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脉长河]无弹窗阅读_[莫正卿莫守礼]最新章节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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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荡气回肠的商业史诗,一部直面血泪的家族忏悔录这不是一个关于财富与成功的爽文神话,而是一部横跨六个世纪、历经十四代人的中国商业家族真实生存史。它撕开所有浪漫想象,展现商业血脉如何在历史夹缝中求生、妥协、堕落,又如何在绝境中挣扎、救赎、重生。

时间:2025-12-19 20:35:22

章节试读

雪是亥时初刻开始落的。

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子,被北风卷着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到了子时,雪势渐大,鹅毛般的雪片从黢黑的夜空里倾泻下来,不过两个时辰,歙县城的青瓦白墙就覆上了一层厚重的白。

莫正卿跪在灵堂的蒲团上,已经跪了整整四个时辰。

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像两块冻硬的石头嵌在腿骨上。但他不能动——父母停灵在堂,身为人子,这是最后的守候。面前两口薄皮杉木棺材尚未合盖,借着长明灯跳动的火光,他能看见父亲莫守仁青灰的面容。嘴角残留的暗红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痂,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母亲躺在一旁,面容相对安详,只是眉头微蹙,仿佛睡梦中仍在为什么事忧心。她右手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几丝木屑——那是她临终前死死抓住床沿留下的。郎中说是急症暴毙,心脉骤停。可莫正卿记得清楚,母亲最后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抠进他的肉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账……本……”

账本?什么账本?

他还没来得及问,母亲的手就松了,眼睛永远闭上了。

“正卿啊。”

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不低,却像一把冰锥子刺进这灵堂的寂静里。

莫正卿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族叔莫守礼,掌管莫氏族产二十年的“铁算盘”,父亲生前最忌惮的人。脚步声停在身侧,一双黑缎面千层底棉靴踏入余光——靴帮上沾着新落的雪,靴头镶着一小块青玉,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人死不能复生。”莫守礼的声音像是在念账本上的条目,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你爹娘走得急,有些事……该了结了。”

一本蓝布封面的账册递到眼前。

莫正卿缓缓抬眼。首先看见的是那只手——保养得宜,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拇指上那枚翡翠扳指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绿意。他认得这扳指。去年重阳,父亲在徽州府“宝昌玉器铺”一眼相中,拿在手里摩挲了半晌,伙计开价八十两,父亲摇摇头放下了。后来父亲说:“好东西是好东西,但咱布庄这个月要进一批松江细布,现钱要紧。”

现在,这枚扳指戴在了族叔手上。

“这是你爹去年为扩建布庄,从族中公账支借的八百两银子。”莫守礼翻开账册,泛黄的纸页上是一行行工整的蝇头小楷。他指尖点在一处朱红批注上,“连本带利,截至昨日,该还一千二百两。如今你爹娘走了,这债……”

“我爹从没提过借债。”莫正卿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

“白纸黑字,岂容抵赖?”莫守礼又递过一张纸。

是张借据。桑皮纸,四角平整,借款人处赫然是“莫守仁”三个字,旁边是按下的红指印。连那枚“守仁信印”的朱砂痕迹都分毫不差——那是父亲开布庄时请歙县最好的刻印师傅雕的,印文是“守仁者诚”。

莫正卿盯着那签名。父亲教过他写字,说写字如做人,笔画要正,心才能正。父亲写“仁”字,那一竖总喜欢在收笔时带个极细微的回锋,说这是读书人的含蓄,也是商人的余地——凡事不可做绝。这张借据上的“仁”字,那一竖却笔直如刀,像是恨不得把纸戳穿。

“家里还有布庄,还有这处宅子。”莫正卿说。他十六岁了,知道这是家里全部的产业。

“布庄?”莫守礼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荡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刺耳,“你爹走前三个月,布庄就已抵押给‘昌泰钱庄’了。这是抵押文书,盖着县衙户房的大印。”他又递过一张纸,“至于这宅子……”

他环顾灵堂。这是三进的老宅,莫家三代人住在这里。堂上悬着“敦本堂”匾额,是曾祖父中举那年请知府题写的,金漆已有些剥落。

“族中几位叔公商议过了。”莫守礼收起文书,语气变得“恳切”起来,“你年幼,尚未及冠,无力持家。这宅子暂由族中代管,也是为你好。你放心,西厢房会留给你住,每月从公账支二两银子作你衣食之用,直到你成家立业。”

风雪从门缝灌入,吹得长明灯的火苗剧烈摇晃。灵幡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莫正卿看着族叔在摇曳光影中显得忽明忽暗的脸,忽然想起一个月前那个雨夜。

