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少夫人和离了吗?完章版阅读_陆鸣雪、卫封寒【无广告】

《今天少夫人和离了吗?》完结版精彩阅读,此书的主要人物有 陆鸣雪卫封寒 ,是由佚名倾力编写。这本书的作者文笔丰富,描写生动,文采斐然。陆鸣雪、卫封寒小说章节内容分享:第1章京城南城涌泉巷。陆鸣雪藏在街尾二层小楼的阴影处,屏住呼吸紧盯着街道下面陡然出现的巡逻队。这些人正是她引过来的“祸水”,而她,是来“捉奸”的。楼下巷子内,巡逻队的人正在挨家挨户地敲门。“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男子,蒙面,身高七尺......”巡逻队的首领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街心,观察着四下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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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少夫人和离了吗?》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京城南城涌泉巷。

陆鸣雪藏在街尾二层小楼的阴影处,屏住呼吸紧盯着街道下面陡然出现的巡逻队。

这些人正是她引过来的“祸水”,而她,是来“捉奸”的。

楼下巷子内,巡逻队的人正在挨家挨户地敲门。

“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男子,蒙面,身高七尺......”

巡逻队的首领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街心,观察着四下的局势。

当他们慢慢地靠近藏在巷尾的那座不起眼的小院时,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来。

黑衣蒙面,身高七尺!

巡逻队的首领第一时间看到那人,高声喝道:“站住!”

那黑影哪里会听,脚下生风,直往巷尾跑。

陆鸣雪替他捏了一把汗:没错,就是那个方向,快跑!

等巡逻队的人追过去,明明是一处死胡同,人却又不见了。

那首领脸色紧绷,目光转向巷尾的那扇门。

他身后的人立刻上前敲门。

敲了很久,门方才打开一条缝。

“呀......各位官爷,这是......”

“刚有贼人在此消失,怕是进了你们这院子。”

“没......没有啊,小的一直在这儿守着,没见着什么贼人。”

首领冷声:“既然一直在这儿守着,刚刚为何那么久才开门?!”

那守门人冷汗涔涔,满脸心虚。

巡逻队的人见此,哪里还肯跟他废话,一脚上去,连门带人一起踹飞。

二楼上的陆鸣雪眼光大亮,紧盯着看好戏。

却没想到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那巡逻队的首领忽有所感,回头冲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首领小麦色皮肤,一看便知时常操练。五官颇为俊朗,一双眼睛却像狼一般,极具侵略性。

只一眼,陆鸣雪下意识便后仰身子躲避。

她现在这位置极为隐蔽,他不可能看得见。

想到这儿,陆鸣雪方才松了口气,又大起胆子看过去。

巡逻队的人已经进了院子,没想到这院子虽然地理位置不行,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众人刚到前院站定,正要分头搜查,里面便跑出来十来个带棍子的家丁。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民宅?!”

“吾等乃京城南大营巡逻队的,追查贼人至此,尔等速速退去,否则与贼人同罪论处!”

首领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

涌泉巷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所住的偏僻巷子,他还没见过哪个平头百姓家里会豢养这么多家丁的。

陆鸣雪却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涌泉巷原来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暗娼馆极多。

后来慢慢发展,这里的暗娼馆逐渐变成私密性极高的勾栏,成了许多世族子弟的消遣处。

为了方便,这附近很多宅子都被这些人买下来,用来金屋藏娇,圈养外室。

而眼下的这处院子,正是她陆鸣雪的夫君,侯府世子裴行迟所养外室之所在。

心念电转之间,那院子里已经躺下了一片人。

家丁到底比不上军人,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首领没再废话,抬手一挥,小队分散开来,四处搜查。

这院子分为前后两院,而陆鸣雪所在的位置,正巧被一株大树的树冠遮挡,看不清后院内的情形。

她略等了一会儿,见有人过来在那首领耳边说了些什么后,两人急匆匆便往后院赶去。

陆鸣雪提起裙摆,噔噔噔地下了二楼。

她所在的这座小楼的大门开在另一条巷子,那里早停了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

见陆鸣雪出来,马车内钻出一人:“怎么样了?”

“走,绕到后门去。”

没一会儿,马车寻了个拐角处停下,正好能从墙角看到那院子后门的情形。

这里本就经常有马车经过、停驻,多上一辆也并不惹人注意。

陆鸣雪从车帘的缝隙间往外看。

只见那后门外已经备好一辆马车,四个仆妇、四个丫鬟围着马车站着,脸色焦急。

“爷和姑娘怎么还没出来?”

话音刚落,两个快黏作一块儿的男女跨出院门。

陆鸣雪瞳孔一缩,男的可不就是她那新婚一年的夫君,裴行迟么?

而被他拥在身侧的女子,脸上戴了面纱,看不清容貌。

“阿雪,他们要上马车了,要跟上吗?”

陆鸣雪却没说话。

她原本今儿出门的时候,还满怀着斗志,想着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儿能将裴行迟这冷心肠的人给捂热了。

可真亲眼瞧见了,眼眶鼻子竟忍不住地发酸,一颗看热闹的心也被浇透了。

“站住!”

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冷肃的声音,陆鸣雪凝眸看去,竟是那首领追出来了。

只见裴行迟身子一僵,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女子。

“你先上马车。”

他一回身,语带笑意道:“封寒,若早知是你,我何必来这么一遭。”

“行迟?你怎么在这儿?”

封寒?

陆鸣雪循着这名字,立刻便想明白了这首领的身份。

北卫军大将军之子卫封寒。

原来是他。

那就不好办了。

这人和裴行迟从小玩到大,情意深厚,这下怕是要轻轻放过。

卫封寒拧眉往裴行迟身后看,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裴行迟也十分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选择忽略卫封寒的问题,道:“我刚刚听下人来报,说有贼人闯入,便命家丁去阻拦。却没想到竟然是官兵,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的确有贼人,跑到这院子外就失踪了。”

裴行迟点点头,十分通情达理道:“原来如此,那是下人传话传岔了。你看,我这儿没有你想要找的人,院子里,你可随便搜查。”

卫封寒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但职责所在,只能一把拍到他肩上,道:“里面刚刚已经搜过了。你这儿......”

“不介意我查查这马车吧?”

裴行迟淡笑:“自然不介意。”

卫封寒颔首走向马车,先弯腰检查车底,而后掀开车帘往里看了几眼。

陆鸣雪则一直注意着裴行迟。

卫封寒一转身,他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等卫封寒掀车帘时,他的手紧握成拳,看着十分紧张。

“的确没有,行迟,我们都可放心了。”

“如此甚好。今日不方便,改日咱们再聚。”

卫封寒有些意外:“这院子已经检查完没有贼人的踪迹,你们何必还要离开?”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胆小,受不得惊吓。”

卫封寒摇头,抬手拍了拍裴行迟的臂膀。

“改明儿上侯府,找你喝酒。”

陆鸣雪就这样看着裴行迟钻入马车,马车驶离,她不甘心地将帘子放下,准备等巡逻队的人走了,便离开这里。

“车里的人,出来吧。”

马车外突然传来卫封寒的声音。

第2章

卫封寒竟然发现了她。

陆鸣雪稳住心神,掀开窗纱,从车窗看出去。

乌压压一片人。

巡逻队的人都在,卫封寒则站在最前面,微微躬身探头,刚好和掀开车帘的陆鸣雪对视上。

十分有压迫力的一双狼眼,陆鸣雪拉着车帘的手慢慢攥紧。

“你在此处窥探许久,想做什么?”

