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季云羡时,我刚送走今天最后一位客人。
他站在暮色里,风尘仆仆。
我站在暗巷中,颈间斑驳。
“虫娘,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比起那个被他抛弃,留在长安的冬天,
比起因他青梅走漏我身份、让我从名动长安的才女沦为罪奴的那些年。
如今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抬了抬倦怠的眼梢,朝他轻笑:

“奴家今日乏了,公子若想寻欢,不妨改天?”
木门合拢,他却突然伸手抵住,
“我顺利继承王位了,要是你想离开,我随时——”
“算了吧。”
我打断他。
十四年了,
北狄的王和长安的罪奴,本就不该重逢的。
......
他抵门的力道大得吓人,我没再坚持,任由他进了屋内。
刚经历过云雨的房间并不好闻,他跟在我身后蹙眉屏息。
直到见我坐到浆洗衣物的木盆前,他才缓缓开口: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所有潜伏长安的北狄细作皆可赦归故土。”
“浸月有了身孕,我在此地不能久留。”
“……你要不要随我回去?”
我将生着冻疮的手浸入冷水,对着床单上浊白的污迹一遍遍搓洗。
“不必了,替我向王妃道喜!”
季云羡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蹲下身:
“当年是我与浸月对不住你。”
“你是北狄最优秀的细作,折损了你,我也很……”
“虫娘!”
一个瘸着腿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身上散发出的难闻气味让季云羡忍不住皱眉。
我却快速起身,擦干手上的水,拿了块手帕递到男人跟前。
“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男人下意识躲开我的帕子,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东坊的夜香收得迟了些……别!我自己来,好好的帕子别弄脏了!”
我摇了摇头,任由他将一只小陶罐塞进我手里:
“今天路过药铺时看见的,你留着擦手。”
他哈了口冷气,搓了搓冻僵的手指:
“快大寒了,你这门帘得加厚些,还有这院子也——”
话音一顿,宋星这才留意到屋内的季云羡:
“这位是……”
“一个过客。”
我转身,朝季云羡微微一笑::
“天色不早了,公子若想留下来过夜,得出钱!”
话音刚落,季云羡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
“就算被罚没为奴,你怎么能跟夜香郎厮混在一起,你这样,你这样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自甘下贱吗?”
我接过话茬,目光落在宋星身上:
“夜香郎怎么了?我未必比他干净。”
从名动长安城的才女到人尽可夫。
夜香的气味洗洗还能散去,可我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了。
“我和他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公子若是嫌弃,就请早些离去吧!”
“虫娘,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季云羡的声音追进屋里,我没有回头,只是拉着宋星的手关了门。
我早就忘记自己原先的样子了。
那个在草原上驯野马、挽强弓,在篝火旁饮烈酒、唱长歌的身影早在十四年前就被他留在了人不生地不熟的长安。
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被故国抛弃的细作、被敌国羞辱的罪奴,以及——被爱人舍掉的弃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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