那夜父亲从外头回来,浑身湿透,脸色白得吓人。母亲递过热姜汤,父亲没接,拉着莫正卿进了书房。

“正卿,你记着。”父亲压低了声音,嘴唇在颤抖,“族里那本公账……水太深。你祖父在世时就跟我说过,莫守礼那支,从曾祖分家时就对长房心怀不满。这些年来,他们盯着咱们布庄,盯着这宅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父亲从书柜暗格里取出一本册子:“这是咱家布庄的进货底单,从你曾祖那辈开始,每一笔都记着。记住,真正的账要留两份——一份明,摆在柜上给人看;一份暗,记在心里,刻在骨头上。明账能骗人,暗账……能救命。”

当时他不全懂,只是懵懂点头。现在他全明白了。

“我不信。”莫正卿挣扎着站起来,跪得太久,双腿针刺般发麻,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我要见族长,我要对账。”

“族长病了。”莫守礼合上账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三叔公、六叔公都在前厅等着。正卿啊——”他拖长了语调,“莫家是商贾传家,商道重一个‘信’字。你爹签了字画了押,这就是信。你若不服,可去县衙告官。只是……”

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这欠债还钱,到了公堂上,怕就不止一千二百两了。到时候,怕是你连西厢房都住不成。”

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直冲天灵盖。莫正卿看着族叔那张看似悲悯的脸,忽然什么都明白了。父母的死,这借据,这抵押文书,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这是一张早就织好的网。

前厅里果然坐着三位族老。炭盆烧得正旺,上好的银骨炭没有一丝烟,却没人说话。三叔公闭着眼捻佛珠,六叔公低头吹着茶碗里的浮沫,还有一位是远房的七叔公,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桌上摊着地契、房契、布庄的商帖。每张契约上都已按好了鲜红的手印——不是父亲的。

“签字吧,正卿。”莫守礼将一支狼毫笔递来,笔尖蘸饱了墨,“签了字,债便清了,你还是莫家人。族里供你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墨是好墨,徽州李廷圭墨,磨得浓淡相宜,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笔是好笔,湖州紫毫,笔杆是上等的湘妃竹。可这笔要写的字,是要他亲手把祖产送出去。

莫正卿看着那些红手印。一个,两个,三个……像一摊摊新鲜的血。

厅外风雪呼号,瓦片被刮得哗啦作响。他想起母亲最后那个眼神,想起父亲藏账本时佝偻的背影。原来这场雪,早在他爹娘死前,就开始下了。不,是在更早之前——在族叔第一次对布庄流露出兴趣时,在父亲拒绝那些“合伙生意”时,在莫守礼拇指戴上那枚翡翠扳指时。

“好。”他说。

手接过笔。笔杆温润,是他熟悉的触感。父亲教他写字时说过,执笔要稳,下笔要狠,收笔要准。他手腕悬在半空,笔尖距离纸面只有一寸。

莫守礼的嘴角微微扬起。

三叔公捻佛珠的手停了。

就在笔尖即将触纸的刹那,莫正卿手腕猛地一转!整砚浓墨泼向那叠契约!几乎同时,他左手抓起桌上的铜香炉——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宣德炉,三足,双耳,少说也有十几斤重——用尽全身力气砸向最近的花窗!

“拦住他!”莫守礼的嘶吼变了调。

但莫正卿已撞碎窗棂,滚进院中积雪里。碎木划破脸颊,温热的血滴进雪里,红得刺眼。他爬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向侧门。身后传来家丁杂乱的脚步声、呼喝声,灯笼的光在雪幕中摇晃成一片昏黄。

他记得侧门外的窄巷,记得巷口那棵百年老槐,槐树下有个狗洞——儿时和邻家孩子捉迷藏发现的。那时觉得洞很大,能轻松钻过。现在他十六岁,不知还钻不钻得过去。

积雪几乎埋住洞口。他趴下来,手脚并用往里挤。棉袍被尖锐的石头扯破,冰冷的雪沫灌进脖颈,激得他浑身一颤。爬到一半,卡住了。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在那边!”

“快追!”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往前一挣——布帛撕裂声,他整个人滚出洞口,摔在巷子的另一头。

顾不上疼,他爬起来就跑。去哪?不知道。只知道不能停,停了就会被抓回去,关在西厢房,然后某天也会“急症暴毙”,像爹娘一样。

城南有座荒废的土地庙,小时候迷路去过一次。他深一脚浅一脚在雪中跋涉,棉鞋早就湿透,脚趾冻得失去知觉。回头望,歙县城的灯火在雪夜里模糊成一片晕黄的光团,那里曾经是他的家,现在成了要吃人的虎口。

破庙只剩半扇门,斜挂在门框上,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庙里黑漆漆的,神像斑驳,供桌积着厚灰,墙角挂着蛛网。莫正卿瘫坐在香案下,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恐惧——原来一夜之间,真的可以什么都没了。家,父母,名字,未来。