许是看清了车内只有两个女子,卫封寒后退一步,微微挑眉。

陆鸣雪先是干笑两声,然后装出一脸落寞:“我只是想看看,夫君的外室究竟长什么模样罢了。”

卫封寒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后有些惊讶道:“你是......行迟的夫人?”

陆鸣雪点了点头,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卫封寒的脸上立刻露出尴尬和怜悯。

“咳咳,行迟已经离开,你也赶紧离开吧,这附近有贼人出没,十分危险。”

陆鸣雪哽咽了两声,道:“多谢官爷提醒。我这便走。”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一双水洗杏眼湿漉漉地看向卫封寒,面露忐忑和迟疑:“官爷......我刚刚看......你和行迟是故交,不知......不知你可认得那女子?”

卫封寒脸上的怜悯立刻被警惕取代。

这人心防也忒重了。

他道:“我并不认得那女子。”

听他这么说,陆鸣雪只能失望地垂下头,告辞离开。

马车驶出涌泉巷,却没有拐上回侯府的丰泉街,而是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陆鸣雪出府的时间有些久了,不过,只要裴行迟还没回府,就还有时间。

她还要见一个人。

同福酒楼二楼,一个男子已经等她多时。

身高七尺的男子早已换去黑衣,现在身着朴素麻衣,走在路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陆鸣雪刚刚落座,男子便迫不及待问道:“事情成了吗?”

陆鸣雪摇头。

男子挑眉:“我倒是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真的?”

“真的,我逃进他们院子的时候,搁屋顶上看见了。她长得一双圆眼,小鼻,小嘴,脸也只有巴掌大小。”

按他这个描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恐怕都能符合。

陆鸣雪揉了揉太阳穴:“回头你找个画师,合力将这人的画像画出来,送到阿姜那里便是。另外,这段时间,你记得隐藏行踪。”

没错,是她派了黑衣人在路上殴打官员,然后将巡逻队的人引到涌泉巷。

如此方能引得裴行迟将那女子带出院子。

她原本想要亲眼看看那女子的长相,却没想到裴行迟防得滴水不漏。

但越是如此,她越能肯定,那女子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

也就是说,她总算找到了裴行迟的一个把柄。

凭借着这个把柄,她便能理所应当地和裴行迟商量和离的事情,他总不能再一口回绝了。

嫁入侯府整整一年,她才认清了一件事:裴行迟娶她正是为了能和那女子双宿双飞。

当初裴行迟说的什么对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都是假的!

必须和离。

哪怕爹娘都不同意,她也必须和离。

侯府侧门,马车停下,陆鸣雪掀开车帘正要下车,却看见侧门旁,站着侯夫人身边的张嬷嬷。

张嬷嬷是侯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仆妇,从小伺候她的,自然眼界也比较高,一直看不上陆鸣雪。

现在也是满脸矜持,站着不动,只等着陆鸣雪下马车到她跟前儿去说话。

陆鸣雪只看了一眼,下了马车便想直接进门。

果然没走几步,张嬷嬷气急败坏地拦住了自己。

“少夫人!奴婢在这儿等你许久,你怎么能将奴婢视若无物?未免也太傲慢了些。”

“原来张嬷嬷是在等我?我在马车上看张嬷嬷没迎过来,还以为张嬷嬷在等旁人,不好打扰,这才走了。”

张嬷嬷一瞪眼,脸上有点愠怒,随即又想到什么,恢复了倨傲:“夫人在院子里等您,还请您跟奴才过去一趟吧。”

看她的脸色,明显是等着看自己倒霉的样子。

陆鸣雪心想,侯夫人果然是信不过自己。

正院中,侯夫人端坐在堂中,陆鸣雪进来,她只做看不见。

经张嬷嬷提醒,侯夫人才神色厌倦地放下手上的茶盏。

“我派人去了陆家,却没见你,你到底是去哪儿了?”

陆鸣雪看侯夫人的脸色还没有难看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先见了礼,才开口道:“回娘的话,我走到半路,想起娘爱吃同福酒楼的一道风干栗子,便先去了一趟同福酒楼。谁知出来时,回陆家的路已经被封了,说是有贼人出没。我不得已,便又回了同福酒楼,在那里等着通路,却没想到,一直等到这个时辰,只能先回来了。”

“你说,回来时有封路的吗?”

一个丫鬟站出来回话:“回夫人的话,奴婢回来的时候的确有官兵在招呼封路的事儿,奴婢还是亮了侯府腰牌,才出来的。”

侯夫人脸色缓和几分。

陆鸣雪却刻意露出难堪的神色,道:“若我也有侯府的腰牌,这次便能回家了。”

“说的什么胡话,腰牌那是给下人用的。”

“可儿媳的马车上,也没有任何和侯府有关的标志。那些官兵见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侯夫人被她歪缠地皱起眉:“眼皮子怎得就这么浅?就这么想在外面摆侯府的威风?”

陆鸣雪心里直冷笑:侯府的威风丫鬟能摆得,她一个少夫人反而摆不得?

她倒是不稀罕什么威风,只是好笑侯夫人的一套谬论罢了。

既然如此,陆鸣雪也不和她客气了。

“母亲,您遣这丫头跟在我后面去陆家,可是有什么急事?”

侯夫人不知怎么回答,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鸣雪状似不解道:“儿媳刚出门,您便派这丫头过来,若不是有急事,何必如此?”

其实陆鸣雪也有些后怕,还好这丫头没有紧紧跟在她屁股后面,否则岂不是会被发现?

不过转念一想,阿姜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这个尾巴,心便又放了下来。

“你这是在反问我?”

第3章

陆鸣雪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我没问你,我问鬼呢!

脸上仍旧柔顺:“儿媳只是不解,若娘有急事,现在为何又不和儿媳说了呢?”

“砰!”

一声巨响,屋内众人慌忙跪下,陆鸣雪也跪下,心里想着:不知道手得多疼呢。

“放肆!你这是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儿媳不知错在何处。”

“不知?那便回去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过来伺候我。”

......

“儿媳遵命。”

这意思就是让她近段时间不必过来晨昏定省了。

陆鸣雪自然是求之不得,每天过来被侯夫人磋磨,她又不是贱皮子,早就不想来了。

但这这件事是福是祸,她暂时得不出结论。

就怕他们又有了什么阴谋,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她知道。

没想到刚过了两天,裴行迟回来一趟,她就又被人领到侯夫人院儿里。

哪怕二人是夫妻,也还是在侯夫人的院子里见面。

裴行迟坐着,陆鸣雪站着听他问话。

“我听母亲说,十八那日,你出了趟门?”

陆鸣雪懒得看他那张冰块脸,道:“嗯,娘特许我回陆家看望家中父母,嫁过来之后,已是一年未见,娘体恤......”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不要说这么多。”

陆鸣雪闭上嘴,在心里默默扎小人。

“但那日你并未去成陆府。”

“是。”

“为什么?”

“路上有官兵设了关卡,似乎出了什么事,不让我通过。”

“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些官兵不说,我也不敢多问。”

“你那日可有见到我?”

