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漱玉、贺景叙刚才最新章节_重生弑君后,我竟成了病娇暴君的白月光抖音小说

重生弑君后 ,我竟成了病娇暴君的白月光是畅销小说家佚名的作品,它的主角是 薛漱玉贺景叙 ,这本书字斟句酌,回肠荡气,重生弑君后,我竟成了病娇暴君的白月光的详情概要:第1章轰隆一声,天边云层里头又劈开几道带着蓝光的闪电,暴雨如瓢泼一般哗哗直落。“江怀义!你昔日不过一介穷酸书生,若非得了我父亲的提携,也入不了官场。你要踩着我明家满门的尸骨飞黄腾达,你的良心喂了狗了!”雨水顺着女子精致的鬓角流下来,浸湿的细绸夏衫掩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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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弑君后,我竟成了病娇暴君的白月光》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轰隆一声,天边云层里头又劈开几道带着蓝光的闪电,暴雨如瓢泼一般哗哗直落。

“江怀义!你昔日不过一介穷酸书生,若非得了我父亲的提携,也入不了官场。你要踩着我明家满门的尸骨飞黄腾达,你的良心喂了狗了!”

雨水顺着女子精致的鬓角流下来,浸湿的细绸夏衫掩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风雨飘摇,她仿佛能从空气里嗅到一丁点血腥味,当下神情大恸,声音又凄哀下来:

“怀义,你救救爹吧!”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在门扉上猛拍起来:“我求求你!便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看在我们的孩子份上!”

“哗啦--”

大门骤开,里面泼出一盆洗脚水,带着咸味和污垢的液体径直浇在她脸上。

廊檐下站着一娇美秀丽的女子,眉头微蹙,一双水杏眸子里却暗藏得意:

“若非明大人其身不正,怎会让那些言官捉出把柄来,扣上个谋反的帽子呢。现下你来求怀义也无济于事,半个时辰之前,明家满门已经抄斩了。”

她用帕子掩口,柔柔一笑:“姐姐闻不见外头飘来的气味么?真真是血流成河,还请节哀啊。”

“你......”

明璇身躯一震,身子如坠叶般晃了又晃。

忽然,她腹痛如绞,疼得整个人都佝偻下去,想去扒门框,却被那婢女推了一把,整个人向后摔了下去。

“孩子,我的孩子......”

明璇在雨地里挣扎起来,眼睁睁看着下身血流如注,肚子一点一点息了下去。她睚眦欲裂地指着不远处的女子:“是你......你在端给我的姜汤里下了毒。”

江怀义透过窗纸瞧见她,心虚之下难掩一层厌恶,眉宇之中又隐隐痛快:“你如今是罪臣之后,怎能生下我的孩子?没得折损了我的前程!来人,快将她拖走!”

明璇惊呼了一声,便有两个粗壮婆子将她拖走,在地上蜿蜒出一条血痕。

棍子闷头砸下来,她凄惨地嚎叫怒骂。

“你们两个阴损小人,日后一定不得好死!”

......

“少爷......少爷......”

破败的漏檐之下半盏残灯明灭,一个婢女惊恐地看着草垛上的人忽的吐出一口血来,惊叫道:“你可别吓云珠啊。”

明璇刚刚悠悠转醒,听到这话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是哪里......”

话一出口,却有些怔楞。

这声音略略沙哑,与她素日一点不同。

云珠见状泪珠子越掉越勇:“咱们从崖上掉下来,幸得这老前辈搭救。如今离大埠的庄子还远得很,身上的银钱又被那马夫吞了,可怎么办呀?”

明璇这才瞥见,旁边瘸了一条腿的方桌上坐着一位正再喝酒的老者,长衣白发,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老者撇了一眼明璇,“啧,左一个少爷,右一个少爷,明明一副丫头样,不知怎么混过来的。”

见他这么轻飘飘泄露天机,云珠一惊,心虚开口:“老先生什么意思,这可是阳平侯府的嫡子!”

那老者却不答话,乐呵呵地提着酒葫芦出去了。

明璇在原地坐了半晌,脑子里似惊雷炸般嗡嗡作响。杂乱纷繁的记忆如雪花片子一样扑簌簌全鼓进她的脑子里,叫她整个人又怔又愣,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她被江怀义和柳宛吟那一对恶人害死,却没料到又在这阳平侯府嫡子薛漱玉的身上活了过来,这阳平侯府嫡子,还是个女儿身。

原来阳平侯薛敬远于子息上十分苦楚,两任侯夫人和几房妾室生的全是女儿。

昔日命薄的原配郭氏不受待见,为了争宠,一咬牙一跺脚,这才愣是把簪花的换了个性别,惹得她下头的丫鬟婆子一起帮着瞒天过海,竟也好端端过了这些年。

郭氏亡故后侯爷又娶了刘氏,依然没将她的女儿身识破,可刘氏表面看起来温良贤惠,实则包藏祸心,生怕这阳平侯府嫡子抢走了那万贯家财,故意纵容原主不说,更暗地迫害,活生生将原主养成了如今无才无盐的模样,一张脸上全是疹子。

原主本就从小被大家当成手心里的宝,这下更是不喜上进,仗着自己男儿的伪装更成日里在外面惹是生非,为了个伶人与小王爷斗架,气得侯爷险些厥过去。这才将她发配到这庄子上思过。

云珠见明璇这个样子,以为她在暗自伤心,只得劝慰道:“少爷不必忧心,侯爷虽然严厉,但日后念起父子亲情,还是会接少爷回到侯府的。”

她自小便被警告不得泄露世子身份,自然是称她为少爷。

薛漱玉倒是适应能力良好,很快便默认了这个称谓。

她前世里听闻过阳平侯的声名,倒是个良臣。

此番借了薛漱玉的身子重生,莫非是上天垂怜,给她一个机会,替亡父沉冤昭雪,惩治那一对贱人吗?

明璇低叹一口气,眼睛却亮了起来。

从此往后她便是薛漱玉,定要好好活下去,将前世的帐一笔一笔清算!

就着院子里的水缸,看了看自己满脸的疹子,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

刚才那老者可不是常人,那是大名鼎鼎陈伯隐,她也是因为前世幼时常有病痛,家中为她请遍名医,机缘巧合才得一闻。

原身这次出来掉落悬崖是被人所害,满脸疹子又是被人下毒之向,既然他占了原身的身子,便就是薛漱玉,这是不争的事实,且不说报不报仇,好歹得先替原身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薛漱玉没料到竟然能在这破落山村里头遇到济世神医,她心知陈前辈素好美食,便每顿饭都摆上自己能搜罗到的好吃食。果然求得药方,来治体内之毒。

陈伯隐还留了本《悬壶千问》,便云游去了,声称要她拿着好生保命,算是报答她这几日的好菜好酒。

素闻伯隐子无拘无束,天下没有地方能困住他,一生逍遥,果真如此。薛漱玉这才小心得收起这本薄薄的册子,带着云珠一路北上,准备入京寻阳平侯。

只是,去时坐马车,来时两个人囊中羞涩,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十几天才走了一半的路来到箐州,二人已经衣衫破败,风尘仆仆,能当的都当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银钱换口吃的了。

薛漱玉心下愕然,难不成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就要饿死在这半道上?不成不成。

第2章

正在此时,奉水河边通往燕京的官道上,一队富丽堂皇的马车队伍正在行进。

黑漆杏黄帷拱顶马车缓缓前行,其中坐着一位身着黄袍的男子,虽未近身,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就让人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看着那队游民,一张俊郎不凡的脸上颜色变了又变,他恼怒地摔下帘子,骂道:“那帮阳奉阴违的老狐狸,朕拨了数十万真金白银赈济西州灾民,谁料他们层层剥削,竟让这些灾民流离北上!若非朕此次微服,哪里能看到这种乱象?”

见年轻俊美的帝王发了怒,车厢内的婢女吓得叩首下去,一旁侍茶的宦官李成海眼睑低垂:“皇上息怒,您即位大统时日不多,这些蠹虫不急在一时。”

车壁之上传来三声叩响,李成海眼珠一转,又道:“昭仪娘娘病得厉害,那伯隐子又久寻不见,是不是该传召那些揭了皇榜的大夫?”

“等到了前方箐州驿站,便传他们。”贺景叙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的恼怒。

箐州距离燕京不过百里,驿站之中,粉色的纱幔垂落,隐隐传出一点药香。

“少爷,您不要命了?”

云珠苦着脸坐在薛漱玉旁边,看见她手上那道明黄的榜文,便吓得心肝乱颤:“这里头可是皇上盛宠的昭仪娘娘,要是出个什么好歹,可是会牵连侯府的!”

薛漱玉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扫了一眼满屋子或老或少的医者,掸了掸身上青布衣袍上的积灰:“你瞧咱们如今这模样,哪里像侯府出来的?”

云珠一瞧她们二人的寒酸模样,面色不由发苦。

她卷着榜文在云珠头上一敲:“要是治好了昭仪娘娘,可有赏银两千两黄金!咱们现在连几个铜板都找不出来,难不成真的要一路乞讨着回家?”

“薛先生。”

正对话之间,只见一个袅娜的婢女来到薛漱玉跟前,福了一福:“咱家主子请您进去。”

银丝海棠纱帐里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胳膊,搁在叠起的黄色绸绢上。

“请瞧瞧吧。”

李成海替她打起帘子,薛漱玉坐在榻前的小杌子,听见帐内传出几道微弱的咳喘声。

她细细诊了脉,心下一惊。李成海见她变了脸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道:“娘娘患病已两年了,皇上此番特地带着娘娘出来寻访名医。你瞧着,该如何治啊?”

“这......”

从那村子里出来已两个月,她天天捧着那本《悬壶千问》钻研,一路也帮着好几个人瞧过病,可这位昭仪娘娘的,她却有些摸不准。

李成海见她一脸迟疑,神色冷了下去:“若瞧不好便请吧。”

见他已经下了逐客令,又想到那两千两黄金,薛漱玉一咬牙:“敢问娘娘可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不仅李成海身子一僵,便连屏风后的人也睁开了眼睛。

“哦?”瞧出主子的意思,李成海现出两分恭敬,“请阁下细言。”

“我瞧着娘娘脉象凝滞难动,似乎是毒素沉积所致。要是不抓紧排毒,恐怕有性命之虞。”

她摸了片刻,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这里有几粒丸药,请娘娘和水服下,兴许......兴许可以医治。”

这药是按着陈伯隐的书刚制出来的九味丸,据说可解百毒,薛漱玉倒不知道真假。

不过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成海将瓷瓶接过去,递给屏风后的贺景叙。他拿着闻了一闻,倏然变色:“将他给朕抓起来!”

刹那间,几个侍卫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刷刷刷拔剑出来。

薛漱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反扣着按在地上:“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药你们还没用,就要拿我问罪了?”

贺景叙捏着那小瓷瓶,在手中悠悠转了一转:“这是大内的御品,三年前被人偷盗而去,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什么大内御品,这是小人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贺景叙眸色冷沉,凛冽地自她脸上逡巡而过,“你小小年纪,就做得出这种丸药了?”

“大胆,皇上在此,还敢胡言!”李成海察言观色,指着薛漱玉喝道,“来人呐,把这小贼押解了,一同带回京中治罪!”

她刚重生不久,为了两千两黄金,就要折了小命不成?

想到自己明家满门便是被面前这人下令斩杀,薛漱玉面上浮起一丝愤恨,怒道:“皇上一向以为自己公正,原来不过喜欢草菅人命而已!”

“放肆!”

李成海狠狠照着薛漱玉的心窝踹了一脚:“敢这么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贺景叙见薛漱玉不过一身粗布衣袍,一头墨发用发带绑了,那张脸上布满了淡淡的红印,依稀可见下头白皙的皮肤。她眼睛亮得如天上的辰星,红唇轻勾,冷笑里带着一丝嘲讽和戏谑。

他的手指僵了一僵,从屏风后转出来:“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家传秘术,怎能为外人道?”

薛漱玉别过脸去,轻喘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实在太具压迫力,看得她浑身发麻。

这毕竟是陈伯隐的心血秘术,她白得了一本册子,再把方法泄露出去,陈伯隐岂不是要拿刀砍了她?

“不说,那就是偷的了,拉出去吧。”贺景叙凉凉瞥了她一眼。

“放开我!”

