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游戏 的主人公是 裴闻声 、 许双双 ,是作者佚名写的一本游戏类型的小说,这本书拍案叫绝,妙趣横生,熔炉游戏的主要内容是:第1章对面的年轻人看起来瘦削,镇定从容,唇边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有听见那个声音吗?”医生问道。“越来越明显了。但我感觉还不错——由内而外,脱胎换骨。”接收状态正常,医生在纸上刷刷地记录。每个来访的病人都有专属的记录本,年轻人从未见过的首页上,登记着他的初始信息。
《熔炉游戏》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对面的年轻人看起来瘦削,镇定从容,唇边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有听见那个声音吗?”医生问道。
“越来越明显了。但我感觉还不错——由内而外,脱胎换骨。”
接收状态正常,医生在纸上刷刷地记录。每个来访的病人都有专属的记录本,年轻人从未见过的首页上,登记着他的初始信息。
编号:0947,风险等级:S。
医生徐徐善诱:“怎么说?”
“我开始觉得,那个声音没有那么烦人了。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我甚至有些享受,它让我变成了另一个人,或者说,它让我回归了原本的自己。”
“原本的自己,这上升到了哲学问题。”医生推了推眼镜,在纸上写下“自我认知通过”,接着问:“你觉得现在的自己不是最初的,或者说,是被改变过的吗?”
“不错。”年轻人扬起嘴角:
“不瞒你说,我曾经是个海王,一只章鱼。就像加勒比海盗里的长着触手,可以生长得像船一样大的章鱼海怪。你知道的吧?”
医生点点头。
“那就是我。”忽然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纠正道:“哦,他说是大王章鱼。”
“......”
对答存在障碍,但信息点接收正确。医生记录着,轻声问:“你还记得半个月前的事吗?”
年轻人显得犹豫不定:“那毕竟有一段时间了,你是指什么事情呢?我不能确定。”
“那你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听见这个声音的?”
这次年轻人非常肯定:“一周前。”
“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个声音是真实的,并让你产生了强烈的自我认同感?”
年轻人耸耸肩,“大概是他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反复洗脑吧。跟催眠一样。”
疑似主客体分离。医生在纸上打了个问号,接着问:“听说你最近睡得不好,好几天都检测到脑电波的异常波动,晚上经常做梦吗?”
年轻人轻描淡写道:“还好吧,老毛病了。失眠多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医生对着那段脑电波图像看了许久,观察着他的神色:“愿意跟我分享一下你的梦境吗?频繁噩梦......是白天有什么烦心事困扰着你吗?”
“嗯?”年轻人下意识去按外耳道前的软骨位置,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马上状似无意地放下了手:“也没什么烦心的,就是有点无聊。很多梦我都记不清了,最近一个倒是有点印象。”
“不妨说说看?”
他说:“我梦见了太阳。”
“太阳?”
“对,一个巨大滚烫的太阳。很多人在追逐它,不只是人,还有一些长得稀奇古怪的东西。那太阳好像丢进鱼池里的燃烧的肉泥——烫嘴得很,但所有人都好像疯了一样去抢,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年轻人压低声音:“后来你猜怎么着?靠近太阳的人烤的骨头都快化了,滋啦滋啦的,我甚至闻到了碳焦味。”
“很生动的梦境。”医生推了推眼镜:“如果你愿意,改天可以来这做个睡眠监测。”
年轻人婉拒说:“监测就不必了,带着那些仪器更睡不着了。唉,确实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见谅啊。”
医生看着他浓密的头发沉默了片刻。对面年轻人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打理了,头发温顺地垂在耳边,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他扫视着报告单,笔尖点了点最末的一栏:“好吧,让我们来测试一下最新的数值。”
年轻人配合地抬手,板砖一样的仪器在他的腕上、额上扫过,滴滴滴地播报出一系列数值。
医生把数据记录在本子上,打开抽屉找出一个红色的印章,啪地盖在了本子上。他抬头说:“今天的测试就到这里,你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谢谢。"年轻人站起身,彬彬有礼地点头示意,走出了门。
呼——医生吁出一声长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这口气还没出完,刚关上的门忽然又打开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后探了出来。
“医生。”那个年轻人折返了回来,神神秘秘地说:“有个事情,我觉得必须告诉你。”
“啊......什么?你说,请说。”医生连忙把本子合起来,站起了身。
“我最近有强烈的进食欲望,非常强烈,到了有点抓心挠肝的地步。”
“可能是最近消耗比较大,身体能量匮乏,从而引发的能量摄入的渴望。”医生冷静分析,句末顿了顿,又体贴地补充道:“想要吃点什么可以跟研究员讲。我们会尽量满足你。”
年轻人轻笑一声:“我对身边的人......产生了进食的欲望。”
“......”空气凝滞了片刻,半晌医生明白了他的意思,额角瞬间冒出冷汗。
年轻人偏了偏头,点了点额角。医生下意识地去擦,一滴汗珠差一点就要滴入眼睛,还没放下袖子,年轻人紧接着温声说:
“医生,我觉得你今天看起来特别美味。”
医生的手猝然一顿。
年轻人一副教养良好的样子,“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就这样,再见。”
门再次关闭的瞬间,医生瘫倒在办公椅上,颤抖地打开了本子。
第一阶段融合顺利,可以开展下一步计划。鲜红的“通过”印章下,最后的笔迹如是记录。
第2章
确认0947没有再折返,房间书墙内陷,缓缓敞开一个黑洞,竟是一扇暗门。
女人从观察房走了出来,医生立即起身示意,恭敬地把报告递给她:“主管,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最近他是有哪些反常的表现,让您感觉不对劲呢?”
海妖随意翻看了几眼报告,抬手虚按在了耳垂上方:“你看到他这个动作了吗?”
医生:“有什么不对吗?”
她轻啧一声:“0947解开基因锁后成为破围者,身体上大部分问题都被修复了,包括耳聋和他不好使的眼睛。”
医生醒悟过来:“哦!您的意思是,既然他听力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做这个动作?我见过一些有听力障碍的患者,他们确实会有这个习惯,据说会让听力得到短时间的细微改善。”
医生模仿按压的动作:“这或许只是人长期积累的习惯罢了。您也知道,习惯很难因为记忆的影响而改变,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您不必为此担心。”
海妖不置可否:“你觉得0947说的是真话吗?”
“根据微表情来看,不像是在撒谎......梦境这种东西本来就难以琢磨,您为什么那么在意呢?”
海妖沉吟:“那段脑电波太奇怪了,似乎伴随着能量溢出,而且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您的意思是?”
“我怀疑那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类的异场。”
医生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海妖睨了他一眼:“算了。你只要知道那小子狡猾得很,绝不能掉以轻心。”
医生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问道:“0947以前......是个怎样的人?比如工作,家庭这些?”
“你问这干什么?”
医生解释:“人的背景和成长环境会深刻地影响人的行为和习惯。如果知道他之前的情况,会帮助我更好地进行心理侧写,判断融合进展。”
海妖定定地注视着医生,勾起嘴角:“一个按部就班的普通人罢了,差不多的家庭,差不多的青春期妄想,差不多的人生轨迹,什么都不上不下的。听说他以前是个研究生,跟你也差不多。”
医生心道差不多吗,人家年轻俊俏头发多,我可是为了个学位掉几层皮,嘴上还是应道:“嗯。”
“唯一的优点是副过得去的皮囊,但又有什么用呢?我倒是希望他的脑子像考拉一样光滑,”海妖无不刻薄地说:“做个听话的花瓶,不好吗?”
医生只能说:“是。”
海妖忽然话头一转:“我听说第二十一所有个能梦潜的破围者。”
医生马上回答:“是的,我也听说过他,兼任麻醉医师,相当厉害。”
海妖:“你去想办法把他借调过来,给0947做一次睡眠监测,要什么文件去所里开,就说是我的意思。我倒要看看,每晚那些异常的脑电波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话进行的时候,0947已经走远了,对此一无所知。
他穿着蓝色竖形条纹套装,把他瘦而高的身形衬托得更加纤长挺拔,手上戴着银色的镣铐。
门口的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交换了个眼神,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他的身后。
他走在纯白色的走廊上,地板、墙壁、天花板,连带那明亮的头顶灯,都是一片纯净的白色,鼻翼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两个穿白大褂的科研员经过,他礼貌地冲他们点点头。
忽然,脑海深处一个浑厚的声音大笑起来:
【干得漂亮,最后的一下简直是神来之笔,你看到那医生的眼神了吗,再说下去他怕是要吓尿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年轻人恍若未闻,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前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色的手术室门应声打开,几个壮汉推着担架床走出,床上隆起了人的形状,身上蒙着白布。
戴眼镜的年轻研究员追出来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等一下!还有个没有采集完。”
他麻利地掀开白布,露出底下斑驳可怖的手臂。那只手青筋狰狞,以一种诡异的扭曲姿态僵直着,皮下血管炸裂,血从底下渗出了皮肤,可以想象这人生前受到的惨烈折磨。
【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基因崩溃,从心脏开始——嘭!就像人肉哑弹,由内到外地炸开。】
研究员用棉签和针筒采集了血液,把东西仔细地塞进密封袋里,小心地盖起白布,欠了欠身,挥手示意壮汉可以带走了。
“这是第几批了?”