陆鸣雪心头一紧,莫不是卫封寒和他说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裴行迟,裴行迟也正看着她。

她抬头的这个动作,似乎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你那日可是去了涌泉巷?”

陆鸣雪心里也是纠结万分,她现在还没有收到那女子的画像,就算知道那女子的身份见不得人,也没有实证。

时间不等人,片刻之后,她下定了决心,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陆鸣雪直视裴行迟的眼睛,微微抬了抬下巴,不再装作贤惠模样,一双杏眼十分坚定,甚至略带了些挑衅看向裴行迟。

“世子可是做了亏心事,才这么害怕?”

裴行迟应该是从来没见陆鸣雪这样放肆过,他睁大眼睛,模样有些滑稽。

他长着一张矜贵的脸,一双桃花眼很有迷惑性,曾经的陆鸣雪就是被他这双眼睛迷惑,误以为他对自己有情。

他这一年的冷待,让陆鸣雪对他这张脸也厌恶起来。

此时见他吃惊,陆鸣雪忍不住冷笑。

“裴行迟,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女子,便与我和离吧。”

裴行迟站起来,向她靠近。

陆鸣雪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反应就是后退。

不知道为什么,裴行迟并未对她动过手,但面对他的靠近,她还是下意识会觉得害怕。

可能是他的那双眼睛实在太冷,也可能是他比陆鸣雪高了太多,整个人靠近过来,压迫感十足。

“和离?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荒谬?

陆鸣雪想起成婚之后,裴行迟只有的侯夫人催促后才会来自己院子,和自己假装同房,这难道不荒谬?

她一个六品清官的女儿,嫁入侯府的确是高攀。但也从未想过嫁进来之后,侯府所有人都会刁难她,而裴行迟从来不会护着她,这难道不荒谬?

假同房一年后,婆母对她肚子没有一点动静不满的时候,裴行迟也没有一点解释,这难道不荒谬?

甚至成婚前,裴行迟说着对自己一见钟情,同时又在外面金屋藏娇,这难道不荒谬?

怎么她提个和离,就成了荒谬呢?

陆鸣雪心底生出无尽的怒意:“裴行迟,你做的事打量着只有天知地知?竟还好意思说我荒谬?!”

陆鸣雪话说完,却看见裴行迟脸上露出笑意。

那笑像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宠物亮爪子,充满了高高在上的玩味。

陆鸣雪只觉胸口一阵胀痛,像是满腔怒意要喷出来了。

“裴行迟,我当初嫁进来,是看重你的情意。可惜,全是假的。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裴行迟点点头:“还能想清楚,不算太笨。”

陆鸣雪抽了抽嘴角,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冷着脸道:“裴行迟,你要养外室,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我,只想寻一个良人,过安生日子。”

“......”

“说到底,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若当初我知道你对我无情,就算你跪下求我,我也不可能嫁进来!”

陆鸣雪的怨气着实不小,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已经太久没有如现在这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自从及笄,娘便加倍要求她,从言语到举止,都有一把严苛的尺子卡着她。

她也的确因此在京中获得了贤惠的赞誉。

但结果是什么?

因着那贤名,她受邀参加马球会,被裴行迟相中,嫁入侯府。

一直到成亲那日,她都觉得娘是对的。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登高跌重,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看她好拿捏罢了。

“你现在的日子不安生吗?娘甚至连晨昏定省都给你免了。你若嫌不安生,我明儿派人给你院子里布置个佛堂。”

陆鸣雪觉得,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是绿的。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裴行迟惯常会用这招答非所问!

“我真的不明白,你娶我的意义是什么?”

裴行迟突然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陆鸣雪清晰地听见下巴关节发出“咔嚓”一声,紧接着,她被硬生生地拖向裴行迟。

像一个破布头子,没有任何尊严可讲。

下巴的疼痛让她控制不住地流泪,身子也开始发起抖来。

“意义就是,你不会有任何资格,可以跟我谈条件。”

裴行迟的脸骤然放大,简直可憎地如同恶鬼一般。

陆鸣雪实在忍不住,一脚踩上他的脚。

裴行迟吃痛,松开了手。

没了支撑的陆鸣雪摔倒在地上。

这厢闹了半天,侯夫人仿佛才终于听见动静似得,被婆子扶着走进来。

“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

没有一个人过来扶陆鸣雪一把,她只能自己狼狈地爬起来。

将将站稳,裴行迟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姿态亲昵,对侯夫人道:“娘别怪她,儿子会好好教导。”

“哼,这原本,该是母亲做的事,如今倒好,都娶进门了,还得做夫君的来教。简直羞死个人。”

陆鸣雪挣扎了两下,被裴行迟用强力镇压在怀中。

这时,一个如弱柳扶风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手上捧着一个插满鲜花的粉彩釉花囊,献宝似得拿到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十分给面儿地接过花囊,道了声“不错”。

见侯夫人满意,那女子方才看向陆鸣雪:“嫂嫂莫怪,是淼音今日提了一嘴那日的事,大表哥方才叫你过来问话的。”

第4章

说话的女子名叫褚淼音,是侯夫人妹妹的女儿,常年住在侯府,被侯夫人做女儿养着。

但这一年相处下来,陆鸣雪早看清了,这人想做的可不是侯夫人的女儿,而是儿媳。

也因此,她似乎将陆鸣雪看做对手,时常出言为难。

此时看陆鸣雪和世子抱在一块儿,她的脸色明显不好看。

听了她的话,陆鸣雪才明白过来,刚刚裴行迟是在试探自己。

陆鸣雪不禁暗骂自己蠢。

不过这也怪不着她,实在是裴行迟太狡诈,不过听褚淼音提一嘴那日的事,就往最坏处去想。

陆鸣雪这边心念急转,没有接话的意思。

褚淼音的话就这么砸在地上。

她脸上染上几分薄怒,只能接着说:“淼音也是今日想起来,上次嫂嫂说在同福酒楼去买了风干栗子,当时却见嫂嫂手上是空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陆鸣雪却懒得和她解释。

裴行迟已经试出了答案,现在还管什么栗子不栗子的。

侯夫人见她落了几褚淼音的面子,一拍桌子:“怎么?答不上来?你上次出门,莫不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陆鸣雪早就怀疑这老太太怕不是练铁砂掌的。

说起来还是皇族后裔,天天忆当年,却动不动拍桌子,也不知跟谁学的。

陆鸣雪腹诽,就是不说话。

肩膀上裴行迟的手加重了力道,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

怒道:“做什么?!”

“回答娘的话,嗯?”

裴行迟果然是个会装的,恐怕侯夫人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陆鸣雪忍着疼,打算破罐破摔:“回娘的话,儿媳那日看见了世子......”

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裴行迟的轻笑。

“夫人莫要淘气。”

陆鸣雪正要顶嘴,却感觉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的腰窝。

一阵刺痛感传来。

那应该是一把匕首......

这难道不荒谬吗?