薛漱玉拼命挣扎起来,那群侍卫拖着她就要往外拉,忽然,一本破旧的册子从她怀里摔了出来。

李成海眼尖,连忙将册子捧起来递给贺景叙。看清上面的字,贺景叙瞳孔微缩,抬了抬手:“住手。”

“你和陈伯隐是何关系?”

“哼。”薛漱玉理了理散乱的衣襟,将手伸出去,“所谓明君也不过是这等暴戾专横之人罢了,请把这书还给我,否则我即刻自尽在此。”

见贺景叙握紧了手中的册子,薛漱玉眸色一冷:“皇上将小人打作窃贼,自己却要行强盗之事不成?”

“你......”李成海气急,瞪圆了眼睛,“天下的东西都是皇上的!”

第3章

“砰”,贺景叙面色一沉,将那册子掷在她面前:“此番是朕误会了你,这丸药朕会给昭仪服下,若是有用,朕自会重赏,下去吧。”

云珠在下头等得着急,见似有惊动声,早吓得脸色煞白。好不容易等到薛漱玉出来,见她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急道:“怎么了少爷,可治好了?”

“我要出恭。”

薛漱玉抓着云珠的手:“你跟我过来。”

月朗星稀,主仆二人一连跑出数里,气喘吁吁,一眼看过去,后头一个人也没有。云珠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少爷,咱们跑什么啊?”

“皇上许是盯上我了。”薛漱玉摸了摸怀里册子还在,松了口气,“怪我不该贪图钱财,拿着前辈的东西在外面招摇。要是咱们现在不跑,他一定要派人看管我,到时候咱们就跑不了了。”

见那贺景叙看着《悬壶千问》发亮的眼睛,薛漱玉心知他一定打上了这册子的主意。

“皇室这几年一直想寻伯隐子,听说除了昭仪,现下宫里的太后也病着。我只想捞几个钱活命,暂时还不想和皇家扯上什么关系。”

云珠心有余悸,点了点头:“皇上喜怒无常,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因箐州离京城也不算太远,薛漱玉当掉了身上最后一个扳指,每天两碗阳春面挨到了燕京。

阳平侯府前头,她带着云珠跪在朱门前:“不肖子漱玉给爹爹磕头了,请爹爹原宥了漱玉的过错,不然我便长跪不起了!”

彼时刚好下朝的时辰,阳平侯薛敬远勒着马,看见被发配到庄子上的薛漱玉竟然跪在了自己门前,惊得睁大了眼睛,怒道:“你这个逆子!我让你好好思过,谁准你回来的?”

“爹。”薛漱玉抬起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死死地抱着那马蹄子,险些被踢飞出去:“若不是漱玉命大,这会早死了,费尽了力气才能活着见爹一面啊!”

薛敬远见她身上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早又惊又疑,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便是如此,我与云珠在半道上摔下马车,遇到一个医术精湛的高人,救了我一命。”

书房内,薛漱玉将那些日子的遭遇细细描述一遍之后,声音低了下来,警惕地四处扫了一圈。

薛敬远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此番说话逻辑清明,不像从前那样颠三倒四,又见她瘦削了不少,心里欣慰又心疼起来。

他挥手将家丁遣散下去,合上了茶碗的盖子:“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是--”薛漱玉凑近过去,低低开口,“那医者说,孩儿的脸之所以如此都是因为中毒所致,这毒素盘亘在体内数年,若不是他为我驱毒,恐怕--恐怕命不久矣!”

“砰!”薛敬远将茶盏掀在地上,大掌用力地在桌上拍了一记,声音震得薛漱玉往后连退了两步。

他勃然大怒:“原以为你这番磨砺有了些长进,谁知还是满口胡言!你好端端在这侯府里,有谁敢谋害你?我看,你是被江湖术士骗了,或者像以前一样挥霍空了钱财,到我这里扯谎!”

见薛敬远不信,薛漱玉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包牛皮纸:“那医者开的药全在这里了,爹要是不信,寻个大夫问问这药是治什么的,不就知道了!”

薛敬远将信将疑地接过那些药材,眉头渐渐拧起:“这件事我会细细查探,要是被我发现你敢诓我,立刻将你送到庄子上去!”

两人对话之间,忽然外头一阵脂粉香气,打着帘子进来了两个女子,为首的妇人身材微丰,保养得宜,圆髻上簪了两股金镶玉牡丹钗。她看见薛漱玉,先是一愣,而后眼圈发红:

“哎哟我的玉儿,怎的几月不见憔悴成了这样?快让为娘瞧瞧!”她揽着薛漱玉左看右看,挤下了两滴眼泪,“我就说侯爷太狠了,玉儿小小年纪,便是与那小王爷打了一架险些闹出人命官司,侯爷打骂他一顿也罢了,何必要送到庄子上去?”

呃,薛漱玉滑下两滴冷汗。最毒妇人心,你这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敬远的脸果然臭了下去,刘氏身后立着一秀丽的少女,一身杏黄蝴蝶花绸衫,系藕色折枝散裙,正是刘氏的女儿薛如音。

她瞧着薛漱玉脸上的疹子淡化许多,露出一张清风朗月的俊脸,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开口:“哥哥这一趟出门,怎么弄成这样?爹爹虽将你打发去庄子上,可不是给了许多银钱的么?我知道哥哥向来出手阔绰,可现在怎么连玉佩长袍都当了?难不成,是故意要在爹面前使一出苦肉计......”

薛漱玉看着这一对母女呵呵一笑:“苦肉计不敢当,不过倒是要问母亲一件事。”

刘氏见她眼里光芒轻绽,像是阳光之下的琉璃一样,倒是颇有几分肖似故去的郭氏,冷不防生出几分忌恨。

“什么?”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赶车的刘顺是母亲陪房里的人,难道没有回府复命?他将我和云珠丢在崖下,带着我那些银钱扭头就跑,是个什么意思?”

薛漱玉盯着刘氏的眸子,看得她往后一踉跄,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刘顺还没回来呢!”刘氏稳住身形,轻咳了一声,面上现出几分怒气,“竟有这等事?等他回府,我一定好好责罚他!”

“你身为主母,怎的用人不贤?要是害了漱玉的性命,你拿什么交代!”薛敬远怒喝一声,震得刘氏和薛如音都骇了一跳。

刘氏搅紧了手上的帕子,哭道:“妾身哪里能料到?想必是路上出了什么波折,否则刘顺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我素日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侯爷这话字字诛我的心,可见我平日里都是白忙活了,在侯爷这里讨不到一点好!”

“是啊爹爹,前因后果咱们一概都不知道,你就这么指责娘,娘真是好冤枉。”

第4章

薛如音眼眶里蓄出泪来,不满地看了一眼薛漱玉:“哥哥,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娘还要害你不成?娘从前待你不薄,你走之后常常替你向爹求情,你怎的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怀疑?”

“的确是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所以才要讲究个礼法证据,请母亲细细调查才是!”薛漱玉挺直腰杆,不怒不惧,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对了,还有一桩事要劳烦母亲。我在外寻医问药,发现体内竟被人下了毒,平日里的吃食都是母亲小厨房里送来的,还要请母亲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饮食上出了什么问题。”

刘氏听见下毒两个字,面色一瞬煞白,手指抖了两抖。薛敬远闻言,也忍不住向刘氏投去怀疑的目光。

“你越发过分了!”薛如音瞪大了眼睛,“你难道怀疑娘给你下毒?哥哥,我看你这一趟,不是旁的地方中了毒,倒是脑子有些不清醒。从前只在外头祸害别人,现在还要来祸害家里不成!”

薛漱玉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我与父母说话,你一个闺阁女儿家,不在后院读书绣花,在这里胡闹什么?我只让母亲查查,不过是求个平安,你这样大吵大闹,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原主从前懦弱怕事,又看不出刘氏母女的阴蜮伎俩,将她们当做亲娘亲妹子一样恭维,何时这样发怒过?

薛如音看着薛漱玉如今的厉色,心头一悸,又听薛敬远骂道:“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了你,叫你现在不敬长兄,动辄大呼小叫,还不赶紧滚回去!”

见薛如音被斥,刘氏哭得更加厉害,搂着薛如音悲道:“好啊,你们父子两个一条心,看来是容不下我们母女了!我们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也还你们一个清净!”

刘氏往前冲了两步就要往梁柱上撞,薛漱玉连忙一把拦住她:“母亲这是做什么?我和如音还在这里,母亲好歹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别让小辈笑话。”

薛敬远看着这一桩闹剧,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些年他越发看刘氏不顺,宠爱几个姨娘。一听薛漱玉这话,更加觉得刘氏无理取闹,不耐烦地摔了一个镇纸:“胡闹什么!带着你的女儿回去好好教养,没事别往这里来!”

“漱玉,往后你的吃食全由我这里的厨房供给,没事好好读书,别往后院扎了!”

见薛敬远护着薛漱玉,不顾自己的颜面,刘氏恨得咬牙,却也不敢再闹,不情不愿地领着薛如音回去。

她心下暗惊,从前那受人摆布的纨绔少爷,怎么几个月不见,变得这样厉害了!

......

“哥哥。”

薛漱玉从后院搬来了前院,从前的铺盖被褥全都换了一遍。刚清净了两天,就看见一纤瘦窈窕的少女立在他的房门口。

这是后院姚姨娘的女儿薛如秀,姚姨娘从前是刘氏的陪嫁,这一对母女与刘氏十分亲近,薛漱玉不免在心里敲了警钟。

她看见薛漱玉的脸,惊得盯了好一会:“从前竟不知道哥哥是这么俊俏的人物。”

薛漱玉揽镜自照,也有几分自得。

红疹退去,这副皮囊的确比前世的好上不少!

“哥哥。”薛如秀有些讨好地笑着,“你难道忘了?上次说要带我去天香楼尝那竹筒酥鸡的,我可等了好几个月了!”

“哦--”薛漱玉长吟一声。

她这身子可是燕京鼎鼎有名的纨绔,整座京城的酒馆茶楼是如数家珍,顶着个女儿身出入烟柳之地,片叶不沾身,却也留下不少千金博笑的风流韵事!

在府里这么乖觉了几日,的确不似原主的作风。何况,她也该出去走动走动,打探京中如今的动向了。

薛漱玉乐得答应下来,上了马车一看,里头竟端坐了一个薛如音。

薛如音看见薛漱玉,冷哼了一声,便转头看向窗外。

刘氏毕竟是府上主母,如今下毒的事还没有眉目,那日开罪了她们,倒是一时冲动了。薛漱玉心思转了几道,便朝薛如音展颜一笑:“三妹这是生我的气了?”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白玉雕花簪递出去:“喏,给三妹赔罪了!”

这是原主给宝红楼的名伶备的,薛漱玉这么一借花献佛,叫薛如音眼前一亮。薛如音心里记着刘氏的交代,要先笼络了薛漱玉,再寻她的错处,便缓了缓脸色,收了过去:“那日如音冲撞了哥哥,还望哥哥不要介怀。”

“怎么会,都是自家人!”薛漱玉大气地摆了摆手。

薛如音见他大咧咧的模样,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心里又疑惑起来。

天香楼坐落在燕京繁华之处,不用多久便到了。薛漱玉带着两个妹妹上去,便看见几个小厮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来。

“让让让让,冲撞了御史大人如何了得?”

薛如音看见楼上的人,嗤笑了一声:“不过一个御史,也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薛漱玉抬头一看,撞见一张熟悉的脸孔,顿时身子一僵,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捏成拳头。

真是冤家路窄,她刚入京城,就碰上了前世最大的仇家!

“可不是么。”她冷笑一声,掀了掀袍子,将窄小的楼梯占了个干净,“这御史大人何方神圣,叫咱们统统都得给他让道?”

站在她们两个后头的薛如秀一愣,有些后怕地拉了拉薛漱玉的袖口:“哥哥,莫不是那位江御史?他如今在朝中得势得很,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开罪了,免得惹爹爹不快。”

不巧,她惹的还就是这位江御史!

只见着如意仙鹤云纹绀青锦袍的清俊男子,扶着一娇美女子的腰缓缓走下来。那女子腹部微突,高髻之上遍插珠翠,身上的罗衣用的是如今京中最昂贵的云烟锦。

薛漱玉眯了眯眼睛,江怀义看见他们几个挡路,不悦地皱了一下眉。旁边的小厮认出了他们,顿时有些为难,只得拱手道:“原来是薛少爷,这位是江御史,薛少爷容江大人过了,小的替少爷挑一个上好的雅座!”

