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春免费无弹窗_楚宁宜楚宁雪裴景煜小说免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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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春》精彩章节试读

第一章

五年前,养妹罪臣之女的身份暴露,楚宁宜被她的父母兄长推出去顶罪。

他们说:“小雪有系统,她离开楚家,离开攻略目标会死!囡囡你是气运女,凡事都能化险为夷,你代她去辛者库可好?”

楚宁宜拒绝了。

谁料他们竟将她迷晕,连夜扔进了那人间炼狱。

曾说爱她入骨的未婚夫,权势滔天的征西大将军,策划了这一切。

五年后,楚宁宜回来了。

她看着围着养妹转的家人,看着说要娶她,眼里却只有养妹的未婚夫。

笑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口中不会死的她,要死了。

......

大雪漫天,辛者库的大门缓缓打开。

楚宁宜抱着她的破布包,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一辆奢华的轿子早已等在门口,窗帘被掀起,露出裴景煜俊朗的五官。

五年了,他一点没变,甚至更有气势了。

楚宁宜低下头,布满冻疮的手扯了扯有些短的衣袖,拘谨的后退几步,刚想下跪行礼,红肿的手就被男人攥进手心。

“宜儿。”

“你受苦了,我会兑现婚约,迎你过门。”

楚宁宜抬头看着裴景煜深情的双眸,有些出神。

她同他青梅竹马,不到七岁便订下婚约。

那时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只因她喜欢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杜鹃花,便冒着生命危险日日摘来送她。

平日里更是宠得要星星不给月亮,见她掉一滴眼泪都会心疼好几天。

如今她却要靠替楚宁雪受罚,丢掉大半条命来让他履行婚约。

可她现在是‘罪臣之女’,征西大将军的夫人之位,她不敢坐,也不想坐了。

楚宁宜轻轻将手抽了出来,暗中抚了抚上面被攥的有些发疼的伤口,乖乖下跪行礼。

“贱婢满身污秽,不敢妄想与将军的亲事。”

裴景煜愣在原地,错愕的看着卑微的跪在冰冷地面的女子。

他从没想过那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的未婚妻,那个就是字写久了也会娇气的同他撒娇说手腕疼的侯府嫡小姐,会有一天跪在他面前,自称贱婢?!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一揪,紧接着是滔天的怒意。

裴景煜一把拽起楚宁宜的手强迫她起身,心想她是在赌气,强压着性子解释:

“囡囡你现在身份虽是罪臣之女,可已服过劳役,依旧可以顶着侯府养女的身份嫁给我!”

“你父母兄长本是要来接你的,可雪儿忽然犯了咳疾,身边离不了人,这才没能脱身。”

“这些年,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囡囡你能不能懂事点,别怄气了?”

楚宁宜苍白着脸,低头认错:

“贱婢不敢。”

她真的不敢,她害怕回到辛者库。

那里太苦了,太疼了。

裴景煜闻言,耐心消失殆尽,面色阴沉了几分,拽着女人的手狠狠一甩。

“楚宁宜,你究竟在犟什么?”

“你明明知道雪儿身上绑定了攻略系统,只有得到我们所有人的爱才能活下去,否则就会魂飞魄散,所以我和你的家人才会偏疼她些。”

“雪儿说了,你生来便有气运护身,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也正因为如此,当初我们才会将你送进辛者库替雪儿受罚,不过短短五年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

第二章

楚宁宜趴在地上,手上的伤因冲击再次龟裂开,血液流出,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你若非要闹性子,便自己走回去吧!”

裴景煜眉头紧皱,不再看她,拂袖坐回马车内。

楚宁宜看着远去的马车,漫天的飞雪,沉默的爬起来。

一瘸一拐的往前挪动。

她是爹娘上了年岁才得的女儿,又是侯府年轻一辈中唯一的女娃,阖府上下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就连她的院落都叫长吉苑,寓意长寿,幸福。

在她连路都不会走时候,爹娘便给她准备了成箱的珠宝首饰,奇珍古玩。

兄长更是遍寻天下,替她寻来一块暖玉,又聘了能工巧匠雕刻成床榻。

从此她的院中,便日日被奇香萦绕,冬暖夏凉。

楚宁雪也是爹娘担心她闺中无同龄人陪伴,才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收作养女的。

当时她只以为多了个妹妹,开心了好久。

可后来楚宁雪自称攻略者,失去楚家和裴景煜的爱,她会死。

她说的话一条条的应验。

从那之后所有人眼里就只剩下了她。

爹娘兄长将原本属于她的珠宝首饰,关心疼爱全都给了楚宁雪。

就连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裴景煜也开始日日守着她,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家人与裴景煜。

他们都不爱她。

就连最后的一丝关系,也在她成为罪臣之女那一刻斩断了。

楚宁宜拖着病腿一点点往前挪动着。

一直到夜里才抵达侯府。

她在门口等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

管家上前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俩眼,才开口道。

“大小姐,夫人吩咐,说您刚从辛者库出来,走正门会坏了侯府运道,请您从后门进。并且您的闺房已重新安排在了安静比较适合修养的宜离苑。”

“另外,世子特意嘱咐,说您回来后最好待在院子里,莫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二小姐。”

楚宁宜闻言一愣,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予:“好。”

打开宜离苑的门,映入眼帘的是过道两旁展开得鲜艳的花。

楚宁宜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可楚宁雪最爱的便是花。

她只好走的快些,尽量不被沾染上。

回到房内,楚宁宜才敢小心翼翼的褪下鞋袜。

她的脚本就有伤,又在雪地行走了许久,伤口全裂开了,有一部分甚至连带着皮肉一起被袜子给带了下来。

楚宁宜疼的直冒汗,却硬是没吭声。

简单处理后,她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疲惫的眼。

夜半三更,楚宁宜想上茅厕,宜离苑很偏僻,她提着灯,摸索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却在路过大厅时,耳边传来兄长和爹娘交谈的声音。

娘亲的声音带着抽泣:

“那萧绪虽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却是个性子残暴的,还克死了好几任夫人了,若是让宁宜嫁过去,只怕是凶多吉少,我怎么舍得?”