研究员闻声抬头,看到了停靠在墙边的身影。
那人的脸色苍白得略显病态,眉眼鼻梁都长得恰到好处,乌黑的眼瞳就像雪山之巅融化的雪水,清亮之余透着微冷,但下一刻那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这一笑宛如晴雪初霁,甚至有些亲切动人:“每天应付这些,很难吧。”
“啊......”
科研员嗓子发干,攥紧了手里的密封袋,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身后清朗女声打断了: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及腰长发,蓝衣银簪,平心而论,她是个很有古典韵味的漂亮女人,成了这几乎全是黑白灰的研究所里的一抹亮色。
“0947,今天的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海妖扬了扬下巴,对他身后的卫兵吩咐道:“带回房间。”
年轻人的眼神移到了她身上,像在肩膀上轻轻飘落的雪花,或许只有一瞬间的停顿,就挪开了目光,听从卫兵的指示继续往走廊深处走。
研究员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这人才到这不到一星期,就成了这副半疯半醒的模样,都不知道往心理医生那跑第几回了。听说他在这个实验室的等级很高,一个多年尘封不见进展的实验,在他身上终于窥见了一丝成功的希望,因此他现在成了重点保护对象,也是重点监视的对象。
也不知道他是自愿来的,还是被迫困在了这里。
研究员摇摇头,怎么来已经不重要了,他进来之后就做了几场大手术,被洗脑得非常彻底,估计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章
0947熟门熟路地走到走廊尽头,乘坐直梯回到卧室。这个房间不大,四面都是磨砂玻璃,因为东西太少显得有点空旷。
一张手术床,一个洗手池,一个马桶,一套无法移动的桌椅,就是房间里全部的家具。
一周前他在垃圾山里诈尸醒来,差点被相识二十年的焦叔闷死,好巧不巧遇上了海妖和四眼鹰,被脖子上扎了一针迷晕后带回这个实验室。
更戏剧性的还在后头。
他发现意识里多了个聒噪的声音。如果不是他疯了,那他现在正和另一个生物共享这个身体——准确来说,是一只自称海王的大王章鱼。
裴闻声想:这该死的命运真是离奇得令人发笑。
【我遵守承诺保护你的大脑,接下来就轮到你来兑现了。离开,帮我找一具足够强大的躯体。或者就此沉睡,你的一切,我都会接管。】
裴闻声枕着手臂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你的愤怒、欲望,和仇恨,】耳边有人循循善诱,仿佛魔鬼的低吟:【你渴望的一切,我都能帮你实现。】
裴闻声的呼吸逐渐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
玻璃窗外的人看着这一幕写下记录:随着融合的加深,0947的睡眠时长与食欲显著增长,疑似进入“渴灵”的状态。
“渴灵。”
小雀斑研究员闻声猛然一震,急忙想要站起来,却被背后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动作。他扭头看见了身后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鼻上架着金丝眼镜,露出一双灰褐色的眼睛。
“副所长!”
四眼鹰感叹:“距离上次给他供给固灵液还不到一周,这才过了多久,又开始渴灵了。”
小雀斑有些惶恐:“可能只是特征类似,不一定就是......”
四眼鹰打断了他:“你成为破围者有多久了?”
“......两年......两年加十个月,快三年了。”
四眼鹰轻哦了一声:“现在是什么阶段了,一阶?”
小雀斑羞腆道:“是的......一阶初期。”
部分人认为基因锁从一阶到五阶的开发是由易到难得过程,其实最为凶险的门槛在第一阶段本——能唤醒。经过本能唤醒,一阶破围者可以恢复人类的战斗本能以及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即便是一个宅男也能成为一等一的战士,但大多数人会因过度榨压身体的力量而超出肉体承受的极限,在极度的痛苦和基因崩溃之中死去。然而,风险和收获是成正比的,一旦迈过这道门槛,破围者的身体素质将以夸张的方式重塑,并在基因层面修复肉体。
随着基因锁开发深入,破围者的控制力和反应力呈指数爆炸形式增长,并将在一阶后期迎来重要的转折点。在这一时期,部分有基因天赋的破围者会形成对某种事物的特殊控制力,如火、光、风、电,这种能力有特定的控制对象和控制范围,因此人们称呼这类特殊的控制力为“异场”。
“不错,可以本能唤醒,就说明有一定基因潜力。”四眼鹰又问:“迄今为止,你出现了几次渴灵?”
“刚刚解开基因锁的时候有一次,今年年初的时候又有一次。”小雀斑犹豫道:“最近好像有一点苗头......”
“那就是平均两年一次。”四眼鹰隔着玻璃点了点房里沉睡的青年,“一周前他还是个普通人,刚解开基因锁就摄入了一次固灵液,这次还不到一周,就又出现了进食渴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变异了?”小雀斑绞尽脑汁地回想,“这个案例确实很罕见,我回去查一下资料......”
“意味着他的进化速度快得惊人,是你的百倍!”
还不等小雀斑思考两年和一周的时间倍数换算,四眼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他快要进入一阶中期了,甚至有可能直接突破到后期。提前给他加个餐,预支下个月的固灵液。再不喂饱他......”
四眼鹰压低声音:“他就要吃人了!”
“......”
看着小雀斑被吓得苍白的小脸,四眼鹰扬声大笑,难得地满足了恶趣味。
“你吓唬他干什么。”海妖蹬着高跟鞋从门外走进,把手里密封的玻璃瓶扣在小雀斑的办公桌上,“总部紧紧通知,今晚有人想要见他。抓紧时间把这里收拾一下,这是目前的头等大事。”
小雀斑连声应是。
“老四最近盯紧一点,报废品太多了,我可有的忙。”海妖伸了个懒腰,对四眼鹰意有所指地说:
“到这关头了,可不能出差错。你能不能调回总部可就看他了。”
四眼鹰深呼一口气:“但愿吧。”
当天傍晚,裴闻声享受到了一顿美味的晚饭,还得到了一瓶闪着幽幽绿色荧光的液体。
小雀斑颇为得意地说:“这是特地调来的固灵液,很珍贵的。它能缓解‘渴灵’。”
对于突破了基因锁的破围者来说,基因锁带来的能量消耗是普通的食物不能弥补的,必须摄入特定的基因营养液才能弥补,这种营养液被称为固灵液。
破围者和固灵液的关系可以类比机器和电池,没有了电的机器只能沦为一堆铁皮,长期不开机还可能生锈,成为真正的废铁。没有固灵液摄入的身体出于对力量维系的渴求,会陷入“渴灵”状态,先是为四肢无力,体温升高,若状态持续,会留下无法逆转的基因损伤,轻则寿命缩短,重则精神失控,直至彻底癫疯。
手铐被摘了下来,0947用清水洗干净了脸,换上了一套新的蓝色条纹服。
“还有这个。”
裴闻声回头,看见小雀斑手上一个通体黝黑的金属环。
项圈长度卡得刚刚好,紧密的地贴合他的颈部曲线。项圈密密麻麻地刻印着繁复的文字,能摸到上面凹进去的刻痕,前端凹槽刚好卡在喉结下方,吞咽的时候,喉结滑动几乎能碰到金属,时刻提醒着佩戴者不要妄图越线。
像条狗链。裴闻声看着镜子里的倒影面无表情地想。
今晚即将莅临的显然是个大人物,即使是突然来访,停机坪也就被仔细地清理了三遍。
尽管一切的需要已经准备就绪,最漂亮帅气又训练有素的接待者、打扫得焕然一新的实验室、老练经验丰富的科学家,还有最重要的被打理到头发丝的实验成果——一切的一切都看起来是这么完美,但四眼鹰感到却一阵无由来的悸动。
他转头问首席研究员:“0947是谁在看着?”
首席有些莫名:“基因研究组的王秋博士已经到位,实验室也里里外外仔细检查过了。”
四眼鹰点点头,忽然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研究员狂奔过来,低声在四眼鹰耳边快速地说了什么。
话音未落,四眼鹰脸色霎变,给首席丢下一句“留下守着”,就头也不回地飞快走远了。
四眼鹰大步疾行:“到底怎么回事?!”
