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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刘家坳的群山。刘莉踩着露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路上，帆布包里的课本硌着她的后背，却像是揣着一簇小小的火苗，支撑着她不敢停下脚步。

她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会看见爹娘追来的身影，看见刘强恼怒的脸。山路崎岖，布满碎石和荆棘，她的旧棉鞋早就被划破了口子，脚底渗出血丝，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她咬着牙，攥紧了拳头，朝着山外的方向，拼命地跑。

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渐渐爬上了山头，晨雾散去，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公路。公路上偶尔有拖拉机驶过，扬起漫天尘土。刘莉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干硬的窝头，这是阿婆塞给她的，啃了两口，噎得她直翻白眼。

一辆长途汽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扬起的尘土呛得她连连咳嗽。她看着汽车上“刘家坳——县城”的牌子，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汽车，也是第一次知道，山外还有一个叫“县城”的地方。

她鼓起勇气，拦住了汽车。司机探出头，不耐烦地问：“丫头，上车不？一块钱。”

刘莉的脸瞬间白了。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块零钱，那是阿婆偷偷给她的，攥得满是汗渍。一块钱，对她来说，是一笔巨款。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叔叔，我……我没有钱。”

司机皱了皱眉，正要关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一个大婶却开口了：“算了算了，这丫头看着怪可怜的，捎上她吧。”

刘莉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汽车。车厢里弥漫着汗味和烟味，她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紧紧抱着帆布包，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汽车颠簸着向前驶去，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连绵的群山，到错落的村庄，再到渐渐出现的楼房。刘莉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原来，山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汽车在县城的车站停下，刘莉跟着人群下了车。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她瞬间懵了。高楼林立，车来车往，行人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漂亮衣裳，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她像一只迷失方向的羔羊，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太阳渐渐西斜，天色暗了下来。寒风卷着落叶，吹得她瑟瑟发抖。她找了个避风的墙角，蜷缩着身子，抱着帆布包，不敢出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掏出最后一块窝头，慢慢啃着。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道明天该怎么过。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温和地问：“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迷路了？”

刘莉警惕地看着他，不敢说话。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馒头，递给她：“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叫老周，是附近工地的工人。”

刘莉看着男人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个冒着热气的馒头，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遭遇，说着爹娘要把她嫁人，说着自己想要读书的心愿。

老周听完，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苦命的孩子。这样吧，我工地旁边有间闲置的小破屋，你先住着。白天我去干活，你可以去附近的废品站捡点破烂，换点钱买吃的。要是想读书，我帮你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进附近的学校旁听。”

刘莉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老周，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感动。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哽咽道：“周叔叔，谢谢您！谢谢您！”

老周扶起她，笑着说：“傻孩子，谢什么。以后，就把我当成你叔叔吧。”

那天晚上，刘莉跟着老周，住进了工地旁边的小破屋。屋子不大，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却干净整洁。老周给她端来一碗热粥，又找了一件干净的旧衣裳给她换上。刘莉喝着热粥，身上暖和了，心里也暖和了。

她躺在木板床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第一次觉得，原来山外面的世界，也不全是冰冷的。她攥紧了怀里的课本，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读书，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夜深了，工地里传来工人的鼾声，还有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刘莉闭上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她知道，从踏出刘家坳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经不一样了。而她的前路，纵使依旧坎坷，却也终于有了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