爹爹叹了口气:“没办法,皇上口谕已下,宁宜和宁雪我们必须选一人嫁过去。”

兄长无所谓道:“怕什么?宁宜在辛者库待了五年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甚至还能提前释放,可见雪儿当初说的都是真的,她有气运护身,再差也不过是被萧绪休弃,但宁宜是侯府真正的小姐,有我们在,谁敢欺负她?”

“也是,那就这样办吧,明日我便进宫面圣......”

交谈声还在继续,楚宁宜的心却猛的一抽。

她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同时喉间涌上一股腥甜,鲜血喷洒而出。

楚宁宜感受着手掌的黏腻感,瞳孔内死寂。

辛者库的医者说,她的病没得治了。

所以,他们才提前将她放回来的。

第三章

靠着墙壁的楚宁宜攥着自己胸前的布襟,听到房间内的对话心中一阵酸楚。

由于脚上的伤口开裂,她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寒风吹拂,她浑身发抖,那滴还未落下的眼泪从看不清前路的眼睛流出,似乎冻结在了她皴裂的脸上。

回到破旧的房间,楚宁宜蜷缩在散发着潮湿气味的被子里,眼下无人,她才敢咳的撕心裂肺。

腥甜从喉间再次涌出,她紧闭眼眸回想起医者说的话。

“你得的是肺痨,若日日用药调理,保持情绪稳定或许还能活个数月,如若不然只怕......最多半月。”

半月......

一直被气运护体的她竟只能再活短短半月。

不过这样也好,半月后,她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家了。

翌日清晨,楚宁宜被叫到了正厅用膳。

等她一瘸一拐从偏院行至正门时,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其乐融融的围着桌子动了筷。

娘亲满眼宠溺的给楚宁雪夹菜,不忘嘱咐道:“雪儿,多吃点燕窝对身体好。”

从前娘亲也是这般叮嘱她的。

只不过她现在是外人,是罪臣之女,是楚家念往日收养她时的旧情才将她留下的。

一道甜腻的声音响起:“姐姐,你来了。”

面前养尊处优的少女穿着蜀锦织就的小袄,头顶的金制的杜鹃花步摇,漂亮的小脸白里透红,手里还握着暖玉制成的汤婆子。

那是从前兄长为楚宁宜寻来的东西。

楚宁宜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粗布麻衣,没敢应‘侯府嫡女’这句‘姐姐’。

似乎是察觉到楚宁宜的情绪,楚宁雪杏眸得意,语气却带了几分讨好:“昨日我咳疾复发,爹娘和兄长忙着照顾我才未能去接姐姐,姐姐不会怪我吧?”

楚宁宜未等开口,兄长已经拉着楚宁雪坐下。

父亲也在一旁帮楚宁雪解围:“不会的,她怎会为了这些小事生气,宁宜,你说是吧。”

是。

望着桌边摆放整齐的四个凳子,楚宁宜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一个贱婢,怎敢与侯府置气。

在辛者库磋磨了这么多年,楚宁宜早已明白,认清自己当下的身份,才不会越矩,不会被拶刑,鞭打。

想到这,十指间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娘亲这才发觉下人竟没给刚回来的楚宁宜准备座椅,于是招手让下人拿了一个简单的木凳,招呼着楚宁宜坐下吃饭:“快坐下吃饭吧。”

楚宁宜退后一步,弓身行礼:“贱婢身份低微,按规矩,是不能和主人家共同用膳的。”

话音刚落,门后高大的身影停顿了脚步。

刚刚楚宁宜说的那些,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裴景煜的耳中。

他的剑眉紧皱,表情不悦。

楚家人表情一僵。

倒是楚宁雪眼尖,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裴景煜。

她用袖子掩着面,眼眸流转的一瞬,豆大的泪水滴落在桌面,哽咽道:

“姐姐这么说就是介意我占了你的位置,既然姐姐回来了,那我走!”

“这些年多谢爹娘还有兄长的悉心照顾,女儿不孝,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

说完,她扭头就向身后的白墙撞去。

她的速度不快,甚至头的幅度都是倾斜,隐隐还用手护着脑袋。

但全家人还是急疯了,都往她的方向跑。

裴景煜常年征战沙场健步如飞,最后快过众人,一把将准备自尽的楚宁雪拉在自己怀里。

他大怒,瞬间将矛头对准了楚宁宜:

“宁宜,你怎么变得恶毒!为何要这么针对雪儿!不过是让你去一趟辛者库而已,又不会死!”

他知道,楚宁宜自称“贱婢”就是计较五年前的事。

她是在怪他!怪楚家人!

她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

第四章

“就是啊,本来大家都好好的,怎么你一回来就让全家人不开心?”

娘亲心疼的看向楚宁雪,唉声责怪楚宁宜。

“宁宜,你快给雪儿道歉,不要再这样逼雪儿了!”

面对全家人的指责,楚宁宜如坠冰窟。

她不明白,她只是按照他们说的做,怎么还是错了......