研究员声音颤抖:“0947忽然倒地,心跳......”
“心跳骤停!”
第4章
四眼鹰眉心猝然一跳:“抢救了吗?基因研究组不是守在那吗?医疗队呢?”
“医疗队马上就来查看了,但门卡住了!我们在尽力破门!”
门打不开?心头疑云转瞬即逝,忽然他一手拉住研究员,一手按在了腰间,厉声喝道:
“停下!”
研究员被拽得踉跄几步,他站稳抬头,映入眼底的场面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实验室厚重的金属密码门正缓慢地闭合,门扇感应到中间的障碍物,又缓缓退了回去。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具躯体,实验室的器皿碎了一地,到处都是扎脚的玻璃碎片。
研究员检查了倒地几人的状态,稍微松了口气,“还有呼吸,应该是晕过去了。”
四眼鹰踢开脚边的铁架,托着枪往室内走。监测器屏幕一片漆黑,由单向可视玻璃围合的观察室的门敞开着,门锁被暴力拆卸下来。房间的地板上,白色被单被扯落在地,盖在一个人身上,隆起一个起伏的轮廓。
“0947!”四眼鹰低喝道:“起来,别耍花样!”
研究员缩在角落,颤抖着手试图拨通内线呼叫安保队。
“0947!”
白布下的人毫无反应。
四眼鹰一手持枪,一手猛地扯开被单,哗啦一声白布在空中扬起,露出了布下掩盖的身影。
这块被单有一半被那人压在身下,随着掀起的动作,白布下的身躯像个沉重的布袋无力地翻滚了过来,小雀斑双眼紧闭,歪着头倒在一边。那身新换上的白大褂前襟,幽幽闪烁着用绿色荧光材料留下的字记——
Surprise!
轰隆隆的直升机的引擎声已经离得很近了,旋翼急速旋转,气流狂涌,将周围的树木和草丛吹得摇摇欲坠。
狙击镜头的“十字”从左往右扫过,上下晃动了一下,好像拿不准目标,又开始往回扫。
“人去哪了?奇怪,直升机都要到了,那人怎么忽然往回走了。”
张灵玥还是不太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东西,两只眼睛来回倒腾,不知道该把哪个眯起来,神经高度集中在半张脸的肌肉控制上,以至于表情有点扭曲。
“八成是出什么事了呗。”折叠刀在这人手上以一种奇快的速度变换着,几乎只能看见残影。男子穿着黑色劲装,显得格外精瘦矫捷,嘴上却没个正形:"没准是出门忘关煤气了,或者是被人偷家了,啧啧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
“......”张灵玥翻了个白眼:“假如裴闻声一直不出来,我们怎么办?”
折叠刀倏忽停在掌心,他大手一伸:“望远镜拿来。”
张灵玥一边把东西递给他,一边悻悻地说:“你不是吹自己的目力远超常人,睁着两只眼睛啥都看见吗......”
不干正事的时候,李良屹总是有点吊儿郎当的街溜子气质,但当他压下嘴角的笑意,目光专注起来时,又显现超出年龄的稳重。
六个,八个......加上隐藏在暗处的四个,一共有十二个守卫。李良屹在心里默念,都是不是善茬。
通过镜片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草坪的场景。机身上的喷绘了巨大的绿色徽标,圆形标记花纹繁复,有点像个巨大的爬行动物图腾。
李良屹叹了口气。
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索特里亚实践任务的那点精神损失费,不仅想让你当牛做马,还想你抛头颅洒热血。这种级别的任务本应由资深破围者执行,越级派到他手上就罢了,都过去一天了,那个本该出来统领全局的前辈却一直不见踪影。
他百无聊赖地想,也不知道梅朵现在是什么情况。望远镜一一扫过众人神色各异的面庞,忽然停住了。
“怎么了?”张灵玥小声问道。
黑色的镜头圆框里,远处的车队灵巧地一摆尾驶进了乡道,两辆悍马打头阵,以一种几乎要撕裂空气的汹涌气势向这边冲来,遥遥地似乎都能听见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
李良屹沉声道:“情况有变。有人来了。”
重要外宾即将到来,本应存在感不高的监控室外却集聚了众多研究所的安保精锐。
房里传来四眼鹰的声音:“封锁实验楼,安保组守住每一个出入口!技术员把最后的监控录像调出来,我就不信了,他还能遁地不成?不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给找出来!”
程序员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皱起了眉。半晌他抬头看向四眼鹰面露难色:“事发的时候监控被黑掉了,全是黑屏和雪花。”
“所有的监控?”
“是的,这栋楼里的所有监控。”
四眼鹰挑眉:“尽快更新监控状态,分一批人去恢复丢失的那段视频——不仅仅是实验室里的,走廊、电梯,关键的交通节点,他不能是凭空消失,总能抓到一点痕迹。这需要多长时间?”
程序员互相对视,低声讨论片刻后给出了回复:“监控马上就能恢复,但之前丢失的那一段不确定是否可以恢复,就算可以,至少也得两天。”
四眼鹰深吸一口气,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副所长!”半敞的门被敲响,一个女卫急匆匆地赶来:“海妖带回消息,监察会的人马上就要来突击检查了,已经快到楼下了!”
“又来?上个月不是才来过吗?”四眼鹰烦躁地整理衣领:“你去拨一小队好好招呼,差不多了就赶紧把他们送走。”
“这次不太一样。”女卫迟疑道:“根据海妖的情报,来者不善。听说那位恐怕也会来。”
“谁?”
“新上任的常任监察官,江何。”
第5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江何这时候突然到访,不是为结盟就是想算账。
这位江监察未上任前就以铁血闻名,火速升迁的背后不知道踩着多少破围者和异象的尸骨。这种行事手段评价非常两极分化,恨的人想生啖其肉,也得了一群仰慕其雷霆手段的忠心下属。如今他成功上任,权势威名更是不同往日,大家都想避其锋芒,不愿触他的霉头。
事情比想象中麻烦,四眼鹰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时大屏幕上的黑屏闪动片刻,倏忽一亮,显示出默认的走廊监控画面,紧接着其他的监控也纷纷接通,在大屏上显示了众多的分屏画面。
地下室的走廊上,女孩扎着高高的双马尾,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望向了监控镜头后数双窥探的眼睛。这一眼只停留了一瞬,她随即扭过头,飞快地往走廊尽头跑去。
四眼鹰冷笑:“今天的客人还真不少。”
监控室房门两声轻响,那个引路的研究员赶来报告:“副所长,实验室昏迷的人共14名,没有生命危险,但王秋博士不见了。”
王秋是基因研究组的重要学科领军人物,是研究所里资历最深的老人之一,掌握着众多保密的实验数据。这样的重要人物如今不知所踪,面临着疑似被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危险分子劫持的情况,四眼鹰却悄悄松了口气。
“去调王博士的基因追踪锚,0947把他带走了。那只小老鼠藏不了多久了。”四眼鹰下令。
女卫问:“那监察会那边?”
“田忌赛马懂吗?”四眼鹰面无表情:“把最漂亮的接待派过去。至于那匹上等马,先让楼下那帮书生应付吧。”
天台上的视野毫无遮蔽,远处的太阳余晖慢慢沉入山谷。
“王博士,又见面了。”
裴闻声一副哥两好的模样,一手熟稔地搭在老博士的肩膀上,“都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咱这缘分,少说得看了个几千眼。来,快请坐!条件简陋,怠慢了啊。”
王秋避开他的视线,嘴里说:“不敢,不敢。”
如果不是裴闻声手里握着的锋利的手术刀,这副场景还颇有忘年交之间互相礼让的惺惺相惜的意味。
裴闻声按在王秋的肩膀上,止住了他欲站起的动作,感叹道:“不是我说啊王博士,你怎么总是那么倒霉。”
夏季的天台余热未散,晒了一天的石墩还是烫得难耐,王秋坐立难安,悄悄地挪腿变换了重心,嗫嚅片刻,最终没有开口。
“我请您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来请教几个问题。时间有限,我就直接开始了。”
裴闻声问:“这个实验室在豢养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秋:“我不知道。”
裴闻声笑盈盈地转动着手术刀,“王博士,你有一次机会,可以想一想再说。”
王秋无奈道:“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个搞理论研究的普通人。你看我的胸牌。”
他把胸前的蓝色名牌展示给裴闻声:“研究所的胸牌分为蓝牌和绿牌。蓝牌就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他们让我们去研究什么,我们就去做,但做的是什么东西是拿去干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的权限有限,真的没法回答你。”
裴闻声回想到四眼鹰和海妖的胸牌确实是绿色的,看来研究所是以胸牌的颜色来区分普通人和破围者。
然而裴闻声并没有被轻易打发:“你要是毫不知情,怎么会被在今天派来接管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部,“这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吗?”