裴行迟在侯夫人面前,突然拿出一把匕首顶着她的腰窝威胁她。

陆鸣雪的脑袋顷刻间成了一团浆糊。

磕磕巴巴道:“风干栗子已经吃掉了,同福酒楼的纸包还在,若是娘想看,儿媳这便让人拿过来。”

两人的姿态格外暧昧,侯夫人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褚淼音一双吊梢眼中闪过了嫉妒。

“若娘没有其他事,儿子便带她回去了。”

陆鸣雪也不知道裴行迟怎么收的匕首,但腰窝处一阵沙疼,肯定是破了皮。

两人出了侯夫人的院子,丫鬟小厮跟在身后,一路无话。

陆鸣雪有些害怕,若是回到院儿里,裴行迟会不会杀了她?

她突然站住脚,往身侧跨了两步,和裴行迟拉开距离。

裴行迟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微微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她。

“世子公务繁忙,不用陪我回去。”

裴行迟没说话,抬脚往前走。

陆鸣雪刚想溜,便听到裴行迟的声音幽幽传来:“你院儿里的两个丫鬟,伺候不力,要不我给你换了?”

这是在拿院儿里的两个丫鬟威胁她。

宝珠宝翠可以说是这侯府中,唯二给过她温暖的人,她不能不管她们。

陆鸣雪只能乖乖地跟在裴行迟身后,跨过院门时,她突然想,当初指派宝珠和宝翠过来伺候她,难道也在裴行迟的算计中?

“你们在外面守着。”

裴行迟天生的主子气派,将所有人都当成他的下人看待,颐指气使,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进了屋,裴行迟坐在主位上,陆鸣雪仍旧站着。

“和离的事,往后不要再说。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得了侯府的门。”

一句话,像是给陆鸣雪判了死刑。

“凭什么?”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当初要花那么大力气娶你?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个有脾气的,算我看走眼。”

“你如此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能和那女子厮守?”

裴行迟皱眉:“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再提她。”

“你敢杀我?”

“呵——”

裴行迟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得。

“你的命,比你想的,要贱。”

这句话像是一个重锤,狠狠地砸在陆鸣雪的天灵盖上。

她恍惚了很久,裴行迟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一直到月上中天,两个丫鬟伺候她躺下,吹熄了灯,被黑暗完全笼罩时,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一年来,她自以为了解了裴行迟这人,知道他冷漠,却没想过他竟敢杀人。

陆家的门第虽然比不上裴家,但父亲好歹也是刑部官员,可在裴行迟眼里,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要自己的命,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能比踩死蚂蚁要复杂一点,但在他心里,自己和蚂蚁的命一样轻贱,他不会有任何的负担。

这样的人,自己真的能拿那女子做筹码,和他谈判吗?

他肯定会一刀杀了自己灭口。

眼前的黑暗中,潜伏着一只嗜血的巨兽,死死地盯着她。

一旦她敢露出爪子,就会扑上来咬住她的咽喉,一击毙命。

陆鸣雪只觉浑身发冷,她不能再冲动了。

恍恍惚惚中,想起出嫁前夜,娘在她房里,和她说了好些话。

“鸣雪,明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日。嫁入侯府之后,要安心侍奉公婆,与夫君举案齐眉,绵延后嗣。”

“陆家,从今以后便只是你的娘家,无事,便不要回来了。”

“你嫁进去,若受了委屈,想想母亲的教导,忍一忍也就过了。做好世子夫人的本分,总能熬出头的。”

一字字一句句,现在想来,都像是在让她认命。

她当时并未将母亲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她原以为自己会有夫君的爱,在侯府的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陆鸣雪想到当初过分天真的自己,崩溃不已。

所谓的情意,本就是最容易变的,更何况世子对她根本就没有爱。

偌大的侯府,她的院子在西北角落,位置偏僻,地方也不大,不过整个院子也就主仆三个,倒不显逼仄。

但连借住侯府的褚淼音都有婆子丫鬟七八人伺候,她一个少夫人,却如此寒酸。

陆鸣雪原本并不在乎这些,只是见识的多了,知道这是侯府在故意给她难堪,讽刺她出身寒门,只用两个丫鬟已经是对她的恩赐,她方才觉得如鲠在喉。

第5章

陆鸣雪哭了一夜。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出身低微,就能被他们这么糟践?

不论她想不想这个攀高枝,整个侯府都将她看做攀高枝的人。

她总不能一个个解释。

唯一能帮她的扭转局面的,就只有裴行迟。

只可惜,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又怎么可能帮她?

如此绝望的境地,陆鸣雪早没了争辩的心思,她唯一想出的办法就是逃离侯府,和裴行迟和离。

可裴行迟连她这唯一能善了的路都给堵死了。

他是要拿她这一辈子给他见不得人的私情陪葬么?

既然如此,那就是不能善了了。

可她现在身处侯府,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随时的可能被裴行迟杀掉。

她能做什么?

这就是一个泥淖,她除了被慢慢淹没,还能有其他办法吗?

陆鸣雪蜷缩在床上,喉咙里压抑着绝望的哭声。

她不想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旧友想见,她原本期望的人生,应该是儿女绕膝,圆满善终。

彼时的陆鸣雪终于明白,所谓圆满,本就是这世间最难求得的东西。

秋雨连绵,一层层浇下来,天气也一日日转凉。

侯夫人这日早起,在褚淼音的叮嘱下,添了两件衣衫。

等伺候完早饭,侯夫人问:“陆氏这几日似乎格外安生?”

褚淼音笑道:“夫人您都发话了,世子也并未偏袒她,她可不就只能安生了。”

褚淼音说完,见侯夫人却也没有多高兴。

她眼珠一转,明白大概是这几日世子都不在府上的缘故。

“也不知少夫人是怎么了,娶她回来,却也留不住世子。”

侯夫人果然冷哼一声,她对陆鸣雪的不满,一半来自于她的出身,一半就来自于她始终无法拴住儿子。

哦,还有一半是她那个没出息的肚子。

“她是个没用的,世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宗妇的责任。这小门户的女子没受过教养,就是不行。”

褚淼音脸色有一点僵硬。

褚家比起侯府,也是再小不过的门户。甚至褚家里面没有一个京官儿,否则,褚淼音的娘也不会将她送到侯府攀关系了。

她掩盖住脸上的不愉,接着添油加醋:“是啊,明明她能嫁进侯府就已经是恩德了,她却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一点儿也不满足似得。上回听见她说要和世子和离,侄女都惊呆了。”

褚淼音刻意提及此事,就是为了让侯夫人对陆鸣雪的不满再更多些。

果然,侯夫人满脸嫌恶,道:“她当自己是谁?还敢拿乔!要不是当初......”

侯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将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

转而道:“她现在是日子过得太安生了,才想这许多有的没的。”

褚淼音正好奇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便听到侯夫人唤张嬷嬷过来。

“你去将府上的大夫寻来。她的肚子这么久都没动静,也该看看吃点药了。我早想给她看,偏行迟说不需要。”

褚淼音到底还未出阁,听到这话,自觉便避开了。

张嬷嬷领命,当天下午便带着大夫到了陆鸣雪的院子。

陆鸣雪浑浑噩噩了几日,正生无可恋地躺在檐下看庭院里的落叶,伤春悲秋。

宝翠眼尖,远远儿地看见张嬷嬷过来,忙跑过来禀告。

“少夫人,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来了。”

陆鸣雪掀起眼皮子,没什么力气地看了她一眼,才反应过来,让宝翠将自己扶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张嬷嬷带着人便已经到了院门口。

没有通传召见这些虚礼,直接就走进来,走到院子里站定,和陆鸣雪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说话。

“少夫人,夫人体恤您身体有恙,命奴婢请了大夫过来给您看看。”

说话倒是客气,陆鸣雪却不知自己身体有什么恙。

便问:“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体有恙?”