楚宁宜压下心中郁结,盯着裴景煜和家人,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我从未说过逼她的话。”

楚宁雪捂着胸口,哭的梨花带雨。

“你们不要为了我去责怪姐姐,是我不应该继续待在楚府,反正我即将嫁给萧绪,得不到你们和景煜哥哥的爱我也会死,还不如临死之前为家里做些好事......”

父亲急忙说道:“雪儿,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宝贝,我们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嫁给一个克死妻子的残暴之人!”

兄长连连点头附和:

“父亲说的没错,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让,宁宜代替你嫁给萧绪,今日找她过来就是为了知会她此事,毕竟你才是全家人的心头肉!”

楚宁雪这才停了哭声,瘪着嘴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宁宜。”

娘亲见不得楚宁雪哭,心疼的将人抱入怀中安慰,警告的眼神落在楚宁宜身上:“宁宜快说啊!赶快说你答应替雪儿嫁给萧绪啊,你看雪儿都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那些话如同一柄利剑,贯穿楚宁宜的心脏。

他们不忍心看楚宁雪受折磨,却忍心把她送入深渊。

和楚宁雪比起来,她才像是那个养女!

裴景煜像护卫一样守在楚宁雪身旁,哪怕楚家人逼着他的未婚妻嫁给别人,他仍旧一言不发。

楚宁宜最终把目光落在裴景煜的身上,她咬着唇,即使心中已经猜到答案,还是执拗的问道:“裴景煜,此事你若同意,我就嫁。”

裴景煜这才松开楚宁雪的手,他面色沉重的走到楚宁宜面前,犹豫半响道:

“雪儿不能有事,宁宜,你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又有气运护体,就算进了宫也可以化险为夷的。”

又是这套熟悉的措辞,五年前,他们也是如此。

“你放心,我会等你回来,到时候我定会娶你,能做我裴景煜妻子的人只有你!”

听着裴景煜深情似海的承诺,楚宁宜笑了。

“好,我嫁。”

这一刻,她彻底明白小时候说会一直保护她的裴哥哥,再也回不来了。

楚宁宜咧开干涸的嘴角,瘦削的脸没有再流露任何悲伤。

毕竟他们都已经替她决定好了,她顺着应下就好。

这是全家人送她的生辰礼。

五年前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她不会再奢求全家人包括裴景煜的爱了。

楚宁宜入宫的圣旨第二日便送到了楚家,还是裴景煜亲自带着公公送来的。

“谢主隆恩。”

瘦小的她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随后用宽大的袖子将她的残缺的右手掩盖。

第五章

这是她在辛者库受重刑时留下的伤。

只因为她洗错了一件衣物,就被辛者库的人砍掉了两根手指作为惩罚。

跪在楚宁宜身后的裴景煜盯着她接过圣旨的那只手,隐约看出了些不对。

为何她接旨的方式那样别扭?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宁宜就扶着膝盖,缓缓起身。

她脚上的旧伤未愈,袜子粘连着血肉,稍作动作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身旁没有搀扶之物,楚宁宜一时吃痛,踉跄着快要摔倒。

此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接住了她。

抬眸时,她对上了裴景煜担心的眼神。

“宁宜,我知你不愿嫁给萧绪,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委屈你了,我是爱你的,我会等你回来。”

又是这样冠冕堂皇的措辞,她听腻了。

既然他已经同意了自己嫁给萧绪,何必再说爱自己?

如果真的爱,便不会如此。

况且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如何还能再出来?

楚宁宜没有理会他的深情,正准备甩开他的手回偏院,刚刚一同接圣旨的楚家人拥簇了上来。

“宁宜,你别怪爹,我们实在不放心雪儿离开楚家。不过你向来运气好,嫁给萧绪说不定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父亲一副楚宁宜走了大运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的是良配,而非全京城人人避之,克死数任妻子的残暴王爷。

“是啊,说不准又像你在辛者库那样幸运,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兴许还能成为萧绪独宠的王妃呢!”

兄长见楚宁宜没有说话,轻笑的调侃。

“对对对,宁宜,去了王爷府,可是能享福的,你看看你......”说到这,娘亲的语气变得迟疑,声音透着疑惑,“怎么这么消瘦......”

曾经合身的衣服此时穿在楚宁宜显得宽大了许多,她的脸颊微凹,颧骨有些凸起,整个人显得单薄的可怕。

娘亲话锋一转,带着不满,“以后别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博取我们注意力,进了宫要注意礼数,好好照顾自己。”

他们似乎很关心楚宁宜,可在他们的话中楚宁宜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我没有。”

楚宁宜轻飘飘的回答,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裴景煜突然想起刚刚楚宁宜接过圣旨时动作的不对,于是问道:“你的手怎么......”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长吉苑就传来侍女的惊呼声:

“不好了,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

刚才还围绕在楚宁宜身边嘘寒问暖的家人在听到这声后,瞬间疯了一般冲到了长吉苑。

裴景煜剑眉紧皱,直接甩开了扶着楚宁宜的手。

巨大的惯性让她站立不稳,向旁重重摔去,胳膊擦在地上,犯出丝丝血迹。

楚宁宜习以为常,狼狈的爬起来。

楚宁雪,永远才是他们的第一位。

半响。

楚宁雪终于转醒,她漂亮的小脸惨白,声音很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系统说,你们对我的爱意已经开始削减,等你们都在意姐姐没人在意我的时候,我就要死了。”

说完,那滴清泪适时从眼角滑落,她哽咽着问道:“爹娘、兄长还有景煜哥哥,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

此刻的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白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可怜至极。

第六章

听到楚宁雪的问题,娘亲心都快要碎了,她将楚宁雪搂在怀里,心疼的安抚:

“怎么会呢,我们怎么可能不爱你,我们对你的爱从来都胜过你姐姐啊,否则怎么会让她替你去辛者库受苦。”

“是啊,哪怕宁宜做了再多,在我们的心里跟雪儿你永远没法比的!”兄长因为心急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会伤害到楚宁宜,毕竟雪儿的命更要紧。

“爹娘还有你哥哥只爱你一个人,怎么舍得你死?”

