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新婚夜 , 清冷夫君把我宠上天 书中的两位主角是 颜蓁 、 裴澈 ,由网络大神佚名编写而成,这本书笔下生花,内容丰富多彩,本文的详情概要:第1章京城,临安侯府的喜房内。随着一道惊雷,大红盖头下的女子猛地睁开了双眼。颜蓁深吸一口气,惊慌失措地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和脸。脖子上没有被活活勒死的剧痛和窒息感,脸上也没有被划烂后的血流如注,耳边更没有继母和嫡妹得逞后的大笑声。
《重生新婚夜,清冷夫君把我宠上天》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京城,临安侯府的喜房内。
随着一道惊雷,大红盖头下的女子猛地睁开了双眼。
颜蓁深吸一口气,惊慌失措地抬起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和脸。
脖子上没有被活活勒死的剧痛和窒息感,脸上也没有被划烂后的血流如注,耳边更没有继母和嫡妹得逞后的大笑声。
“姑娘可是被雷声惊着了?”
碧珠脆生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在她和裴澈的大婚之夜、裴澈被惨无人道地进行宫刑之前!
前世,她的新婚夫君裴澈在大婚后的第四天,就被侯夫人娘家的侄女指认企图冒犯。
一向不受宠的裴澈立刻被嫡母和姨娘勒令关押在柴房之中,等待临安侯回来发落。
谁知当天夜里,柴房就潜入了十几个黑衣人......等颜蓁发现的时候,惨剧已经发生了。
她的夫君裴澈,永远的成为了一个残缺之人。
想到这里,颜蓁无声地叹息着。
当时她是被颜家临时塞给裴澈的新妇,初到侯府、加之来了葵水怕被指责不吉,难免惶惶不安。
没想到裴澈人如其名,做人坦荡也君子,生怕吓着她,在新婚夜自己打了地铺,给了她极大的安心。
为了让她回门的时候能够体面一些,他还几乎掏空库房中本就不多的礼物来给她撑面子。
试问这样如玉的裴澈,怎么可能做出冒犯女子的行径?
可悲的是,裴澈被宫刑后,不仅临安侯没有为儿子讨说法,就连他那一向伶牙俐齿的亲娘林姨娘,也不曾为他伤心半分,辩解半句。
后来,她才明白林姨娘之所以冷漠,是因为裴澈根本不是她的亲儿子,刚刚被册封为世子的裴宏才是!
只是,那时的她即便知道了这个惊天的秘密,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因为她已经被自己贪得无厌的继母和嫡妹勒死了......
好在上天垂怜,这一世她还来得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一旁的碧珠本就心疼自家姑娘,这会儿见她半天没有反应,便以为她是在伤怀。
她家姑娘就是个命苦的,明明是正正经经的嫡女,却被继室康夫人各种苛待折磨,最终还要被逼着替二姑娘接下这桩亲事......
“姑娘,奴婢听说姑爷长得好看、性子也是极好,他一定会待您好的!您和姑爷一定会琴瑟和鸣,恩爱一世的。”
本是碧珠一句安慰的话,颜蓁却发自真心地弯起了眉眼,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说得对,我与他一定会过好今后的日子的。”
话音才落下,喜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若说前世的颜蓁在新婚这一日是茫然害怕的,那么这一世的她在看到那双黑色长靴停在眼前的这一刻,是紧张中还夹带着一丝她前世所没有的期待。
碧珠说得没错,他待她,真真是极好的。
裴澈垂眸望着被盖头罩住的女子,眼底泛着复杂的神色。
他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最后却变成了对丫鬟说得那句:“把喜秤取来。”
虽然婚事不是他愿意的,但是她也是被逼无奈的可怜人。
既然已经成婚,那她便是他的夫人了,今后总能想到护她的办法就是了。
修长的五指握着红色的喜秤,动作轻柔地挑起了盖头。
烛火下,裴澈瞧见自己素未谋面的夫人竟生得眉目如画,稍稍有点愣神。
他目色微颤,明明很是确定自己与她是初次相见,可不知为何,心尖处竟也跟着颤了颤。
“二公子和二少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啊!”
直到喜婆的赞颂声响起,他才故作镇定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音色清冽地唤了声:“夫人。”
而他在看颜蓁的同时,颜蓁也在看他。
他还是一如前世那般好看,也如前世那般纯澈良善、温润如玉,叫她在此刻只看上一眼就能心生安宁。
颜蓁眸色清亮,甜甜道:“夫君。”
这一声夫君唤的裴澈差点失了神,恍惚间好似这声‘夫君’他已经听过千遍万遍,能直达他的心底深处。
等到喜婆指引着喝完合卺酒,并且带着所有的丫鬟和小厮下去后,他才掩唇轻咳着从床沿起身。
“你放心,今夜......你好好休息吧。”
颜蓁听着和前世一样的话语,却没像前世那样戒备地盯着他看,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拽住了他的袖子。
心疼前世的裴澈身为侯府庶子,整个侯府无一人爱他。
也心疼他这般正直的人最终被侯府迫害成疾,甚至失去了作为男人的自尊......
“我怕打雷,夫君可否留下陪我?”
瞧着女子眼底闪烁着柔弱的光,眼角眉梢明显都透露着不安,甚至连拽着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裴澈只好抿了抿唇,说出了‘好’字,
待到两人熄灯和衣躺在床上后,颜蓁微微侧过脑袋,果然瞧见那道原本一直站在窗外的身影立刻就离开了。
这是迫不及待地去通风报信了吧。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她一定能拯救他于水火,也能救自己于水火!
黑暗中,颜蓁咬了咬红唇,暗暗道:这些人越是想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深陷泥潭,她越是要和裴澈过得好一些!
最好,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生个孩子,等到了裴澈身份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更能让那些人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颜蓁紧了紧手下的锦被,踌躇再三后,终于还是朝着身边的人伸出了手。
纤柔的手掌才刚刚搭上裴澈的胸口,她明显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忽然紧绷了许多,连心跳也跟着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场景实在像极了女登徒子在调戏良家男子。
颜蓁脸色通红,前世的她压根就没有和裴澈圆房过,再后来裴澈就被迫害了,更加不可能同他亲近了。
毫无经验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彼时的裴澈看似冷静,实则脑海中早已一片空白,素日里的矜持更是因为这只柔胰早已溃不成军。
口中的那句‘你不必勉强自己’还未说出,窗外忽然炸开了一道雷。
趁着这个功夫,颜蓁索性贝齿一咬,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到他的怀里去,让裴澈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抱了个满怀。
感受着怀里女子的柔弱无骨,裴澈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瞬间炸开了。
他正想垂眸看她,不想怀里的女子恰好抬起那一汪水眸去瞧他,双唇触碰的瞬间,外面大雨倾盆而至......
颜蓁狠了狠心,闭上眼睛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她的吻明明生涩又拙劣,却对裴澈有着排山倒海的诱惑力......
第2章
情到浓时,颜蓁的口中往外溢着本能的声音。
就在两人丢盔弃甲之际,颜蓁瞬间清醒了过来。
“等......等一下!”她面色涨红,却不得不用手抵住裴澈的肩膀,“夫君,我......我葵水还没走完......”
她可真是该死啊!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脑子一热就和裴澈差点......
裴澈微微一愣,随即也是恼恨自己一向自持,今日差点把持不住。
他为她盖好被子,柔声地道着歉:“实在抱歉,你好好休息......”
颜蓁摇了摇头,恨不得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翌日一早,裴澈和前世一样被周妈妈叫走了。
颜蓁淡然一笑,当然知道这是林姨娘故意为之。
她也不恼,在洗漱整齐后带着碧珠去前院的正堂敬茶。
彼时的正堂内,临安侯和侯夫人坐在主位,两侧分别还坐着林姨娘和二房的人,就连刚刚被册封为世子的裴宏也在。
林姨娘抬起眉眼往外瞧了瞧,见外头还没有出现颜蓁的身影,捏着嗓子打破空气中的安静。
“裴澈和新妇也太没有规矩了,怎么能让各位长辈坐在这里等他们这许久。”
她朝着侯夫人谄媚一笑:“夫人放心,等回去后妾身一定会好好叮嘱他们夫妻,不能辱没了咱们侯府的门风。”
侯夫人宋氏温柔放下茶盏,瞥向身侧的丈夫脸色因为林姨娘的话变了变,才接过话头。
“林姨娘,你平日里对澈儿已经够严格的了,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难免还不习惯,你就不要太严苛了。”
“再说了,这可是圣上赐下的婚事,你便是有气也要过些日子再说。”
林姨娘却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妾身只恨自己对他还不够严格!裴澈明明和世子一般大,还日日跟着世子读书,却连世子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半点规矩都没有......”
对林姨娘这些年来的做小伏低,宋氏满意勾唇一笑,面上端着当家主母的大度:
“我倒是听说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昨日新婚,澈儿他成日埋头苦读,咱们侯府大概是会出个状元郎了!”
宋氏转头看向临安侯,体贴道:“侯爷,澈儿如此用功,不如把他和宏儿一起送到阳玄先生跟前读书?”
闻言林姨娘忽然一个激灵,立刻起身行礼:“夫人真真是抬举他了,裴澈那榆木脑袋,怎么配和世子相提并论?”
“这些年来,谁人不知世子他才华横溢,天生聪颖!咱们侯府就算是会出状元,那也是世子无疑,怎么会是那混账?”
林姨娘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担忧:“若是叫阳玄先生失了耐心,连累到世子,那就真的是妾身的罪过了。”
临安侯一直在闭目养神,听到这里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底满是不耐:“起来吧,别跪着了。”
林姨娘这才怯生生地起身落座,可攥在手里的帕子好似越发地烫手了起来。
她也想不明白,这些年来自己明明已经极力阻止裴澈的成长了,叫他谨记自己庶子的身份,不要妄想和裴宏争夺什么。
没想到都这般境地了,裴澈这个兔崽子竟还想着要靠读书出人头地,甚至苗头越来越盛!
不行,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允许任何人阻挡裴宏袭爵的路!
早知裴澈会如此难管教,她就该在把他刚抱过来,年岁尚小的时候,直接掐死算了......
颜蓁跨过门槛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个各怀心思的场景。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乖顺地下跪行礼。
“儿媳见过公爹、见过婆母。”
“二叔、二婶、林姨娘,安好。”
林姨娘本就揣着一口气,此时听到颜蓁直呼她为林姨娘,登时变了脸色。
“今日敬茶,你作为新妇,难道不知规矩?竟让侯爷和夫人这么多长辈等你这么久?”
林姨娘盯着颜蓁,属实没有想到颜家送来的嫡女竟生得如此国色天香,倒是便宜裴澈那野种了!
“澈儿呢?敬茶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颜蓁扭头讶异地看着她:“欸,不是姨娘一大早让周妈妈把夫君叫走的吗?”
众人纷纷看向林姨娘,她面色尴尬,但依然嘴硬:“一大早的,我喊他做什么?”
她是想让裴澈在侯爷面前再落个没有规矩的印象,这才一早就随口捏了个事儿把人支走了。
没想到这个新妇竟这般实诚,直接就将自己的心思戳破了,实在可恨!
宋氏见状摆了摆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周妈妈传错了话吧,澈儿不在,你先给大家敬茶吧。”
颜蓁闻言,便起身按照规矩给众人敬了茶水,随后在角落位置乖巧落了座。
只是她刚坐下,便察觉到裴宏落在自己身上的垂涎,林姨娘尖锐的声音也立刻传了过来。
“你们颜府可真是好手段,临了了居然还敢换新娘!若不是咱们侯爷和夫人心善,你以为你们侯府能轻易脱罪吗?”
林姨娘太知道侯夫人想说什么了,习以为常地为她做了嘴替,想给颜蓁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颜蓁轻轻抬起眼皮,随即眼眶就红了,露出了眼底的茫然不解:
“姨娘,圣旨上言明赐婚给颜家嫡女,我是颜家嫡女没错,姨娘何出此言?”
“姨娘若是想给颜蓁立规矩,直言便是,颜蓁一定不会多说半个字,不必这般拐弯抹角。”
林姨娘蓦然一愣,委委屈屈道:“侯爷、夫人,妾身不过就事论事,没想到她......”
立规矩?那是侯府夫人才有的权利!这个死丫头明显就是想让宋氏对她不满!
“果然,不是自己挑的儿媳,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妾身一条心的!夫人以后为世子挑选正妻,一定要擦亮眼睛才是,千万不能让没有门第、没有教养的女子祸害了世子!”
颜蓁冷不丁道:“姨娘待大哥真是好,我与夫君才刚刚成婚第二日,姨娘就开始操心大哥的亲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才是姨娘的亲儿子呢!”
第3章
一句话,让整个正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氏皱着眉头看向面色大变的林姨娘,脑海中回想着林姨娘今早从进门后的一些言行举止。
如果没有颜蓁的提醒,她还真的没有发现,林姨娘不管说什么,字字句句都离不开裴宏,那眼底的关切和在意似乎比自己这个亲生母亲都要浓烈。
她和林姨娘之间斗了许多年,直到前几年林姨娘才在临安侯的劝说下开始安分守己。
所以这一切该不会都是林姨娘做出来的假象,实则她是想来抢走她的儿子的?!
这个念头才刚一出来,宋氏就见林姨娘豁然起身,指着颜蓁疾言厉色道:
“你浑说什么!”
“世子那般金尊玉贵,当然是夫人的孩子了!你说这些话,是故意想让我和夫人之间生出嫌隙吗?”
“你这才进门的第一天,居然心思歹毒到要祸乱侯府!你们颜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颜蓁怯生生地起身,“姨娘,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你怎么如此激动?”
随即她朝着面色不快的临安侯直挺挺跪下,眼底还噙着泪花,“公爹、婆母,是儿媳不好,说错了话让姨娘不高兴了,请您责罚。”
临安侯皱着眉头,似乎也没有想到林姨娘的反应会这么大。
今日他本是要准备出门的,碍于赐婚的圣旨才不得已耽误到现在,眼下更是没了耐心。
“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而已,也值得你这般大呼小叫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都散了吧。”
瞧着临安侯头也不回地离开正堂,林姨娘的神情有些呆愣。
她在临安侯的眼中,向来都是温柔善良、识大体的存在,这些年来凭借这个假象,她几乎宠爱不断。
可方才临安侯的眼神明显带着一些不耐,这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
直到正堂内的人都一个个走光了,林姨娘眼底的恨意终于彻底释放了出来。
不论是裴澈还是颜蓁,只要是挡到了裴宏的路、挡了她的路,统统都得付出代价!
