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楹 、 楚循 是《 二嫁承欢 ,她是疯批权臣的白月光》中的主要角色,由佚名所创作,它的内容跌宕起伏,艺术感染力强,实力推荐。姜玉楹、楚循小说的主要内容是:第1章臬司衙门,气氛压抑森寒。姜玉楹出来的仓促,忘了带披风,料峭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在桐油火把照耀下,屋内案台上赫然停摆着一具泛着腐臭的男尸。那是她的夫君顾行舟。姜玉楹脸色惨白无瑕,双膝发软,几乎是强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们说九华山附近有碎石滑落,掉下来惊了马,马车坠崖导致一死一伤。
《二嫁承欢,她是疯批权臣的白月光》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臬司衙门,气氛压抑森寒。
姜玉楹出来的仓促,忘了带披风,料峭的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刮得人生疼。
在桐油火把照耀下,屋内案台上赫然停摆着一具泛着腐臭的男尸。
那是她的夫君顾行舟。
姜玉楹脸色惨白无瑕,双膝发软,几乎是强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他们说九华山附近有碎石滑落,掉下来惊了马,马车坠崖导致一死一伤。
马车上除了顾行舟,还有一位绝色的妇人。
被救出时,两人搂抱成一团,衣衫不整,那香艳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顾夫人,你还好吧?赶紧辨认吧,这些都是你亡夫的遗物,节哀——”
衙役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地刺了她一刀,鲜血淋漓。
顾行舟明明是去收药材的,说好的上个月就该回临安的,却迟了整整两个月,她给他去了好几封信也都石沉大海。
衙役见她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不免心生同情。
他又指了指托盘上的遗物多说了两句,“听县衙里的差役说,那妇人和顾公子在客栈以夫妻相称,同吃同住十多天......”
姜玉楹双眸猩红,蓦地抬头,颤着声反驳,“不可能......”
桌案上那块鸳鸯同心玉佩,她再熟悉不过,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原本是一对。
还有一枚染着血的香囊,针脚细密是自己亲手缝制的。
那件绯色肚兜不是她的,鸳鸯旁还明晃晃绣着一个‘雪’字!
她气得浑身发抖,那刺目的绯色就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无知一般。
“这张珍宝阁的取货单是半年前的,是三千两银子的珠钗首饰和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你有收到吗?”
姜玉楹木然地摇了摇头,她生活惬意富足,可也不会这般糟蹋银子。
或许是他送给哪位达官贵人的,或许根本就是他们搞错了人......
她心尖猛地一颤,跌跌撞撞朝案台扑了过去。
“夫人,还是别看了,姑爷死得不体面,看了只会做噩梦。”身侧的丫鬟翠喜双眸通红,情绪激动,“是他对不起你!”
姜玉楹心跳骤然急速,屏住呼吸,猛地揭开了那白麻殓布的一角......
一行清泪无声划过脸颊,她僵硬地收好亡夫的遗物。
顾行舟说他是孤儿,在临安举目无亲,只有一个姓蒋的叔伯远在京城,曾见过一面,其余的她一概不知。
他就这样抛下自己离世,她和儿子该怎么办?
她的父亲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秀成了当地的一名教渝,可自从腿瘸过后,就只能改行跟着祖父继续干渔夫的行当,后来还染上了赌瘾,一有闲钱就想着去撞大运。
母亲在镇上卖豆腐,眼里只有她的两个哥哥,对她轻则恶言相向,重则打骂。
姜玉楹很小就开始学习钻研刺绣,每当用绣品换回银钱时,母亲才会对她略有好脸色。
当初顾行舟也是用银子开道,准备了极重的聘礼才娶到她的。
可家里说好给她的嫁妆最终却只抬回几口空箱子。
顾行舟得知后,非但没有笑话她,反而把她搂在怀里,“傻瓜,嫁给为夫是让你享福的,为夫腰缠万贯,娘子你可得使劲花!”
大婚那天,他还对着苍天起誓,“阿吟,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绝不纳妾。”
开始,她也是不信的,可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们举案齐眉,心意相通,还经营着一家生药铺,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她时常感叹,自己何德何能才能嫁给如此完美的他?
想起昔日温情种种,她只觉得如鲠在喉。
姜玉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陆宅已是深夜,她把伺候的人都撵了出去,一头栽倒在了檀木花雕床榻上。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翻涌出来,滴落在绯红色的锦被上,浸出大片的水渍。
他怎么能这样死了?
那些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那些让她感到人生有望的瞬间都是都是骗人的?
如今已经无处可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的门骤然开启。
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响起,“把火盆搬来!”
翠喜见她发髻散乱,双眸红肿赤红,整个人凄凉又脆弱,心疼极了,“夫人,你要保重身体,姑爷太过分了——”
姜玉楹的喉咙像被扼住似的,是,她一片赤诚,对他一片真情,最后却活成了一个笑话!
翠喜准备好火盆,姜玉楹把那些遗物一股脑统统丢了进去,还从自己的身上拽下那块鸳鸯同心玉佩扔进了火堆里。
“以后,别再提他了!”
翠喜懂事地点了点头,夫人会彻底忘了姑爷吧。
已至寅时,姜玉楹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他安稳地睡在床榻上,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姜玉楹帮他捏了捏被角,眸光缱绻眷恋,倾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奶娘孔氏陡然惊醒,见她憔悴,忍不住宽慰,“夫人,小少爷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姜玉楹吸了吸鼻子,她脱了鞋袜直接上了床榻,搂着自己的儿子。
“嬷嬷,今晚我陪小宝睡,你去隔壁睡觉吧。”
万幸,自己唯一的血脉还在。
细雨纷纷,姜玉楹特意给亡夫挑了一块风水宝地,这里有一片桃树,每到春日漫山遍野的桃花,争芳斗艳,好看极了。
顾行舟对花粉过敏,最不喜的就是桃花!
但她再也用在乎顾行舟的喜好了。
姜玉楹神情迷罔,亲手把一杯酒倒洒在新坟的墓碑前,“回吧。”
出来太久,奶娘抱着顾小宝在马车上早就睡熟了,他还太小根本理解不了父亲死了的意思。
杏花细雨,春华落尽,世间再无顾行舟。
离了他,她一样可以和儿子活下去!
翌日,澜园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大哥姜承业把几条熏鱼和礼盒搁在了桌案上,不咸不淡,“妹妹,妹夫逝世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就这么草率地办了,也不通知家里人?”
“要不是大哥消息灵通,我们还被你瞒在鼓里呢,你真是太见外了。”
母亲许文惠更是咄咄逼人,“你也别学那些贵人,守什么望门寡,你给他守个七七四十九天就足够了。你也不必念着他的好,他要是个好的就不会跟其他女人乱搞!”
“你爹最疼你,不忍心你后半辈子孤儿寡母的,你若有孝心,就把药铺交给你大哥,自己准备准备嫁人得了。”
“你就放心吧,我们给你找的男人是镇上的张屠夫,他可不嫌弃你是二婚。”
第2章
姜玉楹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血淋淋的,令人窒息。
张屠夫上一个老婆就是被他活活打死了,这就是她的亲娘!
姜玉楹冷声道,“娘,哥,我还有小宝,也不打算改嫁。顾记生药铺有人打理,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啪的一声脆响,许文惠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孽障,这几年你嫁了人,不跟我们往来,翅膀硬了!真以为我管不了你?”
姜玉楹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眸光更冷了,“娘,做人要讲良心,这几年每逢过节,我哪一年没送年礼银钱回去?家里的宅子,大哥的彩礼,二哥读书的银子,哪一样不是我出的?”
许文惠一时词穷,想到今日的来意,直接滚到地上嚎叫,“我不管,你二哥想去万松书院读书,你就没搞定!这次必须让你大哥帮你打理药铺!”
姜承业对药材行业一窍不通,他打理个屁。
今日若是让姜承业去了药铺,明日许文惠就敢把她和小宝赶到大街上,喝西北风!
她一度以为当娘的都只会喜欢儿子,可到了临安之后,她才明白哪怕是落魄户,也有真心疼爱闺女的。
同样是母亲,为何自己的母亲一点都不爱自己呢?
姜玉楹盯着那几条熏鱼,他们也从来记不住自己的喜好。
她虽生在海滨,可从不爱吃熏鱼这类东西,就喜欢吃辛辣的食物,尤其喜食蜀州的菜系。
可自己的两个哥哥和父母口味却出奇的一致,就喜欢清淡的饮食。
姜玉楹果断把几条熏鱼扔在了地上,“滚!你们都给我滚!”
许文惠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挠了挠袖子,疯狂咆哮:“反了,反了,老娘今天就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承业把这个死丫头摁住,看我今天怎么收拾她.....”
“来人,把他们轰出去——”
翠喜早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叫了过来。
这时,立马有下人过来拉扯他们,许文惠扯着嗓子叫嚷,“哎哟喂......打死人了......姜玉楹这个白眼狼,打死自己的亲娘啰......”
护院们压着姜家人到了衙门。
姜玉楹有点恍惚,没想到这么短短几天她竟要二进衙门。
进门时,碰巧遇到了那日的衙役,他朝她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夫人,案情已呈报上去,今日是按察使大人审案,你说话可得当心了。”
姜玉楹点头谢过,往里走去。
里面传来一道熟悉而低沉的男音,“都带上堂来——”
脑海里中的人影和现实重叠,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安静,她只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
怎么是他?
姜玉楹低敛眉眼,缩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文惠哭得肝肠寸断,先声夺人,“青天大老爷啊,你要给我做主啊!这个死丫头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仗着自己嫁了有钱的夫君,不孝忤逆,还让下人殴打她亲娘,亲哥.......”
姜承业面容狰狞,叽里呱啦罗列了一系列她的罪状。
轮到她陈述时,她面无表情,有条不絮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
楚循睨了一眼下方,语气喜怒难辨,“按照本朝律法,任何人不得逼迫寡妇另嫁。”
许文惠瞬间不干了,一下子滚到堂下,使出看家本领撒泼,哭丧着脸就开始嚎了起来,姜承业也不服气地各种咒骂。
可这一闹,母亲和大哥就因咆哮公堂被拖出去受罚。
许文惠被掌嘴二十,姜承业被仗责二十,而她因无任何过错,只是被训诫了两句。
直到审完案情,姜玉楹都还有些魂不守舍。
她刚出院落,就被一个衙役叫住了,“夫人,我们臬台楚大人有请。”
她心乱如麻,跟在衙役后面,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
落日余晖映在楚循棱角分明的轮廓上,剑眉入鬓,狭长的眉眼愈显深邃。
此时,他已换了一袭暗紫色的锦袍,飞扬拂带,优雅矜贵中又带着一丝不容接近的冷峻。
紫檀桌案上整齐地摆放着厚厚的书籍,还意外地出现了一碟子山楂点心。
他什么时候喜欢甜食了?