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都如此安慰她。

可楚宁雪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紧紧捂着自己的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把他们急的团团转,一个劲的让医师给楚宁雪再好好瞧瞧。

似乎是听到了裴景煜担忧的叹息声,楚宁雪这才痛苦的开了口:

“没用的,都没用,系统说了,根源在于景煜哥哥,只有景煜哥哥答应娶我,我才会安然无恙,不然,不然我......我......”

一直站在门口没有上前的楚宁宜将众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早就认清了。

可楚家人说的话,就像冰雹打在身上,不致命,却让她的心觉得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将目光放在裴景煜身上。

她想听裴景煜的回答。

这一次,裴景煜没有犹豫,他直接答应了楚宁雪:“我娶你。”

楚宁宜垂眸,颤抖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窒息的心脏,觉得好受些。

“姐姐?”

楚宁雪的视线让众人惊觉,原来楚宁宜一直站在门口,可他们因为担心楚宁雪,竟谁都没有发现。

裴景煜慌了神,他连忙上前拉着楚宁宜的手解释:

“宁宜,雪儿需要我,她不能死!”

“我没有忘记对你许下的誓言,我是爱你的,等你出宫,我一定娶你做平妻,我们再不分离!”

什么再不分离,她很稀罕做这个平妻吗?

裴景煜这样说,好像给了她多大的恩赐一样。

楚宁宜深吸一口气,将手从他的掌心抽离。

“将军既答应娶雪儿,好好对她一人即可。”

她现在是同裴景煜有云泥之别的罪臣之女,当然不再幻想还能嫁给裴景煜。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裴景煜能一边说爱她,一边又做伤害她的事。

楚宁雪见状又哭了起来:

“雪儿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如果不是系统为难,雪儿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姐姐待我已经很好了,既然姐姐不愿意,那雪儿就等死算了!”

“楚宁宜,你不要再逼雪儿了,自从你回家之后,这个家里就没有好日子了!你倒是答应啊,赶快答应啊!”

兄长闻言,走到楚宁宜的面前,双手用力摇晃着楚宁宜瘦弱的身子。

她如同一片羽毛在兄长手中飘动,没有任何重量。

“她若是死了,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父亲用手指着她,恨铁不成钢。

站在一旁的母亲直接在楚宁宜面前弯了膝盖。

“宁宜,只要你肯答应,家里人什么都依你。”

楚宁宜突然回忆起五年前,娘亲就是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她的面前。

她说:“娘求你了,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雪儿不能有事,你就代替她去辛者库好不好?”

“等你从辛者库出来,我们会替雪儿好好弥补你的。”

又是一样的承诺,一样的说辞。

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楚宁宜,她从来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人。

有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自己不是楚家的亲生女儿就好了,这样她或许还能想通为什么楚家的人会这样对她。

“我答应。”

“祝妹妹和将军白首到老。”

说完,她扶着墙壁慢慢走出了长吉苑。

第七章

离开楚家之后,楚宁宜转身去了京城的药馆,那是辛者库的医师给她留的地址。

医师说这药虽然不能起什么作用,最起码可以让她减轻肺痨带来的痛苦。

刚拿了药出门,就迎面撞上了来寻她的裴景煜。

他仰头看着后面的药馆,眉宇间多了些疑惑:“我找你很久了,你为何会在药馆门口?”

面对裴景煜的询问,她将药藏在身后:“碰巧路过,有什么事吗?”

“宁宜,就这一次,有些话,我想亲口跟你说。”

未等她拒绝,楚宁宜就被裴景煜打横抱起,直接扔在了马上。

他将楚宁宜揽在胸前,驾马扬尘而去。

衣摆飞扬,寒风刮骨,鲜衣怒马的少年怀抱着她奔驰在开阔的田地间,这一幕她在梦里不知道想了多久。

可真的发生时,她的心里早已毫无波澜。

不知烈马跑了多久,二人来到一处熟悉的山头。

寒冬腊月里,山头竟摆满了盛开的杜鹃花,夕阳如血滴落在花瓣之上,楚宁宜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等着裴景煜的下文。

“囡囡,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真的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裴景煜还像小时候一样叫着她的小名,那样亲昵。

她不信。

裴景煜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我已经祝福你和楚宁雪了,裴将军不必再来和我说这些。”

肺部的疼痛让楚宁宜失了耐心。

现在的她只想用完止疼药,好好休息片刻。

听着楚宁宜生硬的语气,裴景煜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当年的事。

“我之所以娶她,不仅仅是怕她死,更是因为我欠她一条命!”

“当年我被人陷害中了毒箭,是雪儿和系统谈了条件,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有这份恩情在,我不能不管她!”

这句话仿佛给了楚宁宜当头一棒。

明明当初是她救了他,怎么就变成了楚宁雪?!

楚宁宜咬着唇,一字一句道:“当年你体内的毒,转移在了我的身上,裴景煜,是我救了你!”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裴景煜的心口,他甚至没有多虑,直接否决了楚宁宜的话。

“这不可能,你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系统,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帮我把体内的毒转移?宁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满嘴谎言的模样?”