颜蓁带着碧珠走在回寄畅轩的路上,碧珠忧心忡忡:“姑娘,您今日这般对林姨娘,会不会不太好?”
“林姨娘好歹也是二公子的亲生母亲,若是让二公子知道了......”
“母亲?”颜蓁随手拨开小道上的柳条,眼底是看不清的神色,“她也不配呀。”
如果不是林姨娘,金尊玉贵的人本该就是裴澈,而非裴宏。
“弟妹说什么‘不配’?”
背后冷不丁响起裴宏的声音,颜蓁猛地转过身子,下意识往周遭看了一下。
发现自己是在不时有下人往来的花园,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大哥听错了,我说的是‘赔不赔’。”
“方才因为一句玩笑话惹了林姨娘不高兴,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过去给她赔罪。”
裴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方才越是瞧她,越是发现她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却给了裴澈那个废物做妻子,实在是可惜了。
“林姨娘向来脾气不太好,你现在还是不要过去自找苦吃了。”
裴宏双手负后,自认为风度翩翩:“倒是二弟他向来少言寡语,为人古怪。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颜蓁立刻垂下眼眸,只想离裴宏远一点:“多谢大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美人窈窕的背影,裴宏的眸色更深了。
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提醒:“世子,二少夫人已经走远了。”
“小的听说,表姑娘过两日要来侯府小住,世子要不要给她准备个礼物?”
裴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后,只能摇着头低声道:“真是可惜了啊!也不知裴澈那个不解风情的废物到底懂不懂得怎么怜香惜玉......”
小厮将脑袋垂得更低了,权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裴宏砸吧着嘴,朝着小厮狠狠踹了一脚:“不是说表妹要来吗?还不快陪爷去给她买礼物去!”
听着裴宏的声音越来越小,柳树后面的林姨娘才慢腾腾地走了出来。
她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鼻下,“既然是世子喜欢的人,那就是她的福分。”
“周妈妈,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吧。”
周妈妈面色一顿,犹犹豫豫:“姨娘,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什么叫冒险?”林姨娘的眼中满是恨意,“就是因为我这些年太过安分守己了,才会这么长久了,还没得到我想要的。”
周妈妈不再多言:“是。”
林姨娘看了看寄畅轩的方向,又看了看主院的位置,冷冷地笑了起来。
——
颜蓁在房里等了裴澈许久,直到月上柳梢时,小厮青衫才传话过来。
“少夫人,二公子说他今夜要看书温习,就不过来了。”
看书?
颜蓁歪着脑袋,一眼就看出青衫没有说实话,毕竟上辈子他也是这样支支吾吾。
她也不戳穿,而是慢悠悠道:“哦,我知道了。”
青衫如蒙大赦般小跑着离开了,更加引起颜蓁的怀疑。
连碧珠都看出了不对劲:“姑娘,奴婢怎么瞧着青衫有事瞒着咱们?”
想起前世她们对付裴澈的手段,颜蓁的眼底满是心疼。
“碧珠,以后不要再叫我姑娘了,要随着侯府中人唤我二少夫人。”
碧珠垂眸应‘是’后,提着自家少夫人指定的药箱出门了。
夏日的夜晚还夹杂着白日里的暑气,可当颜蓁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趴在榻子上的男人时,浑身竟起了密密麻麻的寒意。
第4章
颜蓁收敛了心神,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选择了敲门等候。
书房内,青衫和自家公子对视了一眼后,面色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将准备好的药物藏起来,又给自家公子盖好被子后,才候在一边。
裴澈稍微清了清略显干涩的嗓子:“谁?”
颜蓁故作轻松:“夫君,是我。”
听到是颜蓁的声音,青衫狠狠地松了口气,在自家公子的示意下开了门,把人恭敬地请了进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颜蓁太过心急,实在是裴澈的面色太过苍白、书房中的血腥味太过浓重了。
裴澈趴在矮榻上,瞧着她水眸中所蕴含的担忧和紧张,心登时就软了下来。
“你来得正好,我......我刚好有事情想和你说。”
颜蓁在矮榻上坐下后,青衫便带着碧珠去门口守着了。
颜蓁瞧着他的眼神,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意。
上辈子,她已经了解到裴澈的为人。
明明最是善良谦逊,却受到了最不公平的待遇,如今还因此而自责内疚......
“我闻着书房中血腥味很重,夫君可是受伤了?”
裴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头。
得了他的同意后,颜蓁才轻轻去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子。
饶是方才已经在窗外看了个大概,现下近距离看到裴澈身上那横七竖八的伤口,也惊骇到都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没有再听见她说话,裴澈略显不安地捏了捏手下的枕头,“可是,吓着你了?”
“让青衫进来上药就好,你......”
“这些伤是林姨娘打的,对吗?”颜蓁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眶中的热意逼了回去。
林姨娘,果真心狠手辣!光是裴澈背上这些新旧交错的疤痕,便知她这些年来对裴澈有多么狠毒!
可怜裴澈一直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直恪守孝道,不曾因此对她反目过......
裴澈眉头微微拧起,原本都已经想好了这些外伤由来的借口,没想到这姑娘竟先入为主地以为是林姨娘干的?
“啊,怎么会觉得是她?”
颜蓁只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在他看不见的床尾处将药箱打开,从中取出了云神医秘制的外伤药。
她用柔软的帕子沾着温水,动作轻柔地给他的伤口擦拭了一遍后,又小心翼翼往伤口撒上药粉,再细细地包扎上。
裴澈配合着坐起来,垂眸看着白色的纱布被她粉润的手指轻轻握着,再被缠绕到自己的身上,他只觉得今日的天似乎格外炎热。
尤其是缠绕纱布的时候,颜蓁那柔弱无骨的身子总是没有防备地靠近他的胸口,不时散发的馨香几乎无孔不入地钻到他的鼻腔中,令他心潮澎湃的同时,脑海中更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昨夜她靠在他怀里酣睡时,那双娇艳欲滴的红唇......
给纱布打好结后,颜蓁瞧见的便是耳垂发红、眼神躲闪、甚至连喉结都在不自觉滚动的裴澈。
她莞尔一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既嫁给夫君,许多事情自是要知晓的。”身在大宅院里头,想打听点事情并不难。
裴澈明白,颜蓁是在告诉他,这个家里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包括幼时林姨娘苛待他。
颜蓁的坦荡,倒是叫他颇为意外。
可如今这些伤,早已经不是儿时的那些了......
自己早就不会逆来顺受,挨打受屈,更不会为这些所谓家人的苛责难过了。
只是在面子上,还会做出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
他的新婚妻子是个连雷声都害怕的女子,如果把自己如今在做的事情告诉她,可能会把她吓到。
“听说今早,我没能陪同你一起去敬茶,让你受委屈了......”
林姨娘是什么性子,这么多年来他比谁都清楚。
她连他这个亲儿子都百般不满,更何况是他的新妇......
颜蓁扶着他重新趴下,为他盖好薄被后才轻声道:“受委屈倒是不曾,只是我今日可能惹了林姨娘不高兴了......”
在裴澈狐疑的眼神下,颜蓁三言两语地就将让林姨娘跳脚的事情说了。
话音落下后,颜蓁紧紧盯着裴澈的脸,生怕漏掉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好在,他的眼底只剩下无奈,并无半分的愠怒或者不满。
在重新抬起眼眸望向她的时候,又是那样的温润。
“你都能看得出来,可见她的一颗心早就不在我这个亲儿子的身上了。在她的眼里心里,裴宏才更像是她的孩子。”
他从来都是个睿智的人,只稍稍一提醒就会立刻有所反应,从前只不过是被所谓的母子情分迷了双眼而已。
“来日方长,夫君总会知道真相的。”
比起她的直言相告,颜蓁觉得让裴澈自己去一层层撕开附在真相上的黑纱,会更加有说服力。
更何况,她如今只是知道事实的真相,还没来得及去将证据拿到手上。
“夫君才受过伤,还不宜挪动,今日就先歇在书房吧!”
颜蓁为他捻了捻被角,随后提着药箱自顾自地出了门。
趴在床上的裴澈看着她那纤弱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背似乎没有那么疼了。
不对。
这好像不是他的心理作用,而是真的减轻了许多的疼痛!
他猛地想起她方才离开的时候所提着的药箱。
这个姑娘,命和自己一般不好,却也生得冰雪聪明。
所以,她事先就知道了他受伤之事才会提着药箱而来,加之她方才那句看似云里雾里、实则语气笃定的话......
裴澈垂下眼眸,半晌后又勾起了唇角。
“青衫。”
青衫推门而入:“公子,您叫我?”
“少夫人明日回门,你去库房里面挑些好物件,切勿让她回去失了颜面。”
第5章
翌日一早,颜蓁才刚刚穿戴整齐,宋氏身边的李妈妈就带着几个丫鬟来了寄畅轩。
“二少夫人,这些都是夫人给你准备的回门礼。”李妈妈神情倨傲地让丫鬟把单子递过去,“这是礼单,二少夫人且看看。”
颜蓁不动声色地让碧珠将单子收下:“劳烦李妈妈替我谢过婆母。”
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的妻子,自然也不可能会受到宋氏的待见。
所以李妈妈口中的‘且看看’,她也只能是看看而已,便是提了要求也不会被在意的。
况且,她这趟回门,在意的压根就不是这些东西。
碧珠前脚才送走李妈妈,青衫后脚就让几个家丁搬来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箱子。
“二少夫人,公子说了,这些物件全部给您,您可以做主带回去做回门礼。”
青衫嘴上传达着自家主子的话,眼神却出卖了他压根就舍不得这些东西的真实心情。
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大声地对二少夫人说,这些几乎是他家公子在侯府的全部家当了!
公子给的倒是爽快,他是真的要肉痛死了!
瞧着青衫纠结的神情,颜蓁差点就笑出了声。
她轻轻摇着团扇,似做不经意道:“既然是夫君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
瞧着青衫越发肉痛的表情,颜蓁故作严肃地指挥着:“碧珠,叫两个麻利的人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到库房里去,记得登记造册。”
“是!”碧珠麻利应下的同时,抬手就招呼着把东西往库房里搬。
青衫看着这场景却是愣住了:“二少夫人,您这是......”
“不是你家公子说的,这些东西都是送我的,我可以随意安排的吗?”
“你回去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可舍不得再转送给旁人。”
颜蓁说的是实话,却也没有把实话说完整。
她是珍惜裴澈送她的体面,可更加觉得颜府配不上裴澈所准备的这些个心意。
那一窝子的吸血鬼,都只配下地狱去忏悔。
书房内,裴澈撑着床沿起了身。
听着青衫的汇报,他喝药的动作登时愣住:“她,当真这么说的?”
青衫用力点头,恨不得当场发誓,“千真万确!二少夫人说了,她舍不得将您送她的东西再转送给旁人。小的是亲眼看着二少夫人让人把东西都搬到库房里去的。”
裴澈望着乌黑发苦的汤药,隔着水雾似乎看到了新婚夜时她的那双眼睛。
明明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为何他对她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知她对他,是否也是如此?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又好像没有全部了解。
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裴澈头一回发现这养伤的汤药似乎也没有从前那般苦涩了。
“我让你办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说起正事,青衫明显严肃了许多:“小的找人问过了,二少夫人在颜家时,的确过得十分不如意。”
生母早亡,继母苛待,嫡妹百般为难,亲生父亲对她亦是无半点疼爱,就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只认继母不认她这个亲姐姐了。
可想而知,这些年来她的日子并不比他在侯府内轻松多少。、
估计会被临时顶替嫡妹塞到侯府里来,也是无奈中的无奈。
裴澈眸色微颤,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心疼之意,“难得她经历了这么多,还能保持如今的心境。”
至少目前看来,颜蓁的心比他阳光热烈多了,不似他这般阴暗......
“可知颜家为何临时换了新娘?”
青衫摇头回复的同时,颜府正堂中的颜姝却娇羞地朝着自己的母亲康氏点了点头。
康氏登时大喜过望:“姝儿,你说得可是真的?”
颜姝扭捏地扯着手中的帕子,“娘,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您就不要声张出去了。”
“哎呦,我的好女儿,娘的心里有数!”
康氏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只是双手击掌、眼底放光的样子,早就透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到底有多么的兴奋。
“好啊好啊!等你顺利嫁到五皇子府去,再诞下皇长孙......”
“娘!”颜姝娇声提醒,“殿下说了,他会想办法求得赐婚圣旨的,在此之前咱们可千万不要声张出去,以免坏了殿下的大事。”
康氏早已经被未来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再说这颜府如今可是她当家做主,她就趁着高兴多说两句又有何妨?
“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对方是五皇子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你父亲差点真的就将你嫁给侯府那个庶子了!”
“好在如今有惊无险,有颜蓁那个小贱货顶替你嫁到侯府去,你就安安心心地等着做你的皇子妃吧!”
颜姝的脸上也是遮掩不住的欢喜,只是欢喜之余眉眼间还有淡淡的顾虑。
五皇子虽在床笫之间允诺她会去求圣旨赐婚,可也透露出他眼下急需要用银子的难处。
为了五皇子,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积蓄都给出去过一次了,才得了他的感激和承诺。
这次若是再帮了他,那是不是就能永远栓住五皇子的心了......
想到这里,颜姝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向康氏说出了五皇子的需求。
康氏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收敛,“一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颜姝拽着她的袖子,央求着:“娘,我们若是能解了殿下的燃眉之急,何愁殿下将来不会爱重女儿?到时候不论是娘的风光,还是爹的官职,还不是手到擒来?”
康氏一想,是这么个理,也就帮着一起想办法了。
可是颜父也只是一个五品小官而已,俸禄就那么点,别说一万两了,若非那些铺子田契的收入,还有颜蓁那便宜娘留下来的丰厚嫁妆......
想到这里,康氏充满算计的眼珠子登时亮了起来。
对了,这不是还有颜蓁的外祖家吗?
那可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富户啊!
今日正好可以趁着颜蓁那小贱人回来,让她去和她外祖要银子去!
第6章
恰逢门外响起丫鬟的禀报声,“夫人、二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康氏和颜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精光。
是了,没有任何一个办法能够比拿捏颜蓁更加容易的了。
别说是一万两了,就是三万两、五万两,她也只能乖乖地给出来!