姜玉楹欠身行礼,“臬台大人,找民妇何事?”
楚循把狼毫搁在紫檀笔架上,抬手示意她坐下,嗓音清朗疏离,“几年不见,顾夫人就不认得楚某了?”
“顾夫人”三个字的语气咬得极重,落在她的耳朵格外刺耳。
姜玉楹垂头抿着唇角,“不是......”
是不敢认!
楚循倨傲的眸光掠过着她白净的脸,粉嫩的唇,顺着精巧的下颚,最后落在那一截纤细的脖颈上。
她穿着一套直领对襟的襦裙,领口处层层叠叠,一如既往严丝合缝。
他移开视线,起身帮她沏了一杯热茶,“无事就不能叙叙旧?毕竟,我们可是故交!”
‘故交’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在讨伐她的负心!
可他们有什么好叙旧的?
姜玉楹余光瞟到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大拇指上戴着一枚莹润的翡翠扳指,扳指下堪堪遮住了一道暗红色疤痕。
蓦地,她鼻尖隐隐发酸,那道疤痕是他当年帮着自己驱赶恶狗留下的,而那扳指还是自己赠送给他的。
五年之久,恍如隔世。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姜玉楹接过茶盏,抿了一口,默不吭声,怔怔地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
楚循拿出一个檀木匣子往她面前推了推,眸光蕴藏戏谑,“看看?”
姜玉楹犹豫着打开,里面全是珍宝阁的珠钗、首饰、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她十分不解,茫然地着着他。
楚循讨厌蠢人,睨了她一眼,“同塌而眠五年,枕边人是个什么德行,你毫不知情?”
“自然是他送给心仪之人的礼物!”
姜玉楹心底闪过一阵痛,果然顾行舟的风流韵事,他已全部知晓。
顾行舟的死和背叛都让她猝不及防,她再怨恨,又如何能与一个死人计较?
对于她漠然的反应,他好像不太满意。
楚循从匣子里又抽出一扎信函,饶有兴致道,“这些都是他的亲笔书信,你不打算看看?”
“楚大人,先夫已逝,若你没有其他事......”
听到‘楚大人’,三个字,楚循目光渐沉,一股莫名的火窜了出来。
他脸色浮现出一抹嘲讽,“不敢看?姜玉楹,你现在连直面真相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他撕开了信函,展开信笺,直接扔了过来。
那绢纸上的字遒劲有力,矫若惊龙,姜玉楹再熟悉不过,是顾行舟的亲笔。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楚循,你费尽心机收集这些东西,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一步步逼近,忽地笼罩下来,姜玉楹闻一股若隐若无的清冽香气。
男人压抑的沉怒自头顶响起,“顾行舟偷的人,正是我楚循的未婚妻——贺见雪,你说我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姜玉楹,你当年抛弃我,选择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姜玉楹怔了一下,蓦地笑出一声,“那你的选择就很好?还未成亲就给你送上一顶新鲜的绿帽?”
第3章
“我偶感不适,楚大人,失陪了。”
她终究是没忍住心头的酸意,夺门而去。
楚循伫立在雕花窗户前,藏在长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死死地盯着窗外那道娇小的背影,跑得越来越远。
姜玉楹回到澜园的时候,四下一片寂静。
她敛了敛情绪才跨进房间,儿子顾小宝飞奔过来,亲昵地抱住她的腿,
“娘亲,娘亲,你去哪里了?小宝想你了。”
姜玉楹双眸通红,弯腰一把抱住了儿子,“我也想你。”
顾小宝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伸出自己的小手,“娘亲,别哭,我给你擦擦,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了,小宝会保护你的......”
姜玉楹强憋着泪意,吸了吸鼻子,“不是,没有,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在听到儿子那句“保护她”之时,她破碎的心又奇迹般地拼凑起来,渐渐平静下来。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为了一个负心汉,何必沉溺于悲伤和怨恨之中。
纵然自己满身疮痍,时间也可以抚慰一切!
**
可没过几日,药铺就传来消息,有人闹事。
当她赶到顾记药铺时,店铺里的药柜东倒西歪,各种药材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姜玉楹黛眉微蹙,强压着心中的怒意,厉喝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嫂子,你们顾记药铺信誉一向极好,怎么我大哥一死,你们就开始卖假药呢?我兄弟吃了你们的药差点丢了命!”
孙兴城坐在药铺掌柜的位置上,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
姜玉楹紧紧攥着手心,气得胸口起伏。
这人以前常跟顾行舟称兄道弟,鞍前马后,每次见她都客客气气的,还尊称她一声嫂子,如今竟这幅丑恶嘴脸。
“孙公子,你不能凭空污蔑我们顾记药铺,你可有证据?”
孙兴城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盖有顾记印章的黄麻纸,又指了指桌案上一包药材,“这是我兄弟从你这买的药,你们用的这三七,连三七味都没有,还有,这人参根本就是提取过药汁的。还有这天麻是天麻吗?”
姜玉楹盯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中药,根本分不清,顾行舟从不让她沾染药铺的事。
“这些药材都出了铺门,难保不是你们在外面找的假药栽赃嫁祸?”
她走到孙兴城跟前,压低了声音,“孙公子,我哪里还有五百两体己银子,若你不嫌弃,就拿去给兄弟们买点酒喝?”
孙兴城听了这话彻底乐了,火辣辣的目光盯着她白嫩的手,“嫂子,我不爱喝酒,我爱喝汤。”
“顾大哥常夸你煲汤一绝,今晚我就要去陆宅尝尝你的手艺?”
“混账......”姜玉楹的声音颤抖,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声厉惧荏。
他与许文惠和姜承业完全不同,在临安也是一霸,今日稍有不慎,便会惹上大麻烦!
“孙兴城,你若执意捣乱,我就立马报官!”
“顾记药铺医死人了,哪位好心人帮我报个官啊!”孙兴城冷冷一笑,扯着嗓子朝门外看热闹的人们大喊。
孙兴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漫不经心开口,“嫂子,我姐夫是衙门的胡知县,这官司你打不赢。实话告诉你吧,你娘把你卖给我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纸黑字,你可别想抵赖!”
姜玉楹气血翻涌,难怪许文惠和姜承业挨了板子过后没来找她麻烦,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这是我们的婚书,今夜老子就要生米煮成熟饭。”
姜玉楹拔腿就跑,“来人啊!救命......有人强抢民女!”
看到她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孙兴城怒骂了一句脏话,
“一群蠢货,还不快追!”
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立马朝她追了过来。
夜雨渐浓,冷嗖嗖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姜玉楹顶着雨丝在巷子里狂奔,慌乱中,她好像崴到了脚裸。
她心急如焚,身后那群恶徒则穷追不舍。
巷口停着一辆金丝楠木马车,而马车前的灯笼上印着一个大大‘楚’字。
姜玉楹咬了咬牙,拼命冲了过去,提着裙毫不犹豫爬上了马车。
车内光线很暗,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反而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姜玉楹两只小手胡乱攀住了男人精壮的腰腹,一股熟悉的幽香交织着浓郁的酒香在鼻尖萦绕。
他好像饮酒了?
方才情急之下,楚循一把捞起她,用力一提,顺势坐下就将人禁锢在怀里,而另一只手则覆在她的腰间。
男人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醇香的酒气汹涌地喷洒在她的脖颈,温润的唇忽地擦过她的耳迹!
她脑袋嗡地炸开,一个激灵,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那只大手牢牢地摁住了她。
她心惊肉跳,羞赧得不敢抬头,喉咙干涩,“楚循!”
楚循嗤笑一声,“怎么不叫我.....楚大人了?”
姜玉楹赫然意识到他不喜欢自己称呼他大人。
以往,她会称他‘阿循’“伯彦”,偶尔还会亲密地叫他‘循哥哥’,生气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叫他‘楚循’。
如今她总不能不要脸皮套近乎.......
在她愣神之际,男人滚烫的体温顺着身躯贴靠的地方攀上她紧绷的后背。
冷热交加,一触即发!
“楚循,松手!”姜玉楹雪白的脸颊倏地涌上一层绯红,惊呼制止。
楚循身子猛地一僵,微醺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他的手像触电一般倏地推开怀中的女人。
姜玉楹缩到马车的角落,一双手紧紧地揪着半湿的衣袂。
楚循腥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衣裙几乎湿透,几缕的发丝被淋湿贴在耳畔,白皙的脸颊上还沾着雨珠。
“披上!”他从匣子里翻出一件男人的披风扔了过去。
冗长的寂静过后,他冷漠开口,“姜玉楹,你还在新丧,怎么就敢对楚某投怀送抱呢?”
姜玉楹唇角嗫嚅,根本不知从何解释。
这时,几个魁梧的大汉气势汹汹把马车团团围住,马车的材质精贵无比,明摆着就是权贵世家,恶徒们都有些发怵,更不敢主动上前挑衅。
“大人,那娘们上了马车。”
属下撑着伞,孙兴城斜着眼扫了一眼马车,大声叫嚷,“还不把我娘子给拖下来!老子管教自己的媳妇,我看谁敢多管闲事!”
“娘子,怎么还躲上了?夫君接你回家!”
正当姜玉楹又羞又怒,不知所措时,楚循蓦地掀开了半截车帘,露出一张凌冽的脸,言简意赅,“滚!”
孙兴城看清马车上人的脸,瞳孔猛地一缩,大惊失色带着人落荒而逃。
姜玉楹探出马车,有点迷惑也有点懵,孙兴城怎会这般害怕他?
巷道空旷,雨声不止。
她缓过心神,“刚才麻烦你了,谢谢你帮我!”
楚循清冷的眉眼尽是积雪,声音比风还冷,“不必!”
姜玉楹抿着唇,掀开车帘,外面雨雾交织,视线昏暗。
“那我就先告辞......”
楚循眸光晦暗,斥道,“站住,你这个样子回去,成何体统。”
第4章
马车停在楚宅气派的大门前,楚循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立马人撑着雨伞迎了出来。
姜玉楹小心翼翼地踩着马凳从马车上下来,立在了雨水之中。
原本已走开几步的楚循突然回过头来,略为不耐烦道,“都不懂规矩,没看到还有人吗?还不快多拿把伞!”
在场伺候的人无不震惊,齐刷刷看向门口,竟还真有个美艳的夫人!
