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西夹道。
陈怀珏骑在马上,脸色在火把跳跃的光里明灭不定。演武很成功,兵部那几位大人的赞许还回响在耳边,两位老将军甚至拍着他肩膀说“后生可畏”。本该是志得意满回府的时候,可不知怎的,他心头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安。
马蹄声在空旷的夹道里回响,格外清晰。他身边只带了七十名亲卫——其余人马护送兵部官员回府了。这条路他常走,从西苑猎场回自己宫外的别院,走西夹道最快。两侧废弃的官署像沉默的巨兽蹲在黑暗里,他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今夜却觉得那些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殿下,”身旁的亲卫队长忽然压低声音,“前面……太静了。”
确实静。连野猫野狗的叫声都没有,只有风声穿过断壁残垣的呜咽。
陈怀珏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火把的光晕照出前方十几丈的路面,青石板湿漉漉的反着光——前半夜下过小雨。他眯起眼,盯着路中间那丛长得格外茂盛的野草,草叶在风里微微摇晃,但摇晃的节奏……不太对劲。
“退!”他猛地一扯缰绳。
晚了。
草叶下绷紧的牛筋绊索弹起,离地一尺,在火把光里泛着暗沉的光泽。最前面两匹马收势不及,前蹄撞上,马嘶声凄厉地划破夜空,马背上两名亲卫被甩飞出去,身体还在半空,两侧残墙上“噗噗噗”弹出一排削尖的铁刺,像毒蛇吐信,瞬间将两人扎穿!
尸体落地时,血汩汩地漫开,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印记。
“敌袭——!”亲卫队长嘶吼,拔刀。
几乎同时,道路两侧的黑暗活了。
不是人影,先是声音——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箭,是更细、更刁钻的东西:铁蒺藜、透骨钉、飞蝗石,雨点般泼向马队。马匹惊惶嘶鸣,亲卫们挥刀格挡,金属碰撞声叮当乱响,夹杂着闷哼和惨叫——有人被铁蒺藜打中面门,捂着脸倒下;有人坐骑被射中眼睛,马匹狂跳,把人颠下马背。
然后是烟。
几处杂草丛里突然爆开一团团灰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带着股甜腥的气味。烟雾所过之处,亲卫们只觉得浑身力气像被抽走,握刀的手发软,呼吸也滞涩起来。
“闭气!是毒烟!”亲卫队长怒吼,但他自己也晃了晃,额头渗出冷汗。
陈怀珏屏住呼吸,猛夹马腹,想冲过去。他久经行伍,知道这时候绝不能停,停下就是死地。
马刚冲出几步,前方路面“轰”地塌下去一块,露出一个浅坑,坑底插着削尖的木桩。坐骑收势不及,前蹄踏空,整个马身向前栽倒!陈怀珏反应极快,在马倒下前滚鞍落地,就地一滚,卸去冲力,站起来时刀已出鞘。
但敌人没给他喘息的机会。
黑暗里冲出几十条黑影,穿着夜行衣,蒙面,动作快得不像人。他们三人一组,像演练过无数次,一人持盾前冲格挡,两人持刀从侧翼突刺。刀法简单,没有任何花哨,就是劈、砍、刺,但配合得天衣无缝,角度刁钻,专挑盔甲接缝、咽喉、腋下。
亲卫们都是精锐,但在毒烟影响下动作慢了半拍,又被分割包围,往往刚架开正面一刀,侧肋就被捅穿。惨叫声此起彼伏,血在火把光里泼洒,溅在青石板上、残墙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陈怀珏红了眼,挥刀连斩三人。他的刀是百炼精钢,刀光如雪,削铁如泥但却是是后继乏力。一个冲上来的黑衣人被他一刀劈开皮甲,胸口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倒下去时却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哈哈,这BOSS伤害真高!”
陈怀珏听不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上来。这些人……不怕死?
他很快知道了答案。
一个被他砍断胳膊的黑衣人,惨叫着倒地,但不过几息时间,那断臂处的血流居然止住了,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不是愈合,是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生长,几个呼吸间,一条苍白的新手臂长了出来,只是还软绵绵地耷拉着。那黑衣人爬起来,踉跄着退入黑暗,嘴里还嘟囔:“草,debuff时间太长了,这贡献点也不经花。”
再生?妖术?邪神?陈怀珏脑子里一片混乱。
而更让他心往下沉的是,在那些黑衣人的后方,影影绰绰还有更多人。那些人没穿夜行衣,穿的是灰色的宫人短打,手里拿着简陋的长矛、木盾,甚至还有扫帚棍子,但列成了歪歪扭扭的队列,正齐声呐喊:
“杀贼!护驾!”
“十三殿下奉旨平乱!”
“放下武器者不杀!”