想到这里,康氏便是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一并将颜蓁这个小贱人杀了,否则他们如今哪里会有花不完的银子?
“嗯,让她进来吧。”
康氏抬手扶了扶发髻间的赤金打造的簪子,随后才在主位上落了坐。
眼见颜蓁提着裙摆进入正堂,康氏像往常一样鼻孔朝天地等着她来给自己行礼。
可今日的颜蓁在进来后,却径直走到颜姝的对面落了坐。
康氏见此差点炸了毛:“颜蓁,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颜蓁抬眸去看主位上的康氏,见她满脸怒容,和前世发现她意外得知真相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再转头去看对面的颜姝,眼中亦是和前世亲手划烂她脸时一样的嚣张。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垂下眼眸,抵挡住了内心最后一丝恐惧,以及那滔天的恨意。
“怎么?哑巴了?还是觉得自己嫁到临安侯府了,所以可以目中无人了?不过我瞧着新姑爷也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想必你在侯府过得也并不如意。”
“你年纪还轻尚且还不知晓,往后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不论你嫁到哪里,娘家才是你唯一的靠山!只有娘家好了,你才能好。”
康氏原以为颜蓁多半是觉得自己攀了高枝,这才趾高气昂的。现在看着她和从前一样低眉顺眼的,心里不禁冷笑不已。
“算了算了,和你说这些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康氏胸有成竹,“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先说说正事。”
颜蓁假意不知:“什么正事?”
“听闻你外祖家这几个月和朝廷做了好几个生意,想必手头是宽裕的。正好咱们府里近来缺银子办事,你一会儿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给你外祖写封信,让他这几日派个人送三万两来给咱们家应应急。”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康氏也如这般狮子大开口,她一开始也是拒绝的,没想到康氏却用她的亲弟弟颜明川做要挟,她不得已只能咬牙应下。
也是到后来她才知道,这银子是为五皇子要的,但只要一万两......
但这一次,“要银子倒是不难,可夫人总得让我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为何突然就要这么多银子?”
颜蓁气定神闲,倒是让康氏窝了火:“让你拿银子你乖乖拿就是了,你一个外嫁女,怎么还能有资格伸手管家里的事?还懂不懂规矩了?”
“夫人说的是,既然是外嫁女,的确不便再插手家中事务了。”
事情的真相她早就清楚,自然不会像前世那样傻乎乎地就受这母女俩的威胁,最终给了银子。
前世今生,这是颜蓁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忤逆了康氏,倒是叫康氏母女都惊诧不已。
“你在威胁我?”
康氏眯起那双吊梢眼,满眼得意:“颜蓁,你可别忘记了,你是嫁到侯府享福了,可明川如今还在书院读书,将来也得娶妻生子啊,你说对不对?”
见颜蓁脸色骤变,康氏更加得意了:“再说了,如果不是姝儿大度将这桩亲事让给你,你又怎么能进得了临安侯府的大门?”
“你往后的荣华富贵,可都是姝儿送给你的。这些银子,权当是你答谢姝儿的成全之意了。”
颜蓁冷声道:“夫人想要银子也不难,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
只要能让这个小贱人拿出银子来,别说是一个问题了,就是十个百个她都能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康氏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不少,仿若那三万两银子已经进自己的腰包了!
听说近来有许多官眷都在放印子钱,个个挣得盆满钵满的。原先她还犹犹豫豫的,现下倒是可以狠狠赚上一笔了!
想到这里,康氏的眼底隐隐露出兴奋之意,面上却还要极力控制自己摆好当家主母的姿态。
“罢了罢了,横竖你都是颜家的女儿,你若是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颜蓁这才缓缓抬眸盯着对面的颜姝看。
她的眼神看似空洞,但冰寒一片,“我娘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一双水眸半点没有离开过康氏的脸,自然也就没有错过康氏那一瞬间的愣怔,以及忽然抓紧扶手却又慢慢松开的动作。
前世今生,困扰着她的问题,这一刻好像有了答案。
颜蓁努力地平复着内心的愤恨,暗暗恼怒自己竟一点没有发现康氏如此歹毒。只是眼下这些只是她的猜测,要想让康氏恶有恶报,还得徐徐图之才行。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间又问起这个问题了?”
时过境迁,康氏的心里早就没有当初的那份恐惧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娘卧病在床多年,最后是病死的啊!”
颜蓁微微抬高下巴,提醒自己不可冲动。
“是吗?当年我年纪尚小,记不得了......”
康氏见蒙混过去,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既然问过想问的了,那就赶紧写信叫你祖父送银子来,若是耽误了姝儿的大事,看我怎么......”
“娘!”颜姝惊声打断了康氏的话,生怕她多嘴让颜蓁知道了去。
哪知康氏却半点没有把颜蓁放在眼里,对着颜姝慈爱地笑道:“姝儿,你未免也太过小心了。”
“再说了,你和五皇......”
“娘!”颜姝看着自己的母亲,甚至开始后悔告诉她关于五皇子的事情了。
可若是不告诉她,银子的事情又没办法解决掉。
康氏这才妥协了一般:“好好好,我不说!”
转头看向颜蓁时,语气间满是使唤:“你快回屋写信去吧!”
这一来一回的,要是耽误了五皇子的大事,她定饶不了这个小贱人!
反观颜蓁,眸色也渐渐冷了下来:“这封信,恐怕写不得。”
“你说什么?”康氏几乎是尖叫出声的。
第7章
康氏万万没有想到,颜蓁这个从来只知道哭哭啼啼、唯唯诺诺的窝囊废,竟然还敢在她的面前出尔反尔!
若非现在还需要她来写信拿银子,她今日非得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颜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颜姝也急了:“大姐,事关重大,你就不要开玩笑了。”
颜蓁却不惯着她们:“我没有开玩笑。”
她面带笑意,温吞吞地说道:“一开始夫人说,要这笔银子是为了给家里办事,我才答应下来的。”
“可方才我分明听她说,银子是准备给姝妹妹用的。既然是姝妹妹要用银子,从我外祖家拿银子,实在不妥。”
她外祖家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年来外祖父因担心他们姐弟,明里暗里的被康氏拿走了不知多少银子。
如今她都重生一次了,怎么还能让外祖家被这些人当做冤大头!
颜姝握紧袖下的帕子,收敛了恨不得能上去抓花颜蓁那张脸的冲动,摆出那副向来楚楚可怜的模样,期期艾艾道:
“大姐,这银子虽说是以我的名义要的,可最终受益的还是咱们颜家啊!”
“娘说得对,咱们这些做女儿的嫁到夫家后能否过得好,全看娘家的扶持和帮衬。家里好了,咱们才能好,你说是吧?”
颜蓁面露懵懂之意:“姝妹妹这话在理,不如姝妹妹先告诉我,这笔银子为什么要通过你才能让咱们颜家受益的?”
她终于发现,没有了被捆绑的枷锁后,其实康氏母女什么都不是,她一点都不惧怕了!
反观颜姝,整个人神情都僵住了,一时竟不知从何处去找个像样的理由来搪塞颜蓁。
实在是颜蓁这些年来太过好糊弄了,导致她们已经习惯了在办事前连糊弄的理由都不找一个。
康氏见女儿被为难,登时来了气。
她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颜蓁厉声道:“好啊你!如今攀上高枝了,连家里人都敢糊弄了!”
“我告诉你,这三万两银子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康氏用着这些年来用惯了的手段:“你若是不肯写信,该知道你弟弟明川他......”
后面的话不必再多说,颜蓁也知道这是威胁之意。
可她方才便明白了,若是没有了枷锁,康氏母女其实就是纸糊的老虎,她不会再忌惮!
“明川今年已经十四岁,也该明事理了。更何况,这些年来夫人待他‘视如己出’,想必是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去为难他的。”
想起这些年来为保护颜明川而受的那些折磨和委屈,颜蓁便觉得有种深深的不值。
为母亲,也为自己。
“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写信让你外祖拿银子了?”康氏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被颜蓁这个窝囊废气到浑身发抖的一天。
颜蓁神色淡淡:“夫人该知道,我娘过世多年,这于礼不合。”
“你......”
“好啊你!连自己亲弟弟的生死都不管不顾了是吧!?”
康氏咒骂的话还没出口,一身酒气的颜明川便怒气冲冲地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颜明川其实从刚才就在门口了,正堂内的对话也潦草地听了几句。
乍然听见自己的亲姐姐居然不管自己了,踩着暴脾气就进了门,恨不得将手指戳到颜蓁的脸上去。
碧珠生怕自家姑娘会受伤害,下意识就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她的举动却叫颜蓁的心里五味杂陈,难受极了。
这么些年来,她秉承着娘亲的遗愿,一直竭尽全力地护着颜明川,生怕他被康氏苛待,为此她一个嫡女过得比寻常的庶女还不如。
可颜明川呢!他转头就对捧杀他、将他养成酒囊饭袋、一无是处的康氏认贼作母,伙同他们将自己的亲姐姐踩在脚底下肆意蹂躏!
整个颜家里,能舍命护着她的,竟只有碧珠和蓝雪......
到底是母亲几乎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弟弟,颜蓁对他还是抱着点期许的,依旧耐着性子说话。
“明川,外祖家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不能......”
“有什么容易不容易的?这些年来咱们朝他要银子,他哪次没给了?这明显就是比咱们容易多了!再说了,外祖家子嗣本就不多,向来疼爱娘,他们爱屋及乌不是很正常吗?”
颜明川抹了一把泛红的醉脸,恶狠狠地控诉着,“母亲和二姐要银子,你给她们就是了,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颜蓁知道颜明川不学无术,却也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这么荒唐的说法,登时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明川,你怎么可以这样?娘若是知道你如今的样子,该有多伤心难过?”
“你少跟我来这套说教!”颜明川浑不在意一挥手,转身瘫坐在椅子上,“父亲母亲还有二姐姐都待我极好,我有花不完的银子,享不完的乐子,娘要是在天有灵都得笑出声,怎么会伤心难过?”
“倒是你这个亲姐姐,抢走二姐的亲事后,转头就回来为难自己的家人,还有没有良心了?”
听着颜明川的话,颜蓁站在原地犹如晴天霹雳。
她红着眼眶在心里不断地对着亡故的母亲说着对不起,可是这个弟弟,她们好像真的不能要了......
见颜蓁站在原地没有动,颜明川轻嗤一声,“这封要银子的信你爱写不写,不写就我来写!”
“反正你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以后写信要银子这种事情总不能我们次次都要求到你的面前去吧?”
转头瞧见康氏和颜姝对他的话表示满意的神情,颜明川为难起自己的亲姐姐更加来劲了:
“还有,亲事虽然被你抢走了,但那些嫁妆本来是准备给二姐姐的,你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回你的侯府清点一下,抓紧找人把嫁妆送还回来吧!”
颜蓁站在原地,却好像坠入冰窟窿,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这就是她的亲弟弟,是她娘亲拼了性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
握在袖中的手一紧再紧,颜蓁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去给这个混蛋一巴掌时,门口处响起了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明川说得很对,既然不是颜蓁带去侯府的嫁妆,理当物归原主。”
她缓缓转身,一眼便看到裴澈挺直了背脊、踏光而来的身姿。
第8章
“夫君,你怎么来了?”
他背上的伤还未结痂,怎么就撑着来颜家了?
颜蓁的眼眶里还噙着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满脸的惊讶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想着她才刚刚应付了侯府的那些人,又得来应付颜家这些所谓的骨肉至亲,裴澈对这个妻子多了几分心疼。
“是我来晚了,抱歉。”
裴澈一来,原本正计算着要怎么让颜蓁妥协的几人都起了身。
尤其是在看清裴澈那惊为天人的长相、以及他毫不遮掩地站在颜蓁身侧的姿态,都让他们很是意外。
不是说临安侯府的庶子面貌粗鄙不堪、言行举止更是唯唯诺诺的吗?
可眼前的裴澈看起来明明就是清风朗月、面容出众的男子啊!
还有,这才成婚几日,况且颜蓁还是被临时硬塞过去的,裴澈当真这么在意她!
颜姝微微蹙眉,捏着手帕在心里默默地把裴澈和五皇子对比了一番。
好在五皇子天潢贵胄的身份足够狠狠压裴澈一头了,同时也能让她永远压着颜蓁不能翻身!
“姑爷这是来接颜蓁回去了吗?”
来的如果是侯府的世子,那康氏或多或少还会收敛一些,眼下来的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哪怕颜家地位远不如侯府,康氏的底气也是足的。
康氏皮笑肉不笑,转头看向颜蓁,目露警告之意,“既然姑爷来了,你就跟着他先回去吧!别忘记我方才交代你的事情就好。”
颜明川和颜蓁虽然都是江南沈家的外孙,可这些年来沈家只信颜蓁一人,对于颜明川写过的那些讨要银子的信件,至多只象征性地关怀两句,并没有如过他一次意。
所以写信一事,暂时还是只能颜蓁亲笔才行。
颜蓁咬了咬下唇,不愿让裴澈看到颜家这乌烟瘴气的一幕。
可她不知道的是,裴澈其实耳力好得很,早在进来之前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裴澈甚至虚扶着颜蓁重新落了坐,“既然明川说到嫁妆,那就将此事解决了再回也不迟,省的旁人误会我临安侯府私吞了你颜家二姑娘的嫁妆。”
康氏眼神闪烁,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倒是颜姝反应极快,朝着裴澈虚虚地行了一礼。
“已经抬进侯府的嫁妆,那自然就是大姐的陪嫁之物,何来私吞一说?”
“只要大姐和姐夫琴瑟和鸣,其余的事情都是不打紧的。”
颜姝口中说着善解人意的话语,加上她柔柔弱弱又委曲求全的样子,总叫人容易心软上三分。
比如颜明川。
“什么叫做不打紧?”
颜明川最见不得颜姝受委屈,尤其是受颜蓁的委屈。
“你都已经将亲事让给她了,现在还要委曲求全地把嫁妆一并送给她吗?”
颜明川暴跳如雷,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看向颜蓁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恶意,无一丝的亲情。
“颜蓁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认这个家、认我这个弟弟,就马上把嫁妆还给二姐姐!别逼我做出大家都难堪的决定来!”
“明川,我才是你的亲姐姐!这桩亲事原也不是我......”