“原来是江大人,久仰久仰!”薛漱玉抬了抬手,“江大人好雅兴,今日带夫人来天香楼用饭?”

第5章

江怀义与薛漱玉素无交集,听旁边人提醒,才得知她是阳平侯府公子,一时也不好得罪。柳宛吟闻薛漱玉此言,一下子面色铁青,不满地蹙了秀眉。

观他二人神色,薛漱玉“哦”了一声:“原来不是夫人,而是美妾,江大人真是有情有义!你这妾室模样倒是端正秀美,比我侯府的婆娘还要俏丽,不如我坐庄,再上去高饮几杯吧!”

柳宛吟见薛漱玉言语轻薄,一下子脸色更加难看,江怀义不悦道:“蒙薛公子抬爱了,只是今日已经酒足饭饱,下次一定与薛公子畅饮。”

“听闻江御史丧了夫人,还以为已经续弦另娶,若是家中主母之位尚空,我倒有几个妹妹。”

薛漱玉扫了身后的如音如秀两眼,薛如音立刻薄红了一张俏脸,嗔道:“哥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听闻江御史是利州佃户出身,咱们家求亲的,哪个不是世代簪缨的大族?”

她这话很削江怀义的面子,江怀义立刻面色铁青。薛漱玉倒想不到这个薛如音这样上道,立刻假装生怒,正色道:“你这丫头好放肆,人家江御史的原配可是前相明家的嫡女,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薛如音讽刺地笑了一声:“哥哥这样喜欢江御史,你替如秀做媒吧。”

薛如秀自知自己身为庶女,不如薛如音身份贵重,气得咬紧下唇。

“几位说话请放尊重些,未婚娶的少爷小姐,光明正大谈论这些,便是你们不顾颜面,我们大人也是要做人的。”柳宛吟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掐烂了薛漱玉和薛如音的嘴。

江怀义出身低微,一心想要攀附显贵之家,并不肯将她扶正,是她的一桩痛事!

“哟,这位姨娘好生胆大,我与你家大人谈论,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楼上几桌听到他们的对话,暗暗嗤笑,江怀义脸色难堪,抓着柳宛吟的手撞开薛漱玉下楼:“得罪了,改日再叙!”

薛如音被她们撞得倚在栏杆上,不快地扶了扶自己的步摇:“果真是粗鄙户出身,毫无教养!”

声音不高不低,刚巧落进江怀义和柳宛吟耳朵里。

薛漱玉知道今天这笔账要记在自己头上,薛如音才这样卖着力给她树敌,却也不计较,乐呵呵地带着她们上楼落座。

前世里要不是有明家,哪里有江怀义如今的地位?她既已经重生回来,自然不会让他好过,给了他的,都要一样样拿回来!

刚点了几道菜,薛漱玉便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灼在她身上,如要戳个窟窿出来似的。

她转头一瞧,好家伙!隔着一道屏风,旁边坐着的,正是和她为了宝红楼头牌斗架的小王爷!

她见薛如秀看见那桌人,吓得低下头,目光在薛如音和她之间来回逡巡,心下已经了然。

真是好妹妹,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薛漱玉素来与小王爷不合,更是因上次宝红楼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如今她这两个妹妹为何意,她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

她不禁抿唇一笑,却是将视线收回,继续品着天香楼的招牌女儿红。

须臾,还一脸享受的我自斟自饮。

这反应落在别有用心的人眼里,可不作美了,薛如音挑眉道:“哥哥,那不是害你被爹爹责罚的小王爷?欸?若妹妹没看错,小王爷怀里的可是流瑟姑娘。”

薛漱玉痞笑,却是道了句让薛如音变脸的话:“怎么,妹妹这是看上小王爷了?”

谁道这厢话音刚落,屏风后就饶过来一道身着绛紫色流云长袍的健硕身影,不正是那名唤贺冽临的小王爷本人。

“呦,还真是狭路相逢啊小世子。”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听了着实不爽,但薛漱玉却只顿住了酒杯,模样闲散的挑起眉梢看去,吊儿郎当的纨绔相,学的是有模有样。

只道与她对视的小王爷,在看清薛淑玉清隽的容貌时,眼底都忍不住惊愕,继而道:“没想到数月不见小世子出没裳花巷,倒是模样越发的俊俏了。”

裳花巷是燕京有名的花柳街,宝红楼就是巷子里最大的一家花馆,如今贺冽临这褒贬不一的语气,那是十足十的挑衅。

就连一旁的薛如音,都收起了被薛漱玉逗弄的恼羞,看热闹似的勾起了嫣红的唇畔。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这素来都脾气火爆的薛漱玉本人,此时却是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就连嘴都没回一句。

这下小王爷可是更生气了,原本打算埋汰人的话皆是哽在了喉咙里,难受的紧,好半晌才蹙了眉眼,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就见一身着鹅黄流仙百褶群的貌美女子,踏着莲步缓缓走了过来,在看向薛漱玉时,杏眸同样闪过惊诧,下一刻便被贺冽临猝不及防的拉近了怀里。

“瑟儿,你瞧本王与薛世子多有缘,走哪都能遇到,若不然就由你来抚琴一曲,为我二人助助兴如何?也不枉薛世子也曾心悦佳人。”

贺冽临毫不忌讳的话,引得女子长袖掩唇,遮住了面上褐粉娇羞,只不过瞥向薛漱玉的目光有些局促。

见她面色不变,这才抄着鹂鸟般的嗓音应了声时,那娇翠的模样,就连活了两世的薛漱玉都忍不住想多听几声。

也难怪会引的原身跟小王爷抢人了,不过可惜她对女子没兴趣,而且她也不打算着了这两个好妹妹的道。

所以啊,就让这小王爷自己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好了。

须臾,一阵悠扬的琴声绕上了脊梁,听的薛漱玉是打心眼清闲了,反正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纨绔的大少爷,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什么身为女子的束缚,是统统抛到了脑后,直看得贺冽临手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这薛漱玉是得了癔症不成!如此竟然还忍得住!

当下嚯的站起了身,冷呵道:“薛世子当真好气度,才几月不见,性子倒是怂包了,莫不是也随着模样变的娘娘腔了!”

第6章

“嘶......”

贺冽临的怒斥刚落,让本就怯懦的薛如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安的看向薛漱玉。

原本悠扬的琴声也发出“嗡”的一声争鸣戛然而止。

就在众人都以为薛漱玉要爆发的时候,却见她竟不怒反笑,仰头饮下杯中清酒,模样风流又肆意。

语气轻蔑道:“未必,只是本世子不喜与没品的人共赏一物,所以本世子不看重流瑟姑娘了,还请小王爷随意。”

贺冽临这下可比跟她掐架时候还憋屈了,当即嚯的一声站起身,撸起袖袍就要冲上来,幸而被他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小子,你说谁没品!”

薛漱玉见他恼怒,也不急,修长玉指托腮,模样倒有几分少女,看的贺冽临都是一愣,温道:“谁对号入座说谁咯。”

这下子贺冽临是被彻底激怒了,先前若是与薛漱玉冲突,哪回不是气的她吹胡子瞪眼先动手,否则自己回去也没理儿跟父亲解释。

可现下这光景,还哪有时间去思量这些?只想让那娘娘腔尝尝他的拳头!

“死娘娘腔,看本王不揍你!”

“揍我?好啊。堂堂忠王府小王爷竟公然打人,果然好王法啊。”

薛漱玉吊儿郎当的口吻,倏然让贺冽临僵住动作,那打出去的拳头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满目难堪瞪着她。

却见薛漱玉竟又将脑门朝他贴进几分,口气跟街头无赖像极。

“来呀,小王爷朝这打,我绝不躲避。”

临了还不忘戏谑的看向薛如音,意有所指:“我说二妹妹,你可得给哥哥作证啊,今儿我可是没动手,可是小王爷要揍我,若是哥哥被打晕,你且记着跟爹爹声明,实在不行就让爹爹去皇上那告御状。”

“话怎么说的来着?哦,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你!”

瞧着贺冽临憋成紫色的脸,手臂却落了下去,薛漱玉缓缓收了笑意,兀自正身。

再开口时,竟多了抹咄咄之态:“若是小王爷不预备出手了,就带着您那小美人请吧,若不然本世子真打算让人去趟忠王府了!”

贺冽临手背上的青筋都捏出来了,身侧的小厮也趴在他耳边一阵低语,就见那略带刚毅的脸,是由青转白,只得悻悻的放下了手。

好半晌才冷哼道:“薛漱玉,你别得意!今日之辱,本王定会跟你讨回来!”

俊秀人儿眸色玩味,挑衅之姿不言而喻,突然长吟道:“哦。”

见那找茬的小王爷气冲冲的出了天香楼,薛漱玉陶情适性的拨了颗花生扔进嘴里,风流之态引的薛如秀都看的愣了眼。

而她的目光,却似不意般,瞥向脸色难言的薛如音,打趣道:“三妹妹瞧我瞧直了眼,我这二妹妹难不成是想那小王爷丢了心?若不然回去,哥哥替妹妹与父亲提一嘴可好?”

薛如音被他没羞没臊的话,引的泛起红霞,嗔怪的瞪她一眼。

薛漱玉却还在自顾而言:“才刚的江御史你瞧不上,这小王爷身份高贵,想必定能入得了妹妹眼,只不过凭妹妹这姿色能否做正室难说啊......”

“嚯!”薛如音再忍不住站起身,阴沉的眼恨不的将薛漱玉烧个窟窿,顿了许久方才压抑道:“如音身子不爽利,就先回了,哥哥与三妹妹慢用!”

说着不等下文便气冲冲身下了楼去,而一旁的薛如秀也坐不住了,咬唇促道:“哥哥......如秀去看看二姐姐......”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薛漱玉扬眉,素手一拍又一粒花生入口,走了也好,乐得清闲。

酒饱饭足,薛漱玉懒懒的站起身,素手虚谈了下袍前的褶皱,抬脚便要下楼去。

今日同时给两伙叵测之人添堵,心情还是很好的。

却不料突然被一声气势凌厉的沉呵,吓了一跳。

“废物!找个人都这么麻烦,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

薛漱玉微愕,总觉的这声音似曾相识,鬼使神差的朝着发出声响的包厢靠了过去。

恰逢包厢的门并没有关,门口正对的位置,被一座镂空花纹紫竹屏风格挡了通往里头的视线,只能自细小的纹路隐约瞧见一抹湖蓝色的流纹袍角。

“皇......主子......”

要说之前她还觉着屋里的声音熟悉,那么眼下却被这尖细到不男不女的嗓音,刺激的浑身一震,彻底忆起来里头的是谁了!

心下惊道,真是冤家路窄,上次匆匆逃跑,没被他得了那医书去,没想到这次倒又和他碰上了!

他如此大怒,像是在找什么人,来这种地方找人,自然不会是找什么仆妇伙夫,莫不是因着那头牌被人先下手一步在生气?

想他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竟然也来这种地方寻欢取乐,还口口声声宠爱贵妃,男人啊,真是种可怕的生物。

思及此,薛漱玉不免紧张的向后退了两步,想要转身离去,可一时未注意,撞到了突然出现的小二身上。

小二再看清她时,当即惊呼:“哎呦小的当是谁,原来是世子爷啊,您......”

薛漱玉连忙跟他比划别出声,可仍为时已晚,那谄媚的声音,估么一楼都听个敞亮,她不禁再次看向包厢,正巧与一道冷冽又威慑的目光来了个对望。

薛漱玉浑身一震,来不及思量,便逃也的迅速向楼下踱去,心跳如鼓。

约莫出天香楼已久,没人追上来,才稍稍的舒了口气,想来那人是没发现她。

她理了理凌乱的墨发,心下又忍不住埋怨自己一时贪财,招惹了不该惹的人,现下来看,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了。

因着那日的匆匆一瞥,薛漱玉也不敢随便出府走动了,而是成日闷在书房里,乖乖的复习功课。

一则是为了改正自己在薛静远心中的形象,二则就是等机会扳倒刘氏一房,这身子怎么说现下已是她的了,下毒之仇,她是怎么都是咽不下的。

再者,便是命人打探打探江怀义的事了。

这日,薛漱玉听完小厮的汇报,无非就是江怀义又攀附了哪个大人,与哪个大权贵在宝红楼听曲儿之类的。

咀嚼着也没什么重要发现,便慢悠悠的收拾书卷,回了房去,报仇这种事,可得慢慢来,抽丝剥茧,一步一步,将他抽筋剥皮,才能结了她那心头之恨。

琢磨一天的《悬壶千问》,薛漱玉疲倦的脱去了外杉,可目光瞥见榻上的凸起时,却是倏然顿住动作。

第7章

清隽的眉眼警惕的蹙紧,沉声道:“谁在那!”