“少夫人嫁入侯府一年,迟迟不见动静,耽误夫人享天伦之乐,不尽孝道,少夫人还说自己无恙吗?”

陆鸣雪直觉血涌上脑子,迟钝了好几天的脑子嗡嗡响。

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不能生育,有违孝道。

这锅她才不背!

“呵,咱们府上可有养鸡鸭?”

宝翠在边上搭腔:“回少夫人的话,是有的。”

陆鸣雪冷哼一声,怒道:“那你们去试试将那母鸡母鸭单独关起来,不让公鸡公鸭接近,看看它们可会下蛋。”

陆鸣雪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了。

宝翠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好像......也是会下的。

张嬷嬷的脸色变幻莫测,但她毕竟是带着任务来的,便道:“少夫人莫要用什么鸡啊鸭的为难奴婢,还是让大夫给您看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大夫的嘴,只会说侯夫人想听的话。

让他给自己看了,早晚屎盆子要扣自己身上。

陆鸣雪才不愿意平白无故被人非议这种大事。

也不用什么鸡鸭打比方了,直接道:“不必,张嬷嬷,你自去回禀夫人,我和世子,到如今,还未同房过!”

张嬷嬷震惊无比,嘴里“哎呀”“哎哟”地叫开了,一张脸也涨得通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日里看着是个尖酸的,原来就是个纸老虎。

陆鸣雪吩咐宝珠和宝翠送客。

那张嬷嬷被两人推到门外,在原地转圈圈。

大夫也跟在她身后转,显然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何况他还听到了这样的内幕,也不知道有没有他好果子吃。

“哎哟!还是先去回禀夫人!”

张嬷嬷说完,撒丫子走得飞快,被撂在原地的大夫只能怎么来,就怎么回。

陆鸣雪又躺了回去。

宝珠有些担心道:“少夫人,世子会不会生气?”

假装洞房,是世子一年前便说好,让她配合他的。

她当时鬼迷心窍,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同意了。

现在撕破了脸,这样本就不像话的约定,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他生气便生气吧,总不能为了他不生气,就毁我一辈子吧。”

陆鸣雪长长出了口气,侯夫人来这么一出,倒是让她从连日的消沉中走了出来。

她这几日多消停啊,躲在屋里哪儿也没去,这些人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这侯府的人就是见不得她好,就是要给她找不痛快。

娘曾经说的什么“忍一忍都会好起来”,都是假的。

躲没用,她还是得争。

陆鸣雪站起来走进屋子,打开妆奁盒,从中找了一只极为锋利的铁钗,缓缓插入发髻。

第6章

世子和少夫人没有圆房一事,果然在侯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连一向不过问后宅的老侯爷都惊动了。

第二日一早,裴行迟黑着脸过来,浑身散发着摄人的寒气。

跟在他身后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拿着长棍的小厮,和两个老嬷嬷。

两个小厮拿着棍子站在院门口守着,老嬷嬷亦步亦趋,想要跟着裴行迟进屋。

“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便是。”

两个老嬷嬷对视一眼,硬着头皮道:“可是......侯爷和夫人命咱俩......”

“滚!”

两个老嬷嬷浑身一抖,低下头站定不敢再说话。

等裴行迟进屋关上门,才敢在屋外提醒道:“世子,侯爷已经为您告假五天,您尽管放心。”

陆鸣雪看着裴行迟的额角暴起青筋,有些好笑。

他倒是个守身如玉的情种。

她一早便将宝翠宝珠二人遣出了院子,以防后面的事牵连到她俩。

此时屋内就他二人,裴行迟站在门口的阴影处,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陆鸣雪心如擂鼓,有些害怕地远离了床榻的位置,转而靠近窗户。

便听到裴行迟一声冷笑:“这是演的哪一出?欲拒还迎?”

“裴行迟,我也不想和我不爱的人有肌肤之亲,你放心好了。”

“你不爱的人?呵!”

裴行迟慢慢挪动步子走过来。

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陆鸣雪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有些呼吸不畅。

“裴行迟,你也不想碰我,不是吗?”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两步,她连忙出声。

裴行迟已经走到窗边,光线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有一种白玉的光泽。

陆鸣雪不合时宜地想:当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既然知道,为何要联合爹娘,逼我至此,嗯?”

他不敢反抗侯爷,便只能拿她撒气。

陆鸣雪想明白这点,便觉得裴行迟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知道世子不想碰我,但我被侯夫人逼迫,也是不得已才说出真相。说到底,还是世子没有安抚好侯夫人不是吗?我人微言轻,即便想要联合侯爷侯夫人,他们又何尝会将我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责任在我?”

陆鸣雪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暴起拿刀杀过来。

她也不想招惹他,但谁让侯府的人步步紧逼?

她将打了好几遍的腹稿说出来:“世子若想继续瞒下去,我可以配合世子演一场戏。”

先将他打发走了再说,否则恐怕小命不保,吓也能让他给吓死。

“哦?”

裴行迟剑眉轻挑,示意她说下去。

“反正也没人看着,我......我可以配合着叫几声,世子再弄出些动静来......”

“呵。”

随着裴行迟轻笑出声,陆鸣雪只觉血液上涌,分不出是羞的还是怒的。

“你笑什么?!”

“笑你蠢。”

“难道世子有更好的办法?”

裴行迟又往前走了两步,将陆鸣雪压到身后的梳妆台上。

陆鸣雪想避开,却被他两只手圈住,动弹不得。

她只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被吓的。

这么近,万一裴行迟再拿出匕首来,她躲都躲不开!

“假戏真做,怎么样?”

“......我倒是无所谓,世子愿意?”

陆鸣雪嘴上说得轻松,眼睛却死死盯着裴行迟,颇有种他敢说“愿意”,就瞪死他的意味。

裴行迟和她对视良久,突然直起身伸出右手,吓得陆鸣雪一声惊叫。

却听见他冷斥道:“你们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陆鸣雪回身,才发现他是伸手将自己梳妆台上的木梳扔了出去,砸得窗户正轻轻晃动。

窗外两个人影惊慌跑开,压在身上的裴行迟也随之退了开去。

原来他刚刚是做给窗外的人看的。

陆鸣雪松了口气,连忙又撤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裴行迟也恢复冷脸:“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不会碰你。”

“那我该多谢世子了。”

“嘴硬。”

陆鸣雪气得牙痒痒,他凭什么如此笃定?

不就是之前一年,她追在他后面无数次热脸贴冷屁股吗?若不是他骗她,她怎会抱着那一丝希望苦苦挣扎?