颜蓁下意识就想解释清楚,只是一想到裴澈此刻就坐在身侧,若是把话挑开了说,伤的可就是裴澈的颜面了。
更何况,这一世的她是心甘情愿嫁给裴澈的......
裴澈微微侧目,瞧见的便是颜蓁一再容忍的神情,心间处传来浅浅的痛感。
她,竟是在这般环境下生活至今的。
和他,实在算得上是同病相怜。
“明川言之有理,”裴澈清冽又稳重的语气再一次响起,引得所有人都侧目去看他,“你们放心,不属于我夫人的嫁妆,我们回府之后就会让人盘点好并且送回来。”
一听这话,颜明川的神色才算是好了一些:“这还差不多!”
只是康氏和颜姝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颜明川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真要让侯府把嫁妆送还回来,让人笑话事小,要是传到圣上那里,那就真的完蛋了!
颜姝正想要解释两句,也好大事化小,没想到裴澈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之后,也烦请康夫人将颜蓁的嫁妆清点好送到侯府去。如此一来,颜蓁也不算是占了颜二姑娘的便宜。”
颜蓁讶异地看着身侧的男子,一时都忘记了他的背上还带着伤,实在没有想到一个被苛待、被冷落了这么多年的可怜人,竟也有这般气势非凡的时候。
他这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他果然和前世一样,是个值得她托付终生的人......
康氏连忙出来做和事佬:“姑爷说的哪里话!颜蓁和颜姝都是咱们老爷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人的嫁妆一式两份都是一样的,是明川误会了,倒叫姑爷看了笑话。”
说着,她狠狠地瞪了明川一眼,警告他赶紧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颜明川这才悻悻地坐了回去,暂时保持了沉默。
只是康氏想要息事宁人,裴澈却明显没有这个意思。
瞧着他像是认可了这话一般地点了点头,“康夫人言之有理,既然是岳父准备的嫁妆,那自是不必再进行更换了。”
还没等康氏和颜姝放下心来,又听见他话锋一转,“那颜蓁生母留下的那些嫁妆,按照规矩想必康夫人不日就会送到侯府给颜蓁了?”
康氏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盛朝的确有母亲死后,由孩子继承嫁妆的律例。
当时她只顾着把颜蓁推出去给颜姝替嫁,哪里能想得到这上头来?现在被裴澈这么一问,整个人都愣怔住了。
颜姝心急如焚,生怕沈家的银子还没要到,还得将沈玉惜留下来的那些嫁妆搭出去,只能寄希望于才刚刚闭嘴的颜明川了。
“可是姐夫,明川也是先夫人的孩子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颜明川瞬间打了鸡血一般又激动了起来:
“姐夫,合着你们今日来,就是来抢我娘留下来的嫁妆的?”
“你们把我娘留下来的嫁妆全部都拿走,那我呢?我怎么办?你们两个不要欺人太甚了!”
颜蓁眉头拧起,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裴澈抬手覆盖住了她放在双腿上的手,示意她不必开口。
颜蓁的脑子‘嗡’的一声,心口忽然就慌张了起来。
不是因为裴澈这不经意间的亲密举动,而是他滚烫的手掌。
第9章
应当是伤口引起发热了!
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明明说话温文尔雅、却带着难以抵挡的锐气的裴澈。
她甚至觉得,或许这才是裴澈真正的样子?
她实在不忍心去拂了他的一片好意,罢了,无论如何她都陪着他就是了。
再不济,她一定会把那个来去无踪的云神医给找到就是了!
“明川,颜蓁和你不一样。”
裴澈的嗓音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很温润,像是在聊普通的家常话,却足以让在场的三人心惊肉跳的了。
“她是外嫁女,有了这些嫁妆她在婆家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可你不一样,你和颜明泽都是家中的嫡子,将来同样有机会继承家中的一切......”
裴澈的眸色深深,意有所指。
饶是颜明川再蠢钝不堪,也听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是的,这些年来父亲对他和颜明泽的态度基本一致,甚至对待颜明泽比对待他要严厉许多。
颜家虽然不算富户,但底子还是可以的,再加上外祖沈家的帮衬,母亲留下来的那些嫁妆又算得了什么?
颜姝的心里咯噔了一声,立时出声:“爹爹年富力强,现在就说继承一事是不是为时尚早......”
“既然岳父年富力强,那么颜二姑娘又在担心什么呢?”
裴澈不咸不淡地打断颜姝的话后,便缓缓起身,并朝着颜蓁伸出了手。
“我岳母嫁妆一事,还请康夫人上上心,待清点好后便只需知会一声,我们自会派人来取。”
他称呼她的娘为岳母,却称呼康氏为康夫人。
颜蓁原本空落落的心,好像一点一点地被某样东西填满起来。
“夫人,不早了,咱们这就先回去吧!”
颜蓁回过神来,假意握住裴澈的手,实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略显摇晃的身子。
“好,我们这就回去。”
至于嫁妆的事情,她觉得裴澈是对的。
本就不该留在颜家的东西,自然要趁早拿走才是。
眼见夫妻二人就这么施施然地走了,颜姝终于拽着康氏的手慌了起来。
“娘!我看颜蓁是真的不肯写信给沈家要银子了,那银子的事情可怎么办才好?”
“还有沈氏留下来的那些嫁妆!说好给我添妆用的,若是都给了颜蓁,到时候我还有什么颜面嫁到皇子府去?”
康氏亦是满脸愁云惨淡,没有料到颜蓁竟然会变得如此难以拿捏,如今还多了一个难以对付的裴澈!
她拍了拍颜姝的手,像是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别急,等你爹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再商量商量......”
“皇子府?”谁知一旁的颜明川是个会抓重点的,满脸精光地凑到母女二人的面前,“二姐姐是要嫁到皇子府去了吗?”
“这真是太好了!等二姐姐嫁给皇子后,我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了!到时候我要颜蓁哭着来求我的原谅!”
颜姝和康氏对视一眼后,都在心里发出一声长叹:怎么就忘记了还有这个蠢货在!这下还得想个法子想把他糊弄住再说......
颜府一家子各怀心思,而出了门上了马车后的裴澈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他卸下了所有的忍耐,整张脸瞬间惨白无血色,冷汗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慢慢滑落到下巴,直至落在颜蓁的手背上,烫得她满心担忧。
“夫君,你怎么样了?可还坚持得住?”
她下意识抬手抚上他的背,却摸到一片湿漉漉的温度。
朝着手心看一眼,映入眼帘的红瞬间让颜蓁心慌不已:“不好,伤口裂开了!”
她朝着车帘子外的青衫喊道:“青衫,快些。”
青衫立刻回应,尽力在不颠簸的情况下加快了速度。
颜蓁扶着裴澈,眼见他的面色越发惨白,心疼到眼泪直打转。
半晌没有听到身侧女子的声音,裴澈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女子满目心疼和担忧的眸色。
他心里那股子奇怪的熟悉感又上来了,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我没事,这些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你别害怕......”
颜蓁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抬手用自己的帕子给他擦拭了额间的汗水:“无事,夫君,我不怕。”
裴澈瞧着她分明很是担心,却还是咬牙称自己不怕的小脸,不由轻笑了一下,“抱歉,你嫁过来这几日一直在受委屈,是我没有做好丈夫的职责。”
颜蓁眼含泪花,嘴角却扬了起来:“今日,夫君便将我护得很好。”
至少从娘亲去世过后,除了碧珠和蓝雪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像今日这么坚定地站在她的身侧。
裴澈嘴角微微扬起:“还以为,你会怪我自作主张。”
颜蓁也笑了:“我以为夫君在家中只知逆来顺受,没想到也会这么强势。”
“我觉得这样很好。”
逆来顺受?裴澈笑而不语。
两人相视一笑后,气氛陡然又安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的颜蓁仔细梳理了前世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想起了明日那个足以改变裴澈一辈子的陷害和阴谋。
如今知道了裴澈性格也有十分强势的一面,但是如果不提前做准备,还是会难以翻身。
上辈子,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立刻被有心之人伤害了。
这一次,她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护住他。
眼下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裴澈寸步不离地在她的面前。
想到这里,颜蓁才重新看向正皱眉闭目、忍着伤痛的裴澈,柔声道:
“夫君,今夜你还是搬回寄畅轩来住吧!”
颜蓁说得坦荡,却让裴澈联想起新婚夜没有进行到底的事。
原本惨白的脸,瞬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他目色闪躲,有着不自然的音色:“我的伤还未好......只怕会影响你休息。还是等我伤好了之后,再说吧......”
这姑娘看着软糯,没想到对这件事情倒是执着。
可他的顾虑颜蓁显然没有理解到位,睁着一双水眸满眼都是纯澈的无辜之意:
“不行!今夜就要搬回寄畅轩去!”
第10章
裴澈愣怔的同时,耳垂处慢慢爬上了红色的悸动。
“好......”
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暗哑,心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非明智之举,却还是顺着她的意愿点了头。
这下,换做颜蓁满头雾水了。
不过就是担心前世的悲剧再度重演,为了能够更稳妥些才让他搬到寄畅轩的......
可他这是什么表情?
颜蓁的脑子里‘轰隆’了一声,突然明白这人定是误会她的用意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连给裴澈擦汗的手都被吓了回来,只顾着解释。
“夫君误会了!我让你搬回寄畅轩,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并非为了那件事......”
瞧着裴澈越发幽深的眼眸,颜蓁竟有种此地无银的羞耻感。
“我的意思是,就算要那样,也得等你伤势好些了再说......”
好像越描越黑了......
颜蓁丧气地落了肩膀,暗暗恼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像是个逼良为娼的恶女一般。
尤其是眼前的裴澈生得极为好看,因为带伤而有着一种病态美不说,那略显迷离的含情眼简直像极了是在勾引她......
颜蓁深吸一口气,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罪过啊罪过!
她一直都知道裴澈生得好看,可现在越看越觉得他是一只勾人的男狐狸是怎么一回事?
耳边传来了一阵闷笑声,颜蓁的脸更红了。
“嗯,我理解夫人的意思。”
他理解吗?
他真的理解吗?
可是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像是在笑话她?!
原本就略显闷热的车厢,因为这几句话似乎又变得燥热了许多。
好在青衫是个体贴人的,“二公子、二少夫人,到了。”
下车的时候,两人的脸上还残留着红晕,看得青衫一头雾水。
眼见夫妻二人已经进了侯府的大门,他才小声问着身侧的碧珠:“公子和少夫人明明没有在颜府喝酒用膳啊,怎么两人看起来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碧珠狠狠瞪了他一眼,不仅没有搭理他,还快步跟上自家夫人的脚步。
今日被康氏那母女一搅和,并没有办成她们这两日来一直想办的事情,碧珠的心情实在是算不上好。
被落在身后的青衫更加狐疑了: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
回到寄畅轩后,颜蓁一面让青衫去把裴澈放置在书房里的生活用品搬来,一面摁着他坐在床上,由着她亲自来给他上药。
便是提前知道他背上的伤口定是又裂开了,在浸染了鲜血的中衣被褪下后,还是惊骇到了颜蓁。
“你......”
这背上分明血肉一片模糊了,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碧珠送来温水后就关门出去了,颜蓁让他服用过药物后,便亲手一点点地擦拭掉他伤口边上的血迹。
“往后,不要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颜蓁语气闷闷的,心疼之余就只剩下对林姨娘的恨意了。
偏偏一身伤痛的裴澈却一点不在意:“不妨事,上点药就好了。”
这三年来,他刀光剑影见多了,身上的伤自然也就多了。
他原还想着怎么和她解释这些,没想到她之前都误以为这些都是林姨娘造成的。
颜蓁以为,他口中的‘不妨事’不是因为他不痛、不恼、不恨,而是因为他自小就习惯了。
习惯了有林氏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生母,也习惯了这么多年来被各种苛待折磨。
想起前世林氏连最后的体面和活路都不给裴澈,害得他落了个抑郁成疾的下场,颜蓁便心疼的不行。
“往后,要学会反抗,不能只一味顾着忍受......”
裴澈眼神晦涩,抿了抿唇,还是应了声“好”。
温软的手指沾上透明的药膏,一点点地抹在伤口上。
那些伤口肉眼可见地被止住了血,也就不那么的狰狞恐怖了。
颜蓁专心地上着药,丝毫不知自己手指所到的任何之处,对于裴澈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素日里明明很能克制自己的,偏偏在新婚夜过后,整个人居然变了个样子。
她手指所到的每一处,都有着燎原的能力,让他即便闭上了双眼,脑海中也尽显着新婚那日她的模样......
上好药膏,颜蓁来到他的面前,轻柔地为他穿上干净的中衣,却在为他系带子的时候,瞧见了他满头大汗的样子。
她微微一顿,随后便道:“夫君,你我既然已经成婚做夫妻,以后在我的面前你大可不用隐忍的这样辛苦。”
“痛了就喊疼,累了就睡觉,别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裴澈眸色颤动,心知这姑娘心思太过纯澈,不知他方才所隐忍的根本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
可他不忍驳了她的关怀,还是应了声:“好,以后都听夫人的。”
颜蓁缓缓抬眸,耳边还回荡着这句又家常又像是某种誓言的话语。
两人四目相对,眸色之间的流动比起从窗台上跃入的阳光还要热烈许多。
前世今生的经历,让颜蓁格外地珍惜如今的生活。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裴澈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夫人,我们从前是否见过面?”
颜蓁水眸轻轻一震,‘前世今生’的解释实在太过荒谬,只怕他根本无法接受。
万一再因此恼了他,她岂非得不偿失?
“不曾,夫君为何这么问?”
裴澈眼底的那点期待骤然消失:“没事,夫人对我......”
“二公子、少夫人,”碧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适时打断了裴澈的话,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许多。
颜蓁一无所知,为他穿好外衣后就让碧珠进来了。
“前院传话来,表姑娘明日过府小住,侯爷和夫人要办家宴。”
表姑娘?