王秋闭了闭眼睛,许久才叹息一声:“记忆置换,就是把一个人的记忆专递给另一个人。这是我几十年工作的主要内容。其实这个已经不完全是基因研究了,涉及的领域很复杂,所以牵涉的学科、人员都很庞大繁杂,我只是其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我听说这个项目在你身上取得了重大突破,但现在看来并没有所说的那么显著。其实......”
“李如霜。”裴闻声打断了他的话,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个名字你很熟悉吧。”
王秋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裴闻声直视他的眼睛:“她曾经在你手下任职三年,因为帮助张小妹逃脱,在事发后一周被调职。她的调职审批还是你来签字的,这你也不知情吗?”
“一个月后张小妹坠崖,因为她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而她闯入研究所的晚上,你也在场,是吗?”
王秋的脸慢慢涨红,哑口无言。
裴闻声半蹲下身:“现在你能告诉我,那晚发生了什么吗?”
王秋眼睑颤抖:“我......”
就在这时,门外的冷冽的呼声把王秋从困境拯救了出来:
“0947,最后一次机会,出来!”
第6章
话音未落,天台的铁门传来了急切暴躁的拍门声,门外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异样,随即放弃开锁,开始上工具暴力破门。
碰!不到一分钟,天台的门被暴力破开,楼梯口附近以四眼鹰为首,集结了数十名武装保卫,虎视眈眈地警惕着对面的每一个动作。
余辉渐渐沉入了山底,天台上的灯还没有亮起,四下昏黑一片。趁着最后的微光,可以看见矮墙上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王博士被那只轻搭在肩上的手定在原地,喉间轻微滚动。手术刀的刀锋如霜,紧紧地压在他的脉搏上。
时机恰好的两相对峙,一切都如王章所料。
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的手段还是这么传统、老套,陈腐地像在海滩上臭了三天的鱼,令人作呕,毫无长进。王章虚虚地往裴闻声颈间的黑色项圈瞥了一眼,冷漠地想。
这个黑色的抑制环是一道枷锁,可以锁住基因锁突破的力量。只要戴上了它,裴闻声作为破围者的力量就会被系数压制,沦为常人,甚至还可以在强行使用能力的时候施以惩戒。
追溯起来,抑制环最初是为了控制异象而发明的,当年王章在海里称王称霸的时候,一朝不慎阴沟翻船,就尝过这东西的苦头。
王章如今还能回忆起当年他试图强行脱离抑制环时的场景。力量刚从干涸的泉眼涌出,就被蓬勃不可阻挡的力量堵了回去,随之而来是翻山倒海的反噬。
那一瞬间仿佛带电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灵魂上,那种痛已经忘记了,下一秒他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惨叫,疯了一样去掐自己的脖子。
然而手马上被旁边的始作俑者按住了,那人逆着光,似乎皱了皱眉:“嘘,好了,好了。不是说过别乱来吗?忍忍马上就过了。”
王章闭了闭眼。估计那人没想到,当他死后,这东西最终用到了自己的同类身上。
停机坪上直升机的螺旋桨缓慢转动,首席笑脸可亲地迎了上去,殷勤地和从直升机上下来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握手。
那人五官颇为锐利,隐隐带有攻击性,略显刻薄的鹰钩鼻,灰绿色的眼珠,腰背挺拔,看模样也就三十岁出头。黑发女子提着金属箱跟在他的身后,神色冷漠,突然间目光转向了远方。
轰隆!
距离数百米的地方,数根粗如树干的巨大藤蔓从地底窜起,紧紧缠绕在出入的铁栅栏上,猛的向两边一扯。
彭彭几声,结实的栏杆被拉开,下一秒悍马车从铁栅栏撕开的裂缝中呼啸而入,像一头脱缰的野兽般冲破了铁栅栏的束缚,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叫声。
车队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停机坪,越来越近,仿佛要将一切阻碍都碾碎在它的轮下。
黑发女子当即闪现,护在那人面前,一手按在金属箱的手柄上。四周的守卫闻声出动,迅速集结在男人身边,形成一道人墙。
五十米,二十米,车速丝毫没有降低的迹象。
黑发女郎握紧了手柄,终于有了动作。
金属箱裂开一道缝隙,大量的黑烟从中逸出,伴随着尖锐的嬉笑声,一个女人头颅飞了出来,头下连着一个纤长的管子,似乎是她的脖子。
她咯咯笑着,眼波流转,羞答答地扫视四周。那分明是一张俊俏的美人面孔,却笑得人遍体生寒。
“辘轳首,去!”女郎喝令道。
那只头颅忽然变了面孔,嘴部咧开不断向后开裂,竟然露出了半张脸大小的利齿,脖子处原本连接身体的部位剩下一团模糊的阴影。她仰天长啸一声,直冲领头的那辆车飞扑过去。
眼见那鬼面就要撞上挡风玻璃,车架两侧地面猝然升起手臂粗的绿蔓,编织成网挡住了冲击。与此同时领头的悍马车发出了尖锐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随着一阵刺鼻的橡胶焦味,车队在距离人群仅几步之遥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扬起了一片尘土。
“我靠!什么东西!”
领队的车门被猛地推开,男人身形十分优越,一米多的腿,跨下底盘颇高的越野车也十分轻松。他一身花绿迷彩服配着略显凌乱的头发,挑染的小撮绿色的长毛高高翘起,就像头顶上长出来的草,与一个狼羊相爱相杀的动画片里某个头顶长草的角色神似,因此人称村长。
他骂骂咧咧:“大晚上放这玩意出来,吓人啊?”
黑发女郎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发声,就听见了极近的地方炸开了皮肉开绽的声响。
碰!
第一声枪鸣响起,子弹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任何回缓的余地。咚,寂静的人群里传来膝盖跪倒在地的声音,男人面朝下直直地跪倒在地,没有了动静。
被保卫在中心的席勒斯·沃克刹那间变了脸色。
“......蠢货!!是谁开的枪!”
第7章
假如地面上的人在这场闹剧之余分神抬头,就能看见楼顶有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四柄寒光闪烁的麻醉枪在各个方位架起,等待着指令。
王章低语道:【你对付不了他。交给我,让我来主导。】
裴闻声低垂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四眼鹰摘下眼镜:“闹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我知道你不想杀他。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你站的位置很危险,收手吧,回来。”
【错过了这一次,就再难有第二次机会了!你要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吗?!】意识海里传来王章几乎愤怒的逼问。
“0947,不要一错再错!”
【与其把身体和灵魂出卖给他们,不如和我做交易。这一次你能侥幸保持清醒意识,下一次呢?你又能坚持多久?】王章的声音似乎在耳边震动,又仿佛在云端飘荡。
【我保证你的意识完整。沉睡吧,你会安息的。】
黑暗里的狩猎者终于露出锋利的獠牙。当猎物被逼进绝境,他会选择自我毁灭,还是和魔鬼做交易?
四眼鹰挥手示意保卫放下麻醉枪:“你先回来,有什么要求好商量。”
裴闻声缓缓直起身,他松开了对王秋的钳制,半蹲在矮墙上,忽然脚下打滑,身形踉跄了一下。
四眼鹰的身影蓦然消失了,身形一闪,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几乎是瞬间移动到0947眼前,手指弯曲成钩,目标是0947的胳膊,意图将他从高处拉下。
电光火石之际,裴闻声一推一挡,瞬间刀锋在手里转了个圈,抬起胳膊向四眼鹰刺去。
四眼鹰见招拆招,迅速手腕翻转想要化了这道攻势,这刀锋却是虚招,只晃了个花眼,下一秒结实的肉体飞撞过来,让他的动作迟疑了半拍。
王秋被裴闻声一脚踹开,当即膝盖一软向前扑倒,眼见就要摔进的四眼鹰怀里。四眼鹰下意识侧身闪避,余光里所见让他心头一跳,顾不上摔在水泥地上的王秋,如同弹簧般猛地飞扑上前,想要伸手去抓裴闻声。
作为二阶初期的破围者,四眼鹰的驱风能力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借助巧妙的风力轻身提气,人的运动速度得以成倍放大,最高速度可接近声速。他反应奇快,几乎在眨眼间就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裴闻声的身体已经部分悬空,但还是让他成功拽住了一只胳膊。
就在这时,裴闻声的手臂突然以一种微妙的角度翻转。
四眼鹰眉心一跳,下一刻不详的预感应验,藏在0947手心里的手术刀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胳膊,越往下划得愈深,蜿蜒像土地上的开裂缝隙,涌出了鲜红的血。
四眼鹰感到眼前发黑,再这样下去他的胳膊就要废了,剧痛之下他终于松开了手。
“0947!”