他的眼神充斥着失望,好像楚宁宜所言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事。

楚宁宜自嘲一笑,不再抬头看昔日的爱人。

她确实没楚宁雪那么大的本事有系统帮忙。

当年为了解裴景煜身上的毒她寻遍天下,才终于找到了神医谷的神医,她足足在那神医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对方才肯见她一面。

为了救裴景煜的命,哪怕神医让她做药人她也心甘情愿。

各种药物被注入她的体内。

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她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体内血肉仿佛被人强行搅动撕扯的痛苦。

尽管如此,她都为了裴景煜坚持下来了。

后来神医终于答应帮她救人,只不过需以她的身体为引,将裴景煜体内的余毒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没有拒绝。

这也是她命不久矣的真正原因。

不仅是因为病,更是因为当年的毒!

但她不想和裴景煜多费口舌了,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信。

第八章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他柔了声调:“就算你不撒谎,我还是会爱你,所以你没有必要为了讨我欢心说那样的话。”

言罢,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那日你的生辰我并没有忘,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日落西山,那束夕阳照在金制的步摇之上,看着上面刻着的杜鹃花,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从前楚宁雪还未到楚家之时,还是少年的裴景煜也是这样在落日之下将她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摘下来送给她。

从小的陪伴加上裴景煜日复一日的付出与宠爱,让楚宁宜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回忆甚至还没结束,裴景煜接下来的话又将楚宁宜打回冰冷的现实。

“所以囡囡,我可以用这个发簪把我们曾经定情的香囊换回来吗?”

“雪儿说她需要那个东西,那里装着草药,能够宁神,她说只有戴着那香包她才不会难受......”

原来,他今日费力上演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要走他给她的定情信用。

在他们定情的这个山崖。

何其可笑。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楚宁宜扯下腰间的香囊。

裴景煜伸手接过,沉重的俊颜终于多了几分笑意。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再安抚楚宁宜两句:“囡囡,你放心,等你出宫,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往后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直到裴景煜离开。

天边的夕阳消散的无影无踪,乌云聚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她干燥的脸颊。

一时间,楚宁宜有些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她的泪水。

楚宁宜蹲下身子,轻抚着纸张涂色制成的杜鹃花。

都是假的。

杜鹃花是假的,裴景煜对她的爱也是假的。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淡色的花染的血红。

楚宁宜再次醒来,已是深夜,还是在那间医馆里。

医师告诉她,是路过的百姓将她送到这里来的。

“丫头,你都昏迷俩天了,从你离开辛者库至今不过五日,你的身子怎么会差成这样?我不是让你宽心,好好养病,你......你为何不知道好好疼惜自己呢?”

医师有些恨铁不成钢。

楚宁宜笑了笑,语气带着即将解脱的轻松。

“谢谢你这般为我费心,但许是我命定如此,现如今能活一日便算一日。”

医师是在辛者库唯一对她不错的人,楚宁宜一直很感激,可她什么都没有了。

楚宁宜取出裴景煜送她的步摇,轻轻抚过上面精致的雕刻,将它给了医师。

往后,她不用再来了。

回到楚家门口,已是夜半三更,楚家的府邸却是十分热闹。

下人一个个的从库房出来,把手里扛着的大包小箱堆放在院内,每一个箱子上面都挂着红色的大花。

“听说了没,老爷为了给宁雪小姐置办嫁妆,差点把家底都掏空了,连上好的南海明珠都拿了出来,那可是楚家的传家宝!”

“可不是嘛,放眼整个京城,有哪户人家的小姐出嫁有这种规格?听闻夫人特意找人绣了五套嫁衣,供小姐挑选呢!

第九章

不过那个养女就没那么好命了,听说老爷夫人什么都没给她准备呢!”

“废话!宁雪小姐才是侯府嫡出小姐,那罪臣之女哪有资格比啊!”

侍女讨论的热烈,再看到楚宁宜后,她们互相推搡,匆忙跑开了。

楚宁宜踩着雪,一步步走进那个住了许久的宅院,最后在长吉苑门口驻足。

这里从前也是她住的地方。

院内张灯结彩,甚至比兄长科举高中那年还要喜庆。

不少下人拿着扫帚清扫着积雪,生怕影响了楚宁雪的出行。

明日,是她的出嫁之日,也是楚宁雪的。

长吉苑的明灯长燃,透过那扇敞开的窗子,楚宁宜瞧见爹娘和兄长都围绕在楚宁雪的身边。

他们耐心的挑选着明日要戴的发簪,细心的准备着大婚要用到的物件。

甚至没有一个人察觉楚宁宜一天一夜未归家。

楚宁雪一张小脸洋溢着幸福,她搂着娘亲的胳膊撒娇:“爹娘,你们把楚家所有的金银财宝都留给我做嫁妆,那姐姐怎么办啊,我也心疼姐姐。”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楚宁宜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明知道他们不会说什么好话,可她就是想听听他们还会说出什么。

“你姐姐啊,不需要那些东西,她哪里比得上你。”父亲的声音低沉。

“确实。”兄长也跟着点头。

唯独娘亲,犹豫了半响才开口:“她的气运啊,就是她最好的嫁妆了,不必心疼她,娘亲反而更担心你雪儿。”

楚宁雪闻言感动的落泪,一家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此时的楚宁宜仿佛一个看客,看他们上演着感人情节。

寒风吹过,将楚宁宜心中最后一盏温暖的烛火熄灭,她摇了摇头,费力的走回了自己的宜离苑。

明明都是大婚出嫁,宜离苑与与长吉苑的热闹,干净不同,非常的安静,院门也堆满了雪。

楚宁宜没什么力气,差点推不开偏院的大门。

破败的房屋依旧散发着腐朽的气息,这座房屋就如同此时的楚宁宜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推开房门,咯吱作响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屋子里面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一身朴素的红嫁衣放置在桌面之上。