陆鸣雪的眼眶霎时红了。

这人骗她还不够,还要反复践踏她。

陆鸣雪压住心酸,将涌上来的泪也硬生生逼回去。

她的办法他看不上,那就让他自己想去。

反正被关在这儿难受的人,又不是她。

陆鸣雪将绣架搬到床边立起来,权做屏风,将屋子隔成两部分。

两人在屋子里就这么待到入夜。

陆鸣雪精神高度紧张了一整天,眼下实在有些支撑不住,便靠在枕头堆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屋外的两个婆子也渐渐打起盹儿来。

万籁俱寂间,一声惊叫划破黑夜,惊得两人差点跳起来。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听见屋内传来世子的一声惊喘。

两人对视一眼,满眼都是不可言说。

然而屋内的情况和她俩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陆鸣雪双手握着沾血的铁簪,缩在架子床的角落。

裴行迟半跪在床上,他右手握着匕首,手背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鲜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床上。

“你要做什么?!”

陆鸣雪一双杏眼因受惊吓而染了水色,烛火晃动间,亮得吓人。

她方才不过刚闭上眼,便感觉一道黑影压过来,一睁眼,只见裴行迟面如修罗,手里的匕首闪着嗜血的寒光。

匕首落下的瞬间,她一声惊叫,没有一丝犹豫便将手里的铁簪刺向裴行迟的手。

他敢对她行凶,便该知道她也不是好惹的。

裴行迟吸了好几口气也没压制住体内的怒气,面色狰狞道:“蠢货!”

骂完这句,他左手接过匕首,割了一片床幔包裹住伤口。

一直到他收起匕首,陆鸣雪才彻底冷静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行迟却是不愿和她废话,站起身来,一把扯出陆鸣雪身下沾血的衾单。

那衾单是浅蜜合色,衬得上面斑斑血迹十分醒目。

蜡烛熄灭,屋里陷入黑暗。

一直到天边翻起鱼肚白,两个婆子突然被一阵吱嘎声惊醒。

未及反应,两人便被什么东西兜头罩住。

“哎哟喂,救命!”

两人翻腾半天,才露出头来,仔细一看,原来是......

沾了落红的衾单?

“拿回去交差。”

裴行迟冷冰冰地扔下这么一句,直接往院门走去。

院外两个小厮一夜未眠,见他出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放。

两个婆子赶忙跑出来,给两个小厮使眼色。

四人本也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眼下能有东西交差,自然是脚底抹油,赶紧溜。

裴行迟踏出院门,一转身,看见跟在陆鸣雪身边的那两个丫鬟靠着院墙睡着,脸上隐有泪痕。

右手的伤口传来源源不断的痛楚,他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陆鸣雪,你别后悔。”

第7章

那天的场景时常重复出现在陆鸣雪的梦里。

一会儿是裴行迟杀了她,一会儿是她杀了裴行迟。

总而言之,这些梦都像是在警告她:她和裴行迟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少夫人!”

宝珠喘着粗气跑进来,圆圆的脸上红扑扑的。

“怎么了?这么慌张?”

“陆夫人来了。”

娘怎么会来?难道是家里出事了?

陆鸣雪的母亲萧品韵独自一人在小花厅里坐着。

“娘,你怎么来了?”

一看见陆鸣雪,萧品韵连忙迎过去,欲语泪先流:“阿雪,你弟弟......你弟弟出事了。”

陆鸣雪好一顿安抚,娘哭得伤心,说话也是顾头不顾尾,好半晌她才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陆鸣雪的弟弟陆承安,昨日和书院的同窗数人去酒楼吃酒,醉酒之后与另一伙人起了冲突,两方推搡起来,混乱之中,陆承安手里不知怎么出现把刀,恰好对面一人冲撞过来,直直撞到那刀上。

幸好酒楼离医馆近,大夫来得及时,保住了那人的性命。

“可是那人,是锡安伯府的庶子......他们放出话来,要你弟弟......生不如死。”

“那刀究竟是哪儿来的?”

承安的性子陆鸣雪清楚,温和守礼,几乎不会与人起冲突,更不会随身携带刀具。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想带刀,他们书院也不允许学生随身携带凶器,一经发现是会重罚的。

“不知道,但那刀绝不是承安的!阿雪,阿雪,若是你弟弟的罪名定下来,书院必会将他除名,也不会再有别的书院会收他,他这一辈子就完了呀。”

陆鸣雪只光听娘说的,就觉得这件事蹊跷颇多,恐怕是有人故意陷害。

“娘,你先不要急,我这就去问问。”

“阿雪,你要问谁呀?你直接去求求姑爷,让他救救你弟弟,听娘的好不好?”

陆鸣雪刚还有些慌张,娘的这番话却点醒了她。

是裴行迟所为吗?

承安一向与人为善,不会有人这么阴险地对付他。

更何况,对面伯府庶子的身份,也很耐人寻味。

萧品韵见她不说话,连忙道:“阿雪,我知道你心气高,不愿求姑爷,怕伤感情。但那是你的亲弟弟呀,娘从来没求你什么,你嫁入侯府陆家也从未想过要沾光,这次实在是没办法。”

她说的这些,陆鸣雪又何尝不知。

但关键问题是......裴行迟对她根本没感情。

她不想让娘担心,便道:“娘,现在世子不在府中,我先去见见弟弟,他现在在大牢里一定很害怕。你放心,等世子回来,我立刻和他说。”

好说歹说,才把娘哄走。

陆鸣雪立刻吩咐宝翠套车,直往京兆府去。

没想到京兆府门口此时颇为热闹。

大腹便便的锡安伯怒斥着京兆尹:“那小子自以为姐姐嫁入侯府,就敢对我家小子动手,如此目无王法,你还不给他定罪?是等着侯府来人吗?”

京兆尹不想担罪名,又不敢得罪锡安伯,只能赔笑:“哪里的话,这办案都是有律法章程的,我们已经在加急办理了。况且那小子一直喊冤,我们也得查清楚不是?”

他拿出律法的名头,锡安伯气得跺脚,开始扯其他的事。

“晦气!前几天本伯走在街上,被贼人打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现在我儿子又差点死了,这京城乱成什么样子了?!陛下这么倚仗让你们这些人,你们就是这么回报陛下的?!”

京兆尹连连作揖,脸上的表情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陆鸣雪脚步一顿,心道:难道之前莫介一打的人,是锡安伯?

正想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马背之上,是一个身着薄甲,手执长枪的郎君,他打马而来,目光如狼,英气勃发。

他的目光一错而过,陆鸣雪却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诶诶诶!这不是卫小将军吗?站住站住!”

锡安伯双手挥舞,嘴里高喊着往前凑,毫不在意会不会惊着马。

卫封寒明显不想理会他,从他边上“唰”地过去了。

“卫封寒!你给我过来!否则我去陛下面前告你个不敬之罪!”

这话倒是有用,卫封寒单手一勒缰绳,调转马头,慢慢踱步到锡安伯身边。

“锡安伯,可是你将我叫停的。”

“是我又如何?都多少天了,还没抓着那贼人?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马背上的卫封寒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拿锡安伯没办法似得。

“如果刚刚你没叫停我,便能抓住了。”

“什么?”

“我正在追那人啊,你没看见?锡安伯,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什么?!”

“说被打的是你,现在拦着我不让我追的人也是你,嘶,该不会被打是假,拿我消遣是真?”

锡安伯脸色涨红,卫封寒在马背上不下来,他仰着脑袋说话气势本就矮了一头,现在还被他倒打一耙!

“卫封寒,你别太嚣张!本伯才没那个兴致拿你消遣,你既接了这巡逻队首领之责,就该干出名堂来。听说你这些天为了抓那贼人,把南城搞得人仰马翻,信不信我直接捅到陛下面前,治你一个擅闯民宅之罪?”