来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好,我们知道了。”
裴澈垂下眼帘,分明瞧见她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下的被褥。
只是单看她的神色,一时瞧不出她是紧张害怕更多,还是兴奋更多一些。
他眸色深沉,即便刚才得了颜蓁否定的答案,也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
“夫君今日要好好休息,明日家宴,可能会劳累夫君一起看戏。”
颜蓁眼中的笃定,让他更加坚信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第11章
云神医的药在京城几乎一颗难求。
裴澈身后的伤若是再上过药后就好好卧床休息上一个日夜,大抵都是能愈合的。
可昨日他却要忍着伤痛去颜府护着她,这才让伤口重新撕裂开来。
眼下经过一夜的休息,有好些伤口都已经慢慢结痂了。
颜蓁松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将裴澈的衣服放下盖住,生怕惊扰到他休息。
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刚想张口说话,眸光处却瞥见碧珠正坐在角落里愣神。
她心下了然,“碧珠。”
碧珠骤然回神,立刻来到自家夫人身侧:“少夫人,怎么起得这么早?”
颜蓁抬手轻轻在碧珠的脑袋上揉了揉,眉眼间都是对着这丫头浓浓的愧疚。
前世的她在即将被勒死前,碧珠这傻丫头倒是拼了命地冲过来想要救她。
可是颜家早就是康氏母女的天下了,制服一个小小的丫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可怜的碧珠就这么被活活打死在她的面前,还有蓝雪......
“方才,是不是在想蓝雪?”
蓝雪是她娘亲留下来的丫鬟,一直都在管理她们院子里的琐碎事务。这次替嫁突然,康氏说什么都不肯把蓝雪给了她。
这趟回娘家,本是想趁机把蓝雪带走的,没想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碧珠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蓝雪姐姐本就性子要强,也不知留在府里会被康夫人如何苛责。”
“你放心,我会尽快把蓝雪带回咱们身边的。”这话像是说给碧珠听的,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论是旧人还是旧物,颜家那个腌臜地都不配得到!
碧珠这才点了头:“嗯!”
主仆二人望着颜府的所在方向,眼底全无对家的渴望和想念,有的就只是脱离了苦海般的劫后余生。
裴澈起身站在窗边所看到的,便是这样叫人揪心的一幕。
他将青衫叫到身侧,又低声耳语了几句,才示意青衫去办事。
青衫目露意外,却还是听话地下去了。
吃了早膳,又给裴澈上了药,送裴澈出了门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颜蓁正想好好谋划一下如何将蓝雪带走时,碧珠略显慌张地告诉她,林氏来了。
“听说,你们昨日回门省亲,和颜府的人闹得很不愉快?”
见碧珠上了茶水,颜蓁才淡淡道:“姨娘这是从何处听说的?”
林姨娘冷哼一声:“这还用我特意打听吗?如今外头都传遍了,都说你夫妇二人回到娘家后,朝着家中的继母狮子大开口,要求添补嫁妆,才惹了颜家人不高兴。”
她当然不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颜家是不是不高兴,她所在意的是这件事情是不是能让裴澈的名声更臭一些。
“你们不要脸,我们侯府还要脸面呢!”
找到切入点后,林姨娘的底气足多了:“你知道外头都是怎么说的吗?人家都说侯爷和我苛待儿子儿媳,才让儿子在岳丈家中讨银子使!我们的脸都要给你们丢尽了!”
颜蓁不答反问:“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了,更何况我讨要的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姨娘实在不必如此动怒。”
“至于有人说你和公爹苛待儿子......”颜蓁话音一转,将话锋直指林姨娘的颜面,“夫君是姨娘的亲生儿子,又怎么会苛待他呢?您说是吧?”
‘亲儿子’这三个字,就叫林姨娘突然间有种被人扒光知道所有秘密的慌张感。
抬眸见到颜蓁那张明显稚嫩的脸颊,她突然间又镇定了下来:“那是,自然!”
“算了算了,你们颜府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就好,记得别牵连到侯府就行!”
林氏见这套说法唬不住颜蓁,只能转头说起其他的事情。
“我理解你们二人才刚刚成亲,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更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的姿色就可以为所欲为,须知来日方长的道理!”
“我这意思,你可明白?”
终于瞧见颜蓁的脸上出现了微弱的怒意,林氏的心情好多了。
就说她年纪小,可以随便让她拿捏!只是没有想到这颜蓁根本不像打听到的那样在乎娘家和亲弟,反而对裴澈上了心。
果然,也只是个适合以色侍人的下贱胚子而已!
既然如此,那将她送到裴宏身边去,倒也全了她的狐媚心思。
反观颜蓁,一眼就看穿了林氏连最后关头都在严防死守,生怕她有任何怀上裴澈骨肉的机会,让裴澈有翻身的机会!
她这分明就是要把裴澈往死里逼,不给他留下半点的活路和希望!
这个女人,实在歹毒至极!
送走林姨娘后,颜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林氏越是不想让裴澈有自己的骨肉,她就偏要给裴澈生孩子!
到了晚膳时间,颜蓁跟随在裴澈的右后方位置一路无言地来到了前院。
苏灵若和前世一样受侯府人的青睐,个个对她都热情过了头。
早在前世她便知道,苏灵若是宋氏给裴宏定好的世子夫人,后来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嫁给裴宏。
一顿晚膳,表面上看起来至少其乐融融。
全程下来,颜蓁紧张到连眼睛都不敢随意乱眨,生怕又让前世的悲剧重新上演,眼睁睁看着裴澈一步步往深渊而去。
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前世发生的,今晚也一定会发生!
果然,在下一瞬林姨娘就派人过来叫裴澈,说是有要事同他说。
“夫君!”颜蓁拽住裴澈的袖子,并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裴澈似乎对林姨娘不以为意,安慰地轻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宴席散了就不必等我,先回寄畅轩。”
看着裴澈略显清瘦的背影,颜蓁的眼底满是担忧。
紧接着,便传来丫鬟的一声轻呼。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知道,是丫鬟在倒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苏灵若的身上。
“没关系的,我去换一身衣裳就是了。”
苏灵若虽也生的好看,但她的柔弱在颜蓁看来,多少都带着些许虚伪。
直到连裴宏也起了身后,颜蓁才终于意识到了前世不曾想明白的问题!
第12章
前世的苏林若的确差点被人玷污了,可那人并非裴澈,而是裴宏。
裴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裴宏背了这个罪名,才会被林姨娘一不做二不休地下了死手,毁了他的人生。
尤其是当她看到林姨娘那副明显志在必得的神情,颜蓁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她将面前的果子酒一饮而尽,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所以从头到尾这件事情都是林姨娘提早安排好了的,只不过中途不知为何会让裴宏也搅和了进去,但最终又被林姨娘干干净净地摘了出去。
她缓缓起身,让碧珠扶着自己往外走。
大概是觉得事情已定,林姨娘全然不在意她的去留,如同前世一般。
颜蓁快步离开宴客堂,站在月色下一点点捋着脑子里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暖阁方向传来了一道尖叫声,紧接着就是花瓶落地的碎裂声。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情了?”
“我瞧着这声音怎么像是从暖阁传来的?”有人张口,林姨娘立刻接了话。
宋氏瞪大了双眼:“快!派个人去看看,灵若还在暖阁!”
林姨娘挤开李妈妈,自己虚扶着宋氏的手,体贴道:“夫人,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表姑娘初来乍到的,可千万别有了闪失才好......”
宋氏更加担忧了:是了是了,苏灵若可是她哥哥的掌上明珠,若是来侯府的第一晚就出了岔子,她可真的难以解释了。
“走!我们去看看!”
大房的人加上二房的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暖阁而去。
在路过颜蓁面前时,林姨娘还不忘要带上她:“你也一并去看看。”
那主角之一可是她的夫君,她作为新妇不去看看怎么能行?
颜蓁像是受到惊吓,但还是乖顺地点头:“是。”
暖阁的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只见苏灵若明显受了惊吓,连领口都是微微敞开的,高举过头顶的手里还死死地举着一个大花瓶。
反观地上,却坐着一个衣裳不整的男子,那男子此刻正抬手去摸那流到脸上的鲜血。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尤其是林姨娘,她实在无法接受此刻坐在地上头破血流的人不是裴澈,而是裴宏!
“世子!”
林姨娘撇下宋氏,几乎是尖叫着跑到裴宏身侧的,满心满眼心疼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用自己的手帕捂着裴宏正在往外渗血的脑袋,对着身后的人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府医过来看看世子!”
林姨娘的心疼和维护之意,实在让在场的人倍感意外。
众人看了看林姨娘,又转头去瞧了瞧侯夫人宋氏,总觉得这一幕实在诡异得离奇。
世子受伤了,自有自己的母亲侯夫人主持公道。林姨娘一个妾室,怎么看起来比侯夫人还要担心世子,实在匪夷所思。
旁人思不明白的事情,侯夫人的心里却隐隐好像有了答案。
她想起了前两日颜蓁在敬茶时的无心之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才是姨娘的亲儿子呢!’
所以,这林世芬好真的是想仗着侯爷的宠爱,将她的儿子抢走?
这些年来,她竟被林世芬欺瞒到丝毫不知情,还以为她是真的安生了,想好好过日子的。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一直贼心不死!眼见自己的儿子没有出息和指望了,就来惦记她的儿子了!!?
林世芬她怎么敢的!?
宋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能失了侯府女主人的气势。
“来人,把府医请来。”
“李妈妈,将表姑娘扶到内室去。”
“其余的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都给我散了。今夜的事情若是有谁胆敢走漏半点风声,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后,都低着头离开了。
颜蓁也垂了脑袋,以此来遮掩嘴角噙着的笑意,跟着人群离开了暖阁。
真好啊!至少这一世的这一次,裴澈不会被人污蔑从而毁了他的人生了!
人都走光后,宋氏看向林姨娘的眸色就更加冷了:“林姨娘,你失规矩了。”
林姨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举动的确太过反常了。
她讪讪地起身,看着李妈妈和小厮把裴宏扶着坐到矮榻上后,才干巴巴地解释道:
“夫人别误会,妾是看着世子长大的,这一看他受伤了难免就着急失礼了些。”
宋氏转身坐在主位上,再也没有了往日同她的亲近之意:“哦,是吗?”
“你是看着宏儿长大的不假,可澈儿不仅是你看着长大的,也是你亲生的。从前他还小,你用棍棒长鞭责罚他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着急?”
林姨娘彻底慌了,心里甚至在暗暗猜测着宋氏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情急之下直接跪在宋氏的脚边,声泪俱下:“夫人明鉴!妾身对夫人绝对是忠心的,这才会爱屋及乌,旁的什么都不作想的!”
宋氏抬手捏起林姨娘的下巴,瞧着她比自己好上许多的皮肤,看着她上着狐媚的妆容,一时竟嫉妒得狂了。
这些年来,她为了操持这个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内里实则破烂不堪的侯府,几乎耗尽了心血,岁月的魔爪从未对她的容颜手下留情过。
反观林姨娘,日日只知保养自己、勾引侯爷,不舒坦了还可以在裴澈身上撒气,日子过得不可谓不快活,头上竟连白发都少见!
如今,林姨娘过尽了快活的日子,转头竟敢打起了她儿子的主意,想要替代她了,简直痴心妄想!
宋氏的眼神实在可怕,又死死盯着她半天都没有说话,林姨娘吓得都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夫人......”
“林世芬,你若是胆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打侯府女主人的主意,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氏狠狠甩开了林姨娘的下巴,这力道让她直接整个人摔歪在了一旁。
林姨娘一听这话,懵了。
宋氏这是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吗?
不会吧!
第13章
可宋氏若是真的知道了真相,又怎么可能只是这样口头警告两句就做罢的?按照她对宋氏的了解,不活扒了她的皮,都算宋氏仁慈了。
“还不快滚!”
得了宋氏的话,林姨娘即便对裴宏有再多的不放心,也只能暂时先离开了。
她一出暖阁,就瞧见了在月下说话的颜蓁,和裴澈。
竟然是他!
今日在暖阁里的人,难道不该是裴澈吗?为什么会变成裴宏的!?
计谋的失算让裴宏意外见血,以及在宋氏那里所受到的气,都让林姨娘瞬间失了理智。
她几乎是冲到裴澈面前的,扬起手来就想给他一巴掌。
可就在巴掌即将落到实处时,她却瞧见裴澈的眼眸不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甚至还带着一种杀气!
怎么回事?这野种是疯了吗?竟敢用这种眼神来看她!
难道他之前的温柔谦卑都是装出来的?!
反应过来的颜蓁第一时间拦住林姨娘,并把裴澈护在自己身后:“林姨娘,你这是做什么?”
落空的林姨娘几乎是怒吼出声的:“你给我滚开,小心我连你一起打!”
颜蓁气急,“林姨娘,你不要欺人......”
只是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裴澈轻轻拉住了胳膊。
也不见他怎么用劲儿的,两人就这样调换了位置,换他护在她的身前。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林姨娘看,就想看看她都作妖了这么多年,如今到底还要做什么。
方才她在暖阁中所说所做的一切,他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如果不是裴宏被请封为世子,他几乎要怀疑裴宏才是林姨娘的亲儿子了。
颜蓁还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就不曾怀疑过林姨娘为何要这般对待你吗?”
她连暗示他,都生怕伤害到他,叫他怎么能不动容?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冲过来的林姨娘打断了。
“你这个混账,这么盯着我看作什么?!”
周妈妈拉了她几次,都没能把她从愤怒的情绪中拉扯出来,反倒增长了她想要当场打死裴澈的野心。
“我不是让你在暖阁里等我,你去哪里了?”
紧接着,她就将怒火落在颜蓁的身上,指着她咒骂道:“是你,对不对?”
“这混账一向听话得很,今日突然不听使唤了,是不是你用狐媚手段勾引了他跟着你离开的?”
“我今早是不是和你说过,让你不要随便狐媚他,你个小贱人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是不是?”
“姨娘,你失规矩了!”
裴澈语气冰冷,见不得颜蓁受这个疯子的折辱。
更何况,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怎么配?
一听裴澈竟然和宋氏说了一样的话,林氏笑得更加癫狂了:“规矩?”
“你一个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庶子,竟也懂什么叫做规矩吗?”
“我告诉你,这些年来若不是我这个做娘的教你做小伏低、苟延残喘地活着,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还有这个机会能够娶到妻子?”
“我苦心孤诣地为你,结果你不仅忤逆我,现在还教训起我来了?我养你真不如养条狗!”