楚宁宜坐在铜镜之前,掏出一盒破旧的胭脂,布满伤疤的手颤抖着给自己画上了新娘妆。

她环顾四周,回想起往日的种种,拿出一张书信,就这么坐在铜镜前写了起来。

她身上的病更严重了,双手无力,写的很是艰难,时不时还会咳出点血。

天蒙蒙亮的时候,楚宁宜才放下笔。

她将这封信整齐的放在桌面上。

又从匣子里取出当初救裴景煜时,从他身上取下的暗箭压在信的上方。

做完这一切,楚宁宜才狼狈的给自己换上了新娘装。

距离吉时,还有一刻钟。

第十章

宜离苑安静的只能听见楚宁宜艰难的呼吸声。

倒是长吉苑已经开始吹响喜庆的音乐。

楚宁宜拿出她珍藏的那副画像,一点点抚摸着上面熟悉的脸颊。

这是她十岁生辰时,父亲为了哄她开心,特意找来了画师作的画。

娘亲亲手为她涂了胭脂,兄长还给她做了竹蜻蜓作为装饰,只为了能让她在画中更漂亮。

身旁站立着明媚的少年,正是和楚宁宜一同长大的裴景煜。

两人相视一笑,最美的画面定格在了此刻。

这里倾注了所有人的爱,也是楚宁宜最幸福的时刻,只是他们的爱在楚宁雪的到来之后,就逐渐随着时间消逝了。

火盆之中,火舌舔噬着画卷,那幅注满爱意的画像一点点在大火之中消散,最后化为灰烬孤零零的躺在火盆之中。

不念了,从她想清楚的那一刻,她就不念了。

吉时已到。

门口的喜乐吹奏,鞭炮声轰鸣,楚家人满脸笑意的拥簇着一身红装的楚宁雪,将家中唯一的宝贝带出了长吉苑,她迈出楚府的正门,满心欢喜的等着来接她的裴景煜。

往来宾客纷纷贺喜,都在恭贺楚家小女和裴大将军喜结良缘。

与此同时,楚宁宜关上了宜离苑的房门。

一名侍女小声提醒:“夫人说了,您现在是罪臣之女,回来的时候走的也是侧门,出去依旧得如此,这样对雪儿小姐才好。”

“我知道了。”

楚宁宜独自一人穿着红色的嫁衣,往侧门走去。

侧门,一辆普通的骄撵已经在此等候。

她这种身份,是没资格让王爷亲自来接的。

楚宁宜费力的上了马车。

骄撵缓缓移动,刚好遇到了前来迎娶楚宁雪的裴家接亲队。

裴景煜身着华贵的喜服,那张俊颜意气风发,一如他在战场上的英姿。

他脸上挂着笑容,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牵过了楚宁雪的手,将她拦腰抱起。

人群瞬间都激动大吼。

楚宁宜掀开车帘,虚弱的靠着骄撵,目光循着楚家正门的方向望去。

只见新郎官意气风发,他紧紧的抱着手中娇羞的娘子,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他们的身边,父亲激动的喜笑颜开,娘亲不舍的落泪,兄长殷切的祝福。

这些都是他们对楚宁雪的爱。

也是从前楚宁宜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需要了。

胸口的剧痛传来,楚宁宜的呼吸逐渐孱弱,求生的本能让她剧烈喘息。

车帘落下的那瞬间,楚宁宜终究还是没撑住,鲜血大口大口的从嘴边溢出。

这一幕,刚好被裴景煜捕捉。

男人笑颜瞬间僵硬,眼中满是错愕。

第十一章

无力感裹挟着楚宁宜,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跟今夜落下的雪花一般。

看来,她已经死了。

她孤零零的走下马车,回首看着自己的尸身,一种解脱之感蔓延至她的全身。

远处,裴景煜的目光正落在垂下的车帘之上。

所以,他是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吗?

楚宁宜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

下一秒,裴景煜结实的手臂就被楚宁雪拉住。

“景煜哥哥,我们一会就要拜堂了,你要干什么去?”楚宁雪心急的拉住他,见他的目光落在门口另外一辆出嫁的马车上,忧心忡忡。

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难不成他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抛下她去见楚宁宜不成?

“宁宜她刚刚好像晕过去了,我要去看看。”

裴景煜沉声说道,凤目含着焦急。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楚家人也听到了裴景煜要去找楚宁宜的话。

“景煜哥哥,你不用担心姐姐,姐姐有气运护体,没事的,若是你现在去,冲撞到了皇室的人,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楚宁雪皱了好看的柳叶眉,泪水在眼眶打转。

“是啊,不用担心宁宜,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父亲点了点头,同意楚宁雪的话。

“快点回去完婚吧,若是耽误了吉时,说不定要影响很多事呢。”娘亲劝说,都不同意裴景煜去找楚宁宜。

见众人如此,裴景煜迈出的腿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他回首望向远处缓缓离开的轿子,凤目悲伤。

化作残魂的楚宁宜就站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从始至终,他们从未心疼过她,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哪怕一眼,他们都能发现她离开人世了。

可并没有。

婚宴草草结束,可裴景煜的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安。

楚宁宜骄撵的车帘落下的瞬间,他清楚的看到楚宁宜晕倒了。

为何宫中到现在都没有传信过来?

难道真如他们所言,宁宜有气运护体,所以化险为夷了?

洞房之时,楚宁雪踏进裴家的别苑。

看着屋中的装饰格外简陋,只简单的贴了两个喜字。

她咬着牙忍下,只要过了今夜,她就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也会代替楚宁宜成为楚家真正的女儿!