自家大人从不带女人回府,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楚循眉头微蹙,蓦地一把夺过雨伞,折返回来亲自给她撑伞,雨珠噼啪打在伞上,不到一瞬,他半侧身子都被打湿。
两人近在咫尺,就连他均匀的呼吸都听得清楚。
姜玉楹心如擂鼓,她望了一眼威武的门匾,“楚循,时辰太晚,我就不到贵府打搅了。”
“你的脚踝已经肿了,再不诊治是想留下隐疾吗?”楚循一脸冷漠,语气不容置疑。
姜玉楹有些惊诧,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受伤的?
她被带进一间陈设简朴低调屋子,烛火摇曳,清雅的房间里泛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楚循拍了拍身上的雨丝,立马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袍、还有一碗姜汤。
他指了指木施上宽大的锦袍、里衣,声线冷淡,“这些都是不曾穿过的新衣,你将就一下。先喝姜汤,待会府医会过来。”
“当初,你曾救过我一命,我们两清了。”
以前,楚循在渔阳时,有一次独自一人在家,突发疾病,浑身高热不退,他的母亲翟氏去城里卖绣品,几日都不曾归家。
姜玉楹发现时,他整个人就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奄奄一息,躺在木板床上。
她只得偷了家里的银钱,请来了大夫抓药,才及时救了他一命。
当然,后来因偷钱的事,免不了被许文惠一顿毒打。
楚循一出屋子,便有好几个仆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朝院外走去。
他的言行举止早已印上世家子弟的烙印,与当初那个在渔阳经历人情冷暖的青涩少年,早就不一样了。
难得他还记得那事。
姜玉楹捧着热水洗了脸,简单梳洗,换好衣衫过后,她先喝了姜汤,便规矩地呆坐在黄花梨座椅上。
目光落在了桌案上那碟子山楂点心上,还记得儿时,她最馋这酸甜的味道,楚循不是一贯都不喜欢这味吗?
那日在衙门他的案桌也摆放了一碟子。
姜玉楹心底多少生出了几分不真切的感觉来。
在她怔神之际,楚循已换了一套衣袍,领着一个老大夫进来,大夫一番仔细诊治后立马开了方子,“夫人并无未大碍,脚裸处并未伤到根骨,用冰敷一下消消肿,老夫再开点草药,修养几日便可大好。”
老大夫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开。
楚循见她心不在焉,突然叫她,“姜玉楹,都听清了吗?”
姜玉楹下意识抬眼看他,他眸光幽深,明显饱含着一种她不太理解的复杂情绪。
“我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楚循,我该回去了。”
楚循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大夫说了要先冰敷消肿!”
这时,仆役把冰袋呈了上来,他顺手就接过冰袋蹲下身来。
姜玉楹慌忙往里缩了缩脚丫,可下一瞬,一只大手不由分说握住了她的脚踝,还把她的脚搁在他自己的双腿之上!
衣摆自然下垂,她里面穿的根本不是缚裤,而是无裆无底的四袱衫,一阵风吹来,只觉得凉幽幽的......
裤腿被一圈圈卷起来,他修长的指尖如同冰块一般,触碰到她有些发烫的肌肤上,引得一阵阵战栗。
“不要!我......自己来......”
楚循置若罔闻,眸光到底没再乱瞟,若无其事地帮她继续冰敷。
姜玉楹垂着头满脸羞窘,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伯彦,你在里面吗?伪币案,有线索了吗——”
姜玉楹挣扎着就要躲藏,可她忘了自己的脚还被他握在怀里,根本动弹不了。
楚循松开她,长臂一揽就将她摁在了怀里。
陆延昭一进门,就看到光风霁月的世子爷腿上趴着一个娇弱美人。
陆延昭的话语凝固在了唇角,平日里,邀他喝个花酒,还推三阻四,结果人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炽热似火,金屋藏娇。
看这女人还穿着男人的衣袍,啧啧......玩的花样还真多!
陆延昭脑袋里轰雷掣电,划过无数香艳画面,哪里还敢多待,慌忙退出了房间。
偏生,姜玉楹整张脸都被他摁在了怀中,她急促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喷洒。
她瞪大了一双美眸,苍天!
她早已为人妻,哪怕是逃避,也清晰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大脑嗡嗡,闷哼了一声:“楚循......”
楚循浑身一颤,撒手松开她,倏地起身,逃避似的背对着她站得远远的。
尴尬、狼狈、更多的却是懊恼!
楚循耳尖血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咳了一声,“我让你侍卫送你回去!”
直到她上了马车,都还有些迷糊。
侍卫承影递了一双绣面精致的小头履上来,“大人说你的鞋湿透了,让你换上这双。”
姜玉楹微微怔了一下,还是接受了他的善意。
承影回到屋子,抬眼就看到火盆里的火焰呲呲作响,搭在盆沿边上的衣角正是自家大人今夜穿过得那件外袍。
楚循的眉梢上凝着一层寒霜,火光照耀着他面无表情的侧颜。
那衣袍可是云锦做的,精贵着呢!
烧了多浪费?
承影恍然大悟,世子爷一贯都有洁癖,一般人根本不能近身。
今夜那女人不仅撞进了马车,还弄脏了他的外袍!
他如何能忍?
......
丫鬟锦秀撑着雨伞,躲在暗处,直到看着一个穿着男袍的女人上了马车,才转身匆匆回府。
“小姐,有个夫人从楚府出来,还穿了您的鞋......”
第5章
贺见雪半躺在贵妃榻上,缓缓抬头,“哦?”
“小姐,你以前不是对楚世子的事不上心吗?怎么......”
一提到楚循,贺见雪就蹙眉。
她的姑母是当朝贵妃,贺家本是百年大族,还掌握着银矿开采提炼的秘法,她自幼便是金尊玉贵,生活顺遂惬意。
五年前,楚家从乡野把楚循领了回来,可怜她的竹马楚行舟,却因身份有瑕,受到家族的质疑,便负气离开了楚家,还改名顾行舟。
因此,她与楚家的婚约,也由原来的楚行舟变成了楚循。
不过她与顾行舟的情谊从未断过,顾行舟不仅隔三岔五给她送上珍宝,还会给她写情意绵绵的情诗讨她欢心。
她原本只想陪着他玩玩,没想到玩着玩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可巧,顾行舟竟坠崖死了,当时情形混乱,她也昏迷不醒,出了这等大事,她本以为自己会受到苛待,名声受损。
奈何自家权势滔天,大哥贺止渊更是以雷霆手段把消息瞒得死死的,根本没人知道她的风流韵事。
事发后第三天,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婚夫楚循。
他实在太过惊艳了!
她怦然心动,再也无法忘怀,也彻底从顾行舟逝世的失落中走了出来。
治疗情伤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移情别恋。
楚循对自己礼数有佳,态度疏离、客套中甚至有些敷衍。
她特意派人打听了他的品性。
洁身自好,克己守礼,端方雅正,光风霁月,都是他的代名词。
这样一朵不可亵渎的高岭之花,实在让她心痒。
越是正经的男人,越是抵挡不住小妖精的撩拨。
真事越来越有趣了。
今晚楚循的管事来求一双绣花鞋时,她便留了个心眼。
像他这样高傲的男人,不可能随随便便帮哪个女人的,除非......
贺见雪素手轻抬,捡了一块凤栖梨果干放进嘴里,神色颇为玩味,“去查查,这夫人的身份。”
锦秀得意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
**
这日清晨,天光微熹。
孙兴城就恭恭敬敬来顾宅赔罪,不仅送还了婚书,还送来了赔偿的银子。
姜玉楹自是不敢收他的银子,哪怕有楚循撑腰,她也不敢太过得罪孙兴城这种小人。
只是一想到,她欠下楚循的人情,心中十分犯难。
她自是该备上一份厚礼谢他,可那套锦袍该如何是好?
虽已洗干净,毕竟被自己穿过,再送回去多少有些不妥。
按照楚循如今的身份,他自然不会稀罕一套衣袍。
那不如还他一套新的?
顾行舟原本有很多崭新的衣袍,她嫌那些东西晦气,早烧给他了。
姜玉楹打定主意,“翠喜,备车,我要去一趟成衣铺子。”
马车行至仁和坊,姜玉楹戴好帷帽,移步进了临安最好的成衣铺子云锦阁。
云锦阁的徐大娘子热情地招呼,“顾夫人,来了!”
姜玉楹她取下帷帽,轻车熟路随着她上了二楼,“我想替我家哥哥置办两套衣袍。”
徐大娘子笑盈盈道,“可有尺寸,颜色喜好?”
姜玉楹早就准备,把写好衣袍尺寸的绢纸递了过去,现成的衣袍她粗略扫了一眼,竟没有几件能入得了她的眼。
楚循给她的衣料是上好的浮光锦,还有袖口上的祥云绣图样看似低调,实际就针法就多达十四五种之多。
要想还他一件一模一样的,还真得费点心思重新缝制。
一阵精挑细选过后,姜玉楹的目光停在了与那衣袍颜色相似的一匹浮光锦上。
徐大娘子见她心动,喜笑颜开,“顾夫人真是好眼光,这烟蓝色相当衬肤色,尤其是面色白的人,穿在公子身上俊俏得很。”
姜玉楹自然也听懂了她的潜台词,若是一个黑皮糙汉穿,恐怕就会是一场灾难。
楚循白吗?是挺唇红齿白的......
“也好,那就这匹吧。”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一道娇呵传来,“这烟蓝色的浮光锦,我们家小姐看中了,包起来吧。”
“姑娘,楚世子就喜欢这个颜色!”
“就你嘴贫!”
女人的声音清脆好听,可语气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
姜玉楹扭头一看,一个俏丽瘦削的女人映入眼帘。
她身着浅绿色一字抹胸,搭配的泥金绯落背子,搭配着一条飘逸的逶迤长裙,还披了一条飘逸的绿色披帛。
徐大娘子面色一僵,挤出个笑脸,“贺小姐,未曾远迎,真是抱歉!来人,快端上茶点好生伺候。”
贺见雪勾唇一笑,“不必麻烦了,这浮光锦我要了。”
徐大娘子左右为难,思忖一瞬,压低声音转头向她开口,“顾夫人,这匹锦缎过两日还会到临安,你能否行行方便?”
“她可是临安贺家的千金,贺见雪啊。”
临安贺家如雷贯耳,像她这样顶级的贵女,谁敢得罪?
贺见雪扬起唇角,似笑非笑,轻慢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我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不知夫人可否抬爱?”