她话音刚落,果真见那凸起动了动,随即自被褥下露出了双羞涩含春的杏眸。

“奴婢......是奉大夫人的命令,来伺候世子......”

少女说着,纤细手臂便也缓缓从被褥里伸了出来,继而撑起上身,被褥滑落间,薛漱玉发现,她竟只着一件鹅黄色的兜衣。

雪白小臂和肩骨裸出,少女咬唇软语:“世子,奴婢服侍您更衣可好?”

如此香艳的场面,怕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更何况是能为貌美伶人一掷千金的纨绔世子?

薛漱玉警惕的眸子早已悄然换做一副色愣相,原本坑洼的脸蛋,也诚然恢复如剥壳鸡蛋,再配上俊美细致的五官,直看婢子满目痴迷。

起身踩着莲步来到薛漱玉的身边,素手也攀上了她的衣襟。

薛漱玉色急的眼底闪过了然,一把将婢子揽进了怀里,声音轻浮挑逗:“本世子怎得之前没发现母亲身边有如此姿色的美人,若早知定将你掳回绑在身边伺候......”

婢子眼底闪过贪婪,当即大胆攀上了她的脖颈,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而薛漱玉却眸色微闪,作势要去吻她,实则素手快速迅速朝着她后颈两处大穴袭去。

见少女软软的摊在了地上,薛漱玉才拂了拂被弄皱的衣裳。

烟波微转间,划过一抹狐般的奸猾,转瞬便用婢子方盖于身的锦被将其裹了起来。

将人吃力的扛在了肩上,踱步向漱岚苑的下人房走去。

现下正则酉时,是下人饭食的时间,后院基本没人,薛漱玉随便挑了个房间,便把婢子扔在榻上,揉着酸痛的肩膀往回走。

临了途径书房之际,像想到什么,还进去拿了本书卷才悠哉的回了房。

直到巳时左右,正在品茶的薛漱玉闻到了阵轻微的脚步声,手下这才慢悠悠的将那本《进学解》打开。

彼时,房门也被人敲响。

“漱玉快开门,老爷来看你了......”

只是刘氏话音刚落,便随被一阵威严不耐打断:“逆子!快开门,你又给为父干了什么好事!”

可房门她压根就没闩,薛静远只是稍微一用力便推开了,在看到坐在桌边读书的薛漱玉,二人皆是一愣。

只不过却神色各异。

薛漱玉瞥见刘氏错愕的脸色,忙收起眼底笑意,茫然道:“爹爹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薛静远收起诧异,不禁蹙眉朝着屋里环顾,再确定只她一人,方才缓和了脸色。

大步走进道:“为父听闻你竟又与婢女厮混,还以为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薛漱玉惊颤:“是谁胡言乱语!儿子定要拉他来对峙!”

见薛静远瞥向身边的刘氏,薛漱玉垂眸继续道:“以前是儿子糊涂,所以才做了诸多惹父亲不快的事,但现在儿子诚心悔过,这几日都在书房温书,为的就是能重新回书院,怎会再做那荒唐事惹父亲伤心?”

岂料她话音刚落,偏院便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啊!”

“珠儿......你怎么......”

瞧着自偏院跑出衣衫凌乱的女子,刘氏惊的说不出话。

而彼时,名唤珠儿的婢子,已经朝着刘氏扑了过去,哭的梨花带雨:“夫人......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明明听您的安排,在世子房中,可醒来却发现在下人房,奴婢的清白啊......”

“休要胡说!”

刘氏怒斥,慌忙打断珠儿的话,但终是晚了一步。

珠儿醒来本发现自己清白被毁,更是与一模样奇丑的小厮同塌而眠,现下撕心裂肺,直到被刘氏一吼,才反应过来薛静远也在此。

当即面上血色顿消,而在看向薛漱玉时,更是双眼含泪,好不可怜。

而薛静远见此已火冒三丈,在看清珠儿衣衫不整时大怒道:“真是不知廉耻!还不给她找件衣服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漱玉登时面上为难,垂下的眼帘遮去眸低光芒,突然俯身道:“爹爹恕罪,是孩儿方才......没说实话......”

薛静远脸色更沉,虽然珠儿已经道出是刘氏命她来的,但薛漱玉毕竟先前性子纨绔,没准真不思悔改,趁机做了龌龊的事,当下瞪沉了脸想要问罪。

谁料薛漱玉却欲言又止,懊悔道:“父亲,其实儿子从书房回来便见榻上多了个女子,但儿子想到您的教诲,哪还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于是将这女子赶出门,之后便没再见她了,谁知这婢子竟不知羞耻去了小厮的房中,当真是儿子疏忽,让父亲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

她说的有依有据,再加之珠儿方才的一番言辞,薛静远只道是错怪了薛漱玉,更是对她另眼相看。

再看脸色青紫的刘氏,眉目变得复杂难测,隐隐还有丝厌恶浮动。

刘氏心底警钟大响,当即开始抹泪装可怜:“老爷,您可别听这婢子的诬陷,妾身就是想让珠儿来给漱玉送碗补药,毕竟漱玉寒窗苦读为娘的心疼呀,谁想这贱蹄子竟没羞没臊到想爬上漱玉的榻!是妾身管教无方,您就责罚妾身吧......”

薛漱玉冷笑,反应倒是快!

而薛静远冷哼一声,甩开刘氏扑来的手,转身将薛漱玉给扶了起来。

之前还怀疑不定的神色,现下已是彻底消失,悔道:“漱玉,是为父错怪了你,看来你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既然如此,为父心里也宽慰!只希望你莫要一时新鲜才好!”

薛漱玉一脸悔意,心下却大喜,只要薛静远彻底相信她是因去大埠那一趟,吃了苦头而学乖,那她的转变就不会被怀疑!

说来,今日还真得感谢她这个心眼花哨的继母了。

在薛静远瞥不见的角度,她戏谑的瞥了眼刘氏,语带着激动:“儿子以后一定会更努力,爹爹您且等着瞧便是!”

这下刘氏可真偷鸡不成蚀把米,若她没猜错,刘氏定是因上次书房之事记恨于她,所以才故意下套。

但刘氏笃定她会贪恋女色,可错就错在,她根本不是个男儿身!

第8章

薛静远的态度此时已很明显,刘氏还算聪明,也没有像上次那般闹腾,只得满脸吃瘪。

而薛漱玉还不忘再给她添个堵:“母亲,既然是您这婢女都跟小厮在一起了,索性就赐给他吧,只是还请母亲以后莫要再闹出这等乌龙,儿子可还要好生温书呢!”

薛静远一听,心里为儿子肯上进而欣慰,眼睛却瞪向刘氏。

那脸色冷沉的,直吓得刘氏向后跌去。

语气也附上警告之色:“漱玉既然已经改过自新,日后便不许再命人打扰,夫人也就不要乱操心了,省得再生事端!哼!”

薛静远拂袖离去后,刘氏也跟着灰溜溜的走了。

薛漱玉心情很好的舒了口气,不禁撇向还跪在地上的珠儿,就见小姑娘早就满目灰呛。

无奈的摇了摇头,薛漱玉便转身进了屋去,前世今生,她学过最深刻的道理,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连在她这吃了两次憋,刘氏就算再傻也不敢贸然生事。

薛漱玉在家里又过了几日清闲,便听派出去的小厮回来禀报。

江怀义最近除了与朝中显贵来往频繁之外,便是经常出入城西的一间瓦巷,行迹及是可疑。

摸了摸光洁下颚,薛漱玉一美眸眼波流转,忽而露出狐般皎慧的笑意,径自起身出了门去。

江怀义能在短时间内坐上右副都御史的位子,不过是凭借忘恩负义这四个字,当属阴险狡诈更为合适。

所以偌想找到他的弱点,还需更谨慎才是。

夜色融融,白日繁华的街道,早已寂静一片。

薛漱玉换了一件深色的暗纹长袍,站在城西瓦巷间,眸色忽明忽暗的打量着面前的黄花梨木门。

一人多高的围墙边上,隐约伸出一只挂了女子罗裙的晾衣杆。

薛漱玉不禁用折扇抵住了下巴,唇边带着讥讽,难不成是那江怀义的外室?

正当她猜想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但见一容貌美艳的妇人,正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而来,大半夜的,乍一看还真挺诡异的。

女子在看到薛漱玉时,面上闪过慌促,下一瞬将头低的更甚。

而薛漱玉正疑惑,眸光不仅瞥见了那女子的身后,如玉般的面上,当即浮现震惊。

几乎是想也未想,一把便将女子推倒在了地上,下一瞬脖颈一凉,竟是一只羽箭贴着她的发丝飞掠而过。

薛漱玉心口怦怦直跳,都来不及喘口气,便又见几只同样的羽箭直直朝着她们飞来。

当下滚到地上险险的躲了过去,薛漱玉惊恐的看着急速而下的剑雨,拉着已经傻掉的女子狼狈的闪躲。

可她们两人终究手无缚鸡,就在危难时刻,一名身着藏蓝束袖短衫的男子突然从天而降,银光寒剑,快速的帮她们二人拦下射过的剑雨。

于此同时,羽箭射来的方向,也有几名相同装束的男子追了过去。

见终于安全,薛漱玉才舒了口气,就见那脸色惨白的女子已是朝她跪了下来,哭道:“小女子多谢公子方才救命之恩!”

薛漱玉连忙摆手,实则脸色也没好到哪去:“无碍,举手之劳罢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子继续跟她道:“想来公子方才也是受了惊吓,若不然先进屋歇息吧?”

见女子指着身旁的梨花门做邀请之势,薛漱玉一愣,不禁惊讶:“夫人住这?”

女子点了点头,而那先前救了她们的蓝衣男子,倏然朝着她们身后的方向恭敬的行礼:“主子!”

薛漱玉蹙眉看去,不禁猜测难道是江怀义的人,可在看清那位主子的容貌时,却是愣住了。

只见那人身着仙鹤墨绿金丝长袍,一看便知身份显赫,冷白的皮肤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只是那高挺的鹰钩鼻混合着漆黑双眸,却让人感觉精明难测。

不正是当今圣上的亲弟瑞王贺景成?

而贺景成在认出她时,也同样满目惊诧:“薛世子?”

听瑞王一番解释,薛漱玉才知道,这貌美妇人是外室不假,但并非是江怀义的,而是那被惯以谋反之名的勤王外室!

薛漱玉缀了口茶水,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那外室孙氏怀里的孩童身上。

心下不禁有些狐疑,贺景成怎么会跟她们扯上关系。

就听孙氏一边抹泪一边伤心道:“我们孤儿寡母何弃命苦,皇上不顾及手足之情硬是给老爷寇上了谋反的帽子,若不是我们娘俩幸得瑞王相救,藏在这里,怕是早已经随我那被冤枉的老爷去了......”

贺景成面上也浮现惋惜之意:“是啊,身为兄长本王也只是尽些微薄之力,至少保住了勤王的子嗣,也算仁至义尽了,只是还请薛世子能替本王保密,也算救下两条无辜的生命。”

说实话,她怎么看怎么觉着这瑞王不像是那么无私的大好人,甘愿冒险为谋反的弟弟保住子嗣,不过看在这两条任命的份上,薛漱玉还是点头答应了。

“可刚才放箭之人,可也是冲着孙夫人来的?”

这个本王还需再多方查证,但此处是不宜久留了,还请孙夫人尽快收拾些行李,本王再为你们换一住处。

薛漱玉摸了摸鼻子,清隽的眉眼忽然转了转,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客套几句便离去了。

只是出了瓦巷,却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那个瑞王出手救下孙氏母女,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还有江怀义怎么会经常去孙氏的家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当她陷入冥想之时,全然没注意身后飘然落下的黑衣人,脖颈毫无征兆的一痛,薛漱玉便失去了意识。

待她再度醒来之时,发现已是身处在一辆摇晃的马车中。

薛漱玉不免心惊,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人绑着。

就在她猜测是谁敢绑薛府小世子之时,马车的帘子便被人从外头一把掀开。

尖细又不男不女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将人带下来。”

第9章

当薛漱玉被人拉下马车,看清楚周围雕栏玉砌的墙瓦时,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她终是没能逃过贺景叙的追捕!