周围的空气在耳边呼啸,裴闻声急速坠落。
然而骨骼断裂的剧痛却迟迟没有来临,似乎有什么东西托了他一把,缓住了下坠的趋势。紧接着一张迷雾般的屏障将他牢牢托举,悬停在半空。
【哈!】王章怪异地大叫起来。
迷雾之下是是众多的游动的黑影,隐隐可见人形的轮廓。他们漂浮在半空中,就这么把裴闻声托举在半空中。
借着屏障的缓冲,他一个鲤鱼打滚翻起身落到地上,落地位置精确巧妙,距离席勒斯不到五米。
也许是这人的坠楼过于出乎意料,也许众人还沉浸在误杀的惊悚中,连距离最近的黑发女郎都没有反应过来,裴闻声就将沾着血的手术刀架在了席勒斯的脖子上!
“啊!席勒斯先生!!”
“他要干什么?!”
“诸位晚上好。”裴闻声扬起令人牙痒的笑容,“刀剑无眼,请往后退,不要乱来。”
这声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警卫脸上,众人枪头一转对准了0947,手扣在扳机上。
“放下武器!”
四眼鹰被这群不成气候的下属给气得太阳穴突突,觉得自己此生真是升迁无望。
沃克,这个年轻的男人的姓氏注定了他在研究院非同寻凡的地位。
且不论他的父亲亨利德是前任的研究院院长,兄长范德华稳坐研究院得首席科学家职位多年,是下一任院长的热门人选,他本人也是基因工程领域的新秀,毕业之后就在研究院工作,至今已经深耕多年,根基颇深。
如今这位沃克家族的成员的莅临,却前脚被劫持,后脚被枪指。四眼鹰几乎可以预见他的未来职业生涯,就如手术刀在席勒斯衣服上留下的血痕,点点血花,稀稀落落。
【真是熟悉得令人怀念啊......】
王章的话里没有多少温情,低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发现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悍马车的轮廓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粗犷,仿佛一头静卧的钢铁野兽。车门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吱嘎声,打破了场面的宁静。
车队下来了十来名穿黑色制服的男女,他们抱着手,伫立在为首的白衣男人身后。
“江监察。”席勒斯没有半点被劫持的慌乱,对为首那人语气颇为欠揍地说:“没想到您居然亲自来了,真是抱歉没有从十公里开外给您铺上红地毯,我们这粗劣的土地怕是要硌到您尊贵的脚了。忽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王章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几次三番,王章的反应太过反常,裴闻声很难无视这种异样,礼貌地询问:
“认识?”
【请容我介绍一下。】王章的声音里有隐含恶意的兴奋,【那位是我亲爱的哥哥。】
第8章
【你哥?他?】裴闻声不由对那人多看了两眼。
王章洋洋自得:【长得不错吧?】
那位被指认的哥哥穿着一身服帖的白色风衣外套,一头光亮的银发束在脑后,长度刚好到肩膀。可能是久居上位,周身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感,气质从容,塔楼的远光照射下依旧是令人心惊的标志。
【这人有点眼熟......他也是只章鱼吗?现在站着的是哪一条触手?】
王章否定:【当然不是,他本体是跟人类更像,是个鲛人。】
裴闻声看着男人隐在西装裤后笔直的双腿:【他怎么上岸的?小美人鱼喝了巫婆的毒药,每走一步都会锥心之痛吗?】
王章骂道:【那是你们人类胡扯,这种程度的化形对我们这种高级异象来说不在话下!】
【真厉害,话说他一条鱼藏在人堆里算间谍吗?我要是去告发他会怎么样?】
王章:【快去!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见到你跪下痛哭流泪的样子。他是个伪君子,你要是敢和他对着干,他能把你片得比生鱼片还薄。】
【你好像对他意见很大。】
王章轻哼一声:【他本跟我同根同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惜......】
他沉默片刻,挤出一声阴冷的轻笑:【他是个背弃者,永远不会被承认的叛徒。】
裴闻声提起了一点兴致:【那确实是有点渊源啊。】
王章轻哼一声:【......他少不经事时,被个不要脸的小白脸给骗了,我不怪他。】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王章放缓了语调:【等我弄死那个小白脸,最后赢得不还是我?】
【......】裴闻声之前只是觉得王章脑回路清奇,现在终于确定他是脑子有病。
“监察会接到消息,有人在这里秘密进行活体基因实验,已有多人受害。这已经是监察会本月收到的第33个举报了,监察会已经据此案立项,委派专员处理。沃克先生,贵院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江何语气平缓,仿佛丝毫没有听出席勒斯话中的挑衅。他轻轻扫了一眼卧倒在地上的下属,“此外,恶意袭击执行任务的专员,至其重伤乃至死亡是重大刑事案件。不出三天,判决书会送达,相关的刑事责任与连带责任都会在判决书里做相应的解释。”
席勒斯不置可否:“监察会的调查我们向来配合,但活体基因实验这事无凭无证,也太过荒谬了吧?大家都知道,我们研究所从属于索特里亚,一直遵纪守法,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江监察身为索特里亚的理事会成员,想必不会不清楚吧?”
这话看似退让,却暗含锋芒。
众人皆知,多年前研究院总部迁出索特里亚,此后名义上研究所还是归于索特里亚管理,但核心管理层早已大洗牌,多年来两者之间藕断丝连,牵涉颇深,一直存在复杂的利益责权纠葛。如今研究院隐隐有羽翼渐丰,要自立门户的意思。这种局面是索特里亚不愿见到的。
像江何这种既在监察会担任要职,又在索特里亚理事会常驻的敏感身份,外人稍经引导,很难不往恶意举报、党派斗争的方面去想。这样一来,监察会对研究院的清查从根本上就惹人非议,那些对研究院不利线索的效力也会打折扣。
“怎么就无凭无证了?”
那个从天而降的年轻人笑嘻嘻地插话:“我就是证据啊!”
楼顶阵风骤至,四眼鹰踏着风浪缓慢从天降落,那只胳膊还在漓漓地坠着血。他匆匆地掠过0947手里沾血的刀,目光隐含忌惮。
“江监察,沃克先生。”四眼鹰简单自报家门后话锋一转:“这人是研究所的员工,他头部神经受损,胡言乱语,二位见谅,我们马上把他带走。”
“等一下!”监察会那位资历甚高的女专员上前一步,拔高嗓门:“既然证人已经站出来了,这人应该移交到监察审查,举报是真是假,查清之后自有分辨。”
“......有没有人关心一下我的意愿?”裴闻声适时地开口。
这话马上被淹没在人声的浪潮里,下一秒女专员的话让热得冒泡的油锅彻底炸开,“监察会要求对研究所进行彻底的清查,在检查结束前,所有人员清场,封锁现场。”
她高举着搜查证:“以上,即刻执行!”
江何颔首,得到指示的专员即刻行动起来,麻利地从车上卸下装备,四散进研究所的各栋大楼。
地上的尸体被经过的同事一脚踹在小腿上。
“村长,起来,别装死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尸体麻利地爬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
他的藤蔓韧性极高,缠绕在身上如同防弹衣,那颗子弹嵌入了藤蔓的缝隙,胸前除了因子弹摩擦发热烫出的红痕,什么都没留下。
村长无其事地跟在大队后面,还顺手笑嘻嘻地接过女同事手里沉重的检测仪。
“且慢!”
四眼鹰挡在大楼的入口,给安保队长使了个眼神,“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裴闻声才不想去掺和进这两帮人的斗争中,刀锋抵着席勒斯的咽喉,拽着他挪动了两步,悄声喝令:“走!”
这一动静引来了江何的注意,他微挑眉梢,不知为何眼中有些玩味。
这绝不是个表示善意的眼神,裴闻声顿感不妙,下一秒江何开口:“第二件事,是为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
第9章
“三十年多前,研究所捕获了多只高危异象,其中一个名唤大王章鱼。总部对其研究多年无果,最终把组织拆解——”他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其中的部分被秘密送往分所,也就是诸位现在所在的地方,继续进行了二十多年的研究。”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大王章鱼?说的是那个被切片的腕足标本吗?”
“别问了,再深究下去可不得了!”
“那标本到底什么来头?”
“我就说两字——使徒,极盛时期可顷刻屠城,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总部怎么把这种高危物送过来?这不是害人吗!”
席勒斯环视众人,直到议论声渐止,才说:“研究所对捕获的异象进行研究,这本就无可厚非吧?”
江何居高临下地说:“如果只是填充数据库,那确实无可厚非。可瞧瞧诸位又在做些什么?记忆移植,还是针对极端主义侵向的异象,这背后会掀起多少的血雨腥风,诸位在保住饭碗的时候考虑过吗?不得不说,你们胆子之大真是令人佩服。”
席勒斯收起笑意,目光沉沉地注视江何:“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如果没有证据,江监察,我劝你谨言慎行!”