姜玉楹怔立原地。
原来这就是顾行舟出轨的女人。
楚循的未婚妻。
徐大娘子见她并未反对,长吁了口气,转头就听到姜玉楹幽幽道,
“这布匹色泽鲜亮,可蓝中却泛着绿光,表面还沾了些许尘埃,既是别人挑剩下,不要也罢。”
贺见雪笑容未减,“一个寡妇,还在新丧,就忙着挑选衣料做新衣,也不知道要赠送给哪个男人,夫人好兴致啊。”
姜玉楹语调不紧不慢,“我就不能赠给自家哥哥,父亲?你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张口闭口把男人挂在嘴边。”
“难道是你的心中只有男人,所以看谁都跟你一样?”
贺见雪这些年跋扈惯了,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给她面子的人,笑容僵住了。
“真是放肆,怎么跟我们小姐说话的!”
锦秀说着就想冲上去给她一个耳光,但姜玉楹反应更快。
在她扑过来的一瞬,侧身轻巧避开她的攻击,反手擒住了她的手腕,顺势把她的手臂扣在了她的后背上。
“你个贱妇,快放手!”锦秀疼得大叫。
姜玉楹声音平静,“这就是贺家的教养?”
贺见雪表情中带着歉意,“我家婢女平时被我宠坏了,还请夫人多担待。锦秀,还不快给夫人道歉。”
姜玉楹松开了锦秀,与她拉开距离。
可就在两人错身的瞬间,贺见雪左手的玉镯掉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玉镯碎成了几段。
“这位夫人,我家锦秀是冒犯了你,但是你的气性未免太大了,好好一个镯子,何苦把它给毁了。”
“都怪你!把我们小姐的镯子弄碎了!这可是贺家的宝贝,你等着吃官司吧!”
姜玉楹眉头紧锁,这对主仆一唱一和,就要栽赃陷害她,真够阴毒的。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个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什么贺家的宝贝?”
第6章
来人身着一袭象牙白锦袍,腰间挂着玉佩,一张脸如珠如玉,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相。
“大哥,”贺见雪立马变得温婉端庄,“没有什么,不过是这位夫人不小心弄碎了我的镯子。”
姜玉楹不紧不慢,“原来贺家是这么个规矩,你的丫鬟自己打了人,还碰掉镯子,算是我不小心。”
贺止渊神色一凛,“锦秀,是这样吗?”
“大少爷,是她出言不逊......冒犯小姐,还推我......”
锦秀哪里还有方才的嚣张气焰,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自己回去领罚!”
贺止渊转身面对姜玉楹时,已然恢复了温润谦和的模样。
“这位夫人,家仆冲撞了你实在失礼,这浮光锦的银钱算在我贺家头上,赠送予你,还望见谅。”
这不明摆着打贺见雪的脸吗?
贺见雪温和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大哥,我的镯子可是御赐的......”
“听说有人要报官?”一道慵懒的男音由远及近,在冷凝的气氛中显得格格不入。
贺见雪眼神一亮,“伯彦,你怎么在这?”
她好似找到了靠山,不动声色朝楚循挪了挪步子,两人的衣袂交织到一处。
他眉梢微挑,漫不经心道,“故意打碎御赐物件,其情节严重者,可视为蔑视皇权,欺君罔上,罪同谋逆造反!”
姜玉楹垂眸敛眉,也掩饰不住心底的失望。
男人低沉的嗓音还在继续,“到了堂上,讲究证物一致,那可得交待清楚是谁先动手,还得交待,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怎么就掉在地上了呢?”
贺见雪心中顿感不妙,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他唇角笑意深沉,可她还是捕捉到,男人瞳仁的深处渗出一股难以察觉的冷意,诡异森寒,让她胆怯。
贺见雪一阵心虚,下意识摇了摇头,“算了吧......”
“明明是她打碎了御赐的玉镯,她该给姑娘道歉!”锦秀还不死心。
姜玉楹紧咬着唇瓣,道歉的话语,始终说不出口。
气氛僵持之际,贺止渊拱手告罪,“这位夫人,一只玉镯而已,不必理会。”
他实在有苦难言,他和楚循还有几位文人雅士,原本在对面的雅阁里畅谈。
这里争吵的动静恰好引起他们注意,他一时兴起起身一看,才惊觉对面的竟是自家的婢女。
按察使大人楚循在此,哪里还敢耍贺家的威风,方才火急火燎赶过来制止。
也不知道妹妹为何看这妇人不顺眼了,这种阴损的招式在后宅还能勉强用用,光天化日下,还有按察使大人楚循和万松书院山长在此,他们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宣扬出去,贺家的名声就完了!
楚循冷冷开口,一锤定音,“既然当事人不追究,那就到此为止。”
贺见雪幽怨地看了楚循一眼,跟着贺止渊走了。
屋子里的人陆续离开,翠喜先她一步去叫马车,姜玉楹抬脚往外走。
楚循忽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了屏风后面的隔间,这里是专门更换衣裙的地方,相对隐秘,说话也方便些。
“楚循!你要干什么!”
楚循松开她,将她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一袭素白的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浑身上下毫无点缀,唯有耳垂带着一对莹润的珍珠耳环。
一身碍眼的寡妇妆扮。
“你到这里做甚?贺家的礼你收得起吗?”
“我买衣料,这对主仆自己来碰瓷,也能怪我?”
“买衣料?给姜承业?”
姜玉楹蹙着眉,“怎么可能,你那套衣袍被我穿过了,我想还你一套新的。”
楚循戏谑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半天,“还了,就不欠我人情了?就可以跟我一刀两断了?”
他这话经不起细想,姜玉楹生怕激怒他,只得转移话茬,
“孙兴城的事,谢谢你!”
“一句空话就想打发我?姜玉楹你可真会打算盘。”楚循轻笑了一声。
姜玉楹有些不自在,犹豫着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诚心想感谢,或者你告诉想要什么谢礼......”
“我想要的你给得起吗?”
姜玉楹双脸发烫,心烦意乱,“你到底要说什么?”
楚循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一张脸艳若芙蕖,又楚楚可怜,显得柔弱可欺,那双眉眼妩媚中又透着清澈,当真勾得人心痒。
他喉结滑动,清了清嗓子,“贺见雪不是善茬,比孙兴城更难缠,你今日得罪了她,可想过后果?她要对付你,易如反掌。”
“难道我忍气吞声,就能免受这些恶意吗?”姜玉楹声音颇为疲怠。
楚循心中好笑,几年不见,她倒生出了一身反骨。
“到时候她欺负你,你准备又去求谁?”
听到他的嘲讽,姜玉楹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想起雨夜那日自己的狼狈,心里愈发堵得慌,“不求谁......”
她根本没指望过他,他好像误会了,但是越描越黑,解释也是徒劳。
楚循半眯着眼眸,陡然逼近她,将她整个人逼迫到墙角。
两人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他俯身凑近在她耳边提醒,“若真遇到麻烦,还是来求我。”
姜玉楹蓦地抬头,心跳骤然加速,“不是大人说的吗,我给不起!”
抬眼就对上他喉结如玉,流畅的下颌线,清秀俊俏的侧颜带着锋利,他眉梢上挑,唇角含笑,就像是在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一晚上而已,你自己考虑。”
“楚循,你......!”她又羞又怒,抬手一巴掌就朝他脸上抽了过去。
楚循轻易就擒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她就被抵在墙壁上,背脊一阵冰寒,绾好的发髻散落,一头青丝,几缕飘在脸颊。
他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姜玉楹,希望你的骨头比嘴硬!”
说罢,他蓦然松开手,弹了弹衣袍,径直离开了隔间。
姜玉楹无力地倚靠着墙壁,胸口上下起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得不承认。
楚循早就变了,他以往虽恣意不羁,却绝不会逼迫自己,他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她搏命的少年郎了!
**
哪怕贺见雪回府后,她心中的愤怒都还在滋长,她从来没有如此憋屈过。
顾行舟曾告诉她,只是胡乱娶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随时可以休妻的。
结果不仅媚眼如丝,还是个伶牙俐齿的!
按照顾行舟一贯挑剔的品味,若真是随便找的粗鄙女人,他何必娶她为妻?
所以,顾行舟对她其实也是动了真情的,看来,他还是对自己也是有所隐瞒啊。
今日原本她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万万没想到运气如此差。
“姑娘,那寡妇太嚣张了。”婢女锦秀满眼愤恨。
“岂止嚣张,还妄图攀高枝呢!”贺见雪脸上难掩阴鸷,抬手看了一眼手指上艳丽的蔻丹,
“那晚,她不就得逞,还进了楚宅了吗?”
第7章
锦秀一脸错愕,“不可能吧,楚公子郎艳独绝,天人资质,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寡妇?”
可今日,自从楚循踏入那间屋子那一刻,他的眸光就时不时落在那个女人身上。
楚循还一心向着她,帮她开脱罪责。
不对,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就算楚循看不上一个被人玩过的破鞋,可谁能保证,姜玉楹这个狐媚子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借机攀上他呢?
“一个手下败将,还想跟我争?”贺见雪的话别有深意,“不管她有什么心思,我都得先下手为强。”
锦秀不太确定自家主子的意思,“姑娘,你有何打算......”
“呵!一个寡妇,何足为惧?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家那堆贪婪的穷亲戚可是我最好的帮手。”
待那个寡妇匍匐在她脚下,跪地求她,一定会很有趣!
贺见雪来了兴致,低声吩咐锦秀,“你去找人......”
**
几日后。
屋内光影摇曳,承影轻轻推门进来。
楚循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捏了捏眉心,“何事?”
“大人,顾夫人的哥哥姜承业,被孙兴城带到了四方赌坊,已经染上赌瘾,恐怕迟早都要出事。”
楚循眼眸一沉,“是顾行舟给你发银子?一天天‘顾夫人’,她就没有名字?”
承影吓得满脸震惊,只觉得自己无比荒谬。
难不成自家大人真的觊觎那俏寡妇?
不然,冠上夫家姓氏这种小事他为何会在意?
楚循自是不知他心中的嘀咕,他特地警告过孙兴城,他绝没有胆子挑衅自己,更不敢明目张胆再去找姜家的麻烦。
他顿了顿,冷笑道,“孙兴城背后是谁?”
承影头皮发麻,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贺见雪和孙兴城的亲姐,胡县令的夫人孙氏,最近来往密切......”
承影试探着开口,“那我们要阻止吗?”
“不用,一身反骨,总得吃点亏,才能长教训。”
**
姜玉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她撩开帘子,刚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凶神恶煞的妇人忽地窜了过来,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拽住她的袖子,“死丫头,你大哥的死活你都不管吗?”