“呃……”

声音来自神像后方。

莫正卿浑身僵硬,屏住呼吸。是压抑的痛哼,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像是受伤的野兽。他悄悄从香案下探头,看见神像后蜷着一个人影,深色衣衫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胸口微弱的起伏,根本难以察觉。

那人似乎察觉到动静,猛地转头。

四目相对。

莫正卿看见一张中年文士的脸,约莫四十出头,面白无须,但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乌紫。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鸦青色直裰,料子是普通的棉布,但剪裁合体,袖口虽然磨损,却浆洗得干净。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明明是将死之人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像暗夜里尚未燃尽的余烬。

“小兄弟……”文士开口,嘴角渗出一缕血丝,“莫……声张。”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马蹄声!

不止一匹,听声音至少有五六骑,正在附近徘徊。火把的光透过破窗,在庙内投下晃动的影子,那些影子张牙舞爪,像索命的鬼差。

“妈的,血迹到这附近就没了!”

“分头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逼近,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莫正卿心跳如擂鼓,他看着那文士,文士也看着他。忽然,文士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他手里——是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册子,巴掌厚,入手沉甸甸的。还有一枚铜钱。

“若我死了……”文士声音低不可闻,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力气挤出来的,“将此物……交给杭州……清河坊‘新月堂’……陈……”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血涌出,这次是暗红色的,带着血块。

庙门被一脚踹开!

风雪裹挟着寒气灌入,火把光芒刺眼。三个黑衣人持刀闯入,俱是精悍打扮,黑色劲装,腰间挎刀,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眼睛。为首的是个高个子,眼神凶戾,扫过空荡的庙堂,落在香案上。

“搜!”

另两人开始翻找。供桌被掀开,破蒲团被踢到一边。高个子走向神像,手中钢刀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莫正卿握紧册子和铜钱,触手冰凉。他看着那文士,文士轻轻摇头,眼神里有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不是恐惧,不是哀求,是遗憾,深不见底的遗憾。

就在黑衣人即将走到神像前的瞬间,文士忽然暴起!他从怀中撒出一把石灰粉,白雾弥漫!惨叫声中,他撞向另一侧的破窗,木窗碎裂,身影没入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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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

黑衣人们蜂拥而出。马蹄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风雪声中。

庙里重归死寂。只有风雪穿过破窗的呼啸。

莫正卿瘫坐在地,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肺叶烧灼般疼痛。他低头看向手中之物:油布包裹得很严实,四角用蜡封着,封口处有个小小的印记——是一弯新月。册子封面上无字,但一角染着暗红,不知是血还是朱砂。

那枚铜钱却很特别。他凑到窗边,借着雪光细看:是万历通宝,正面“万历通宝”四字楷书工整,背面却有浅浅的鎏金痕迹,在微光下泛着黯淡的金色。他将铜钱翻到正面,忽然瞳孔一缩——

这枚钱的“万”字,第三笔的转折处,有一个极细微的刻痕,形如麦穗。

父亲教他认钱时说过:万历年间私钱泛滥,但有些钱不是用来花的,是用来认人的。徽州一些隐秘商号会在流通的官钱上做暗记,这种钱叫“信钱”。麦穗纹,是某个组织的标记,但父亲没说具体是哪个组织。

“这文士……不是普通人。”他喃喃道。

怀揣着这两样东西,就像揣着两块火炭。但他不能扔——这是那文士用命托付的。

风雪更紧了。破庙不能久留。那些黑衣人若追不到文士,很可能折返。

莫正卿将册子和铜钱贴身藏好,用撕下的布条缠紧。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父亲,父亲每次查完账,也会这样拍去袍子上的灰尘,说:“做人要干净,但世道不干净,你得学会在灰里走路。”

“爹,娘。”他对着风雪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孩儿……学会走路了。”

他撕下内襟布条,缠住脸上的伤口,打了个死结。深吸一口气,走入风雪。

该去哪?

杭州。清河坊。新月堂。陈。

这是文士用命给他的方向。

身后,破庙在雪幕中渐渐隐去。前方,是新安江方向——顺江而下,可至杭州。

而杭州,有“新月堂”,有一个叫“陈”的人。

还有手中这枚染血的万历钱,正面是皇朝年号,背面是隐秘鎏金。就像他的人生,表面是家破人亡的孤子,背面呢?是复仇者?是送信人?还是某个更大棋局里的一枚棋子?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根曾经只挑布匹、账簿的扁担,从今夜起,要开始挑别的东西了。

命。仇。秘密。

雪地上,一串脚印蜿蜒向东。新雪很快落下,覆盖了来时的痕迹。

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也仿佛,一场跨越六百年的长河,

才刚刚开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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