李成海朝架着薛漱玉的两个宫人挥了挥手,笑道:“薛世子,咱们又见面了。”

薛漱玉蹙眉,巴不得这辈子都不见。

不过听他换自己世子,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既然都能将她给抓进宫,那肯定祖宗十八代都查阅清楚了。

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是啊,不知公公这次抓我进宫,所为何事啊?”

李成海挑眉道:“瞧你说得,咱们圣上要找你,还不是早晚的事,只是小世子还是先琢磨着,怎么跟皇上解释上次偷跑的事吧。”

薛漱玉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多想别的,就被人待到了御书房。

在看到那熟悉的明黄色身影时,薛漱玉忍不住捏了捏青白的指尖。

“发什么愣?还不跪下!”

李成海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垂眸遮去眼底的晦涩,跪下了身:“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不想半晌都没听到任何让她起身的指示。

薛漱玉就保持着跪趴的姿势,直到腿都开始麻痒,头顶才传来一阵冷然:“怎么,不跑了。”

“微臣不敢......”

贺景叙抬眸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听不出喜怒:“朕怎么看不出你不敢?且不说你上次私自潜逃,就贵妃吃了你的药病情加重一事,就够要了你的脑袋。”

薛漱玉身子一僵,怎么可能?

九味丸是解毒圣药,就算治不好,也绝对不可能让毒性加重!

“皇上!臣上次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还请皇上恕罪,但臣给娘娘解毒的药丸,绝对不敢掺假,想来肯定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不如让臣再重新为昭仪娘娘诊脉,未免耽误了娘娘的病情,还请皇上准许。”

薛漱玉趴在地上,声音显着有些闷,隐隐发颤的背影,也在昭示着她真快挺不住了。

贺景叙瞥了她一眼,将手中奏折批好,这才站起身:“若再诊错,朕可不会放过你。”

薛漱玉咬牙,腿上如数万只蚂蚁在啃咬般难受,却还得卑躬屈膝的跟在贺景叙的龙撵后。

瞧着那明黄色袍角上的龙纹,薛漱玉不甘的握紧拳头,眼底有恨意隐隐浮动。

“娘娘的脉象如何?”

李成海瞧了眼脸色冷然的圣上,惹不住催问道。

然而薛漱玉比他还急,只是涟漪的眉眼却越蹙越紧,纤细的指尖探了再探,心下也惊的不像样。

贺景叙的话不假,这昭仪娘娘的病情确实更严重了,只不过却较之上次完全不同。

更像是......又换了一种毒!

“哎呦薛世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薛漱玉敛眉松开了手,透过鹅黄色的芙蓉帐可见女子苍白貌美的容色。

眼底疑惑闪过,却又怕是自己学艺不精,所以没诊出其中道理,但如今赶鸭子上架,她是想逃也逃不走了。

“回皇上......臣猜测,许是昭仪娘娘之所以还未痊愈,可能是微臣的药效不够,待微臣加大剂量,想必应该......会有效......”

薛漱玉额头隐隐有汗珠露出,但此时不比先前,现在可是老巢都被人家发现了,就算想跑也不可能。

为今也只能用缓兵之计了,等回去她再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办。

薛漱玉都不敢抬头看贺景叙,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贺景叙眸色沉冷,忽明忽暗:“谅你也不敢再耍花招,那朕姑且再信你一次。”

薛漱玉舒了一口气,连忙配合着宫里的婢女帮娘娘服下较之前多一倍的九喂丸,见没有副作用,这才放她出去。

薛漱玉此时满心疑问,更是因为自己惹上的大麻烦垂头丧气,一时走神,竟撞上了身前的人。

抬头看去,再瞥清身前的明黄,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傻在了原地。

贺景叙面上也掠过惊诧,下一瞬便蹙起了俊眉,深邃的眸子像一汪不见底的幽潭,不自觉让人深陷。

这是薛漱玉第一次仔细看贺景叙,不同于之前的匆匆一瞥。心里惊艳的同时,也开始惊恐。什么时候出神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她撞的可是当今皇上!

回神的薛漱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臣一时出神才会冒犯天威,请皇上恕罪......”

贺景叙撇了地上的人一眼,语带讥讽:“上次骂朕草菅人命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薛漱玉脸色微白,这是打算跟她翻旧账了:“皇上,微臣那次是......是......”

“好了,李成海将她送回侯爷府吧。”

真是阴晴不定!

薛漱玉偷偷瞪了眼那抹明黄,便跟着李成海坐上了那辆栽她进宫的马车。

回了侯府又是一夜未眠。

她觉得她要是再这么吊儿郎当的,肯定不行。

府里有刘氏,出了门没准哪天皇上又哪不对劲,再将她掳回去威胁折磨一番!为了远离这些争端,认真想好接下来的路,薛漱玉决定回紫庐书院。

因这身子从前不学无术,也只会打架滋事,所以被书院给逐了出去,尤其是教授他们的夫子,那更是对她十分不喜。

这日,薛漱玉换下来平日里那华丽张扬的锦袍,刻意换了件颜色素净的淡青色竹纹广袖长衫,让人从外观看着就舒心,才去了书院。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前些日子被赶出书院的薛世子嘛。”

才绕过书院的竹廊,薛漱玉便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竹廊侧面的梧桐树下,正站着两个十五六左右的少年,眸色轻蔑的看着她。

薛漱玉反应了一下,方才想起,那是户部侍郎长子柳昶林和布政使次子李晟。

而不巧的偏生是,这两位少爷都被这身体揍过。

见她看过去,二人也走朝她走了过来。

柳昶林讽刺的朝她扬了下巴:“薛世子,我记着前些天,你可是嚷嚷着,就算爬狗洞也不进书院的,如今这是?”

薛漱玉嘴角忍不住抽搐,也懒得搭话,打算先找到夫子。

谁知那二人也没个眼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薛世子怎的不说话?”

第10章

薛漱玉兀自挑眉:“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回去吗?”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柳昶林当下气的瞪圆眼,抬脚还要冲过来:“薛漱玉你骂谁是狗!”

薛漱玉不闪不躲,眸子却越过他向后看去,温声道:“邓夫子。”

果然刚才还气焰的柳昶林僵住了,回身见邓夫子站在身后,当下就蔫了。

邓夫子板脸轻斥,唇边的花白胡子一颤:“还不去温书!”

见二人灰溜溜的走了,那花白发须的邓夫子却没打算理她,而是遇过她径自走过,厌弃之意不言而喻。

薛漱玉懊恼自己的人缘,走到哪都有不待见的,脚步连忙跟了上去。

语气恭敬:“夫子,学生这次来是来跟您认错的,您育人无数,肯定不会计较学生一时顽劣之举......还请夫子准许学生回来上课......”

邓夫子总算顿住脚,蹙眉看她:“当真知道错了?”

薛漱玉用力的点头,却不料方才被夫子呵斥回去的柳昶林又折了回来,反而身后还跟着一种书院的其他学生。

皆是站在不远处,朝这边观望,一个个兴味的模样,就是来看她热闹的。

邓夫子看了她一眼,继而看向身后的一众学生,沉吟道:“你当初自书院出去,就是因为滋事生祸,老夫若让你即刻便回来,孔难以服众,以后书院的风气也自是会受到影响,但你若是能在一柱香内背诵出一篇《进学解》,可考虑让你重回书院。”

薛漱玉一愣,而周遭也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就他那不学无术样儿,估计唐诗都背不出来......”

“就是,夫子让她背诵《进学解》,我要是她啊,就直接回府去,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众人都等着看她热闹,可薛漱玉本人却暗自松了口气。

《进学解》前世她便通篇熟读了,更何况前些天在薛府应付刘氏那会儿,她还温习了一遍,现在张口就能来。

可见夫子面上淡薄的鄙夷之色,也跟那群看热闹的学生差不多,都笃定了她背不出。

但为了回书院,薛漱玉决定忍一忍,要是直接背出来想必肯定会遭到怀疑。

于是故意面色为难:“夫子......您能换个要求吗?”

夫子面露失望:“老夫就知道你没有悔过之意,如此世子还是先回吧。”

“别夫子,那学生......学生试一试!”

邓夫子显然也发现了薛漱玉今日的变化,但见她愿意钻研学习,也算是看她顺眼不少,于是点头,兀自坐在了园中的石桌旁,等着她背诵。

薛漱玉眼底皎洁流过,却是故意做冥思苦想道:“国子先生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曰......”

“怎么曰不出来了?”

邓先生坐在石桌旁听着薛漱玉曰来曰去的也没个下文,本有几分期望现在也冷了下来。

看热闹的众人脸上讥笑更甚,若不是夫子在场,柳昶林和李晟怕是早就出口嘲弄。

“夫子莫恼,容学生想想......”

薛漱玉假意思索,磨叽了半天后忽然作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一扫脸上愁云,顿时喜笑颜开,徐徐道来,演技之逼真,薛漱玉自己都快信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嗯......毁于随。后面是......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

虽然结结巴巴,但好歹是一字不少。配合着薛漱玉精湛的演技,众人虽然讶异,但却并未起疑心。

夫子点了点头,虽然背的磕巴,但觉得这顽固总算是转了性子,便也颇为满意。

“既然你心诚,明日便收拾了回书院。好好的仕途非要白白断送在手里,见你聪慧,是块读书的料子,往前只当是你懵懂不知事,给你这次机会,若再蓄意滋事,可万不会有这般了!。”

“多谢夫子,漱玉谨记夫子教诲!”薛漱玉拱手作揖。薛漱玉心下明白:夫子虽说严厉古板,却是个爱才心善之人。

看热闹的众人见此也都渐渐散了,只有柳昶林和李晟阴魂不散。

无非是走了狗屎运,得意的跟个什么似的,夫子也是走了眼,白浪费些好心放了个白眼狼回来。

薛漱玉挑眉,心情大好,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你可知我为何熟知这《讲学解》?”

柳昶林不屑,眼睛滴溜一转,想是想到了什么,智商不足,马上就入了套。

“你这投机倒把的下三滥,定是刻意巴结夫子!”

瞧柳兄说的如此难听,我不过是平时留了心,瞧见夫子常看这《讲学解》,想来定是文入人心。

韩夫子之意应了夫子求学不公的经历,便熟记了下来,想着早晚和夫子谈话用得上罢了。薛漱玉玩性大起,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柳兄恍然大悟继而愤慨。

“我倒是为何突然转了性呢,果然下三滥就是下三滥,耍这些手段蒙蔽夫子,看我不告发你!”说罢抬脚便走。

“别啊,柳兄!同门一场且留些情面啊!”薛漱玉假意去追,转身便走了。

揣摩了这两个蠢蛋的下场,心里更是舒爽。薛漱玉心细如发,初来紫庐书院读书便发现了邓夫子学时颇为渊博却只止步于紫庐书院先生一职。

久不得圣心,怀才不遇,想来心里也是愤懑的,正好让两个蠢材去触触霉头。

第11章

妙哉!

薛漱玉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府,草草应付了管家一干人,收拾了东西便住进了紫庐书院。

书院雅致,连寝居都在竹林边上,静谧极了。薛漱玉领了起居用品便回了自己的居室,和薛漱玉同室的是尚书的公子谢越。

薛漱玉抱着一堆东西狼狈进屋便看见谢越坐在案旁写字,是个眉目清秀的人,穿着一身书院弟子的白衣,正专注地温习着功课。

薛漱玉从前呆在书院整日游手好闲鲜少有回居室多的日子,对于这位同室的小公子也只是见过一面,不曾有什么深刻印象。

谢越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不同于柳昶林和李晟一干人爱些嚼口舌生事端,对于薛漱玉以前的荒唐行径虽有耳闻却并未往心里去。

今日也亲眼看见了邓夫子一事,见他真心回来读书,心里还有几分宽慰,便主动起身帮着薛漱玉安置行李。

薛漱玉心里十分意外,见谢越真诚心里顿生暖意,不由地多在他脸上多打量了一番,眉眼安静恬淡,谢越手脚麻利连床铺都给薛漱玉铺好了,还给她沏了一壶热茶。

薛漱玉接过热茶坐在桌旁,听着谢越叨叨着些书院读书的规矩,恍惚间眼前又重现了那个雨夜,江怀义,柳婉吟......如此丑恶的嘴脸,自重生到薛漱玉这个纨绔身上,一路受了多少不待见,现在谢越这般待她竟是头一遭,眼睛不禁有些湿润。

喝了口热茶润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开口道:

“多谢谢兄,不嫌我从前莽撞,以后同住同学,多有劳驾之处,还望多多包容。”

“哪里的话,我谢某哪里是这样的人,只是想多嘴问一句,薛弟可是真心向学?”