姜玉楹急忙挣脱她的撕扯,朝后退了几步。
许文惠的尖锐声音萎了下去,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他们抓了你大哥,说是五天之内若凑不够银钱,就要剁你大哥的手!”
“阿吟,你会凑银子的,对不对?你大哥没了手,这辈子就毁了!”
门房管事和仆人们慌忙朝门口跑来,齐刷刷地看向她,不到一会,路边就伫留了许多凑热闹的群众。
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眼看着自己的亲娘不管不顾当街撒泼,姜玉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面色一沉,“你再不起来,一两银子都没有!”
许文惠抹了把眼泪跟着她进了屋,姜玉楹命人上了茶水,她把锦帕浸入水中拧干递了过去,“娘,你先擦擦脸。大哥欠了谁的银子?欠了多少?”
许文惠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怯怯地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
许文惠搁下帕子,摇了摇头。
姜玉楹面带愠怒,咬着牙,“五千两?”
许文惠眸光闪躲,依旧不敢吭声。
“难道是五万两?”姜玉楹气血上涌,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当初许文惠和姜承业在衙门被罚后就碰到孙兴城。
孙兴城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还承诺成亲后把她二哥弄进万松书院里读书。
许文惠便痛快地签了那婚书,姜承业更是以大舅哥的身份和孙兴城打得火热。
姜承业跟着孙兴城去了青楼,赌坊,很快便染上了赌瘾。
赌场的人看在孙兴城的面子上,对他有求必应,不知不觉姜承业竟欠下了五万两的高额债务。
直到姜承业被赌场的人扣下,他才知道姜玉楹早就悔婚了,孙兴城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姜玉楹捏了捏眉心,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如此推断,这件事便是孙兴城心生怨恨,想要报复他们故意设的局,诱骗她大哥的。
可当初,孙兴城碍于楚循的面子还特意来澜园赔罪,难道那个时候,他只是为了迷惑她?
“我最多只能凑出三千两。”姜玉楹隐隐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许文惠面色一冷,“三千两,怎么够!你嫂子还怀着孕,你想让你大哥变成废人,跟你爹一样吗?”
姜玉楹心头一阵抽痛,他爹是为了救她,才成了瘸子。
“不想。”
“你怎么就没钱,你把顾记生药铺子抵押出去,还有你这大宅子卖出去不就有银子吗?”
许文惠眼珠一转,忽地想起了什么,“孙兴城就是个黑心肝,让你改嫁是娘的不对,那日堂上那个大官是“虎子”吧?以前你跟他不是天天混在一处,他对你也上心,一有什么好东西就紧着你。”
“他肯定喜欢你,你去求他,好不好?他绝对有那么多银子!”
“虎子”是楚循小时候的诨名,许文惠果然还是认出他了。
“不行!”姜玉楹一口回绝,“无亲无故,他凭什么帮我们!”
许文惠彻底激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跟前,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你嫁给他?他这种大官,不会娶你这种二手货,你长得好看给他当妾吧,外室也行!”
“你大哥若是出事,你大嫂肯定要和离,就算娘求你,姜玉楹这么狠心想让你大哥家破人亡吗......”
姜玉楹也跟着她跪在地板上,声音却出奇的冷静,“娘,若不是你一味纵容挑唆,大哥会有今天?你若真想为他们好,为何从不严加管教?”
“你把我养大,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卖了一次不够,还想卖多少次?”
许文惠双眸通红,抬手一巴掌就要朝她呼过来,姜玉楹反手一把就擒住了她的手。
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姜玉楹,如果不是你爹,你早死了,你爹是为了你才变成一个废人的!你欠的债,你就该还!”
姜玉楹眼眶酸涩,心却彻底死了,“你们想攀高枝,你们自己去!我就是个寡妇,一只破鞋,没人疼,也没人爱!剁手也好,剁脚也好,关我什么事?要银子,一两都没有!”
许文惠松开她的手,两眼一黑,哐当一声,就晕了过去......
第8章
大夫仔细把脉后,就低声告诉姜玉楹,患者脉象浑厚有力,身体健壮得很,昏迷不醒估计就只是累了而已。
姜玉楹看着床榻上面色红润的许文惠,眸光彻底黯淡了下来,她的娘亲只让人感到陌生和窒息。
她今天可以装晕,明日就会以死来威胁她!
在姜家的那十五年,她也是无比渴望许文惠的母爱,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现在姜承业出了事,许文惠不仅要逼着她变卖家财,还要逼着她去给楚循做妾。
至亲血骨,不要也罢。
“夫人,不好了!”翠喜一脸惶恐,撩开帘子进来,气喘吁吁道,
“药铺有人拿着欠条闹事,说是大舅哥欠下巨债,要我们还银子,不然天天都来药铺闹——”
姜玉楹面色一沉,抬手用力掐住了许文惠的人中。
下一刻,她倏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你给我好好待着,别再作妖,姜承业被哪家赌坊扣下了?”
许文惠见她神色松动,把酝酿好的哭嚎硬是憋了回去,“四方赌坊,丫头,你有主意了?”
姜玉楹抿唇讽笑,她能有什么主意。
这事因孙兴城而起,那她只得再去会会他,可转念一想,不对,孙兴城碍于楚循的面子还特意来顾宅赔罪。
那他为何还要刁难自己?
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且这个人的权势还与楚循旗鼓相当,才会有恃无恐。
姜玉楹心头隐隐浮现出一个名字——贺见雪!
**
姜玉楹在赶去药铺的时候,就已报官。
闹事的人留下几张大哥签字的借券拓本,在衙役的凝视下,骂骂咧咧离开。
她攥着那几张借据,四处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这种欠债的纠纷,就算闹到衙门,也不见得能翻案,因为上面并未写明是赌债!
她心中泛起一丝后悔,那日不该在云锦阁那么冲动。
贺见雪只需轻轻动动小手,就可以让她遍体鳞伤,除非她和姜家彻底断绝关系!
她一连给贺府递了三天帖子,都被拒之门外。
第四日,贺府传来消息,说贺见雪约了朋友会去瓦子看戏。
姜玉楹马不停蹄赶到了瓦子,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她被人领进了一间清幽的房间,角落里有一盏紫金香炉。
屋内,烟雾袅袅,腻味的香气让她觉得十分刺鼻。
贺见雪下首还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她傲慢地抬起下巴,不着痕迹地瞥了她一眼,像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贺见雪懒散地靠在座椅上,从容优雅地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搁下茶盏。
“顾夫人,来了?”
姜玉楹掐着掌心,字斟句酌,“那日冲撞了你,是我不对,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别再计较,我大哥的事能否高抬贵手?”
贺见雪笑得意味深长,“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啊?你大哥怎么了?”
一旁的孙氏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打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一辈子都只配在泥里打滚!可偏偏不长眼,开罪了贵人,不长点教训,岂不是人人都觉得权贵好欺?”
贺见雪拿起团扇,掩面低笑,“孙姐姐,扯远了,顾夫人想求什么来着?”
孙氏轻蔑地瞥了姜玉楹一眼,“真是稀奇,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还不跪下,认错!”
姜玉楹眸光染上寒霜,看来今日没得谈了。
“跪下?还有其他要求吗?”
贺见雪幽幽开口,“孙公子一表人才,听说还未娶妻?”
孙氏冷哼一声,“她这身段模样倒真是个狐媚子,天生的下贱胚子,大好的爷们都会被她勾了魂。”
“孙府也不是随便哪个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进的,不过正好差个妾!”
姜玉楹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他们还真有脸提。
贺见雪见她不语,还以为她已妥协,“贵府若要办喜事,我可以出五万两银子添妆!”
孙氏微微颔首,若非贺见雪承诺办好此事后,就给孙兴城捐一个妥帖的官身,孙氏是决计不愿意让这种女人进孙家的大门。
“一个不守妇道的寡妇,给她抬个妾,都是抬举她了!就怕她心术不正,还搅得家宅不宁。”
“也对啊,待孙公子有了官身,一般人还真配不上孙家的门楣。”
听着两人侃侃而谈,就妄想定下了她的未来,姜玉楹盯着窗外浓墨的暮色,实在不忍面对这两副恶心的嘴脸。
在她们的眼里,她就是任人宰割的蝼蚁吗?
姜玉楹打断二人,“可惜,我没打算二嫁!”
话音一落,贺见雪心中冷笑,半眯着眼眸审视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刺眼极了。
她本以为姜玉楹肯低头来认错,必定会卑躬屈膝,跪地求饶,可眼前的女人非但没有下跪,还胆敢跟她叫板?
孙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威胁道,“你就算倾家荡产,恐怕也拿不出五万两现银。姜承业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姜承业罪孽深重,若命有此一劫,我也爱莫能助!你们随意吧。”
姜玉楹只觉得荒谬可笑,他们卑鄙的诡计行不通,就妄图用亲情孝道来压她?
想得美!
她丢下这句话,在孙氏惊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贺见雪并不意外,反倒是孙氏有些懵,“她的亲哥哥,说不管,就不管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啊?”
贺见雪瞥了一眼墙角的香炉,露出一抹讽笑,“无妨!”
那可是她花重金从外藩那里购得的催情香,若非她提前在茶水里放了解药,这会她们恐怕都得寻个郎君颠鸾倒凤。
——
姜玉楹一出来,就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灼热,拖着酸软的身子,一步步吃力地朝前挪动。
她好像中招了!
她明明十分小心,压根没有碰食过任何东西,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难道是那香有问题?
强烈的眩晕和恍惚从四肢百骸侵袭而来,她额见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忍不住扯了扯衣襟,下意识扶住了下楼梯的栏杆。
贺见雪好生歹毒,她用姜承业做局引来她来此谈判,最终的目标却是想污了她的清白!
翠喜被他们拦在了外面,不行,她得赶紧离开这里。
姜玉楹遍体生寒,视线渐渐模糊,身子再也支撑不住,控制不住地往后倒。
这时,耳畔传来恶魔般的声音,“嫂子,这地多凉啊,怎么能睡这呢——”
第9章
一只如毒蛇般粘腻的手箍住了她柔软的身子,姜玉楹胃中泛起一股恶心,全身颤了一下,指尖腾起一股寒意。
孙兴城痴迷地看了她一眼,“嫂子,我们缘分未尽啊......你跟我了,不会吃亏的!”
说罢,孙兴城眼神示意身后的两个跟班,笑道,“都看好了,可别让人扫了本少爷的雅兴。”
姜玉楹双颊泛着潮红,挥舞着双手用力推搡,怒斥的话语却娇软得不行,
“孙兴城,你别碰我,你......不得好死!”