“凭证?”江何轻笑道:“近日大王章鱼的主脑异动都惊动到上面了,而这里是唯一存放它剩余的组织的地方,还有第二种的可能吗?席勒斯,你在研究院混迹多年怎么还是天真得很,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他的目光隐隐带着傲慢的怜悯:“年轻人,太急功近利了。”
席勒斯气急:“你!......”
江何没有给他反驳的间隙:“其他话留在审判法庭上说吧。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背《独行者宣言》,如果再做无谓的抵抗,监察会有权利采取武力强制执行。诸位,谨言慎行啊。”
“......”席勒斯吃了一记回旋镖,面若寒冰。
“高危异象进入成熟期前应尽可能消杀,如果我预料不错,那个实验体想必就是眼前这位热心的先生。既然如此——”
森然的目光中,江何做出最后的判决:
“即刻斩杀!”
裴闻声脑海里掀起漫天风暴,震惊得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
【王章!!滚出来把话说清楚!你们何止是关系不好?!他跟你有仇吧?!!!!!!】
听到指令,监察会两名专员步步逼近,倏忽一声枪响炸开,众人还没来得及去探查枪响的来源,迷烟逸散把一切动静笼罩进白茫茫的荒野。
混乱之中有人靠近了裴闻声,拽住他的胳膊就跑。那人似乎是个姑娘,身形比他矮了半截,却有一身出奇牛劲,直把他往某个方向拉。
“快跟我走!”那姑娘急道:
“别问那么多了,我是跟张灵玥来救人的!”
裴闻声只犹疑了半秒就选择了相信她,但还没迈出一步,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席勒斯面色不善:“你上哪去?”
“随便逛逛!”
裴闻声猛然一挣,与此同时拳风呼啸而至,直冲亨利德门面而来。
那拳头又狠又快,拳风凌凌,几乎可以达到专业拳击手的水平。但声势浩大的一拳却仿佛打在棉花上,席勒斯面前竖起厚重的屏障,把那股力道如数吞没。
扫腿、出掌、横劈,头、胸、臂、腹、腿,所有的攻势都被那股屏障阻挡在外,裴闻声甚大汗淋漓,却甚至没能碰到这人一个头发。
这人几乎毫无破绽。裴闻声终于意识到这个恐怖的现实。难怪他这么镇定自若,有恃无恐。
席勒斯耐心耗尽,护体屏障消散,抬起了手。
王章怒吼道:【这人快要突破二阶后期了!打不过的,快跑!】
二阶破围者和一阶相比有质的提升,无论是肌肉,血液,神经和五感都得到大幅度强化,身体素质将达到一个夸张的程度。这个时期,他们对异场的掌控已臻至成熟,能轻易干掉手持冷武器的百名特种兵,对付裴闻声这种不懂得操控力量的新手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裴闻声恍若未闻,急逼而至,正对门面又是一拳。
席勒斯手程鹰爪状,不闪不避。
他丝毫不惧正面接下这次的冲击。只要擒住一肢,再来个过肩摔紧接着,他甚至不需要动用异场,单靠肉搏就能结束这场毫无悬念的闹剧。
然而对面手上虚招一晃而过,拳风擦过脸颊。这一击没能得手,为真正的意图留出了间隙,紧随其后一脚飞踢是实打实的狠厉,不讲武德地直冲着下三路来,存心要造成个断子绝孙的难堪局面。
“嘿!”席勒斯当即手腕下压,拦住这一脚,神色带上了愠怒,忽然视线白光炸开,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
他要去擒裴闻声的手却猛然一顿。
眩晕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但在瞬息万变的战争中也足够扭转局面。等他站稳脚步,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0947的身影,那个莫名现身的姑娘也不见了。
某种精神类的场。席勒斯想。
白茫茫的烟雾成了最佳的隐蔽物,只能模糊地看见远处纠缠的影子。两拨人马已经交手起来,现场混乱不堪。
趁着女孩给他打掩护这间隙,裴闻声迅速潜入迷雾之中。
第10章
电流悄然蔓延,如同一张无形的网,覆盖了方圆数百米的每一寸土地。
还没跑出多远,裴闻声感觉到从脚底升起的电流游走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微妙的刺痛感。
记忆中那个方向有几辆车,如果能拿到一辆车,或许能有机会......
突然他被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他单手撑地迅速稳住身形,回头见一名安保人员倒在地上,磕破了头,血流了满脸。
四周的打斗声离得很近,他没有喘息的余地,顺起那人手上的防暴棍就继续往前跑。
悄然无声地,脚心传来微弱的电流,看不见的触手吸附在他的脚下,锁定了他的位置。
【身后!】王章的警告声还未完全出口,裴闻声的直觉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向一侧翻滚,几乎在同一瞬间,电弧如同天罚般从天而降,带着刺骨的寒意,击中了他刚刚站立的位置!
“!!!”裴闻声甚至没有时间去回头确认,呼啸的风声已经从他身后逼近,席勒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电光闪烁,杀意凛然。
躲不开了!
裴闻声的左手猛地撑地,身体借力旋转,如同旋风中的落叶。他的右手紧握防暴棍,反身一送,棍尖直指席勒斯的掌心。
【你不要命了?!】王章的怒吼声在夜风中炸响。
棍尖与掌心即将接触的那一刹那,异变突生。电光本应即刻击溃裴闻声的防线,却在接触的瞬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抵挡在外。
更准确地说,电光被棍身上诡异的黑雾吞噬了。
那防暴棍仿佛渴极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掌心释放的每一丝电能。棍身在电光的洗礼下,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席勒斯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下一幕所见让他瞳孔骤然紧缩。
裴闻声忽然感受到脖子上突然的灼热感,只感觉一道强大的锁链将他的体内所有的动息紧紧束缚。
抑制环上的符文被激活了一般,发出幽幽的光芒。倏忽间,项圈银光乍作,大坝决堤,又被一堵直入云霄的通天墙挡住了所有的巨浪,但下一刻通天墙被开天巨斧凿出一道裂缝,水从缝隙从灌出,将缝隙撕扯,扩大,直至崩溃决堤。
“啊啊啊!!!!!!!”
裴闻声惨叫出声,电光轰然在两人的交手之间炸开,绽放刺眼的白光。他的身体被击飞到半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脖子上的抑制环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炸开数道缝隙,啪嗒一声四分五裂,摔碎在地上,碎片四溅。
【抑制环居然能碎掉?】王章喃喃道:【真是世道变了......】
裴闻声摔得眼冒金星,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原本冰冷的金属触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肌肤上传来的滚烫。
抑制环上的符文竟然在皮肤下若隐若现,仿佛活了过来。抑制环没有消失,它融入了他的身体。
席勒斯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
裴闻声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地从他的四肢百骸中消散。那些活跃的符文似乎也感受到了力量的流失,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在他的皮肤下归于平静。
脖颈处滚烫的触感消失了,他的身体感到一阵空虚。
席勒斯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的双眼仍紧盯着裴闻声,试图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从抑制环发明以来,从未出现过使用过程中断裂的情况。裴闻声佩戴的颈环是老古董级别,这批抑制环据说由那位天才发明者亲自监制完成,有价无市,更是效果稳定,坚不可摧。
王章:【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裴闻声:【不知道!】
裴闻声瞅准间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弹起,拔腿就跑!
“喂,等等!”席勒斯反应过来,一边喝令一边向裴闻声追去。
前方的迷雾中浮现出一个人影。裴闻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接撞上了那具坚实的身躯。
视线还未聚焦,手术刀已经随本能飞出。手指灵活地收并,他反握刀柄,奋力往那人的肩胛位置刺去!
那人的速度远超裴闻声的预料,动作快如鬼魅。铁钳般的手闪电般一握,便牢牢地抓住了裴闻声的手腕,以几乎要将腕骨捏碎的力道,止住了他的动作。
裴闻声痛哼一声,手中一松,刀锋朝下坠地。
头顶传来的强烈威压,他的后脊一阵发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鲁莽。
真是倒霉透顶,后有穷追不舍的席勒斯,前有扬言斩杀的江何,落在哪个手里都不乐观。
出乎意料的是,江何没有一刀划开他的脖子,只是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裴闻声,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种刀尖悬在头顶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裴闻声对上江何浅色的眼睛,忽然冒出一句:“我们是不是见过?”
第11章
“我们见过吗?”