“那是自然,从前顽劣被父亲逐出府,在外流离许久险些坠崖丧命,这才下定决心悔过自新,若学业起居上有谢兄帮衬着,想来一定能更加精进了。”

“有你这番话便好!我给你些之前夫子教的功课,你好生温习,以免落下来,若有哪里不懂尽管发问!”

“谢过谢兄!”

谢越话毕果真去了书箱翻找,找出了厚厚一摞密布墨批的课本,就摆在了薛漱玉的案上。

薛漱玉看了顿时头大,虽说自己真心向学,但前世为女儿身家中并不看重做学问,今世薛漱玉本是女扮男装拿到这些个,怪不得嬉戏人间,薛漱玉看着这一摞书,一时之间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罢了,难道还要继续薛漱玉的荒唐事,前世死的不明不白,况且眼下情况勤王与自家惨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情。

何不用薛漱玉的男子身份慢慢查清真相还自家一个公道呢。薛漱玉拿着谢越给的课本摩挲着边角心里暗自揣度着。

薛漱玉抽空给府中亲信回了个信,谋划着在书院里养精蓄锐抓了个时机好好与父亲谈谈。

就这样跟谢越一同吃住读书,可安逸日子没几天,小王爷贺冽临也来了书院,仇人相见更是分外眼红。

贺冽临从前为了个伶人跟薛漱玉打打个头破血流,薛漱玉自是不怕的,只是这贺冽临与她厮混纨绔名声传出去了。

让上面那位知道发了好大的脾气,一通呵斥将他撵来了紫庐书院,说是让他好好学习,实则是让他去个清闲地方省的看了心烦。

坐在案上正研着磨的薛漱玉,老远就看见了贺冽临嚣张跋扈的身影,更是头大,头埋的更低,还真不是怂,只想着降低存在感少和他起些争执。

偏偏贺冽临歪头外脑四处瞄着,一眼就看见了薛漱玉,扯着嗓子边叫喊着边冲着薛漱玉的书案就来了。

“老早就听说风流漱玉公子改了性子,爱上了读书啊哈哈哈!”

薛漱玉心里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咦?”贺冽临突然凑在薛漱玉脸边,捏起她的下巴。

“也不曾细看这张脸,添了一份假惺惺的书卷气,当真比那伶官儿还要俊俏三份,颇有些女气呢,也不知比起那些伶官滋味如何呢哈哈哈。”

贺冽临动作轻薄,拉起薛漱玉的衣袖就开始上下打量,薛漱玉被捏了下巴,一时又羞又气,抄起自己的佩剑就挥向了贺冽临的爪子,贺冽临动作快闪开了手,薛漱玉的袍子边角就被斩落下来。

“休要碰我,登徒子!我可没有断袖之癖!”

看热闹的众人见了哄堂大笑,贺冽临一时面子扫了一地,灰头土脸地就溜了。

薛漱玉愤愤的搓着自己的脸,仿佛挨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心里也慌张了一瞬间,生怕贺冽临是看出来什么。

谢越递给了薛漱玉帕子,打趣道

“可真有你的,还以为你们又要打一账呢!”

“你又打趣我,书可看完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慢慢也将这一小霸王忘在了脑后。

“可恶!”触了一鼻子灰的贺冽临愤愤的踢着路边的石头,经大家这么一嘲弄倒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心里便总惦记着哪天报复报复薛漱玉。

思来想去的想借着自己的身份压他一头,无奈阳平侯的面子摆在这,若是闹到他那有些护短的老子那里,这可不得了。

不成不成,左想也不是又想也不是,直到闷闷的总是不得意,回了宫给贺景叙请安用膳时心里还是不痛快。

贺景叙询问贺冽临日间在书院作功课如何时,竟抱怨起白天和薛漱玉一事来,一时嘴没了个门,便将薛漱玉骂成了个狗血淋头猪狗不如的东西。

贺景叙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本就对这么个不上进的弟弟不喜爱,又之前为了个伶人和别人大打出手更是坏了皇家名声。

桩桩件件,便觉得他生性顽劣,一听书院这般清清净地界,竟传出来他断袖一事,当即气得青筋暴起,好一通训斥。

贺冽临委屈的不行,心里气急,却又不敢与贺景叙争辩,触了贺景叙的霉头也不敢回家。

只好缩去了紫庐书院,越想越气,越气越想,越发记恨薛漱玉,紫庐书院入了夜四下无人,贺冽临散着心进了书堂,见了薛漱玉的书案很是发狂,一顿拳打脚踢只当书案是薛漱玉的狗脸,这才有些解气。

看着满地狼藉,忽然心生一计,拿起薛漱玉新领来的课本揣进怀里,抬脚准备走,看着一地的印了脚印的纸片。

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稍稍收拾了一下,还抽了她邻桌的一只毛笔全当替被自己踩断的,鬼鬼祟祟溜出了书堂没进夜色中了。

第12章

次日,薛漱玉按往常起了个大早,为的是给邓夫子留个好印象,薛漱玉去了厨房顺手给谢越带了清粥馒头作早饭。

吃完早饭,薛漱玉和谢越一同去了书堂,正赶上邓夫子进来,问了安就回了书案准备找好课本听夫子讲学。

“咦?”

“我的课本呢?”

“我的簪笔呢?”

两人同时发问,对望一眼皆是一愣。

“我的笔也不知昨夜自个儿跑哪去了,这般脏,你别介意。”薛漱玉从自己的竹筒里抽了一支毛笔丢给了谢越一边说道一边在小书箱里东翻西找,逐渐有些上头,

“许是谁打翻了,擦擦就能用了,没事儿,你快些找课本,夫子要看过来了。”谢越也在自己桌子书案旁边替薛漱玉寻着。

“真是奇怪,昨天我特地收拾了书箱,今儿要用的都放在上层,就怕找不着呢。”

薛漱玉越找越上头,动静有些大了,邓夫子注意到了,便走了过来。

薛漱玉见状便停了手不再找,低下头默默等着询问。

“薛漱玉,为何不听讲义?是有什么高见吗?”

“不是的夫子,我......我的课本找不到了......”

“哼!白夫子前日讲的这本你好端端的上课,黄夫子昨日也讲了这本,没见你丢三落四!怎么偏是的我的课你不见了书本!”

“夫子!”薛漱玉想要解释,可事实却是如此,平白无故的说了一嘴,属实委屈,竟也不知道辩个什么。

邓夫子见她脸上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不讲,更是气愤,只当是她骨子里混劲又犯了,打心眼里的瞧不起也上来了,出言便嘲讽。

“没两天便原形毕露,枉我为你开脱求情回书院!骨子里的顽劣!朽木不可雕也!罚你抄道德经,抄完才许吃饭!”

薛漱玉明白邓夫子误会自己当了白眼狼,虽是误会,但如此气急,可见邓夫子也是看重她的心里也是平衡了许多,于是默不作声受了不再试图争辩。

邓夫子见她消停知错,闷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就回了案几接着讲课。

坐在薛漱玉后面的贺冽临闷不做声听了这一出,心中暗爽,险些笑出了声,还好是坐在后面,不然被薛漱玉看见了可漏了陷。

薛漱玉虽心里自己开解着,但平白无故糟了冤屈,还是难免低落,上课如常听课下课就拿了纸张默默抄写,也不言语了。

下课,玩的熟稔些弟子免不了聚在一起的瞎聊胡说,说着说着的,坏心思的眼睛就瞟到了薛漱玉,话题便有些恶毒了起来,好听点的白眼狼,不好听的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腌臜话都出了口。

薛漱玉周遭的心善的听不下去,可这紫庐书院的哪个不是王家贵族的娇贵孩子,和谁起了争执都不是好收拾的事情,难于开口啊,只得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薛漱玉虽然也不是第一次遭冤枉,可邓夫子心善不同于江怀义一干人,几番提携,实在心存感激,更是不愿意在他面前犯半点错,心思扰乱了半晌,真以为是自己昨日补习功课太累记恍惚了课本究竟是放在寝居还是课堂的书箱里,内疚不已,越发沉闷不肯说话。

贺冽临怕遭人怀疑没出面嘲讽,躲在后面就等着看薛漱玉好戏,观望了半晌也没个动静,有些失落,稍稍凑近了一点,只见薛漱玉默不作声,头越来越低,握着笔杆的手攥得紧紧的,写的飞快,眼睛都快订在纸上,嘴唇咬的死死。

贺冽临心里忽的就一堵,捉弄成功的快感一瞬即逝,看着薛漱玉因用力多度而微微颤抖的手,怀里薛漱玉的课本变得烫人起来。

贺冽临从人堆中退了出来,坐回自己的案几,心想着自己本来就是报复她的,这么个讨厌的人有啥值得我多想的,于是自己磨了墨妆模作样的写功课。

写了半晌也没写几个字,周围叽叽喳喳的,越说越烦,嚣张惯了的贺冽临出口就骂。

“叽叽喳喳的跟群碎嘴婆子一样!堂上邓夫子问功课怎么不这么口若悬河的讲了!有这口才早该高中作太傅去了,在这紫庐书院真是委屈了,谁若再吵我可不客气了!”

周围忌惮着贺冽临的脾性,都作鸟兽散了,贺冽临这才满意接着写下去,却还是写不出个什么,抬头瞄了一眼薛漱玉。

薛漱玉正好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正对,贺冽临马上心虚低头不与她对视,心思大乱,却说不出个为什么。

上午接下来几堂课都无心听讲,夫子将的意义呀呀呀云云的都穿了耳不穿心,贺冽临索性在纸上一通瞎画,什么鸡鸭鱼什么老王八,邓夫子韩夫子的画了几大张纸,晃着心思的条条线线里的竟有个薛漱玉的背影。

贺冽临坐在桌前云游了一上午,响了饭铃还不知,学堂里的弟子都走光了,只剩了他和薛漱玉。

贺冽临还拖着腮瞎想,没注意到前面的薛漱玉什么时候停了笔,又是什么时候转了身也学着自己托腮。

神游中的贺冽临总觉得脸上有啥,不自在,回过神来就见薛漱玉看着自己,眼神晦暗不明,贺冽临心虚不已,瞬间炸毛,看哪也不是,慌忙起身就被身旁的散书绊了一跤。

薛漱玉幽幽地开口。

“书没呆在它该待的地方,应该是生气才绊了你一跤,你可小心一点啊。”

贺冽临鲁莽,但好歹是皇城里待的人,明话暗话还是分的清的,只好从怀里摸出薛漱玉的课本,僵硬地走上前去递还给她,动作之别扭就差同手同脚了。

“早上来不知道谁丢在我的桌上的,我不知是你的罢了。”

贺冽临犟嘴,别别扭扭的想要蒙混过关。

薛漱玉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这拙劣的演技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贺冽临见她不说话,心里更是慌乱,自己也觉得的这理由牵强,平时上课连书都懒得翻开的人,平白无故捡了本课本,哪有宝贝得不得了还往怀里揣的呢。

可是见薛漱玉半天不讲话,方才课上如此隐忍消沉的样子还在眼前,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拿起薛漱玉桌上未抄完的《道德经》假模假样地看,蝇头小楷,有棱有角,细看却有些单薄无依,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纸,一叠又一叠。

“你这字怎么秀气,男儿写字畏畏缩缩的,这字儿不好!我来教你写!”贺冽临大咧咧就从薛漱玉的手里夺了毛笔自说自话地铺上了纸。

当然,他也瞥见了薛漱玉手上长时间握笔按出来印子,红的都反光了。咂咂嘴,心下有些不是味,索性不讲话了,专注于手上,奋笔疾书,说是教,却也不曾讲过笔法如何,一边默念一边运墨上纸。