“所以,你就让我去暖阁待着。名为等你,其实是想让我沾上冒犯苏家姑娘的罪名?”裴澈的声音不带任何一丝温度,背脊也依旧挺拔。
林姨娘狰狞的表情立时僵在脸上,连脚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
裴澈步步紧逼:“为我好,所以不让我和裴宏一起入阳玄先生的书院?为我好,所以从小就对我动辄打骂、对裴宏关怀备至?为我好,所以在我儿时被你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禁止下人给我上药、却时常对裴宏嘘寒问暖?为我好,所以在我才十三岁的时候,就往我房里塞了风尘女子、试图毁我清誉?为我好,所以让我背负上毁人清白的罪名、却在第一时间担心了裴宏的伤势?”
“林姨娘,过往的种种我不想再与你一一算计,我只问你一句,”
裴宏停住脚步不再向前,清冷的月色照在他身上。
“我和裴宏,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儿子!”
本是裴澈的质问,林姨娘却因为心中有鬼而略显慌乱,在后退之际一不小心被小石子绊倒在地。
随后,又在周妈妈的搀扶下狼狈起身,眼神躲闪。
她的神情,似乎让裴澈明白了什么。
而站在裴澈身后不远处的颜蓁却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心疼着裴澈的过往。
她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撕开他真正身世的裂口,暗示他要夺回自己的身份,没想到林姨娘自作聪明,反倒先露出了破绽。
裴澈本就足智近妖,林姨娘这番表现,他焉能不怀疑?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可林姨娘却硬生生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在周妈妈眼神的示意下,终于稳住了心神:“你个混账东西,又在胡说八道?你若非我亲生的,我何至于管你这么多年?让你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
见裴澈只冷冷一笑,并未出声,林姨娘只当他是嫉妒裴宏而已。
“我今日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不罚你今日之过了!”
看着林姨娘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裴澈嗤笑出声。
今日如果不是颜蓁提前告知他这场‘戏’中原来的受害者是他,让他刻意躲开,想必今夜他真会是百口莫辩的下场。
所以才会躲在暖阁之外,用小石子击中正想要从背后抱住苏林若的裴宏,并在苏灵若向裴宏砸花瓶的时候,再次打中他的穴位,叫他腿麻不起,好让苏灵若得逞。
她不是最在意裴宏那个废物吗?他偏要让所有人看着裴宏一点点露出废物的本性来!
只是,他若不是林姨娘亲生的,那他又是谁?
第14章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林姨娘一口气连喝下三杯茶水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可她心中的惶恐依旧还在。
“周妈妈,你说宋氏她是不是知道真相了?”林姨娘一把抓住周妈妈的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当年是我换了......”
“姨娘,不可胡说!”
周妈妈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屋内明明就她们两人,她还是忍不住左右查看了一下,生怕有人听了去。
“你想啊,夫人若真的知道了世子的身份,岂会舍得让你这般对待二公子?”
林姨娘醍醐灌顶:“是了是了!你说得对!她如果知道裴澈那个野种才是她的亲儿子,不得把我活刮了才是,又怎么可能轻易让我离开暖阁?”
“可她方才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周妈妈也顾不上尊卑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林姨娘的对面,拉着她的手细细分析着眼下的形势,一如当年她们两人密谋着如何换子的场景。
“夫人的想法倒是不难理解,不外乎是生怕姨娘抢走世子,再抢走她侯夫人的身份而已。只要姨娘接下来的日子里谨言慎行,不要对世子表现得太过疼爱而引起夫人的怀疑,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
“倒是二公子那里......”
听过周妈妈的分析后,林姨娘的心才慢慢落了地。只要宋氏不起疑心,那么她和裴宏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偏偏周妈妈提及了裴澈,叫她满心怒火:“好端端的,你提那个废物做什么!”
周妈妈却不似林姨娘那样看不起裴澈:“我的姨娘啊,你嘴上骂着二公子是废物,可二公子到底是不是废物,你心里不是比谁都要清楚吗?”
“这些年来,世子在外的才子名声,哪次不是二公子在背后给的真才实学?以老奴看,比起夫人,姨娘更应该防着点二公子才是。”周妈妈语重心长,“老奴总觉得,如今的二公子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许怀疑身份的人并非夫人,而是二公子......”
经周妈妈一提醒,林姨娘的脑海中适时出现了裴澈那双丝毫不带温度的眼眸。
是的,随着年岁渐长,裴澈的确是一年比一年难糊弄了。
从前对他还能动辄打骂,如今却只敢对他说上几句狠话而已了。
她当即一拍桌子,“不行!不管他是不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他都不能再这么以侯府庶子的身份活下去了!再加上那个牙尖嘴利的颜蓁......”
她甚至觉得,今夜自己的计策会失败,完全都是因为颜蓁在背后捣鬼的!定是她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故意把裴宏引到了暖阁,才有后续的发生,从而坏了她的大事!
林姨娘愤愤道:“假以时日,只怕这夫妻是要爬到我脖子上拉屎撒尿了!”
“姨娘想如何?”今日暖阁一事已经失败,周妈妈如今是真怕林姨娘再有什么大举动了。
“自然是,永绝后患了!”林姨娘眼底的恶毒之源倾巢而出,“只要侯府只剩下世子这么一个血脉,他是嫡子还是庶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妈妈骇然:“姨娘可要三思啊!二公子毕竟也是侯府血脉,就这么没了,怕是要惊动官府的!”
“你怕什么?”林姨娘近乎癫狂地想象着裴宏袭爵、她成为侯府大夫人的未来。
“又没有让他直接死,想个办法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消失,不就可以了?”
“谁让他要自寻死路的!”
——
“谁让他要自寻死路的!”寄畅轩内,裴澈难得和林姨娘有了相同的看法。
颜蓁瞪大了水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所以,裴宏会失手,是因为你一直都在暖阁外面守着?”
她就说嘛,前世她虽然不在当场,后来也得知裴澈是昏迷在暖阁内的,苏灵若同样衣衫不整,但不知为何并未像对裴宏那样对裴澈往死里打。
裴澈是在昏迷之下被捆绑起来的,甚至堵住了他的嘴巴,让他连辩解的几乎都没有。
反观裴宏,明明才是冒犯了苏灵若的罪魁祸首,暖阁内却根本没有他的影子。
想必好色成性的裴宏,早就被林姨娘悄悄送走了。
“裴宏若是没起歹心,今日暖阁内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裴澈神色淡淡,好像并没有因为怀疑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的担忧。
颜蓁看他这样,还以为他在故作轻松。
“那依你看,今日暖阁内所发生的事情,会怎么收场?”
她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清亮的水眸盯着裴澈看,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事情发展的轨迹发生偏离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裴澈不假思索:“裴宏是世子,苏灵若是朔州府尹之女、也是侯夫人的侄女。所以这件事情大致就只有两种结果。”
“其一,两人就此定亲,暖阁之事自会被编成男才女貌的相看行为。其二,亲事不成,侯府适当给苏家一点补偿,之后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颜蓁听着这些话,心口忽然难受得紧。
她知道裴澈说的是对的,可为何前世的他就要遭受那非人的待遇,不仅失了名声和尊严,也失了一辈子的坦途......
裴澈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顾感受着那股没来由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知道,今晚如果没有颜蓁的提醒,他必定不能被善了,说不定还得暴露身份才能度过危机......
“颜蓁,谢谢你。”
他唤她颜蓁,而非夫人。
可见这声道谢,究竟承载着什么样的分量。
颜蓁缓缓坐直了身子,眉眼一弯:“既然是道谢,不知裴公子想拿什么来谢我?”
裴澈被她眼底的狡黠情不自禁地勾住,心底深处有颗柔软的种子正在疯狂地扎根发芽,叫他只想永远留住眼前这样温馨美好的一幕。
颜蓁兴致一起,加之今夜危机已经平安度过心情实在好,开起玩笑来多少有些收不住:
“不如,裴公子以身相许吧!”
话音落下,两人下意识对视,气氛陡然变得燥热了许多。
颜蓁仓皇垂眸躲开,暗暗恼自己怎么就忘记了裴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她竟就糊里糊涂地开了这样的玩笑。
“我......我开玩笑的,你不要......”
“好。”
颜蓁急着解释,裴澈却哑着声音应了下来。
她猛地一抬头,视线便落入他那灿烂的星眸中。
随着裴澈越发靠近的身体,颜蓁睫羽轻轻颤动,心口也跟着狂跳了起来......
第15章
裴澈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自认为定力极好,偏偏每回和颜蓁独处时,内心总是有种难以控制的躁动。
就像现在,原本只是他试探性的接触,可在触碰到那双柔软丰润的双唇后,他非但没有收敛的迹象,反而愈发点燃他想要将欲望进行到底的念头。
修长的五指缓缓扣上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颜蓁气息微喘,心跳飞快,只能抓紧他胸前的衣服,任由他索取、并带着她慢慢落入某种足以让她天旋地转的云海中。
烛火摇晃,幔帐落下。
看着倾身而来的男子,颜蓁忽然抬手抵住他结实的胸口。
“你的伤......”
“不碍事,”他勾唇一笑的眸光,差点晃了颜蓁的眼,“不信,你试试就知。”
颜蓁面红耳赤,只得乖巧地收回自己的双手。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如同今晚的皎月一样美好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二公子、二少夫人,侯爷和夫人派人来传话,请你们立即去侯爷的书房一趟。”
幔帐中的那份热烈因为碧珠的这句话,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裴澈目露不悦,“可有说何事?”
碧珠被这冰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却只能老实答话:“回二公子,未曾。”
颜蓁虽遗憾到最后关节了却被打断,可眼下明显是正事要紧。
她羞红着脸颊温声道:“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至于生孩子的事情,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那关,自然是来日方长。
等夫妻二人收拾好来到前院时,抬眼便看到平时轻易不让裴澈踏足的书房,此刻正灯火通明。
还没等两人推门进书房,就听到一向被夸赞着温柔知礼的苏灵若忽然失态地大叫道:
“我不嫁!我不能嫁给他!”
颜蓁稍微愣怔了一下,因着这句话大致猜到苏灵若定是不愿嫁给裴宏,才会有这么大反应的。
她下意识抬眸去看身侧男子的反应,却见他此刻脸上有着平时不曾有的凌厉和冷笑。
她微微蹙眉,正疑惑自己是否看错的时候,又见他侧过脸颊温润地对她嘱咐着:
“我父亲为人向来刻板、且看重侯府的前程,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裴荣盛很有可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届时只是陌路人一个,自然不相干了。
至于这么多年被侯府欠下的旧账,他总会一一盘算清楚。
颜蓁只听得见他所说,并不知他所想,心疼他被苛待这么多年的同时,亦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灵若,听姑姑的话,别胡闹了。”
书房内,宋氏颇为头疼,本来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苏灵若怎么转头就不答应了。
“你从朔州来时,你父母难道没有告诉此次来侯府究竟为何吗?”
苏灵若的脸颊上挂满泪水,被宋氏这么一问,整个人忽然卸了力气一般,可偏偏眼底满是不甘心。
她这趟来京城,住进姑姑的侯府中,的确是父母的安排,却也是她的一片私心在作祟。
父母希望她能顺利嫁给裴宏,做上临安侯府的世子妃,两家亲上加亲。
可她想嫁的人,虽然也在侯府中,却从来都不是裴宏这个对她总是语气轻佻的表哥啊!
今夜本来是她思虑再三后,才做下的这个顺水推舟的决定,没想到半路会被裴宏毁了......
好在她反应快,没有让裴宏得逞,否则真是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苏灵若抖着肩膀哭诉道:“姑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可姑姑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她咬着牙,像极了一个懂事的孩子在苦苦维护自己的尊严,“灵若性子单纯,不善于管理表哥那样的后宅,所以......”
“胡闹!”
随着宋氏气急之下扔出去的茶盏,刚好碎在推门而入的裴澈和颜蓁的脚边。
裴澈一个转身,几乎将颜蓁整个人都护在身前,才没让碎瓷器溅到她身上。
颜蓁没想到自己会被他这般护着,整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夫妻二人一进来,所有人都看向他们,眼底神色各异。
“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裴澈语气冷淡,颜蓁只当他是因为被整个侯府伤透了心。
临安侯本就面色不虞,此刻看到出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的小儿子竟然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的怒火更甚了。
“混账东西,让你们来是一起想办法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说风凉话的!”
如果不是林姨娘极力求他让裴澈夫妇过来,临安侯是真不觉得这个天生性子冷漠的儿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裴澈皮笑肉不笑,“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我夫妇一起留下就是了。”
颜蓁被他拉着坐在裴宏的对面位置,一眼就瞧见林姨娘那双充满了算计的眼睛。
她垂下眼眸思虑片刻后,再抬眸就看到还在擦拭眼泪的苏灵若不时落在裴澈身上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她好像明白了先前想不明白的那个问题。
前世苏灵若发现和自己独处一室的人是裴澈,却不曾像今生这样对裴宏往死里打,是因为苏灵若她心仪裴澈!
苏灵若两世都不愿嫁给裴宏,也是因为裴澈。
可这些现在好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姨娘明显又在算计裴澈了。
颜蓁好几次都想提醒裴澈,要小心林姨娘,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尤其是宋氏此刻还满脸怒容,“灵若,你若是因为后院之事,姑姑可以做主全部遣散掉,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本就因为苏灵若不答应嫁给裴宏而气恼,没想到苏灵若还敢拐着弯说她儿子的后院乱!
未娶正妻,后院却姬妾成群。
这样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不仅裴宏名声会臭,就连侯府都得跟着被人笑话,届时哪里还有人敢嫁给裴宏?
宋氏向来是疼爱苏灵若的,可今日苏灵若的表现却让她失望至极,甚至隐隐后悔答应哥嫂这门亲事了。
如今她只能先安抚住苏灵若,让她先松口答应嫁到侯府再说。
苏灵若没料到她都这样说了,宋氏不仅没有舍了这门亲事,还想为她遣散裴宏的后院,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抬眸去看裴澈,希望这个男子能同几年前一样,再救她一次。
可看到的却是他正面无表情地将目光从临安侯身后的书架上略过,不曾看过她一眼。
就在苏灵若被宋氏架在火上烤时,终于有道声音为她解了围。
“我不同意。”
第16章
裴宏脑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他抬手在伤口处试探性地碰了一下,结果疼得龇牙咧嘴。
但这并不妨碍他拒绝这门亲事:“娘,既然表妹不愿意,我看这门亲事就这么算了吧!”
“咱们权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再打死两个玩忽职守的奴才,想必下人们也不敢再嚼舌根了。”
笑话!