直到夜深,裴景煜才回了别苑。

楚宁雪仿佛黑暗中寻到光亮的飞蛾,朝着裴景煜扑了过去,那只白皙的小手正想搭上他的衣襟,却被眼前的人无情推开。

“景煜哥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何不可?”

“而且系统不是说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景煜不耐烦的打断。

“不要总是拿系统说事,我承诺你的,已经做到了,接下来,我们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然后等着宁宜从宫中出来。”

“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裴景煜挥着衣袖长扬而去,他放心不下楚宁宜。

只有看到她完好无损,他才不会胡思乱想。

“景煜哥哥!你不能去......”楚宁雪甚至没有抓住裴景煜飘摇的衣角,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新婚之夜弃自己于不顾。

她发了疯一般将桌案之上的所有东西都推搡在地,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楚宁宜就是个该死的贱人,她到底凭什么?

......

第十二章

太兴殿宫门口。

裴景煜握着手中的杜鹃花在此处长跪不起。

哪怕今日冒犯了萧绪,他也要确保楚宁宜还安然无恙。

“将军,您别等了,三殿下说了,他不见。”

宫中的内侍弓身说道。

新婚之夜来宫门口求见一个已经嫁人的妇人,这又是何苦。

“若是殿下不见,臣便求到陛下那里去,若是陛下还不见,臣便长跪不起。”

从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为了见个妇人竟在此不顾尊严久久等候,这事放在宫里都是头一遭。

内侍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只能再去请三殿下。

等到萧绪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早晨,可裴景煜仍旧固执的跪在薄雪之上,哪怕身子冻的僵硬也不肯起身。

“裴将军,你这是何苦,本宫知道你们二人曾有婚约在身,但她现在是本宫的人,你为了一个女人在这里长跪不起,有失风度。”

萧绪不愿同他多费口舌。

“臣只求殿下让臣见她一眼,日后哪怕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臣也在所不辞。”

裴景煜伏首,语气卑微。

他只想见他心里的那朵杜鹃花,哪怕一眼就足以让他支撑往后的岁月。

只要知道楚宁宜还好,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萧绪居高临下审视着面前的男人,狰狞的面孔带着病态的笑容:“她死了。”

“还未进宫门,她就死在了轿子里,当真是晦气。”

“你说什么?”

裴景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宁愿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局。

“本宫说她死了,死了,听懂了吗?”说到这,萧绪的脸上满是嫌弃,一条人命于他而言不过一只蝼蚁。

见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裴景煜愣在原地满脸震惊,萧绪又不忘玩味的补充道:

“哦对了,因为觉得她坏了本宫的兴致,本宫拿着鞭子对着她的尸体抽了三十鞭,她整张脸都被本宫抽花了,本宫殿中那只黄狗最爱吃肉,就把她的尸体拿去喂黄狗了。”

他杀了楚宁宜,将她鞭尸之后喂了狗,竟还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些话?

他还是人吗!

裴景煜仅存的理智被萧绪的话彻底打乱,他上前一步,紧紧揪住萧绪的衣领,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萧绪身边的贴身近侍直接把刀架在了裴景煜的脖子上。

“大胆,竟敢冲撞三殿下,你不要命了吗!”

萧绪拦住了近侍,意味深长道:“毕竟是裴大将军,来寻人,交代清楚不就好了。”

“一条贱命,死了便是死了。”

他将楚宁宜剩下的东西随手丢在裴景煜面前,话锋一转:

“你联合楚家人欺骗本宫,本宫还没来及下旨教训你们,你倒是找上门来了,哪怕你是裴景煜,本宫也照样能让父皇罚你!”

宫门大合,天空之中大雪飘落,片片堆积在裴景煜的肩头,最后将他挺直的背脊压弯。

他用拳头狠狠砸着冰凉的地面,想要将心中的悲愤发泄。

直到最后,他的手背鲜血淋漓,隐忍已久的泪终于落下。

那颗泪珠顺着他布满胡茬的脸颊滴落,最后在地上凝结成冰,犹如他的心脏。

他恨萧绪,更恨自己。

当年是他亲手送楚宁宜进的辛者库,那个时候,她的心该有多冷啊......

第十三章

他口口声声许下诺言,说能做他裴景煜妻子的人只有楚宁宜,可他还是食言娶了旁人。

临死之前的她,是不是在怨恨自己呢。

他未曾等到出宫的楚宁宜,甚至间接害死了她。

是他亲手害死了他放在心尖上多年的人啊。

裴景煜将楚宁宜的遗物紧紧的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宁宜,宁宜......对不起。”

男人的啼哭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天空之中乌鸦成群,盘旋在宫宇之上鸣叫,似乎在跟他一同哭泣。

楚宁宜的魂魄漂浮在空中,听着裴景煜撕心裂肺的哭喊,她心中竟然毫无波澜。

她死了他才开始忏悔自己的过错吗。

太晚了。

晚间,楚宁宜病重而亡的消息传穿到了楚家,与此同时,还有宫中降罪的诏书。

楚家上下欺瞒皇室,降男丁官职,罚奉三年。

全家人坐在正厅,脸上写满了震惊。

尤其是楚父,面对楚宁宜的死,他淡定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宁宜有气运护体,而且雪儿还好好的,她怎么可能死?”

但听闻有降罪的诏书,楚父立马皱了眼眉,心道不妙。

莫非是让宁宜替雪儿出嫁的事情被皇室的人知道了?

“就是啊,雪儿在宁宜就一定会在,她不会有事的,还有罚奉降职,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楚家做了何事惹了陛下和那萧绪不愉快?”

