞。

面前两盘肉菜已经见底,安哥儿拍着桌子催促:“二姐不许吃!我要吃鸡蛋!”

“吃什么蛋啊,”柳欣儿给安哥儿盛了碗汤,堵住他的嘴:“喝些滋补的药膳,你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们其乐融融,二丫一言不发的继续大口吃饭,忽然不知吃到什么,脸色瞬间一白。

捂着肚子瘫坐在椅子上,连声哀叫:“疼,娘亲......爹爹,二丫肚子疼!”

她很快冒出一头冷汗。

“有毒!”

“不好,饭菜里有毒!”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沈易书怒不可遏,当即猛地起身:“定是窦氏那毒妇!我这就去找她要个说法,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正好能趁此机会休了她!

闯入窦红胭的院子后,沈易书气愤之余还有几分庆幸,自己终于找到机会彻底解决窦红胭这个麻烦了!

“好你个窦氏,竟然在我们的饭菜中下毒,我可是你的夫君!”

“休妻,必须休妻!”

“你被害妄想症疯了吧,”窦红胭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沈易书的鲁莽无脑,招了招手:“去请府中的大夫。”

大夫很快诊断,搭上二丫的手腕时候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老大夫笑道:“吃得着急,吃撑着了,歇一歇消消食,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确认二丫没事之后,脸色最黑的反倒是沈易书。

他羞愧的无地自容,面对窦红胭隐隐传来的讥诮目光,脸色一阵青白。

众人退散,流云扶着窦红胭回到屋内,不解地问:“夫人,为何大爷没有中毒?我分明下药了。”

“假药罢了。”

窦红胭语气淡然,视线越过尘嚣,看向城外的迷蒙山影,“有人,不想让他死。”

第18章

自从被沈易书带回侯府之后,柳欣儿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的等着窦红胭主动出击,什么时候坐不住了,来找自己的麻烦。

届时,自己这个真爱定能将窦红胭碾压到底。

但除却第一日被怼了一通,第二日又被老夫人一番鄙夷之外,窦红胭居然一直没有别的动作。

最心急的人又成了柳欣儿自己。

不能这样下去......

本就没有优势,要是窦红胭一直对自己不管不顾,时间长了自己说不定就真成小透明了!

第三日,柳欣儿坐不住了。

她握紧拳头,指尖掐住掌心,咬牙起身离开自己避世的听雨园。

主动找窦红胭出击!她就不信窦红胭不生气,只要窦红胭动气,就是自己表现的好机会。

柳欣儿牵着顺哥儿,还没来到窦红胭面前就开始酝酿眼泪。

见到窦红胭之后,母子两人同时哭诉,好不可怜:“夫人,顺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就这样荒废时间,浪费了侯府的血脉啊。”

她擦拭着眼泪,一边满是愧疚地说:“是我的不对,生下来侯府的血脉,我知道夫人定然不喜欢我......但孩子是无辜的啊!”

仍是明里暗里的想要国子监的名额。

柳欣儿的啜泣声吵得窦红胭头大。

她已经换好了一身出门的装束,时辰也差不多了,城门很快就会迎来北境回来的凯旋队伍,她得尽快去接萧昃。

否则这小心眼的男人,不知道又要记什么仇。

如今,柳欣儿拦下的哪里是她的人,是在和萧昃抢自己未来几天的小命。

“夫人,顺哥儿自幼便聪慧,夫人若是不信,不若来考一考,顺哥儿当然不比珩哥儿差劲。”

“不比他差劲?那为何中举的不是他?”

窦红胭随口一句,将柳欣儿怼地无地自容。

但她很快调整过来,死皮赖脸也要缠上窦红胭,拉着顺哥儿一起跪在了窦红胭脚下。

抽抽嗒嗒可怜兮兮地抹眼泪:“还请夫人看在顺哥儿是侯府血脉的份上,绕过我们母子两个吧!”

恰好这时,老夫人来找窦红胭。

她一脚踏入其中,正好和跪在地上酝酿情绪的柳欣儿撞对眼,当即身子一僵,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现过。

来得有太不是时候了!

但看到老夫人之后,柳欣儿眼中却闪过一抹算计好的惊喜,感慨自己算的时机妥当。

她这一抹异样的神色并未逃过窦红胭的视线,窦红胭目光一沉,当即明白,看来现在柳欣儿的所作所为本就是算计好的。

难怪她忽然来自己这里哭,原来还在指望老夫人能主持公道?

窦红胭唇角冷冷勾起。

而后不屑地放下,静静看着面面相觑的两人。

好奇沈老夫人会作何反应。

“母亲…老夫人。”

现在的柳欣儿有了从前的教训,已经不敢叫沈老夫人为母,低声叫了声老夫人之后。

将顺哥儿推到她面前,恳求道:“这是您的亲生孙子,欣儿自知卑贱,不敢攀附侯府,还请老夫人看到顺哥儿,看到夫君的面子上,让顺哥儿有个读书的机会。”

“我不敢埋没了侯府的血脉啊!”

且......

她状若无意地提醒:“珩哥儿到底是个过继的,还是顺哥儿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亲生祖母,将来好孝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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