他本来也没有多喜欢苏灵若,今日更是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到头来还要为了娶这个女人而遣散他的后院?
他的后院百花齐放,个个姿容不凡,岂是一个无趣的苏灵若就能换得的?
若是如此,那他宁愿这辈子都不娶妻!
“你给我住口!”宋氏怒斥着。
“想让侯府里的人闭嘴自然好办,可你别忘记了,你舅舅不只送了灵若一人来京城。”
裴宏这才想起来,苏家为了能‘照顾’好苏灵若,还特意安排在苏家伺候多年的魏妈妈一起来。
今夜所发生的事情,魏妈妈一定会一字不落地传回朔州去的。
他那府尹舅舅还好说,可舅妈从来就不好说话,加之她母家显赫,一个临安侯府她可能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裴宏傻眼了:“那...那怎么办?”
总不能他真要为了娶苏灵若而遣散自己的后院吧?
见宋氏闭了闭眼没有说话,临安侯亦是不好商量的样子,裴宏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的林姨娘,希望她能够像平时为他摆平祸事一样来摆平今天的事。
林姨娘没有让他失望,朝着他点点头后,才甩着帕子来到书房正中间。
“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侯爷和夫人先不要动怒。”
临安侯抬起眼皮,不轻不重地扫视了她一眼:“你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听听。”
临安侯本来是想用裴宏的世子之位来加深和苏家的关系,从而攀上小舅子岳丈家这个关系,好让临安侯府能够再次回到多年前的鼎盛时期。
这下好了,裴宏这小畜生几乎就要断送这条路不说,他可能还会因此得罪人。
如果不是宋氏拦着,他今天多少是要给裴宏两鞭子出出气再说。
“妾身认为,夫人所言极是。不论世子和表姑娘的亲事成或不成,这件事情都会被传到朔州去的。到时候传话的人如果没有表达清楚,苏家只怕是要误会咱们临安侯府的诚意了。”
“不如这样,索性咱就把今夜的事情先认下来再说......”
对林姨娘的突然出头,宋氏的心里本就一百个不高兴,乍一听他竟然要让裴宏先把事情认下来,她瞬间怒气高涨。
“林姨娘,你可知道宏儿要是认下今夜这场误会,万一传出去,立刻就得断送他的前程!”
当今陛下最是看重朝臣的品行,林姨娘这番话分明就是要毁了她的儿子,她怎能不恼?
面对宋氏的怒火,林姨娘表现得极为温顺:“还请夫人别急,先听妾身把话说完。”
瞧着她那笃定的眼神,颜蓁隐隐猜到林姨娘想要干什么了。
她紧张到一把拽住裴澈的袖子,终于引来他的侧目。
眼下她不好直接张口说话,只能用眼神拼命地暗示他,希望他能懂她的意思。
但裴澈的神色却一直都淡淡的,就算看到她在眨眼睛,也没有给她太大的回应。
想起这一世裴澈也才认识她几日而已,看不懂她的意思也在情理之中。
颜蓁暗暗恼恨林姨娘心思歹毒的同时,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她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游离,终于在一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同时,林姨娘也开始说起她口中“转圜的余地”。
“这件事情咱是要认下,可也不一定就是世子去认下。”
说着,她丝毫不犹豫地抬手指向一直坐在那里巍然不动的裴澈,声音极为冷静道:
“就让裴澈替世子认下今夜这场误会,这样不管苏家那边有任何的决定,我们都可以接受,也不会影响到世子将来的前程。”
“当然,魏妈妈那边,侯爷和夫人如果信得过妾身,妾身愿意去同她说说话。”
林姨娘话音落下,整个书房安静如斯。
当所有人都把眼神落在裴澈的身上时,他却勾起一侧的唇角,满眼戏谑地看着林姨娘。
裴澈刚要张口,却被身侧的女子再一次拽了拽袖子。
紧接着,他便听到颜蓁那柔中带刚的声音:“且不说姨娘的做法对夫君实在不公平,就说姨娘便是能说服魏妈妈,难道还能让苏姑娘也跟着你们一起说瞎话吗?”
被这么一提醒,原本还打算顺水推舟的苏灵若瞬间清醒了半分。
是啊,如果她敢告诉宋氏,自己愿意嫁给裴澈这个庶子做平妻,却不愿意嫁给裴宏做世子妃,宋氏必定要动怒,说不定还会彻查今夜的事情。
到时候,她以身做局却被裴宏搅局的真相,就该兜不住了。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又听到颜蓁继续说着:“我想请问姨娘,你让夫君认下这件事情后,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是让夫君休了我,令娶苏姑娘为妻?还是让苏家人带走夫君,生死不论?”
让苏家人带走裴澈?
苏灵若忽然就慌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定会找足借口杀了裴澈,从而逼迫她嫁给裴宏的!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不论是哪一个结果,于咱们临安侯府来说,都是掉面子的事情,于公爹来说,更是在苏家人面前颜面扫地。”
颜蓁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多少会得罪宋氏,可眼下只要能救下裴澈,她只能挑着临安侯想听的话来说。
果然,在听了颜蓁的这番话后,临安侯的神情立刻变了。
他可是身份贵重的临安侯,偏偏每回都要被苏家一个小小的府尹牵制住!况且,宋氏还不是苏家的亲生女,只是苏家的一个养女而已!
就这么将裴澈送到苏家去,丢的不是裴澈的命,而是他的脸!
恰逢此时,裴澈竟就不管不顾地拉着颜蓁起了身。
“姨娘待大哥还真是好啊!愿意为了大哥牺牲自己亲儿子的性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才是姨娘的亲儿子呢!”
同样的话,临安侯和宋氏前几天才从颜蓁的口中听到,顿时齐齐变了脸色。
第17章
宋氏本来觉得林姨娘多少还算有点良心,愿意为了大局去牺牲自己的儿子。
现在被裴澈这么一提醒,她扭头就看向一侧的裴宏。
却见裴宏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姨娘的庇护,半点意外也没有,明显是早就习惯这种情况了。
可他是什么时候习惯的呢?
或者说,林姨娘是什么时候开始背着她去讨好裴宏、并且一步步地让裴宏依赖她的?将来是不是就要用这样的手段去抢走她这出色的儿子,紧接着再来抢走她的主母的位置?
宋氏怒火中烧,连声音都比方才冷上几分:“林姨娘,裴澈好歹是侯爷的儿子,一同来商议家中之事也在情理之中。可你一个姨娘,说到底只是侯府的奴才而已,有什么资格在主子面前说话?”
林姨娘神情一僵,看到宋氏明显翻脸,恨不得能上去把裴澈的嘴巴给堵上。
她一而再地设局,不成想裴澈这个兔崽子根本不上套,竟还学了颜蓁那小贱人挑拨离间的本事了!
眼下她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的,在宋氏面前只能低眉顺眼地去解释:
“侯爷、夫人,妾身也是关心则乱,这才一时失了规矩。但世子的名声要紧,等这件事情解决过后,妾身甘愿受罚。”
宋氏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还在考量着林姨娘的话有几分真假,也在考量着她的法子是不是真的可以用上。
“关心则乱?”裴澈可不管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只想把这桶水搅和得更浑浊些。
“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未感受到过来自姨娘的关心,倒是时常瞧见姨娘对大哥关心得很。”
他面色淡淡地瞥了临安侯一眼,“姨娘足智多谋,想来我们夫妇在这里是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回去了。”
裴澈拉上颜蓁扭头就走,背后却是林姨娘的厉声斥责:
“裴澈!你给我站住!”
她疾步来到裴澈面前,怒目瞪着他:“事情还没解决好,你们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颜蓁秀眉蹙起,假装不明所以:“今日之事关乎到侯府和苏家未来的关系,我们夫妇见识浅薄怎么能帮上什么忙,自然是该由公爹和婆母来决定才是。可是,姨娘又何必如此着急上火?”
宋氏再次握紧帕子:颜蓁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看着愚蠢,没想到也有阴差阳错的一语中的的时候。
她暗暗思量着自己这些年来对林世芬是不是太过纵容了,才导致她现在都敢把自己当主子了。
“夜深了,你们夫妇先回去吧。”
这丫头说得对,今日这件事情本就该她和临安侯来解决。至于裴澈夫妇那是被林姨娘硬叫来的。虽然没有在此事上帮到忙,倒是让她看清了一些事情。
眼见裴澈带着颜蓁头也不回地离开,林姨娘计划落空后几乎心急如焚。
就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达到既送裴澈去死、又能给裴宏解决问题这一石二鸟的目的了,现在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宋氏这个蠢货搅了她的局。
她扭头就看向临安侯,抬手就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委屈巴巴道:“侯爷,妾身也是一片好心啊!”
“澈儿是妾身的骨肉,让他代替世子去给苏家认罪,妾身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妾身只想咱们侯府能够安安稳稳的,所以才会宁愿舍弃自己的儿子也要保住世子。”
临安侯听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味:“你老实告诉本侯,澈儿当真是本侯的亲儿子吗?”
他觉得裴澈夫妇说得对,林姨娘近些年来的行为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放着自己的儿子不去疼爱,偏偏对正室所出的嫡子各种偏爱,好像那嫡子才是她的亲儿子一般。
临安侯摇了摇脑袋,实在想不明白林姨娘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怀疑到血统的问题上了。
他的话音一落下,吓得林姨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侯爷,妾身敢对神明起誓,澈儿绝对是你的亲骨肉!妾身若是有半点假话,就叫妾身不得好死!”
想起林姨娘这些年来对他一直爱慕不已,临安侯想也不想就相信了她。
他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算了算了,你先回自己院子去吧。”
林姨娘懵了,她也不知道临安侯这是相信她,还是不相信她?
还有宋氏,看样子她今晚是真的被裴澈的话刺激到了。她如果再不解释,万一引起宋氏的怀疑怎么办?
林姨娘有心‘解释’,宋氏却不愿给她开口的机会。
“还杵着做什么?”宋氏眼底不带一丝温度,“以后没本夫人的命令,林姨娘就不要再随意离开自己的院子了。”
她这是,被宋氏变相软禁了?
林姨娘晃了晃身子,却只有周妈妈来扶起她,至于临安侯和宋氏,谁也没有再去多看她一眼。
明明是盛夏的微风,走在路上的林姨娘却有种透骨的寒意正爬满她的全身。
“周妈妈,咱们不能再等了!”
周妈妈不解:“姨娘这话何意?”
林姨娘满心恨意地转头看向刚刚离开的书房,却见宋氏正站在窗户边上,用裴宏亲生母亲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表达着对他的关心,也对他进行了呵斥。
这明明是她的儿子,她林世芬的亲儿子啊......
“裴澈,不能再留了。”林姨娘闭了闭眼睛,恨不得将裴澈就地杀了,“侯爷和宋氏只怕是开始怀疑了,我们要在他们发现真相之前,让他们无路可选!”
而刚刚才送走苏灵若和裴宏的宋氏,依旧站在窗边,略显疲乏地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从今晚开始,叫人盯着林姨娘,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来向我汇报。”
“还有,查查这些年来林姨娘这些年来到底在世子身上做了些什么。”
不管她是要毁了裴宏,还是想抢走裴宏,宋氏都发誓不会放过她的。
李妈妈十分精明,应‘是’的同时还询问着:“那二公子和二少夫人那边呢?要不要也派人盯着?”
“他?”宋氏的眸色暗了暗,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一个不起眼的庶子而已,费那力气做什么?”
“到了必要时,动手除了就是了。”
彼时,寄畅轩中,裴澈确定身侧的颜蓁已经睡熟后,才起身来到窗户边上。
“公子,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是否要先交给您过目?”
第18章
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些,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守在窗边的黑衣人立刻将怀里的信封恭敬地递上去,随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
借着烛火的光,裴澈一目十行地把信里的内容看了个遍。
期间,除了有那么一瞬间的皱眉之外,其余全程面无表情。
就好像,这信中所说的人不是他。
“裴宏是亲生的,我也是侯府的血脉......”
他抬手就将信纸放在烛火上慢慢点燃,看着火舌一点点地将整个纸张吞噬殆尽。
“如此说来,那只有一种可能了......”
想到这里,裴澈缓步来到床边,垂眸望着床上这个被他点了睡穴的妻子。
沉睡中的颜蓁睡容娇憨,更显得她人畜无害。
裴澈越发好奇了起来,连他尚且都要花费些力气才能知道真相,她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而且,像是在嫁给他之前就知道了。
她,当真是在不得已的处境下才被塞给他的吗?
或者该说颜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侯府一连安静了好几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
只有宋氏知道,为了安抚住苏家,自己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和银钱。
她不是没有想过脱离苏家,奈何裴荣盛就是一个扶不起来烂泥,除了在工部挂个闲职外,成日只知道逗猫遛狗的。如果不是苏家暗中相助,临安侯府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好在她的儿子比爹争气,年纪轻轻就才名在外。等他金榜题名,别说一个苏灵若了,就是整个苏家她都不放在眼里!
她叹息了一声,叫来了李妈妈:“前些日子我让你去打听阳玄先生何时回京,可有消息了?”
李妈妈恭敬道:“才得到的消息,阳玄先生再过两日就会回趟鹿鸣书院亲自挑选弟子,但不知这次会停留多久。”
想起儿子的前程,宋氏的神色才略微好了一些:“你亲自去库房挑点贵重礼物,等阳玄先生回京后立即送去。”
“是。”
李妈妈转身就要下去办事,却又被自家夫人喊住了。
“还有,找个人盯着点世子,这段时间让他上心些,别总去后院。”
她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总喜欢穿梭在脂粉堆里,且舍不得抽身出来。
“是。”
李妈妈伺候着宋氏歇下后,才掩门出来。
没想到一出来,就碰到了将自己关在房间两日的苏灵若。
李妈妈略感意外:“表姑娘可是来找夫人的?”
见苏灵若点头,她才扯了一抹笑意:“不巧,夫人才刚刚睡下。表姑娘若是没什么急事,不然晚些时候再来?”