美人嗔怒,风情万种。
孙兴城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能透视那藏在素袍下的玲珑身段。
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立马把她拆卸入腹。
顾行舟曾带着姜玉楹去酒楼,无意被他们几个兄弟撞见,顾行舟一副把她捧在手心当珍宝疼惜的贱样,也不怕惯得她无法无天!
那时,他还误以为她只是顾行舟的外室,顾行舟也只是图个新鲜。
还等着顾行舟玩腻了,说不定就会便宜他,可她偏偏是顾行舟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在顾行舟面前鞍前马后,其实不过是为了寻找机会多看她几眼。
顾行舟死得好!
“乖......别怕,我会好好待你的。”
嘭的一声,房门关闭,孙兴城把她扔到了床榻上,就开始解开衣袍。
不行,不要!
有谁能来救自己吗?
顾行舟那个王八蛋为了别的女人死了,娘家人又一门心思想卖掉自己,她已拒绝了楚循......
没人能指望了!
她必须得自救!
姜玉楹死死地咬着牙关,用力掐了几把大腿,剧烈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清醒。
她努力强撑着身子,慌乱中抄起一旁的花瓶就朝他狠狠地砸了过去,
“混账,你给我滚!顾行舟生前待你不薄,你这样欺负我,就不怕恶鬼缠身,惨遭报应吗?”
瓷器的碎片飞溅了一片,划伤了他的脸。
孙兴城抹了抹血痕,面露凶光,“报应?就凭一个死鬼也想吓唬我?我可听说,顾行舟可是风流快活死的!他生前都不管你,做鬼还会管你?”
“别以为用这种法子就可以拖延时间?姜玉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撑不了多久,等会你就会主动求着让我睡你!”
姜玉楹气得直发抖,两人扯成了一团,由于男女的力气差距过大,她很快就落了下风。
她不甘心啊......
这时,只听‘嘭’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门口那两个魁梧的汉子早已倒地。
一只锋利的匕首飞了过来,精准地扎到孙兴城的面前。
下一秒,一个有力拳头呼啸而至,几拳下去,孙兴城疼得龇牙咧吃,两眼直冒金星,“谁他妈坏我好事......”。
他扬起一张红肿似猪头的脸,骤见侍卫身后的来人,心肝颤了一下,立马怂了,“楚......楚大人?”
楚循身着一袭玄色锦袍,两三步掠了过来,那张脸冰冷骇人,还透着一股杀意!
他偷腥的女人又不是他楚循的夫人,他至于吗?
孙兴城一肚子憋屈,“我是真心喜欢她——”
承影眉头一拧,用力又踹了他几脚,孙兴城“哗”地吐了一口鲜血,晕倒了过去,立马有侍卫过来把人拖了出去。
楚循面沉如水,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女人,他拍了拍那她的脸颊,“姜玉楹,还好吗?”
这一刻,他的怒气和怜惜都达到了顶峰,他都舍不得动一下的人,孙兴城怎么敢的!
姜玉楹意识絮乱,神色迷离,滚烫的身子太难受了,体内的每滴血液都好像在沸腾,在叫嚣。
一旦松懈下来,她残存的理智就开始崩溃,本能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难耐地朝他怀里蹭了蹭。
“热,难受......”
楚循垂眸看她,所见皆是艳光,气息瞬间乱了。
女人水雾朦胧的眸中泛着渴求的光,领襟凌乱,雪白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暴露无遗,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很难抗拒她的请求。
楚循喉结滚动,抚着她的脸庞,一道冷冽眼神射向身后的承影,“还不快去找大夫,拿解药!”
男人清冽的香气裹挟着她,坚实温暖的胸膛与她柔软的身子紧密地贴合。
姜玉楹神色微恍,抖着手想要撕扯男人那身碍事的衣料,几乎本能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从未被女子这般撩拨过,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那急促浅薄的吻却如点火般,让那沉寂多年的火山一夕之间,猛烈喷涌,肆虐全身。
楚循反手钳住她四处点火的手,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迷离涣散的眉眼上,嗓音暗哑,
“姜玉楹,你看清楚我是谁?”
姜玉楹贪恋着他甘泉般的怀抱,沉溺在清醒与迷乱之中,声音愈发破碎,“你是......谁......”
楚循垂下眼帘,心底躁意汇集。
不认人?
还好没把他认成顾行舟那个死鬼!
**
刺骨的寒冷,让姜玉楹渐渐清醒过来,她下意识低头,瞥见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亵裤被扔进了一个全是冰水的浴桶里!
她浑身冷得直哆嗦,不停地颤抖,只是那股蚀骨钻心的难受已然消失。
这时,隔壁男女传出一阵令人作呕的喘息声,愈演愈烈,让人浮想联翩。
她一脸惊惶,低头又仔细检查一遍自己的身子,脖颈,肩头,好像都没有暧昧的青紫捏痕。
记忆渐渐回笼,可耻的遭遇让她沮丧到窒息。
意识模糊之前,隐约记得有人来救他,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周遭,赫然发现屏风外有一道人影。
楚循起身走到浴桶旁,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狼狈的她,“清醒了?”
姜玉楹发髻高耸,虚虚地靠在桶壁上,玲珑有致的娇躯在水面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我们有没有......”
楚循忽地抬手捏住了她莹白的耳垂,修长的手指恣意地摩挲着那娇嫩的肌肤,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下来。
姜玉楹呼吸一窒,一股酥麻窜遍全身。
男人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边,一字一句,“你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第10章
姜玉楹一阵兵荒马乱,恨自己不能隐身,这冰水清澈透明,都快被他看光了!
方才她意识模糊前,好像还主动缠着他索吻......
要命啊!
怎么看,他们两人都暧昧不清啊。
姜玉楹紧闭双眸,怯怯道,“你先回避一下,我......的衣裙呢?”
楚循轻抚着她的肩颈,勾唇低笑,“姜玉楹,方才可是你一个劲地脱我的衣袍,非要轻薄于我,这会还怕被我看?说得谁稀奇看你似的!”
他扭头指了指座椅上叠放整齐的衣物,转身径直出去。
姜玉楹赤着脚从浴桶里出来,她盯着座椅上那件干净的红色肚兜,面色微微发烫,他怎么连女人贴身的衣物都准备妥当了?
她换上那套艳丽的云锦织金烟罗裙,雪白的脖颈上还带着水汽,裙上绣着一朵朵兰花,栩栩如生,清新脱俗,缓缓移步朝外面走去。
听到动静,坐在座椅上的楚循侧过头来,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姜玉楹只觉得那道炙热目光饱含着轻蔑和厌弃。
姜玉楹垂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谢谢......你来救我,你怎会在此?”
“你娘来找过我。”
“什么?”姜玉楹觉得不可思议。
“她希望我帮你,更准确地说,她希望你做我的妾!哪怕外室也行。”
明明他的语调清冷平静,可落在她的耳朵,却如同惊涛骇浪。
许文惠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都求到他的跟前。
太丢人了!
姜玉楹满眼难堪,嗓音沙哑,“让你烦心了!许文惠是个无知妇人,你不必理会她。”
楚循忽地攥住她的手腕,她被突如其来的大力一扯跌入了他的怀中,骇得她本能攀住了他的肩头。
男人锐利的视线顺着脖颈落到她的领口,邪气又魅惑的声音在她耳畔环绕,“我帮你如何?”
姜玉楹心口一紧,上次他的提议浮现在脑海,她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陪他一夜!
讽刺又戏谑,甚至还带着羞辱。
对于深陷泥潭中的她而言,楚循这一棵救命稻草无疑散发着极大的诱惑。
他可以帮自己解决姜承业的麻烦,还可以报复孙兴城,那么若是对上贺见雪呢?
答案毋容置疑。
她与贺见雪素味平生,为何她对自己恶意会如此之深,或许是她骄纵跋扈,习惯欺负人。
又或许是受顾行舟的牵连,夫妻一体,情人与正妻,天然的宿敌。
权贵愚人,奸臣杀人,穷人相残,本没有道理。
而楚循大抵是恨自己的!
他对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若有了一夜,以后他们还能划清界限吗?
她无比感激他能救下自己,可并不打算图一时轻松,掉进他温柔却充满杀机的陷阱里。
她蓦地松开手,用力从他怀里挣脱,“楚循,请你自重!”
楚循漆黑幽暗的眼眸仔细掠过她的脸,声线弥漫着难懂的晦涩,“姜玉楹,你就不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刹时,一股委屈涌了心头,可她根本无暇他顾,唯有不停地反抗,挣扎。
暮色如墨,姜玉楹没有拒绝楚循送她回府的提议,一路上两人都默契地沉默无言。
到了澜园,她客套道谢后便下了马车。
楚循伸出修长的手指掀开半截车帘,凝视着那道背脊直挺的娇小背影,思绪纷乱。
明明她柔弱不堪,毫无依靠,却拥有蓬勃的生命力,像野草一样韧劲。
惨遭各种苦难,她没有自怜自爱,对他抛出的诱饵还不为所动。
真是骄傲又执拗!
楚循甩下车帘,她残留在车上的气息已越发稀薄,他半阖着眼帘,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回府!”
**
回到府上,楚循冷着脸径直便去了浴室,命人在浴桶里放满冰块。
承影一脸错愕地退了下去。
这个天气用冰水沐浴,自家大人是哪里出毛病了吗?
楚循闭目靠在浴桶壁上,强烈的寒意让他愈发清醒,也将今夜掩耳盗铃的欲望再次放大。
他抬手摸了摸唇角,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她的香甜,脑海里她勾人的媚态消之不去,心中的燥意却烧得更旺。
楚循穿好衣衫,根本没有睡意,便去了书房。
承影推门进来,恭敬地把一封信函搁在小叶紫檀书案上,“大人,是京城国公爷的信。”
楚循唇角勾起了无声嘲讽,又在跟他装什么父慈子孝?
临行前,父亲楚林甫特意把他叫回国公府,那剑拔弩张的对话场景犹在眼前。
“你此番去临安,贺家的本家在临安,贺见雪好像也去了临安,你们多接触一下,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
“你这几年总不在京城,你们的婚期一拖再拖,也是贺家大度不怪罪。你也该收收心了。”
楚循失笑,“你哪怕无所谓谁是我的妻子,也不在乎贺见雪的想法吗?”
“当初,顾行舟离开楚家,她可是哭得死去活来!都说你慧眼如炬,这种事都参破不了?”
楚林甫神色肃然,“顾行舟与她两小无猜,自是有些情分,人总会变的。你母亲与她也颇有渊源,楚家与贺家联姻势在必行。”
“你既已是世子,自当以家族责任为要!”