卫封寒笑着岔开话题:“锡安伯,你这么较真的人,怕是不能高寿啊。那黑衣人就在前面,我将他拿来给你看看。”

说罢,他一夹马腹,马儿打了声响鼻,迈开步子便要开奔。

一道青绿色身影忽得窜出来,张开双臂拦在马前。

“让开!”

卫封寒猛力拽起缰绳,将整匹马勒得立起来,生生调了个头。

好容易安抚下受惊的马儿,他立刻翻身下马,过来查看陆鸣雪的情况。

他只觉拦马的女子颇有些眼熟,一身青衣,明眸红唇,颇有颜色。

兴许是被吓得,一双杏眼微微含泪,有些空洞。

是她?

陆鸣雪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身边的丫鬟不住地唤她:“少夫人?少夫人可是吓坏了?”

她的确是吓坏了。

刚刚窜出去拦住奔马时,她根本没多想。

她只知道,不能让卫封寒抓住莫介一。

觉察到卫封寒靠近,陆鸣雪抬起头,红唇微启,神情是一种赴死无悔般的坚定。

“卫公子,能不能,帮我找人。”

第8章

“请卫公子帮我找一下行迟,我弟弟被关入大牢,只有他能救他了。”

“这就是你拦我的缘由?”

陆鸣雪扶着宝珠的手站起来,道:“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弟弟被人陷害伤人,现在就关在大牢里。”

“关我何事?”

陆鸣雪一愣,没想到他如此不近人情。

“你妨碍公务,该当何罪?”

“我......我也是走投无路......”

“上次你也在。”

卫封寒嘴里嘀咕一句,估计也知道再着急也抓不着人,整个人放松下来,双手抱胸,低头看着陆鸣雪。

阳光照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挺直的鼻梁在脸侧打上阴影,薄唇微弯,令陆鸣雪印象深刻的那双眼睛里闪过探究。

“你弟弟若真伤了人,就算侯亲自过来,也绝不可能翻案。”

陆鸣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坚定道:“这事有蹊跷,凶器来源不明,这一点不查清楚,我弟弟绝不可能认罪。”

“你刚刚说,有人陷害你弟弟?”

“没错。”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京兆尹突然插话:“你是侯府世子夫人?”

陆鸣雪盈盈下拜:“回大人,我就是陆承安的长姐,陆鸣雪。”

那边的锡安伯听见了,冷哼一声:“果然是把侯府的人招来了。我可告诉你,这事人证物证俱在,你想包庇他,门儿都没有!”

陆鸣雪没在意他的警告,如今最重要的,是见着承安。

至于卫封寒,她本就没打算让他帮忙,便顺势和京兆尹攀谈起来,没再理会他。

“大人,我可否探视陆承安?”

京兆尹还未说话,锡安伯抢道:“这怎么行?你想和他串供?!”

陆鸣雪怒道:“锡安伯慎言!先不说事情尚有疑点,就算承安已经认罪,律法也没有规定不许亲人探视。你如此着急,是怕我弟弟当真是无辜的,而背后之人你惹不起吗?”

锡安伯伸出短粗的食指指着她:“休得胡说!什么背后之人,事情就是你弟弟做的。”

陆鸣雪瞪他一眼,不再和他浪费口舌,只问京兆尹:“大人,我说的没错吧?”

京兆尹面有菜色,一双眼睛咕噜噜转个不停,闻言只能强颜欢笑。

“不行!朱燮,你要是敢放她进去,我砸了你的京兆府!”

卫封寒咳嗽两声:“锡安伯慎言。”

京兆尹则连连摆手:“什么我的京兆府,这是朝廷的,不是我的,可不是我的。”

陆鸣雪回身,对紧咬不放的锡安伯道:“你若真为了你儿子着想,便应该支持早日查出真相。而不是随便抓个人草草结案。”

“我......”

这丫头的言下之意,他要是再闹,就是假装为儿子好?

锡安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挥袖子,留下几句狠话就走了。

少了这么个拦路虎,陆鸣雪终于被允许进入监牢,探视陆承安。

然而,身边还跟了个不速之客。

“卫大人,您......不忙吗?”

卫封寒耸耸肩:“刚刚挺忙的,现在不忙了。”

......

陆鸣雪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让他跟在身后。

京兆府监牢建在地下,一走进去便能感觉到彻骨的阴冷,光线更是昏暗,只能凭借着插在墙上的火把照明。

陆鸣雪拿出手帕轻轻盖住鼻子,以遮挡霉臭味。

“就是这间了。”

若不是京兆尹提醒,陆鸣雪根本没发现这间牢房里还有人。

在火把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陆承安蜷缩成一团,像是睡着了。

陆鸣雪唤他:“承安,承安。”

陆承安一抖,发现是长姐后,连忙从角落扑过来。

“阿姐!”

陆承安一张秀气的脸上满是恐惧:“阿姐,人不是我杀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谁把刀递到了我手上,阿姐,你相信我。”

陆鸣雪抓住他冰凉的手,很心疼地揉搓着。

承安哆哆嗦嗦地把事情复述一遍,多了不少细节,但大体上和娘说的差不多。

陆鸣雪走前,特意叮嘱:“承安,你放心,阿姐一定还你清白。不是你做的,你不要认。”

陆承安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阿姐,我给你添麻烦了。”

陆鸣雪只拍了拍他的脑袋。

等走出监牢,卫封寒率先发问:“他说的情况,朱大人可有去核实?”

“唉,自然是有的,但他书院的同窗,要不说刀是他的,要不不清楚,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清白。至于他说是锡安伯的儿子自己撞上刀,就更没有人认了。”

“既然如此,不就应该结案了?”

京兆府嘿嘿一笑:“那不是......在等少夫人嘛。”

陆鸣雪蹙眉道:“什么意思?”

卫封寒道:“意思就是,他怕你侯府会来人干涉,所以想等你们来人后,再结案。朱大人呐,难怪陛下说你油滑。”

京兆尹闻言立刻拱手作揖:“当不得陛下如此夸赞。”

陆鸣雪看这二人一唱一和间,似乎真打算将这案子就这么了了,正要阻止。

卫封寒却将她的手捉住举起来:“跟我走一趟吧。”

陆鸣雪还未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被卫封寒挟持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宝珠在身后喊得嗓子都哑了,也追不上卫封寒的宝马。

此处像是一个刑堂,卫封寒从刑架上挑了一条鞭子,手一抖,破空之声便响在陆鸣雪耳边。

而陆鸣雪被锁在受讯椅中,动弹不得。

“你要对我做什么?”

难怪这卫封寒能和裴行迟做朋友,原来两人都是一样的变态!

卫封寒歪着头,面带疑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和那个黑衣人是什么关系?”

陆鸣雪呼吸一窒,他发现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很多人都看了你在我马上,如果你想有更难听的传闻传出去,大可以保持沉默。或者,我把你关在这里,直到你弟弟定罪判刑再放你出去,你觉得怎么样?”