这话用在任何时候的搭讪上都显得太过老套,江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移开了视线。
“从没有异象能挣开抑制环,哪怕是全盛时期大王章鱼也做不到。”席勒斯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了下来,“退一步讲,主脑异动也不能说明大王章鱼现世了,更没有证据表示0947就是大王章鱼的实验体。”
“这么仓促又证据链不完善的情况下,很难不怀疑江监察是否在封口,或者说——想掩盖什么?”
真是奇怪,席勒斯刚还一副先下手为强灭口的阵势,现在倒是改口,开始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员工”开脱了。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席勒斯并不想让他死在监察会手里——起码不是现在。
裴闻声心中当即有了考量,假使研究所有意庇护,只要他咬定不认,即便是监察会也很难当场判定他的身份。虽然暂时无法洗脱嫌疑,起码避免当场化作刀下冤魂,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江何恍若未闻,伸出了手。
裴闻声下意识躲闪,鬼使神差地,他张口问出一句:
“哥!就非杀不可吗?”
王章:【............】
意识海中王章崩溃尖叫:【谁允许你用那么恶心的语气跟他求饶的!闭嘴,快给我闭嘴!!】
直到冰凉的手指触碰上皮肤,裴闻声才意识到江何在打量他的颈间。刚才的钻心剧痛中,抑制环的刻纹仿佛烙印在皮肤上,但现在看来又是一片光滑,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江何的目光没有离开裴闻声,话却是对席勒斯说的:“证人我带走了。”
席勒斯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请便。”
"让你们的人停手。"江何微微偏过头:“否则接下来的局面会很难看。”
两边近十名人员出现不同程度的受伤,没有死亡。如今这种敏感时期,双方都不敢轻易下死手。
烟雾持续了数十分钟才散去,研究所大门被拉上警戒线,所有人群被清散出场。监察会分组扛着仪器进了大楼,今天只是初步调查,明天还会有当地的专员来支援。
裴闻声蹲在车边,手上明晃晃地扣着一个手铐,另一端牵在车前的钢架上,被派来看守他的女专员存在感分明,倚在车头擦拭手中的武器。
王章看着人群里那个依旧突出的身影,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改变注意了。留下来,我要他。】
裴闻声翻了个白眼:【现在正是生死存亡的时候,组织没有余力让你展示霸总气质。】
王章打断了他:【想什么呢?我要他的身体。他的躯体会是个很好的容器。】
裴闻声奇道:【刚还在哥哥小白脸地叫唤,现在就要夺舍了?你们海王之间感情变化是不是有点快?】
王章贪婪地舔唇:【我们本就是同根一体,我为阳他为阴,互为映照。只有他的身体能完美地承受我的灵魂力量。】
裴闻声呵呵乐道:【你可以跟人家打打感情牌,商量一下能不能共享,你一三五,他二四六,周日猜拳。】
王章没有搭理他。
裴闻声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觉得落到研究所手里,或者是监察会手里,哪个会更好一点?】
王章也沉默了下来,半晌他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你就非得巧克力味的屎和屎味巧克力里挑一样吗?】
【......】
王章沉吟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做出了决定:【......但如果真到这一步,我宁愿落到江何手上。】
【那行,我选研究所吧。】
【为什么?】
【直觉。】裴闻声掸了掸衣角,站了起身,伸长胳膊去敲车窗。
车里的人显然不太想搭理,敲到第三次,车窗后才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村长勉强从跳动的显示屏上分给他一个眼神:“说。”
“我要方便。”
“已经封楼了,忍着。”
裴闻声理直气壮:“人有三急,这怎么能忍呢?”
见村长没有反应,裴闻声拔高嗓门大声告状:“监察会虐待证人,不仅连口水都不给,还!......”
村长连忙止住他的后话,和身后的女专员对视一眼,认命地推开车门低骂道:“倒霉玩意,跟我来!”
手铐的另一端系到了村长手上,他把裴闻声领进了一楼最近的洗手间:“赶紧的。”
裴闻声:“我又不是犯人,干嘛这么押着我。”
村长:“这是章程。”
裴闻声面露难色:“你非得这么看着我吗?”
村长的神色在灯光下似乎有些僵硬。
裴闻声扭捏道:“......我憋不出来。”
村长黑着脸走到了外间,手铐被扣在了老式卫生间的通水管道上。这小子还是个新生破围者,连异场都没有,距离这么近,料他也搞不了什么小动作......
村长想着,但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他的信念有一丝松动,渐渐不耐烦了起来:“你掉坑里了?好了没有!”
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洗手间里回响,但没有任何声音给予他回应。
第12章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像是什么在东西在焚烧。村长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飞一般冲回洗手间。
“喂,臭小子!人呢?”
他一脚踹开了隔间的门,门板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沉重的响声。第一间,空的;第二间,空的。
0947仿佛人间蒸发了,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微敞的隔间门上,心中莫名不安。
隔间里传来轻细的水花声,像是有重物落入水中。烧断的布条垂挂在水箱上,幽绿色的液体正顺着管道内壁缓缓滴落。火苗与液体接触的瞬间,一股猛烈的火焰从狭窄管道中喷涌而出。
轰隆!闷响在狭小的空间内爆发,小型爆炸足以引起巨大的震动和混乱。砰的一声管道炸开,水花和火焰四溅,洗手间内的镜子和洗手盆在冲击波下裂出道道痕迹。
爆炸突起的那一刻,村长被瞬间发动的藤蔓牢牢护住,随着气浪的冲击撞到门上。
“咳咳,咳咳咳咳!”洗手间内响起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村长抬眼望去,四周已是一片狼藉。火焰在墙壁和地板上蔓延,浓烟和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藤蔓消散,他飞快拉开门扇逃到了室外,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冲对讲机咆哮:
“来人!快来人!那小子跑了!草!”
他大步走着向室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外面人声嘈杂,隐隐地听见了“起火了”的呼喊,他顺手拽过一个跑来的路人。
“那边怎么回事?”
“哎呀,不知道怎么的着火了!”
黑烟从实验楼的门窗溢出,隐约可见闪烁的火光。
外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灾吸引了,连卫生间里的小型爆炸都没有引来过多的目光。人们在楼前议论纷纷,在纷杂的人声中,他听见有谁疑惑地问道:“直升机怎么起飞了?谁在上面?”
广场上直升机缓缓升起,旋翼的转速到了极致,将周围的尘土和纸屑卷起,形成了小小的旋风。
村长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地面上的人犹在疑惑,忽然听见身后男人的怒吼:
“快!拦住那架飞机!”
“快快快!拔高高度!”
旋翼转动的声音极大,机舱里什么都听不清楚。
机长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此刻被戳着脖子也显得战战兢兢。他看见年轻男人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无法捕捉到任何清晰的声音。
他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人在跟他说话,回过头发出一个迷茫的音节:“啊?”
年轻人暴躁地扯过座位上的全包耳机,还没说一句话,机舱猝然剧震。
地面爆出数十米高的藤蔓,如同巨蛇猛然窜出,意图将半空中的直升机拉下。藤蔓迅速攀升,只差一点就能触及直升机的脚架,突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屏障,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藤蔓好像被撞疼了一般,纷纷向后退缩。
就在这时,天台上的人影如离弦之箭般飞窜而出,一跃而下,脚精准地踏住了下坠的藤蔓,借力往直升机的方向扑去!
那些藤蔓做了踏板,无力坠落回地面,像一团软倒的面条。
“老大!”
村长瞠目结舌地看着江何如同飞鹰展翅,轻盈地抓住了机架,小腿一勾,就这样挂在了直升机脚架上。
四眼鹰踏在风刃上急速追去。无论是生死是,研究所绝不希望0947脱离掌控范围,今天势必不能让他走出这里!
江何徒手暴力扯开直升机的舱门,一只脚已经迈进了仓内。四眼鹰掌心收束,凝起小型飓风,直升机被刮得如风中落叶,旋翼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绿藤再一次破土而出,又急又快地上窜,这一次竟成功地够到了脚架,当即奋力下拉。直升机的动力也不容小觑,两力相争,一时难决胜负,僵持在半空中。
四眼鹰心中一横,飓风散去,聚力凝成一道风刃,向旋翼处劈去!
咔哒一声旋翼裂开,半片碎片当即甩了出去,这下直升机再难保持上升力道,趁此机会,绿藤猛然发力,将那机舱连着里面的人急速下扯,轰然一声巨响,脚架着地,以地崩山摧之势狠狠的撞到地上!
席勒斯的座驾到底是质量过硬,这样的速度和力道撞在地上,也没有当即四分五裂。
江何率先从开敞的机舱跳下来,面色沉着不见喜怒。
监察会众人团团围上去一看,在机舱里找到昏死过去的机长,还有脸色不太好看的年轻男人。
机舱里唯一清醒着的人软倒在座椅上,李良屹被刚才的飓风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挤出一个笑容:“大家晚上好啊!”