第13章

别说,虽然贺冽临爱玩些,可笔墨功夫毕竟是大小皇城里的学士养出来的,哪怕是紫庐书院最好的书法先生看了也自愧不如。

薛漱玉也铺了纸从后往前抄,两个人都无话,只对坐写字,一时间安静极了,远远的看去,书堂静谧,一副书香场面,不知道的以为同袍弟子共坐温书,知道的近看两人是谁,保证给好一顿惊吓。

薛漱玉从后往前抄着,手法也快,所以总免不了来凑过头来看看贺冽临抄到了哪里,贺冽临的字龙飞凤舞的,倒着看认不清,总要正过来仔细认,便是免不了的要贴着贺冽临。

一股幽幽地香味探进贺冽临的鼻子,贺冽临猛吸了一口,那香味似有似无,不像脂粉味俗气,到像是......像些什么特别的药味......说不上有多少闻,但闻了几口顿时觉得浑身舒爽,仿佛浑身筋脉浑然通了似的。

贺冽临闻了几口却也找不到来源,正狐疑着,低头瞧见了薛漱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嗅了嗅。

诶!就是这个了!到底是个什么味来着,越闻越清爽了。

贺小狗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像个街坊上不学无术的死变态,闻着闻着越凑越近。

薛漱玉认完了字猛地一抬头,冷不丁重重撞上了贺冽临的头,贺冽临哎哟一声就咬了舌头,疼的一时眼泪花都冒了出来,一吃痛就往后倒去。

薛漱玉也被磕了个狠,捂着下巴痛呼出声,见贺冽临失重,下意识就拉,两人中间拌了个案几,薛漱玉自然是拉不住的,重重跌在贺冽临身上。

薛漱玉虽然不重,可贺冽临久坐突然起身,眼前一片眩晕,被砸的眼前一黑,猛一把推开薛漱玉就咳嗽起来。

“你是个秤砣子吗你!!想要砸死我吗!”

“你凑这样近干什么!”

“我......我是!你身上......”

“我怎么,你该不会是真有龙阳之好吧??”

“你!!”贺冽临总不能说我方才贴着你身上嗅到了香味儿,你平时沐浴用的什么皂角香球啊,这也忒像个色鬼了吧。

薛漱玉看他老老实实抄写了这么久,先前堂上还替自己解围,心情爽利,便也不跟贺冽临装模作样。

看贺冽临支支吾吾的样子终于是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你,看你扭扭捏捏的像个女儿家,之前课上呵斥别人不是挺威风的吗?昨儿晚上来一番拾掇也挺利索,拿我课本的机敏劲呢,怎么现在畏畏缩缩起来了?”

贺冽临没想到薛漱玉这番话,一时被噎的忘了反驳,脸上青红交加,落下了话说是要去找自己最喜爱的歌妓,丢了笔扭头就走,也不知是不是为的薛漱玉说他有龙阳之好。

“诶,你怎么这般小家子气!”薛漱玉一看贺冽临这样哑然失笑,看贺冽临临走还要噎他一下。

见他真走了,薛漱玉看着贺冽临的背影若有所思,想了一会便不想了,只顾着收拾着滚在一边的案几。

两人字迹,一个清秀,一个大气,虽然两张纸落在一起,但若放开了,一个卷头,一个卷尾,正,合起来便是完整的《道德经》。

只是,方才打闹间,薛漱玉的那份划了一笔,落了墨迹,多了。

想来也不影响应付邓夫子的惩罚吧。

大大咧咧的薛漱玉料定了邓夫子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根本就不会去细看这厚厚一沓纸究竟是不是全是自己的笔记,收拾了学堂就把两人合抄的《道德经》交给了夫子,夹起尾巴老老实实的挨了一顿训就大事儿没有一溜烟回了寝居。

薛漱玉勤奋,一天的功课总部止步于当天夫子所授,总要温顾些以前的,提前看看以后的,今日课上夫子动了气,也没什么心思讲课,薛漱玉实在无事,撺掇着谢越出门去逛逛,无奈谢越一心只有圣贤书。

想着裳花巷一段日子没去了,自己前世不曾出入过这些风月场所,现在得了个男儿身份,自是可是好好见识一下,当晚,薛漱玉就重回了裳花巷。

入了夜的风月场所,总是热闹非凡的,更何况这可是裳花巷,燕京最有名的花柳街,宝红楼依旧生意红火。

不过薛漱玉想到上次差点撞上贺景叙,便折路去了醉花楼。

醉花楼虽说不如宝红楼摩肩接踵的,不过醉花楼雅致,这的头牌皎月那可是裳花巷数一数二的美人,醉红楼的招牌可就靠她打响的,琴棋书画都颇有深造,薛漱玉从前风流,这皎月也只是抛重金才肯半轻纱遮面出来配着喝上一两壶的酒。

薛漱玉重生过后是明璇的心,自然不会干出这样奢靡的事,本只是来喝喝花酒解闷儿,进了二楼雅座厢房,路过一半拉着珠帘房间,就瞥见了贺冽临的衣裳,皇家样式太过显眼。

这个蠢材,生怕传不到他老子耳朵里。

薛漱玉正打算进自己的厢房,贺冽临倒自己拉开帘子,怀里搂着个妙曼女子,实在是好看,一双着了几只翡翠玉镯的纤纤玉手正端着着个小酒壶往贺冽临嘴里喂。

薛漱玉还有贺冽临及他怀中女子,三人大眼瞪小眼。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这最醉仙楼的头牌皎月。

皎月也是个回来事儿的,气氛忽然一僵她便开了口:

“不知公子还有朋友相聚,也不告知一声,奴家怠慢了。”声音清脆动听,如珠落玉盘。

贺冽临反应过来了,哈哈一笑,手更是不知轻重的狠狠往皎月身上一搂,羞的皎月忙将头埋进他颈肩,撒娇一样轻飘飘锤了他一拳。

“这么巧在这遇上漱玉世子啊,您也来逛醉仙楼,是为的这皎月姑娘吧?”

“可惜啊......不如明日吧,我从她阁子里出来时给您禀一声?”

第14章

贺冽临以为薛漱玉嫉妒,故意炫耀,说了这番话来腌臜人,意思就是,姑娘,我的,想玩啊?剩了再给你!

贺冽临哪知皎月是个有气性的,能当上头牌必定不是靠的色相来勾人的,况且贺冽临这话说的难听,哪怕是个再下贱的勾栏女子也尚要三分薄面,何况她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头牌,在这醉红楼还有几分地位呢!

当即就甩了脸子,一把推开贺冽临。

“皎月虽是风尘女子,但从未留过客人过夜,也不愿意开这样的先例,公子如此污蔑我,比不是皎月的有缘人。”皎月搅着袖子,轻咬嘴唇,眼睛忽闪忽闪的就要落下泪来,一副较弱样子连薛漱玉一个女人看了都要心动。

皎月不理会贺冽临,转头对着薛漱玉开口:

“薛公子,我们曾见过的,皎月初次出阁时仍在病中,嗓音沙哑不入耳,因蒙了面被不少恩客笑话,只有公子肯听我唱曲儿,夸皎月唱的好听,公子赏的银两撑着皎月过了好一阵子,不知公子今日还愿不愿意听我唱曲儿?”

皎月抹着泪儿,抿嘴笑起来,几分心酸,几分骐骥,又有几分小心翼翼,薛漱玉心里懵的很,重生过来意识并不太完整,隐约只只记得薛漱玉从前是去过醉仙楼的,至于这一出是真一点印象都没有。

“公子......是......不记得了么?”皎月见状,哭腔越发委屈了。

薛漱玉咳嗽一声,反正薛漱玉干过的混账事太多,皎月如此,十有八九是有这么一回事的,还是不要被看出来哪里不对劲的为好。

“哪有,只是姑娘从前掩面,声音差了太多,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罢了。”

“姑娘若愿意自然是我的福气,我也正想听曲儿解解闷儿,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薛漱玉抬手作揖,皎月掩嘴一笑,回了礼就拉着薛漱玉往自己房中去。

贺冽临脸憋的铁青,但这毕竟是皎月姑娘自己的选择,且今日白天里这么一出,答应帮薛漱玉抄道德经,半路就一溜烟跑掉了,也不知她自己单抄了多少,心里还是心存愧疚了,也没多计较,只得算了,打道回府。

薛漱玉茫然地任由皎月拉着,心里还在暴风搜刮残存下来的记忆里关于皎月的片段,也没心思顾及贺冽临的小九九。

皎月引着薛漱玉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八仙桌前坐下,却也并未去架上取自己的的琵琶。薛漱玉本就心虚,见皎月笑意盈盈的看着她,以为是自己露馅了,正准备找借口搪塞过去。

皎月忽然开口:“姑娘真是厉害,你可是我见过装男人最像的女人了~”

薛漱玉大惊,忙回头看向身后房门,生怕贺冽临或别的什么人跟在了门外。

“你放心,既然引你来房间,自然是想到了”

“你怎么......?”

“你我同为女儿身,我又在这地界儿,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没想到啊,阳平侯的嫡子,小世子,漱风流玉公子,竟然是个女儿身!你可知这是什么罪名?!”皎月厉声道。

薛漱玉一时哑了,脑内飞速运转自己残缺的记忆,这个皎月看来是个了解薛家,甚至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人,她识破自己的缘由还有几分可疑,消息是她打探来的也未可知,眼下自己也一点没有制衡她的筹码......

薛漱玉暗中打量着周围的能当做武器的东西......作着最坏的打算。

皎月聪慧,自然明白薛漱玉的小动作。

“姑娘不必紧张,我被迫挟制姑娘,是一事相求,若姑娘肯帮我这个忙,你的秘密我吞进肚子,直到入土!”皎月目光如炬。

皎月见薛漱玉不再打量周遭,也不开口,就继续说下去。

“我本是一书香门下的女儿,与礼部尚书李波的儿子李川是有娃娃亲的,当年他父亲本是个穷乡僻壤的穷书生,赶考路上险些饿死。”

我父亲施粥给衣的接济他求学,他中了举回来感激我父亲,于是就定了我和李川亲事。

皎月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李波官越做越大,丑态毕露,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若不是我父亲的接济,他们哪里会有荣华富贵的一天!”

“他们父子两蛇鼠一窝!竟嫌弃我的出身配不上他!要我作妾给他!如此这般的凌辱,反反复复!害怕我父亲闹到官府那里,他们怕我父亲闹大,断了他们的前程,我父亲只是想保住我的名誉退婚啊!”

“他们......他们!竟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一把火烧死了我家人!连我尚在襁褓的胞弟都不放过啊!”

“我在外学艺回来便见人间炼狱,整天浑浑噩噩还要遭人追杀,隐姓埋名的躲到了这里竟然沦为风尘女子,要靠出卖皮囊才得以苟活!”

“皎月每每想到那个晚上,恨的骨肉都在痛啊!”

“皎月不求别的,知道您心善,李波乃是端王的党羽,您是皎月唯一接触到的里面的人,求求您帮帮皎月!帮皎月报仇啊!”

皎月重重地跪了薛漱玉的面前,声音沙哑破碎,压抑太久的情绪喷薄而出,眼前的美娇娘全然没了一点柔弱气,脊背挺的笔直,眼睛都布上了红血丝,一双手攥着一角都要没了血色。

一双眼睛怔怔地望进了薛漱玉的心里。

真像啊......

真像死在雨里的明璇。

“薛漱玉缓缓开口:你先起来,容我想想。”

薛漱玉扶起皎月,沉思了许久。

才缓缓口头:

“帮你可以,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你答应我的事情......”