楚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腔调嘲弄,“是吗?和你当年一样吗?”
楚林甫横眉怒目,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你这个逆子。当年我也是身不由己,事出有因,如何能相提并论!”
“处理完朝堂上一堆破事还不够,回府后还得佯装岁月静好,处理内宅的钩心斗角吗?”他的眸底染上了凌厉的冷意,
“我可学不来父亲端水的本事,能一边抛妻弃子十几年,还能一边另娶高门贵女,最后妻不成妻,妾不成妾!”
楚林甫被他这一连串明嘲暗讽怼得哑口无言,良久才道,“你......你是想拒了这门亲事?”
“没有!”霎时,楚循脑海里闪现出一道人影,他还是坚决否认了。
五年过去,一个对他始乱终弃的女人,如何值得留恋?
娶妻而已,娶谁不是一样。
楚循拆开信封,果然不出所料,通篇废话,唯有一句重点:
刘太后身体有恙,朝局动荡,临安那滩浑水别陷太深!
楚循合上信纸,沉声问道,“孙兴城,怎么样了?”
承影如实禀道,“断了两根肋骨。”
“把人给我扣下来,先去把他右手的手筋挑断!”他眼眸中的杀意骤起,孙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们敢放肆,就得承受他的雷霆之怒!
“胡知县不是在迎春院有个相好吗?帮她赎身,送到孙府,做得隐蔽点!”
——
澜园。
姜玉楹刚进屋,许文惠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全然无视她的落魄颓丧,反而一眼就注意到她艳丽的衣裙。
许文惠神色一喜,“楹丫头?事成了?他答应了?”
第11章
姜玉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许文惠那副奴颜屈膝,主动卖女儿的丑恶嘴脸。
她鼻尖陡然发酸,没有理她。
许文惠见她不吭声,瞬间急了,“我去见过他,楚循根本不像你说得那般无情,他说只要你开口求他,他就会帮你解决所有麻烦!”
姜玉楹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只觉得无比荒诞,
“娘,你为什么要糟践我?我难道不是你的女儿?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只随时可以抛弃的阿猫阿狗?
“楚循早就不是当年在渔阳的那个穷小子了,他是国公府的世子,与我云泥之别。”
“他不会平白无故帮我们,我自轻自贱去求他算什么?”
“外室?还是暗娼!”
“你嚷什么嚷,脸面值几个钱?”许文惠不屑地冷哼。
“赌场那些人,要的是你大哥的命!你不过就是去陪陪他,他不嫌弃你,你还委屈了!”
“再说,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矫情个什么劲,只剩最后一天了!”
姜玉楹无语凝噎,心底一阵阵窒痛,痛自己的家世,更痛自己。
自尊被她视若珍宝,可在许文惠的眼里,就是弃如敝履的东西,毫无意义。
就算她被人欺辱玩弄,许文惠也不会有丝毫心疼和愧疚!
“若不是你们贪心,会有今天的局面吗?你就不问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差点被人给逼死了!”
许文惠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小声嘀咕道,“你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母爱对于她,太遥远了。
何必奢求!
即便,她早有这样的认知,可巨大的失望和心酸还是堵在了胸口。
“我还有小宝,我会想法子救姜承业的,可绝不会搭上身家性命去救他!天色已晚,翠喜,送老夫人回去。”
许文惠沉下脸,瞪起一双浑浊的眼,近乎疯癫地放狠话,“我告诉你,你大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先一刀捅死你爹,再捅死你那个小贱种!”
“你不就是想看姜家家破人亡吗?要不活,都不活了,我死也要拖着你下地狱!”
姜玉楹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以为嫁了人就可以彻底摆脱姜家,结果顾行舟却死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难道她要和姜家纠缠一辈子吗?
翠喜早就听不下去了,“老夫人,你忌点口德吧!”
“我一个外人尚且会心疼夫人,你一个亲娘逼着自己的女儿去做妾,去勾搭男人,你配为人母吗?还以死相逼,真怀疑你是不是夫人的亲娘......”
翠喜心疼自家夫人,姜家就是一家子吸血虫,有些话自家主子碍于血脉亲情不说,可不代表老夫人就有理。
“啪——”
狠狠的一巴掌甩在了翠喜的脸上。
“反了!”许文惠满腔怒火正愁没地撒,“一个贱婢还敢顶嘴?”
“姜玉楹,这就是你的好丫鬟!”许文惠死死地瞪着她,各种污言秽语不停不断。
“今天不收拾她这个骚浪贱货,人人都敢骑在老太婆身上耀武扬威!明儿就叫人牙子过来,把她卖到青楼去,让她尝尝被践踏的滋味!”
姜玉楹眸光顿时凌冽起来,“许文惠,你给我滚!顾宅还轮不到你做主。想救你儿子,就给我安生点!”
许文惠一怔,姜玉楹从未直呼她的姓名,更没想到她会因一个丫鬟冲自己发火。
她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救出你大哥!”
说罢,许文惠气呼呼转身走了。
姜玉楹看着翠喜脸上红肿的五指印,心疼极了,
“还疼吗?你受委屈了,等会去弄几块冰,好好敷一下。等把姜承业赎回来,我就把他们撵回渔阳。”
翠喜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夫人,她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你,以前你在家都是怎么过的呀......”
“别提那些事了,以后别跟她正面冲突,许文惠就是个疯子。”姜玉楹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
翠喜心疼她,反问道,“夫人,你还没用晚膳吧?”
姜玉楹这才惊觉此刻胃部因饥饿翻涌着强烈的痛楚,“让他们给我下碗面。”
翠喜懂事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这些时日,顾行舟逝世,她的世界开始崩塌,支离破碎,债台高筑,今夜她还差点失身于孙兴城那个混账!
姜玉楹就想好好守着儿子过安安稳稳的生活,为什么这样难?
可真当面条端了上来,她也只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看着那碗面条渐渐冷成一坨一坨,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团乱麻的处境。
**
翌日。
姜玉楹去了四方赌坊,让她奇怪的是,往日车水马龙的赌坊大门紧闭。
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情。刚准备离开,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陆延昭一袭银线绣竹纹袍子,头戴玉冠,五官锋利,腰间束着玄色皮质腰带,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衣袂飘飘,整个人显得霸气威武。
四目相对,男人凛冽的眸光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好似藏着一湾潺潺的春水,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顾夫人,你怎会在此?”
姜玉楹面露难色,还是委婉地表达了想要去赌坊的意图。
陆延昭瞥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朝堂禁赌,这堵坊都有自己的特殊门道,才能进去,衙门正在查他们,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我大哥欠了赌债,被扣了下来了,如今生死未卜,我也是没法子.......”
陆延昭犹豫片刻,“若有四方赌坊的玉牌,找到他们便不是难事。”
姜玉楹脑海中灵光闪现,那日她翻箱倒柜时,好像看到过那块天字玉牌。
以往顾行舟偶尔也会去赌坊,还跟他说什么小赌怡情!
姜玉楹道谢后,便命翠喜回去取那玉牌。
陆延昭见她执意要去,眉峰皱起,“顾夫人,四方赌坊鱼龙混杂,我正好要查案子,你若有玉牌,能否帮我个小忙,我们同行可好?”
他们其实曾有过一段渊源。
姜玉楹曾救下了身受重伤的陆延昭,那时他含糊解释说有仇家追杀。
没人知道,自从那次过后,陆延昭就对她动了心思。
可惜,再次相逢,她却嫁作他人妇。
不到半个时辰,翠喜便把玉牌取了回来,陆延昭接过玉牌,把玉牌直接放在了四方堵坊大门的石狮子脚下。
他冲着姜玉楹笑了笑,“我们先去对面的茶坊等着。”
进了茶坊,伙计刚上了一壶茶,一个江湖术士不请自来,主动坐到了他们这桌,笑呵呵道,
“这位公子,财源广进,老道这里有一道赌钱不输方,你可需要啊?”
姜玉楹和陆延昭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这是在对暗号呢。
陆延昭笑道,“自然!”
“五文!”老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姜玉楹连忙掏了钱,接下锦囊,老道笑着应下,便转身离开。
她打开锦囊,认真一看,里面写着:“但止乞头”四个大字,意即见好就收,而卷纸的背面则是一处私宅的地址。
到了那处私宅后,陆延昭被卸了配剑,他们两人被人蒙上了眼带上了马车......
第12章
半个时辰过后,他们才恢复视线。
宅子里面竟十分热闹,人来人往,衣着打扮,非富即贵,一个二个情绪十分亢奋。
两人一路朝里走,很快被带入了一间安静的屋子里。
陆延昭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四周,低声提醒,“这赌坊明里暗里,守卫森严,背后的实力不可小觑。等会交涉,你说话可千万别冲动。”
姜玉楹心里越发不安,点了点头,“好。”
雕花木门赫然被推开,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腰间悬着大刀,大步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面色阴沉,“赎金准备好了吗?”
姜玉楹轻轻皱眉,“让姜承业出来!”
“银子少一文,人都别想带走。”周敛斜眼睨了她一眼,扭头朝一旁的人吩咐,“去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铁链声。
姜承业蓬头垢面,破烂的青衫上还沾了血迹,被人用铁链子拴着,像狗一样牵了出来。
姜玉楹瞳孔猛地一缩,他们太猖狂了!
姜承业黯然的双眼一亮,激动地想要扑过来,但是碍于铁链的痛楚根本不敢乱动,放声哀嚎,“妹妹,你终于来救我了,哥哥错了,我再也不逼你了——”
姜玉楹心口一紧,阴沉着脸,“他只是欠你们银子,你们对他动私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在这里我们周哥就是王法!”
“吼什么吼?比嗓门大?大晟朝什么时候姓周了?”陆延昭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可目光不由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
周敛的神态从震惊到玩味,上下扫了他一眼,记忆中临安并没有他这号权贵。
他挑眉讥笑道,“就凭你,还想逞英雄?”
姜玉楹急忙拉了拉陆延昭的袖子制止,陆延昭盯着她那葱白的手指,终究没再吭声。
“你们说他欠了五万两,那借据呢?”
周敛示意人把借据递了过来。
听到此处,姜承业一脸惊惶,拼命地摇头,他根本没有欠下那么多啊,他明明只欠了两万两,怎么就变成五万了?
他刚想开口,就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不敢再言。
姜玉楹拿起那几张姜承业摁了手印的借券仔细翻看对比,一眼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她从袖口抽出了几张银票摆在了桌案上,“放人!”
周敛半眯着眼眸盯着她,表姐贺见雪不是说姜家没那么多银子吗?