身为兄长的楚大哥依旧不以为意,之前楚宁宜在辛者库都能逢凶化吉提早出来,怎么可能死?

“景煜,你这话是听谁说的,是不是有人故意散播这些消息出来......”楚母不敢相信,毕竟楚宁宜离家前一日,她还活的好好的啊。

“晚辈没有骗你们。”裴景煜眼下乌青,下巴上的胡茬突兀。

仅仅一夜,从前意气风发的他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宁宜当年为了替楚宁雪顶罪,身份已经变成了楚家的养女,而萧绪要娶的人是楚家嫡女楚宁雪,宁宜惨死接亲的轿中之后,萧绪看清轿中之人的长相,发现并非是楚宁雪,于是大发雷霆将宁宜鞭尸......”

裴景煜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讲清楚,再回想起萧绪做的那些恶行,满眼恨意。

他来楚家之前,还去了一趟之前楚宁宜去的医馆,从医师口中得知了所有真相。

那医师告诉他,楚宁宜在辛者库受了太多刑罚,气数已尽,药石无医。

而且她体内还有残留的余毒,就算每日服药可能也只能再活一年,若是受到刺激,只能再活半月。

余毒?

裴景煜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那日楚宁宜说是她替他转移体内余毒的话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所以他的宁宜,没有说谎?

真的是她救了自己。

回想起自己那日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他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

那时候楚宁宜大限将至,他没有看出她的不对也就算了,竟然还觉得她说救了自己只是为了讨好他......

他怎能如此啊。

他双拳紧握,直到指尖嵌入血肉。

哪怕如此,都抵不过他心里痛楚的万分之一。

记忆拉回,他将楚宁宜每日去药铺拿药的记录递给了楚家人,又将她的遗物放在了众人的眼前。

看完这些记录,楚母直接晕了过去。

楚父满目哀念,他扶着楚母,连忙喊了医师。

楚大哥频频摇头,发了疯似的扔掉了手中的记录册大喊道:“不可能,这是假的,宁宜不会死的!”

第十四章

“遗物都在这里了,你们,节哀。”

裴景煜低垂着眼眸,努力了许久,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滑落。

他不敢想象,楚宁宜从辛者库出来之后身心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可他还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楚宁雪伤害她。

“这怎么可能呢,宁宜不是有气运护体吗,为什么会死呢?”

“而且萧绪又没见过楚家嫡女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为何会起疑?”

楚大哥不可置信的问道。

明明楚宁雪嫁给了裴景煜,明明他们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楚宁雪。

为何还是不能保护楚宁宜。

“他手里有楚宁雪的画像,自然知道此人不是楚家嫡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是等楚宁雪来了亲自问她吧。”

“是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

裴景煜将她的遗物紧紧握在手中,回想起楚宁宜那虚弱的面孔,残缺的三根手指,还有她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眸。

似乎每一次,只要他细问,就能发现楚宁宜的不对。

可他没有。

他就和楚家人一样,总觉得她可以化险为夷,殊不知是他们的疏忽彻底将楚宁宜害死。

不但害死了她,也害了他们自己。

宜离苑。

楚大哥带着裴景煜来到了楚宁宜从辛者库出来之后一直居住的地方。

院子狭小的不像样子,逼仄的空间几乎让裴景煜没有办法呼吸。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破损的窗子甚至不能遮风挡雨。

一张快要倒塌的木榻随意的丢在偏院,裂开的古木桌上摆放着厚厚一摞信件。

这是楚宁宜给他们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

而在信件的最上层,是一朵用纸做成的杜鹃花。

裴景煜将信件拾起,指尖颤抖的摩挲着杜鹃花的花叶,那花已经褪色,正如逐渐对他失去爱意的楚宁宜。

“宁宜回府之后,竟一直居住在这里,这里阴暗又潮湿,她的病怎么可能会好......”

楚大哥环顾四周,心疼快要从眼中溢出来。

从前他担心她冷,哪怕花大价钱也要为她寻上好的暖玉。

可她从辛者库回来之后,他们竟然没有注意到她一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楚大哥,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帮我好好照顾好宁宜吗,为何她会住在这种地方!”裴景煜将信件放进里怀,揪着楚大哥的衣领。

一直压抑的痛苦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他不仅是在质问楚大哥,更是在质问他自己。

为什么就没有好好对待自己心爱的人呢?

“是我的错,是我们的疏忽,本想着长吉苑没有收拾出来,就让她先在宜离苑住几日,谁曾想这宜离苑竟然变的如此破旧了。”

楚大哥哭着回答,在悔恨自己的疏忽。

宜离,宜离。

似乎从楚宁宜住进这间院子,就已经写好了她往后的结局。

门口,婢女跑了过来,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峙。

“不好了,听闻夫人醒来之后又晕倒了,公子,赶快请太医过来吧。”

裴景煜这才松开楚大哥的手,拿着楚宁宜留下的信件离开了这间狭窄的房屋。

等到了正厅的时候,楚宁雪已经坐在楚母的床边。

她抹着眼泪,和往日一样表现的楚楚可怜。

裴景煜盯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她撒的那些谎,做的那些恶事,恨不得将楚宁雪碎尸万段。

楚宁宜是她的姐姐,她怎么敢,又怎么能?

她不仅害了楚宁宜,还连累了整个楚家,现在她居然好意思继续坐在楚家人和他的面前?

太医赶来,施针诊治,楚母才得以苏醒。

刚一醒来,她的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滑落。

“宁宜,是娘对不住你,娘怎么能对你说那些重话,你真的病了,为何不同娘讲呢。”楚母伏在楚父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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