苏灵若抬眼看着刚刚被关上的房门,耳中还回荡着魏妈妈那些话。
“姑娘,老奴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那夜的事情你并不完全无辜。夫人希望姑娘能以大局、以家族荣耀为重,不要做那些无谓之事。”
“姑娘,夫人还说了,姑娘下次若是再犯糊涂,她立刻就会派人来接您回去,至于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想必姑娘比老奴更加清楚。”
苏灵若咬了咬下唇,心中万分不甘。
她不甘心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交代在裴宏的身上,以后都只能以大嫂和小叔的身份和裴澈相处,所以才豁出去一般地来找宋氏,希望宋氏能够成全她,哪怕是平妻她也愿意。
可她来的不巧,一时半会儿的是见不到宋氏了。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吧。”
从主院出来后,苏灵若就漫无目的地在侯府中溜达着,也不知怎么的,就来到寄畅轩的门口,还恰好听到了门里丫鬟的对话。
“我没数错,就是五天!二公子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回咱们院子歇息了!”
“还有一个多月就秋闱了,二公子是歇在书房看书了,怎么被你说得好像出去胡来一般。”
“我哪有!我只是替少夫人感到心疼而已!这么美的一个女子,才成婚几日就要独守空房,换我早就去书房找二公子了!”
“你可真不知羞......”
丫鬟们打打闹闹地离开了,苏灵若却站在原地浮想联翩。
五日了,那不就是家宴出事那天之后,他便独自一人歇在书房了?
他真是为了读书,还是因为她差点被裴宏欺负了,才没有心思的......
也许,他对她也......
苏灵若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燥热,心跳飞快。
正想转身离开,却一眼瞧见颜蓁来到院中树下歇息,还让下人们把笔墨纸砚搬到她面前摆好。
苏灵若忍不住在心里轻嗤,觉得颜蓁是知道了裴澈喜欢读书,才装出和他兴趣相投的样子来的。
她忍不住抬脚进了院子,让颜蓁颇为意外。
“苏姑娘?”
苏灵若挺直腰板,缓步来到摆好的书案前,一眼就瞧见桌上的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远远瞧见表嫂铺开纸笔,灵若不请自来想一睹表嫂的笔墨,表嫂不会介意吧?”
介意!当然介意了!
回想前世,得知裴澈被残忍宫刑后的第二天,苏灵若就回朔州去了。
她明明知道冒犯自己的人是裴宏,却连句话都不肯为裴澈解释,让他余生都过得没有半点尊严可言!
这样的人,颜蓁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那可能要让苏姑娘失望了,我只是准备给家人写封信而已。”
颜蓁的解释在苏灵若看来,就是在强词夺理,心中更加不屑了。
“听闻表嫂是被临时塞给澈表哥的,不知表嫂对表哥,是何种心境?”
颜蓁眉头轻轻拧起:“苏姑娘这是何意?”
眼见丫鬟们都各自去做事了,苏灵若说起话来胆子便更大了些。
“我的意思是,表嫂喜欢表哥吗?”
刚刚来到门口的裴澈,恰好听到苏灵若提出的质疑。
眼见青衫直愣愣地想要往里走,他一把提溜住青衫的后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青衫刚想说话,就被自家公子点了哑穴,只得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至于裴澈,他不进去,是因为苏灵若的问题,不仅苏灵若想知道,他也想。
从他知道真相以来,他越发看不懂颜蓁对他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的。
第19章
颜蓁知道苏灵若的心思,可是前世和她几乎没有打过交道,没想到她私下说起话来竟然这么直白,一时不悦地拧起秀眉。
见她不说话,苏灵若略带嘲讽地扬了扬眉,“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问题自然不难回答。”颜蓁不再看她,只自顾自地拿起镇纸,将白纸铺得更平了一些。
“可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知苏姑娘问起这个是何用意?”
苏灵若端足姿态,在书案前来回走着:“表嫂,咱们都是女子。女子向来是最懂女子的心思,表嫂冰雪聪明,自然也是该懂我的,对吧!?”
颜蓁正在提笔的动作稍稍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沾上墨水,“苏姑娘说笑了,我与苏姑娘至今只见过三次,谈不上懂不懂。”
“表嫂又何必装傻呢。”苏灵若掩唇轻笑,“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看不上他,连你也是。”
“既然是你们在一起只是勉强,为何不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然后呢?”颜蓁的声音很轻,“苏姑娘不会是想告诉我,只有你才是最懂裴澈的人?只有你和他最为相配?”
被颜蓁半扯不扯地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因为自己已经下定的决心,更因为内心的那份足以给她反抗的勇气的猜测,苏灵若的神情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可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你们都不懂他的好,只知道一味地作践他!”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地遂了林姨娘的心,一起将我夫君往火坑里推?”
颜蓁的语气陡然变冷了许多。
她原本还只是怀疑,现在亲眼看到苏灵若慌张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是被动还是主动,苏灵若都是心甘情愿进这个局的,为的就是让裴澈在这种情况下,将她娶了。
如此一来,她不仅可以摆脱裴宏,还能如愿和裴澈在一起。可她不知道,前世的她是按照计划得逞了,但林姨娘又怎么可能让裴澈娶她呢?
“你......”苏林若眼神躲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只要想到那么好的裴澈在上一辈子被这些人害得那样惨,她心口就有止不住的火气往上飞涨。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自私、你的自作聪明,差点就要害得他......”
话到嘴边,颜蓁硬生生改了说法:“你自己也看到了,如果当真按照林姨娘的计划,那你就是伤害裴澈的帮凶!”
苏灵若面色苍白,尤其看到颜蓁眸中的厉色,顿时心虚了许多。
“我......我......”她眸光躲闪之际,居然在拱门处看到一抹影子,顿时来了底气,也多了算计。
“那表嫂呢?你是被颜家临时塞给表哥的,你对他能有几分的真心?方才的那些话不过就是怕自己被他连累了而已,你又能比我好多少?”
裴澈在三年前可是救过她的,后来两人还因为一本诗集有过短暂的相处,那诗集至今还在她的妆匣子里存放着。
当时的裴澈待她很是温柔,对她一定是有情谊的。
她承认颜蓁有几分姿色,可她不相信裴澈会是一个浅薄到只喜欢女子皮相的男子。
“裴澈是我的夫君,我待他是否真心,不需要和苏姑娘有任何的交代。”颜蓁神色淡淡,“倒是苏姑娘,你今日来寄畅轩说的这番话,不知婆母知不知道?”
看到苏灵若故作镇定,颜蓁假意长长地‘哦’了一声后,又接着说道:“如果让婆母知道你宁愿抢别人的丈夫,也不愿嫁给大哥这个侯府世子,还不知道该怎么上火呢!”
苏灵若的表情瞬间一片灰白,原本想要去找宋氏成全的决心,也因此少了许多。
再一转身,那道身影已经不在了。
“你一个卑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裴澈不在,她也失了再装下去的耐心,直接甩了帕子离开了。
等人走后,一直守在边上的碧珠才愤愤不甘道:“这苏家表姑娘,怎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不知羞!”
颜蓁说完方才那些话后,情绪早就归于平静了。
她再次提笔,落下第一个字“云”。
写着早就想好的内容,她的眸色没有丝毫的波动:“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我们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颜蓁心里比谁都清楚,苏灵若想要嫁给裴澈这件事情,大概也只有她自己一厢情愿。不论是宋氏、林姨娘、还是裴澈本人,都不可能会答应她的。
她只是意外于苏灵若的胆子竟会这般大,说了这么多本就不该说的话。
不过凭着宋氏的办事手段,今日在寄畅轩里发生的事情未必不会传到她的耳中,届时就不知苏灵若要如何应对了。
彼时,悄然从寄畅轩离开的裴澈则是一路无言地回到书房内,原本想要亲口告诉她的消息,也失了想说的欲望。
如他所想的那样,从颜蓁的字里行间他能发现这个女子好像知晓许多的事情。她明明做着维护他的举动,却从未在他面前主动说清,更不屑和外人道明对他的真实心意。
这让他有种明明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却总也看不清她面容的感觉。
一旁的青衫挠了挠脑袋,满脸不解:“公子,您去找二少夫人不是有事吗,怎么不进去就回来了?”
裴澈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鼻梁。
“不急,等事办好了再一起告诉她也不迟。”
罢了,说到底她所做的都是维护他的行为。
他同她如今是夫妻,她帮了他,那么礼尚往来,他也得相应地帮帮她。
当然,一旦发现她心思不纯,对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多杀一个人而已,无甚损失。
寄畅轩内,正把信上的墨迹吹干的颜蓁忽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把随手装好的信封交给碧珠:“把这封信送到云深山庄去。”
碧珠狐疑接过信:“云神医不是云游去了吗?”
“过两天就是云姨的忌日,她就算走得再远,也一定会回来一趟的。”
第20章
“少夫人,这都多少天了,公子怎么还一直歇在书房?”
一大早,碧珠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屋子,心里满满的都是为自家夫人感到委屈。
她家姑娘才嫁到侯府多少天啊,旁人瞧不上她这个少夫人就算了,为什么连公子都不回院子来住了?这是准备让她家夫人守活寡吗?
颜蓁正在整理书籍的手顿了顿,而后才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再有一些日子就要科考了,夫君去书房读书也能清净些。”
话虽这么说,可颜蓁总觉得那日过后,裴澈对她的态度忽然就冷了下来。
一开始她把裴澈态度转变的原因理所当然地归咎于林姨娘的狠心上,后来见他总也不来,对她去书房时的态度虽说足够尊重客气,可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多了一份明显的疏离。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们夫妻一而再地没有办成那件事情,才惹了他不高兴的。转念一想,不论前世今生,裴澈都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找到具体原因,颜蓁觉得自己甚至连再去书房的理由都没有,只能安慰自己,裴澈从来都是一个喜静的人。
好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些日子以来不论是林姨娘还是苏灵若,都安静了许多。
她不知道的是,那日从寄畅轩回去后,苏灵若没敢直接再去找宋氏,而是坐立不安了两天后,才带着忐忑的心理去了宋氏的主院。
可是苏灵若一进院子,还没来得及进主屋,就听见宋氏怒火滔天的大骂着林姨娘。
“这个贱人!竟然这般有城府,这么多年来,我倒是被她瞒得死死的!”
“在我的眼皮子地下,她都敢这么收买我的儿子、企图抢走我儿子,她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只让她禁足真是便宜她了!”
李妈妈端了茶水,又给宋氏顺了气后,才安慰着:“世子年纪尚且还轻,那林姨娘又是个有手段的,世子一时被她带坏了也不能怪他。”
“一时?”宋氏气得胸口起伏得越发厉害了,“吃、喝、嫖、赌,只要遇到麻烦事,宏儿第一时间找的不是我这个母亲,而是林世芬那个贱人去帮他解决!”
“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裴澈夫妇前几日的无心之言,我竟一点都不知!一点都不知啊!!”
裴宏明明是她生的儿子,是堂堂的侯府嫡子,如今竟然要被林世芬这个贱人抢走,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还好现在被咱们发现了,只要夫人往后多盯着点世子,林姨娘就不会再有可乘之机了!”
李妈妈的口中说着宽慰的话:“不幸中的万幸,咱们世子虽然被林姨娘的撺掇着染上了不好的习惯,但是他的才学都是实打实的!只要夫人日后加以教导,世子会明白夫人一片苦心的。”
说到才学上,宋氏的神情才稍稍平缓了些:“那林世芬定是见自己的儿子不成气候,这才盯上了我儿,还妄图想用这些卑劣的手段抢走宏儿,真是痴人说梦!”
“李妈妈,可有阳玄先生回京的消息?”
宋氏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将裴宏送到鹿鸣书院给阳玄先生做学生,让裴宏远离林世芬才行。
那阳玄先生的才学天下皆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拜他做先生,可阳玄先生每隔三年才回京一次,一次才收两个学生,并只带在身边两个月。
早年那些在拜阳玄先生为师的人,有好些都进了朝廷,还担任着重要的职位。
可以说,阳玄先生的面子,连当今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
宋氏觉得,要想夺回裴宏这个儿子,并且靠着他将侯府重新回到鼎盛时期,唯有拜在阳玄先生的门下。
“这就是老奴今日要和夫人说的第二件事情,”李妈妈精神一震,不敢有任何的马虎,“阳玄先生在今早已经回到京城了,老奴按照您的吩咐送去了礼品,可是先生品行高洁,不肯收下。”
眼见宋氏变了脸色,李妈妈赶紧补充道:“不过老奴打听过了,先生不是只拒收了咱们的礼,所有人送的礼都没能进他的府门。”
宋氏这才放下心来:“原想着让宏儿的压力小一些才送的礼,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好在这孩子向来争气,在读书上从未让我操过心。”
李妈妈立刻附和着:“是啊!如今京城的街头巷尾都在传,按照才学来看,今年能拜阳玄先生为师的,非咱们世子莫属了!”
宋氏被李妈妈哄得终于高兴了些:“你去,让宏儿把前两日让他写的文章拿来给我瞧瞧,别让他懈怠了学业。”
“是。”
站在院中的苏灵若只听得见宋氏前面的咆哮,听不到后面的对话,下意识以为宋氏还在气头上,自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去见她,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
她虽然万分想嫁给裴澈,可更加珍惜自己的自由。若是惹恼宋氏,她再将事情传回朔州去,那她这辈子真的就毁了......
待李妈妈从裴宏的书院前脚一走,裴宏后脚就垮了笑脸,变成凶狠不耐烦的样子。
“林姨娘呢?”
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答着:“还在禁足中。”
裴宏猛地一拍桌子:“我看我娘就是糊涂了!那林姨娘处处为我着想,又有什么错!?倒是她自己,对我一日比一日严苛,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林姨娘暗中相助,老子这日子过得该比狗都不如!”
小厮垂下脑袋,根本不敢答话。
裴宏咬了咬后槽牙,只能自己出面了:“裴澈那废物在哪里?”
“回世子的话,二公子这些日子都在书房。”
一听这话,裴宏阴暗的眼神瞬间一亮:“你是说,裴澈那蠢货放着美人不要,天天都在书房做书呆子?”
不等小厮回答,他又急吼吼地命令道:“你去,把他给我喊来!”
可小厮还没来得及出门,又听见他说:“算了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等两人来到裴澈的书房门口时,恰好看到颜蓁带着侍女款款而来。
今日的颜蓁身穿一袭月白色束腰长裙,面上略施脂粉,墨色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不时在纤细的腰间拂过,显得她整个人明媚动人得很。
裴宏看的眼睛都直了,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抬手准备推门的动作:“弟妹,你也是来找二弟的?”
颜蓁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裴澈的书房门口遇到裴宏,略微皱眉后,刚想张口应话,书房的门却从里被人打开了。
门里,正站着面色不虞的裴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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