“去找杨老头核验这银票真假!”
杨老头很快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柄从西洋流传过来的镶金丝框的瑷叇(老花镜),一阵仔细研判后,冲着周敛颔首点头。
周敛心中还是不放心,又命他再仔细看看。
可最终杨老头还是说了一句,“比真金还真,老朽在汇通钱庄做了多年的验钞人,银票的真伪怎会辨不清楚?”
周敛咬着牙让人把姜承业给放了。
陆延昭上前扶起姜承业,姜玉楹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我们走。”
刚出门口,姜承业张口就问,“妹妹,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澜园和生药铺都卖了吗?”
他这一问,气氛冷凝。
姜玉楹心道不妙,“闭嘴!”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敛派人留意着顾家的动向,姜玉楹什么都没有变卖,临安的权贵和钱庄,几乎都被打了招呼,她还能找谁借?
“站住!想走,还有一个条件,顾夫人,你留下伺候我!”
陆延昭彻底怒了,一把推开姜承业,只听“铮”的一声,他反手就抽出一旁黑衣人腰间的大刀,飞速横在了周敛的脖子上,
“老子忍你很久了......”
众人皆是一震,黑衣人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摁住了刀柄,杀机一触即发。
姜玉楹心中痛骂姜承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周敛虽被挟持却并未惊慌失措,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顾夫人,你就带着一个野男人来砸场子,用几张假银票糊弄小爷,好大的胆子!”
“你以为四方赌坊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让你伺候小爷,是你的福气,迎春院的花魁‘天水仙子’一晚上才多少两银子!”
“你得伺候小爷一年——”
“你胡说,我的银票明明是真的!”姜玉楹又气又急。
陆延昭手中的大刀一紧,就割破了他脖颈的皮肤,几滴血珠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不想死,就让我们出去!”
周敛完全没料到陆延昭还敢鱼死网破,立马怂了,“你......你敢杀我,我可是贺家的表亲......你们都别过来,让他们走!”
周围的黑衣人跃跃欲试,警惕地看着他们,随时准备朝他们发难。
陆延昭挟持着周敛,姜玉楹紧跟着他,而姜承业走在最后。
他们进来是蒙了眼,哪怕是陆延昭,对出去的路还是一片茫然。
他们只得凭着感觉,一路朝外走,可总觉得哪里不对,果然,绕了几条道后,前方竟是一大片开阔的湖泊。
一道寒箭不知从何方,直直朝姜玉楹后背射了过来,陆延昭无法,只得用大刀去拦。
果然,下一刻,四周冒出一排排整齐的弓弩手。
弹指间,周敛已抓准时机成功脱身,他的眼眸弥漫着狠戾,“给我上,抓活的!”
**
月白如雪,寂寂冷辉洒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枝上。
大树下早已集聚了黑压压的一片军士,个个身着劲装,腰佩长刀,面容严肃。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前方那道颀长的身影上,楚循面带愠色,身着一袭暗紫色锦袍,未见佩什么刀剑。
他身上却少了往日那股文人的儒雅之气,黑眸中透着一股冷锐的戾气,凛然不斐,如刀藏鞘!
山雾渐起,弥漫在楚循的脸上,“确定人在里面?”
承影禀道,“陆将军不是莽撞的人,他一路都留了标记,最终的去向就是这云隐山庄,他也是无心的,不知我们早就盯上此处。要不我们再派些人偷偷潜入进去?”
自他们初来到临安时,就盯上了云隐山庄,精心谋划一番,还塞了内应进去就是想揪出四方赌坊背后的人。
今夜,陆将军打草惊蛇,大批军士直接碾进去,谋划不就打了水漂,诸多心血也会付诸东流。
楚循的眸光一寸寸变沉,“不行,不能再等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一缕亮光腾空升起。
承影浑身一震,那是内应的信号弹,说明里面形势不妙,已经交手了。
楚循自是看清了那道焰光,抬手一挥,掷地有声:“进攻,速战速决!”
......
第13章
几个胆大的黑衣人立马朝他们人攻了过去。
陆延昭一跃而起,直接斩杀了一人,他手腕轻轻一转,那剑尖上瞬间染上了血红.
“谁敢拦我,就拿命来!”
陆延昭的声音沙哑粗粝,手持大刀挡在最前,把姜玉楹掩在身后,姜承业紧随其后。
周敛一张脸布满了阴鸷,喝道:“一起上!”
一时间,刀剑相交,铿锵作响,人影纷乱。
可寡不敌众,陆延昭很快就捉襟见肘,左支右绌了,他只得且战且退,姜玉楹神色焦灼,四处张望想要找寻出口。
恍惚间,一道寒芒从闪到眼前,带着血锋的刀锋直接朝她命门劈了过来!
姜玉楹脸色惨白,额头早已渗出一层冷汗,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都在颤抖,“啊——”
姜玉楹满脸惊惧,随之大刀哐当一声落地,她还来不及反应,黑衣人的胸膛就被一刀从后背捅穿!
她惊魂未定地仰头,就看到陆延昭也被刺中了左肩,刺目的鲜血迅速晕染了他的衣袍,他反手一刀结果了来人。
姜玉楹大骇,眼眶瞬间红了,“你受伤了......”
陆延昭勉强扯了扯唇角,一脸歉意,“抱歉,我大意了,没有保护好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沉稳的脚步声,两批人马短兵相接,打得不可开交。
陆延昭瞟了一眼前方,松了口气,“还好,官兵来得及时。”
姜玉楹连忙从腰间取出一张锦帕摁在了他的伤口处,可血流得厉害,她果断地撕扯下自己的衣裙,帮他包扎。
楚循骑在马上,黑眸中透着冰霜,他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周围负隅顽抗的恶徒,沉声命令,“都给我拿下!一个也别放过。”
他调过来的都是地方驻军,战力极强,几乎没过多久就结束了混战,缉拿了所有的恶徒。
楚循薄唇抿成一道缝,视线在泱泱人群中来回巡视,素来镇定的他黑眸中透着一股烦躁。
姜玉楹依偎在陆延昭身侧,仔细地帮他包扎伤口,陆延昭疼得时不时还“嘶”了两声。
姜玉楹垂眸一看,自己的手也染了血,手上的力度自然又轻了几分。
她忽地恨起自己的孱弱与无能来,凭着一腔莽撞,平白连累了陆延昭。
陆延昭像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温柔地笑了笑,“没事,你尽管弄,我在军营里都习惯了,皮糙肉厚不碍事。”
好一幅情意绵绵的画面。
太扎眼了!
楚循的脸瞬间冷了下去,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掠到了他们二人跟前。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姜玉楹,她娇俏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双眸通红,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可姜玉楹的眼里只有陆延昭,包扎妥当后,轻声问道,“没弄疼你吧?等会得找个大夫重新处理伤口!”
楚循侧颈青筋微鼓,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戾气,捏着马鞭的手又紧了几分。
呵!
还小看他陆延昭了!
陆延昭终于看到了楚循,眼眸一亮,“伯彦兄?你再不来,我就被人砍死了!”
姜玉楹一怔,万万没想到楚循会来,更没想到陆延昭和他的关系如此亲近。
她抬眼瞥了他一眼,便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楚循心中冷笑,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寡淡的声音十分突兀,
“是吗?几个毛贼也敢要你定远将军的性命?是他们活腻了,还是你就想拿他们练练手?”
陆延昭唇角抽了一下,云隐山庄不仅私藏了弓弩手,刚才还有人放了信号弹,外加楚循来得如此之快,他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捅了篓子。
可楚循当着姜玉楹的面对他冷嘲热讽,还是让他面子上挂不住。
他轻咳了一声,冲着姜玉楹道,“走,我们先去医馆。”
说罢,就示意姜玉楹赶紧离开。
楚循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淡淡开口,“承影,扶陆将军去诊治!我有几句话要问当事人。”
陆延昭哪敢违逆。
楚循自从五年前回到京中,俨然就成了权贵公子里的佼佼者,事事完美,处处压他们一头,哪怕两人私交甚笃,对他还是有些犯怵。
陆延昭根本不知楚循与姜玉楹的渊源,热心引荐道,“别怕,这位是裴大人,他秉公执法是国之栋梁。她叫姜玉楹,你们没见过吧。”
姜玉楹勉强地笑了笑。
楚循瞥了一眼姜玉楹,暗自嘲讽,不仅见过,还摸过,还好过......
“伯彦,那姓周混子太猖狂了,你得好好捋捋,别让这些恶霸欺负好人!”
楚循眉宇透着一股不耐烦,“自然!”
陆延昭离开后,自有侍卫上前清场,四周一片寂静。
楚循懒散地把玩着马鞭,周身萦绕着一股严冬的凛冽,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半晌,他唇角挑起一抹讥嘲的冷笑,“姜玉楹,本事不小!”
姜玉楹一个怔愣,下意识为自己辩解,“不,你误会了,我没那种心思,我们只是偶遇,他说要查案......”
“偶遇?查案?”楚循那张脸过于平静,眼眸中却透着让人胆寒的冷酷和戾气。
“姜玉楹,孤身一人,勇闯龙潭虎穴只为查案?是他蠢还是你蠢?”
姜玉楹脸色的血色尽褪。
自从踏入这云隐山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掌控范围。
而陆延昭口中的差事,自然也是莫须有的,那么他冒着危险与自己同行,就经不起推敲了。
在楚循面前,任何谎言都无处遁形,她根本解释不清楚。
楚循并不知晓她曾救过陆延昭的过往,所以,在他眼里,她姜玉楹的一切行为,都不过是勾引男人的把戏!
姜玉楹心底升起一刹的苦涩和委屈,“裴大人请放心,我对任何男人都没有心思,更不会利用他!”
“任何男人”几个字咬得尤为清晰,她相信他听得懂。
楚循面色一冷,赫然迈步朝她逼近,挺拔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他蓦地抬手用马鞭挑起她的下颌。
姜玉楹觉得难堪,眼眶泛红,可又不敢挣脱以免激怒他,只得别开视线。
“顾行舟才死多久?你就急着攀高枝,你对他的感情,也不过尔尔!你给陆延昭又许了什么好处?”
“不,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对顾行舟念念不忘,还是没有攀高枝?
“统统都没有!”
“呵?难道是陆延昭他自己一厢情愿?姜玉楹,你还真是薄情!”
“陆延昭身份样貌都不错,你就一点不动心?”
“不动心!”
......
楚循蓦地收回了马鞭,淡淡地笑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
姜玉楹、楚循免费阅读,这本书脑洞清奇,脱离套路,备受广大书友追捧,值得一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