席勒斯挤入人群,见到年轻人的面容勃然大怒:“李家的小鬼,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要是不能让我满意,你今天别想离开这里!好啊,我非得让李怀嵩好好管教你不可!”
更多人被这骚动吸引过来,见到眼前的情况也有些不明所以:这人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重要的是——
机舱里的不是0947吗?!
第13章
正当研究所陷入了兵荒马乱的境地,小轿车趁着夜色一个漂亮的漂移,车尾一扭驶到了乡道上,把混乱甩在了身后。
梅朵猛踩油门,飞快地往村口驶去。她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裴闻声,“你早就猜到他们会被直升机的动静引过去,所以拒绝登机,让李良屹当诱饵帮你吸引注意力,自己反倒趁乱跑了,真是狡猾。”
裴闻声望向窗外黑压压的稻田,幽幽地叹了口气:“承蒙夸奖。”
车速已经飙到150码,在狭窄的乡道上飙车,梅朵仍然语气平稳:“说个目的地吧,等把你送回去,我们就两清了,我的任务也结束了。”
裴闻声收回目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给你派的任务?张灵玥怎么跟过来了,她人呢?”
梅朵单手按开副驾驶前的储物箱:“订单在里面自己看吧,张灵玥给我们带的路,估计这会还躲在远处观察。‘救了么’订单已经完成了,等会拍照留个档。看在老客户的份上,我们附赠‘回了么’服务,就是现在这个——你到底要去哪?”
女孩例行公事般,面无表情地操着一口川锦口音补充道:“看完签字,回去记得五星好评哈亲。”
储物箱里只有一个文件夹,里面夹着一张纸,大概意思是乙方接受委托,负责把裴闻声安全送返,其中产生的费用一律由甲方报销,不设上限,付款方式是信用点,按月结算。
甲方落款空白,乙方落款是李良屹,手签的字,写得龙飞凤舞。
白纸黑字,条款写得明明白白,背后甲方非常慷慨,裴闻声被订单费后面那串吓人的0砸得头晕眼花。他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串数字问:“这个钱是谁来付?”
梅朵一脸莫名:“甲方啊。”
裴闻声刷地把文件夹摊开:“甲方这片是空白的,什么都没写。”
梅朵说:“落款没有,但有ID。”
裴闻声往左上角一看,确实有串字符,写着A0009。
梅朵挑眉道:“你懂啥啊,这串ID可比签名实在,A字开头,序号又那么靠前,这是我们的VIP客户,单子可都是加急优先处理的!”
裴闻声把订单的短短几行字看了又看,忽然心中一动:“你们做完这单能有多少提成?”
梅朵比了个手势,裴闻声瞠目结舌,惊异得有些震悚。
光是提成就已经抵得上一个城市普通家庭的全部家当,到底是谁愿意付出这种代价来救我?
裴闻声张了张口,下一秒听见挡风玻璃碎裂的声音,极近的地方炸起了一声——
碰!胸口猝然受到冲击,紧接着是一阵入骨疼痛,好像烈火在胸口燃烧。
车头剧烈扭动了一下,随后油门被踩到了极致,发动机的轰鸣声瞬间拉高。
但裴闻声已经感受得不太真切了。他感到身体在下沉,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
眼前一片血红,鲜红的画面中是女孩惊慌的声音。
沉沉的雾霭中,他听见谁急切在喊:“怎么回事!这段路怎么会有埋伏?!喂别死我车上啊混蛋!”
真是抱歉,你的提成......似乎泡汤了。
意识越来越沉重,最后像生锈的发条一样卡住了。
脑海中的念头在“真要死了吗”和“算了随便吧”之间反复游离,最终随着意识的深陷滑向了后者。
......
黑夜彻底降临。
远处草丛窸窣抖动,先是枪管冒出头,随即钻出个浑身草屑的身影。
女人抱着手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那人步履缓慢,走得一瘸一拐。
“小生的任务结束了,去吧,回去跟你主子交差。”那人忽然凑近,女人下意识闪避,看着她警惕的神色,他嘻嘻地笑出声:“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小生最喜欢这种死亡在胜利前夕的悲剧!多么遗憾、美妙的悲剧!”
“他是平白丢了命,”男人的目光一转:“有人却自知迷途且深陷,自古痴情多薄命,可怜,可怜啊!”
异场命定之矢,百发百中,高阶者能在领域范围内控制子弹的走向和空间位置。
谁都没想到道上赫赫有名的神枪手,竟是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跛子。
他没有理会女人的冷漠,单肩扛着枪,一边哼着曲走远了: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女人嘴角紧绷,脸色白得如同晨间的霜。遥遥夜色中传来婉转低回的戏腔——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第14章
裴闻声陷入了黑色的梦,恍惚想起了他的来路。
那时候他还不叫0947,有个常年远在海外的妈,一个不太靠谱的爸,一个不太省心的妹。可能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眼睛高度近视,听力也不乐观,常年依赖于厚重的镜片和助听器,最近半年还频繁梦魇,甚至发展到幻听和头疼的毛病,但终究是平安祥和,过着平凡又不寻常的日子。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凌晨,凤凰山顶。
男孩的手电筒闪烁片刻,终于发出了稳定而微弱的光亮。
几天前媒体就开始大肆宣扬,今晚会有一场三十年一见的流星雨,山顶上早有人密密麻麻地扎起帐篷,等着近距离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在哪啊......”
登顶的山道旁有条小径,现在漆黑一片,男生打着电筒走在路上,心里有点发怵,嘴里嘀咕:“怎么这时候找我过来......流星雨都快来了。”
忽然他福至心灵: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莫非......
许双双要跟我告白?
许双双才从南方旅游回来,据说是跟朋友到双鞍山的一个小村子里玩,也不知道那里又偏又荒的到底有什么意思,回来还没歇多久,就组织了今晚的观星活动。
她去的时候带着那个沉默寡言带眼镜的理工男友,回来时候却是自己回的。晚上打牌的时候大家偶然说起,她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显然是不愿细说。
种种反常,这么看来两人闹掰的可能性不小,她着急组局,想来可能是为情所伤,而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就是找一个新的人来代替他。
这么一想,他腿脚都有劲了,一边小声呼唤着双双,一边加快了脚步。
陡崖边风呼啸而过,回旋在石壁上,仿佛巨兽低吼。在这低沉的嗡声中,传来细微的歌声:
爱过的人,我已不再拥有
许多故事,有伤心的理由
这一次我的爱情,等不到天长地久
......
女孩脊背直挺地坐在悬崖边,穿着白色连衣裙,按下了暂停键。那是一台老式的MP3,屏幕上滚动着刚才播放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小小的MP3已经被盘得包浆了,按键稍有磨损,但看的出来主人十分爱惜,把它保护得很好。
她小心把MP3收入口袋,低声自语:“来了。”
没过一会,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往前走了几步后顿住了。
“谁在哪里?”手电筒的灯光晃过,照亮了在山石边的身影,男生迟疑地上前探查:“双双?”
女孩回过头,露出了她的正脸。她撩起耳边的碎发,轻柔地说:“你来了。”
男生缓缓走近,这才发现她坐在山崖的巨石边,脚悬在半空,脚下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这个位置非常危险,只要一个脚滑,就极有可能掉下去。
“你喊我,我哪能不来呢。”男生有点羞腆,“双双,你坐在那里太危险了,你先过来,我慢慢听你说,好不好?”
“嘘——”女孩竖起食指,“你听。”
男生竖起耳朵,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什么也没......有。”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瞳孔微缩。
女孩展开了双臂。流星雨终于来了,顷刻间照亮了半边的天际。
绚烂的星空下,遥遥地传来了砂石摩擦滚动的声音,许久后是沉闷的重物落地闷声。
哗啦——
林间的飞鸟被惊扰,黑压压一片从山底冲出四散开来。
流星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片刻后山顶传来崩溃的哭喊。
“啊啊啊啊啊啊!!来人,快来人!!救命!!!!!!!”
第二天,裴闻声是被妹妹裴余鹿急剧的拍门声吵醒的。
“哥,哥!裴闻声!起来了没有啊!”
她拍了一会门,估摸着裴闻声听不见,按下门把就打算直接推门进去,和屋里刚拉门的裴闻声差点撞到了一块。
昨晚裴闻声睡得不安稳,梦里纷乱非凡,睡得很浅,好不容易折腾到天亮才又睡下去,又被催命似的拍门声打断了。
“你听见了啊。”裴余鹿抱怨:“那么久才开门。不戴眼镜你看得清吗?”
裴闻声单手塞好助听器,没好气道:“我还没全瞎。倒是你,大早上火烧屁股了,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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