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屋的墙皮斑驳,风一吹就簌簌掉渣,可对刘莉来说,这已经是比刘家坳的柴房好上百倍的地方。老周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地搬砖,临走前总会给她留两个馒头,有时还会揣回来半份工友们吃剩的菜。刘莉从不挑剔,就着白开水咽下去,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滋味。
白天老周去上工,刘莉就揣着个麻袋出门。她听老周说,城南的废品站收废纸、塑料瓶,攒得多了能换不少钱。县城的街巷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她背着麻袋,沿着墙根慢慢走,看见别人扔的纸箱就捡起来压扁,瞧见空瓶子就弯腰去拾。路过小卖部的橱窗时,她会忍不住停下脚步,里面摆着的彩色糖果、崭新的作业本,都让她看得挪不开眼。
可她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几毛零钱,那是她攒了三天的废品钱,攥得紧紧的,终究还是转身离开。她心里藏着一个念头,老周说要帮她打听旁听的事,她得攒点钱,万一要交学费呢。

日子过得清贫,却安稳。刘莉每天把捡来的废品分类捆好,傍晚送到废品站,换回几块零钱,小心翼翼地用手绢包好,藏在床板的缝隙里。闲下来的时候,她就拿出那本破旧的《诗经》,坐在小板凳上,就着窗外的天光读。那些“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句子,她似懂非懂,却觉得读起来唇齿生香,像是能抚平她满身的疲惫。
这天傍晚,刘莉刚把一捆废纸扛到废品站,就看见老周站在门口等她,脸上带着笑意。“丫头,有好消息告诉你。”老周搓着手,语气难掩兴奋,“我跟工地附近的民办小学的校长说了你的事,他看你这么爱读书,答应让你去旁听四年级的课,不用交学费!”
刘莉手里的麻袋“啪”地掉在地上,她睁大眼睛看着老周,半天没回过神来。“真……真的吗?”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不敢置信的欣喜。
“当然是真的!”老周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几本旧课本,还有一支磨得只剩半截的铅笔,“这是我托工友家孩子找的,你先用着。明天就能去上课,记得早点起。”
那一夜,刘莉几乎没合眼。她把那几本旧课本翻来覆去地看,书页上还有前主人留下的字迹,她用橡皮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又用平整的石头压了一夜,生怕第二天带去会皱巴巴的。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把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反复熨帖,又梳了个整齐的辫子,攥着那半截铅笔,跟着老周往学校走。
民办小学的校舍很简陋,几间瓦房,操场是一片夯实的黄土地,可在刘莉眼里,这里却像天堂。她走进教室,班主任李老师笑着把她领到最后一排的空位上,班里的同学都好奇地打量着她,却没有谁露出嫌弃的神色。
上课铃响了,李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像一首动听的歌。刘莉坐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板,手里的铅笔在破旧的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她以前在刘家坳的学堂只上过三年,很多知识都跟不上,可她不怕,别人一遍就能懂的,她就偷偷在本子上记十遍、百遍。
课间的时候,有几个女同学凑过来,给她递了一颗水果糖。“刘莉,你写的字真好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笑着说。刘莉捏着那颗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咧开嘴,露出了来县城后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日子渐渐有了盼头。刘莉每天早上捡两个小时的废品,再跑去学校旁听,下午放学又接着去拾荒,晚上就着小破屋昏黄的煤油灯,把白天学的知识反复温习。老周看她辛苦,好几次说要帮她多留点吃的,都被她婉拒了。“周叔叔,我能行。”她扬起小脸,眼里闪着倔强的光,“我想靠自己,把书读下去。”
这天晚上,刘莉正在灯下默写生字,老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搪瓷碗,碗里装着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煮鸡蛋。“丫头,今天工地发了福利,给你加加餐。”老周把碗递给她,顿了顿,又说,“校长跟我说了,你学得很认真,要是期末考得好,就能正式入学,不用再旁听了。”
刘莉咬了一口馒头,温热的麦香在嘴里散开,那是她从未尝过的甜。她看着碗里的鸡蛋,眼泪滴落在馒头上,却笑着说:“周叔叔,我一定好好考。”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她的作业本上,也洒在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上。刘莉知道,这条求学路注定不会好走,可她不怕。她就像一株扎根在石缝里的幼苗,哪怕只有一点阳光,一点雨露,也拼了命地往上长,盼着有一天,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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