“姑娘放心!只要姑娘肯帮我,皎月定会帮姑娘死守住秘密!”皎月见薛漱玉这是答应了,忙连声应着,欠身又是要跪。

薛漱玉一侧身将皎月掺起,并未受礼,皎月以为薛漱玉心思摇摆想要反悔连忙说道:

“姑娘,皎月自认为颇有些人脉,如若姑娘需要,皎月自当鼎力相助,为姑娘刺探情报,鞍前马后!”皎月一表忠心。

薛漱玉应下,略略的问了些皎月家中遇害的细节,饮了两盅便离开了。

第15章

流瑟挪着莲步,端了些糕点,就往皎月房边走,流瑟漂亮容貌不逊色于皎月,只是这学识实在是......因而身价上就矮了皎月一头。

人都势力,最喜见风使舵,尤其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地界,流瑟善妒,一直和皎月处不来。

今夜老早就皎月听说应了贺冽临的约,中途又勾了薛漱玉去她房里,想来也是两份的恩宠,两份的富贵,流瑟气急,借着送糕点的由头就想半路截胡了薛漱玉,搅了皎月的好事。

转过了墙角,流瑟远远地就瞧见薛漱玉从皎月房中离开。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不过总不是得了味儿的样子。

流瑟揪着胸口簪花,心中窃喜,这不正随了她的意吗,天赐的机会。于是流瑟整理好衣裳,拈着绣了牡丹花样的帕子端着乘着荷花酥的精致小碟,婀娜多姿的就往薛漱玉方向小步追了上去。

“漱玉公子~怎么脸上这般不好看,是不是皎月姐姐怠慢了,皎月性子难免高傲些,我这有些自己做的荷花酥,同为一楼的姐妹,权当替她给您赔不是了?”流瑟声音婉转如黄鹂,一张嘴比着皎月,可是一个赛着一个的甜。

“公子可要尝尝?”流瑟隔着自己贴身的手帕把碟子捧到薛漱玉跟前儿,一双眼睛单纯的不得了,盘子里的点心白白的炸面团上着了一点粉,八个棱角过了油撑开了果真如名字似的,确实是一朵莲花,六朵莲花缀在了冰裂纹的瓷盘上,还原了出水芙蓉的模样,食器搭配,相得益彰,薛漱玉看着胃口大动,着实有些馋了。

薛漱玉当然看出来流瑟殷勤,来的这么巧还带着点心,两人关系铁定不是真姐妹。不过这不过这也碍不着薛漱玉什么事,皎月对她怎会有什么心思,吃块糕点又如何。

薛漱玉笑眯眯道了谢,什么好姐姐的什么美厨娘的都往外讲,顺了碟子就伸手拈了块荷花酥抿进嘴尝尝味道。

流瑟看着薛漱玉吃了糕点,就和软了骨头似的,不动声色地就往薛漱玉身上靠,一截藕臂贴着薛漱玉的后背就攀了上来,嫣红的唇都快触上薛漱玉的脸了。

流瑟身材曼妙,加上穿的清凉,流瑟挑了薛漱玉耳畔碎发绕着指尖打圈儿,似有似无往薛漱玉耳边送着气声。

“奴家房中还有好些精致的糕点,薛公子可愿意去?”

流瑟对这些男人招架不住的路数熟捻于心,盘算着薛漱玉这风流性子应该马上就安耐不住了。

薛漱玉耳后敏感,经流瑟一挑逗,僵了好半天硬是压下去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流瑟的心意昭然若揭,薛漱玉当然是不能跟她走的,去了要发生些什么,就算她是个一窍不通的憨傻,也是能明白几分的。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毕竟这荷花酥确实做的不错,跟合薛漱玉胃口,用不能明着拒绝吧。

于是薛漱玉装出从前薛漱玉的色胚子模样,一把抓住了流瑟作乱的手,就要往上抚。

此举正中流瑟下怀,流瑟演起这档子事来炉火纯青,两靥飞上红云,眼神像是能勾人魂魄似的,正要半推半就的娇斥一声好引着薛漱玉去自己的地界儿......

“嗝!”

薛漱玉打了个嗝......

平地一声雷,真是响亮极了。

“嗝!”

薛漱玉又打了个嗝儿......

“嗝......”

“嗝......嗝......”薛漱玉打嗝,停不下来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薛漱玉似是哽住了一抽一抽的半天没个停下来的意思。

流瑟顿时兴致全无,眼皮一抬的功夫就把薛漱玉上上下下快速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到他腰上停住了,眼睛顿时一亮。

薛漱玉腰上缀着的一圈夜明珠,个个都十分浑圆,定能卖个好价钱!若能拿到手,往后可有段日子不用再看人颜色讨吃食了。流瑟脸上风云颜色瞬息变化,马上就化了眼里水雾作出一副温柔的体贴样子,东说西扯自说自话打哈哈圆场,勾着薛漱玉的腰带就往自己房里带,这意思硬是想要留了薛漱玉。

好死不死,也不知是什么孽缘,贺冽临在薛漱玉处连连吃瘪,刚刚还被她夺了温柔乡,这时竟还没有走,仍旧逗留在醉仙楼。

怎么说是孽缘呢,贺冽临正兀自凭栏醉酒,对影成三人,却忽然听见有人淅淅索索的讲话声,贺冽临不是爱听这样墙角的人,只以为是哪对野鸳鸯。正打算挪个地方,不打扰人家好事,忽然又觉得这声音有点不对劲。

听这动响怎么好像还起了争执?莫不是哪位姑娘被欺负了去!

贺冽临虽然爱出入这些烟花之地,心眼儿里却是个善良的人,总是十分怜惜这些姑娘们的,十个受过他眷顾的姑娘有九个是对他赞不绝口的。

贺冽临当即起身去探查情况。

待看清情况时,贺冽临的脸绿的彻底,连带着头上都有些泛绿。

哪有什么野鸳鸯,衣衫不整的正是薛漱玉......

薛漱玉见到贺冽临,忙将流瑟推的更远。

推了个流瑟?!

这混账东西,前后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竟又换了个人!

皎月怕是正在房中抹泪,贺冽临心想自己费心好不容易哄出来的宝贝她就这样羞辱!

难怪问流瑟房中的丫头流瑟的去向,皆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原来是忌惮着他,怕二人再大打出手。

当着他的面儿挪了皎月走,不过皎月自个儿愿意也就算了。

再挑谁不好,偏就是流瑟,两人上次为了她打的得不可开交,醉仙楼至今还无人敢去触这眉头。

还推流瑟!

流瑟见来者是贺冽临,她是个什么人精?

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了,也怕脸上阴晴不定的贺冽临知道是自己存心图财勾引,日后保不齐要失了两棵最大的摇钱树。

“公子怎的推奴家?是奴家茶水哪里伺候不周吗?”流瑟跌坐在地上,鼻子一酸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几分是被跌疼了,几分是演的。

贺冽临一听这番话,更认定了心中所想,他就是故意羞辱自己!

第16章

贺冽临见地上的流瑟哭得可怜,想去扶她起来。

薛漱玉懵了一小会,刚刚是真的惊慌推了流瑟,手上也是使了十足十的劲儿,见流瑟哭起来,心里也是有点愧疚,还未来得及整理自己有些凌乱地衣衫,弯腰先手就扶起来流瑟。

贺冽临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一下,薛漱玉因刚才与流瑟拉扯当中,面前衣襟散开了一片,层层叠叠之间露出了一小面粉嫩的肌肤,莹莹的如玉一般。

薛漱玉拉起来流瑟,本以为贺冽临肯定是又要叽叽歪歪的好一顿闹腾,自己都想好如何应对了。没想到贺冽临见薛漱玉抬头看他,赶紧慌乱地转开视线,一顿乱瞄,落在了薛漱玉的脸上,看起来不像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

薛漱玉觉得奇怪,贺冽临的目光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贺冽临也被薛漱玉看的发毛,刚才一瞬间定是自己犯了癔症,回去得好好教太医看看,赶紧走!

贺冽临方才脑内,将两个狗男女一顿痛批的一番豪言壮语,被刚才那个癫狂的念头吓的连头都不敢探。

贺冽临心虚的很,假模假样的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日后再和你细算账!”

薛漱玉见不用再费口水和贺冽临斗嘴,冷冷地瞥了一眼流瑟,开口道:

“姐姐的糕点功夫了得,只是如此急躁,缺些德行,还是早日改改,弟弟下次再来讨教了。”

薛漱玉见识了她的变脸绝活,心里厌恶,只想赶紧离开,出了醉仙楼,在那耽误的太久,都快接近宵禁了,现在回书院也来不及了,薛漱玉在不远处找了个小店便歇下了,准备明早就回书院温习功课,她还是没忘记有场小考试的。

薛漱玉一夜无梦,离晨鸡都不曾打鸣的时辰,薛漱玉忽然被门外一阵笃笃笃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开门就见李成海着了一身常服垂手立在门外。

薛漱玉还没清醒的脑壳就开始疼了。

“姑娘是明白人,我在门外候着,姑娘抓紧时间洗漱,可别让主子久等了。”

薛漱玉忌惮着李成海的主子,当今圣上,陪着笑脸满口应的好好的,一关上门,飞一样的收拾包袱,一把抓下帕子丢进铜盆里做出个洗漱样子,抬手故意打翻喷子。

“呀,这可怎么好,烦请公公再等等我。”

“哎呀,你可快点等,别为难我!”

薛漱玉背上包袱,跃上窗台,轻手轻脚地就往窗下吊。

快落地时摔在了楼下小贩的瓜果摊棚子上,上上下下的险些跌了一跤。

一双热情的手稳了薛漱玉一把,她才不至于掼在地上。

“谢谢谢谢”薛漱玉拍着身上的尘土不曾抬头,只当是哪位好心的路人。

“甭跟我客气了,公子果然不同凡响,走门都不走正的。”这双好心热的手正是李成海的,独特的尖细嗓揶揄到。

薛漱玉一时气绝,乖顺地低下头悄悄打量着周遭,估算着自己赤手空拳能不能安全挣开这个老东西。

“别看啦,再动歪心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上面那位还不清楚你的路数儿吗?”李成海毕竟是个千年的皇家狐狸精,薛漱玉的小动作都在他眼睛里,他改扶着的手为扣,制着她往一处馆子后头去了。

原来馆子后头停了辆马车,薛漱玉心里了然,看来是免不了要被掳进宫去了,外看这马车简朴通同普通人家的并无二致,可坐进轿子薛漱玉就注意到了,椅背软垫,枕头都是顶好的料子,刺绣样式特别不多见,手法精细,是为上品。

又是李成海掌管着的,这怕不是贺景叙的御座吧?忒磕碜了点吧?拿来微服私访?

李成海见她安分不再胡来,也就不管她了,自己揣起手开始闭目养神。

薛漱玉自知逃跑无望,干脆也不想了,回想自己最近不常看的悬壶千问,估计等会是脱不开要面见皇后娘娘,还是再想想有什么用的上的方子吧。

车咿呀一声停了下来,李成海下了马车,薛漱玉知道到了,周围安静无比,成列行走做事的宫女太监脸上无甚表情,几乎没什么人讲话,对于自己这么个穿着打扮行为皆与周围人迥乎不同的,她们竟也不好奇。

薛漱玉警觉,只跟在李成海的身后走,事事都先观望,学着李成海的样子去做。

到了一座殿前,进了院周围太监丫头对李成海言语十分恭敬,稍亲近些的,嘴就和抹了蜜一样,一句一句的,逗的李成海心情爽利无比。

薛漱玉头低的越发低了,看着李成海的后脚走路,跟着他掀帘进去。

“奴才给皇上请安,人给您带来了!”李成海谄媚,刚才还在宫女太监们面前耀武扬威,薛漱玉看着很是不喜。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薛漱玉不敢直视贺景叙,恭恭敬敬给贺景叙行了个完整的大礼。

贺景叙手已挥示意薛漱玉起来,捻着翡翠手串,拿着茶盖挑浮沫喝茶。

“朕叫你来是为了昭仪的病......”

“皇上有话可以直说,不用与臣打哑谜,微臣害怕。”

“朕......”

“大胆!这般无礼,皇上日理万机,怎会与你逗趣!”皇帝刚想往下讲,声音不过小了些,李成海马上出言训斥薛漱玉。

李成海见贺景叙的一个眼刀,立马受了声,知趣地退了下去,众宫女太监见状也跟着统领太监退下。

薛漱玉见这番跪下谢罪。

“朕说,昭仪最近的情况低迷,吃了你的药会好一些时日,朕觉得你对这门子病症似乎有些见解,想让多配些药稳住病情,这才叫了李成海去接你进宫罢了。”

“你方才说些什么,如此顶撞?”

贺景叙仔细瞧了薛漱玉几眼,他从前国宴是见过阳平侯府的世子的,只是那时记忆好像没有这么个俊秀的世子,见殿下薛漱玉生的像是没张开似的,像是刚刚弱冠的孩子,语气便柔和了几分。

重生弑君后,我竟成了病娇暴君的白月光&佚名这本的开头可以说真的是虐到不行,看到后面发展还是挺不错的,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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