陆鸣雪闭上眼睛,如果卫封寒不知道她是纸糊的侯府少夫人,她大可以以权压人。

可惜他知道。

不过,他是裴行迟的发小,他对裴行迟对侯府应该是有感情的,这一点或许可以利用。

陆鸣雪睁眼,正色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行迟养的那个外室,身份有问题,如果被其他人发现,整个侯府只怕都会为她陪葬。”

“继续说。”

“没有后续了。卫大人,你和行迟从小就认识,应该知道他有时候执拗起来,什么都不顾。他被那女子迷了心窍,甘愿铤而走险,可侯府是一体的,我只想好好活着,你能明白吗?”

卫封寒嗤笑道:“不是因为嫉妒吗?”

第9章

嫉妒?

如果她还爱裴行迟的话,或许会嫉妒。

陆鸣雪冷脸道:“卫大人身处高位,心思反而狭隘。”

这话显然对卫封寒没有一点杀伤力,他仍旧十分欠揍地笑着。

陆鸣雪想起锡安伯刚刚说的一句话来。

她咬了咬嘴唇,才道:“卫大人,这几天我的手下都没有出过门,为何卫大人会打着捉拿他的名头,四处私闯民宅?莫不是在假公济私?”

卫封寒挑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卫大人只用等我从这儿出去后,去锡安伯面前提醒几句,到时候或许大人就懂了。”

“哦?你威胁我?”

“是卫大人先为难我的。”

陆鸣雪不知道,她其实怕得眼眶和鼻间都染了绯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是恐惧和坚定两种矛盾的情绪。

她本就生得珠圆玉润,如此更是可怜可爱,让人不由自主想欺负,又不由自主会心软。

卫封寒盯着她的脸,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卫大人?”

卫封寒被她唤醒,想了想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他竟然能和她有交易可做?

“你将那女子的身份告诉我,我放你离开。”

他为什么会想要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看他那日的表现,不像是和那女子有旧情的样子。

陆鸣雪脑子里灵光一闪:他这是想对侯府不利?

表面上和裴行迟是发小,背后却在想着怎么捅刀子,真是虚伪。

但在这个时候,和卫封寒做交易是唯一的办法。

虽说与虎谋皮不是聪明人所为,但她如今身处狼窝,也没有别的路可选。

她想了想,试探道:“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封寒看向她,只见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原本的恐惧全部被激动取代,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似得,一闪一闪。

卫封寒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触到她疑惑的目光后,连忙收敛笑意。

“说罢。”

“我斗胆猜测,卫大人是不是看侯府不顺眼很久了?”

“你还真是‘斗胆’。”

陆鸣雪撇撇嘴:“其实......我没完全说实话:我也早看不惯侯府,更不想给他们陪葬。”

“哦?”

“不过大人,你提出的交易,不大合理。”

陆鸣雪看他的表情不再如之前那般骇人,胆子大起来。

“那女子的身份很要紧,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查出来,我希望能得到大人的帮助。”

“这么说来,我自己不就能查,要你做什么?”

“大人应该也不想打草惊蛇吧?有我作掩护,就算被裴行迟发现,他也只会觉得是我不满他养外室,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卫封寒盯着她。

陆鸣雪咬了咬嘴唇,决定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她必须争取卫封寒的信任。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援手。

“实不相瞒,我打算和裴行迟和离,我已经和裴行迟提过,可他不同意!有这个前提在,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陆鸣雪低下头,示弱道:“请卫大人给我一条活路。”

*

刑堂门外,裴行迟的马车将将停稳,便看到卫封寒跟着陆鸣雪走出来,还细心叮嘱着什么。

“少夫人回去后,可得请个大夫来看看,身上若是有扭伤擦伤,早治早好。”

裴行迟面沉如水地下了马车。

门口的一男一女齐刷刷看过来。

和谐地有些扎眼。

陆鸣雪看见裴行迟,下意识地后退,却忘了身后站着卫封寒。

这一举动落在裴行迟眼里,令他更为不快。

“封寒,拙荆给你添麻烦了。”

卫封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道:“咱俩什么关系!少夫人似有急事寻你,这才情急在大街上拦了我的马,按规矩,我得带她过来问话。”

裴行迟点点头表示理解,脸上带着抱歉的笑意。

他看向陆鸣雪,脸上的笑淡去。

“你弟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上车吧。”

陆鸣雪瞥了一眼卫封寒,此人面上功夫了得,看裴行迟被骗得团团转,倒真是解气。

卫封寒一低头便撞见她在偷瞄自己,那眼神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由失笑,瞪她一眼。

“咳咳。”

裴行迟在一旁不悦地咳嗽。

陆鸣雪只能先上马车。

那两人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分开时,裴行迟一转身,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消失。

这也是一个表面功夫了得的主。

他一上马车,陆鸣雪便觉得逼仄了许多,默默挪到角落待着。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经过上次被诈,陆鸣雪才不会再次上当。

“我到了京兆府门口,想探视弟弟,锡安伯拦着不让,就在这个时候,卫大人出现,我便想着......”

“你和他似乎相谈甚欢?”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要说裴行迟在吃她的醋,陆鸣雪是绝对不信。

她偷偷看他脸色,嘶......沉得像一池长满绿毛的死水。

“世子手上的伤,可好了?”

陆鸣雪选择岔开话题。

听她竟然主动提及此事,就连裴行迟也是一愣,脸色不由更加阴沉。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扭过头不再说话。

陆鸣雪松了口气,缩在角落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一路驶回侯府,下车的时候,陆鸣雪还象征性地哭了两声。

“世子,我可怜的弟弟......”

裴行迟冷脸看她半晌,见她站着不动,也没有继续求他的意思,冷笑一声便转身离开。

入府后,侯夫人马不停蹄将她叫过去训话,说来说去也就是让她安分些,笼络住世子早日有孕方才是正理。

陆鸣雪乖巧答应,听话地让侯夫人和褚淼音都有些意外,恍恍惚惚便将她放了。

是夜,陆鸣雪等宝珠和宝翠回房睡着之后,自个儿在院子里坐着,像是在等人。

打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三更半夜,趁着月色,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侯府,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陆鸣雪的院子。

陆鸣雪看着那人自墙上落地,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心中惊讶,才知道他武功竟如此高强。

“少夫人久等了。”

“卫大人能来就好。”

月色如水,笼罩着整个京城,不论是侯府,还是城南的杏芳医馆,皆在月亮的注视之下。

三长一短的叩门声响起。

这家医馆时常有人半夜叩门,请大夫出去急救,四邻倒也不觉奇怪。

门扉开了一条缝。

陆鸣雪将脸凑过去:“莫介一,是我。”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陆鸣雪将身后的卫封寒拉出来:“进去再说。”

没费多少口舌,陆鸣雪便说服莫介一相信了卫封寒。

“阿姜已经睡了,要把她叫起来吗?”

陆鸣雪摇头:“不打扰她,只把画像拿出来便是。”

两人在后堂坐着,莫介一拿了画来,又点亮一盏油灯放到花凳上。

画卷展开,女子的脸慢慢出现。

柳眉圆眼,面颊瘦削,红唇含笑,眉宇之间却萦绕着愁绪。

莫介一沉吟片刻,道:“这人和你乍一看有些相似呢。”

陆鸣雪冷笑,要不然她怎么会被裴行迟盯上骗婚。

她看向卫封寒,却见他皱着眉头。

“卫大人难道认得此人?”

卫封寒坚定摇头:“不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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