声音参差不齐,有些还带着颤抖,但合在一起,在这狭窄的夹道里回荡,竟真有几分大军压境的气势。
陈怀珏瞬间明白了。
不是老三。不是任何一个兄弟。
是老十三。那个住在西三所、生母卑贱、从小连头都不敢抬的老十三!
“陈——怀——瑾——!”他嘶声怒吼,声音里满是惊怒和不敢置信。
回答他的是一支冷箭,从侧面阁楼的破窗里射出,箭镞闪着幽蓝的光,不知名的毒箭从陈怀珏侧身避过,箭擦着他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他猛地转头,看见那扇破窗后,一个黑衣人正缓缓收起弓,对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殿下!走!”亲卫队长浑身浴血冲过来,只剩七个人还站着,围成一个圆阵,把陈怀珏护在中间,“我们断后,您冲出去!”
陈怀珏咬牙,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毒烟带来的眩晕,正要突围——
地面突然震动。
不是地震,是整齐的踏步声。从夹道两端同时传来,沉重,密集,像两面墙在向中间挤压。
火把的光照亮了夹道两端。
东边,三十名黑衣人列成三排,前排披甲举盾夹着长枪,后排持弩,箭和枪在月光下泛着寒芒。西边,同样三十人,阵型一模一样。
而他们身后,是更多穿灰衣的宫人,黑压压一片,虽然队列不齐,但人数至少两三百,长矛如林。
被包围了。
陈怀珏最后一点侥幸破灭。他忽然想起白天演武时那份志得意满,想起自己嘲笑老八多疑,嘲笑老三阴险,想起自己以为手握兵权就能稳坐钓鱼台。
可笑。
“老十三……陈怀瑾……你藏得好深……”他喃喃道,握刀的手在发抖,一种被彻底愚弄后的愤怒和……恐惧。
“放下武器,降者不杀。”一个黑衣头领走出来,声音平静。
亲卫队长啐了一口血沫:“放你娘的屁!殿下,跟这群狗种拼了!”
最后的七名亲卫爆发出濒死的怒吼,冲向敌阵。刀光闪烁,血花迸溅,一个黑衣人被砍翻,但立刻有三人补上位置。圆阵迅速被淹没。
陈怀珏没有动。他看着亲卫队长被三把刀同时捅穿后背,尸体扑倒在他脚下,眼睛还睁着,死死盯着他。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个黑衣头领。
“我要见陈怀瑾。”
“殿下会见的。”黑衣头领说,“但不是现在。”
几个黑衣人上前,动作麻利地卸了他的刀,反剪双手,用牛筋绳捆住,眼睛蒙上黑布。陈怀珏没有挣扎,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十三要什么?杀他?不,如果要杀,刚才乱箭就能射死。俘虏他?一个活着的皇子,比死的有用。
他被推搡着往前走,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那些灰衣宫人兴奋的议论:
“我们赢了!”
“十三殿下威武!”
“刚才我喊得大声不?”
“你腿都在抖……”
“放屁!你才抖!”
陈怀珏闭上眼睛。这些声音,这些他平日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卑贱宫人,此刻正用狂热的声音谈论着他的覆灭。
***
同一时刻,五皇子别院。
火还在烧,但火势被控制住了,只烧毁了前院几间厢房。别院管家瘫坐在院子里,面如死灰,几个护院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些死了,有些昏迷。
【暗影流光】蹲在一具尸体旁,翻看着尸体手里紧握的一把奇形匕首——匕首柄是乌木,镶嵌螺钿,刀身狭长微弯,刀锷处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典型的吴地风格。
“刀不错。”他评价道,把匕首收进怀里,“留作纪念。”
旁边一个玩家正用吴语对着一个被打晕的护院耳朵低声说话:“……三殿下说了,五皇子活不过今夜……你们别挣扎了,降了吧……”
那护院在昏迷中眉头紧皱。
另一个玩家在院墙上用血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当初北武库留下的一模一样。
“撤。”【暗影流光】站起身,一挥手。
几十个黑衣人悄无声息退入黑暗,像从未出现过。只留下燃烧的房屋、几具尸体、几件刻意“遗落”的吴地兵器,以及空气中淡淡的、江南特产的迷香气味。
***
丑时末,西三所。
陈怀瑾没有睡。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宫城地图,手指在西夹道的位置轻轻摩挲。
油灯的光很稳。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密集。接着是压低声音的汇报:
“主上,【铁甲依然】回报:陈怀珏被俘,亲卫七十人,阵斩六十七,俘三人。我方‘阵亡’九人,已全部在宫内重回序列,轻微虚弱状态。宫人部队无伤亡。”
“【暗影流光】回报:别院袭击完成,火已放,痕迹已留,三皇子府上当夜有四人‘醉酒闹事’被巡城司带走,时辰吻合。”
“【墨韵书生】回报:陈怀珏麾下三名中郎将已收到‘殿下遇袭被十三殿下所救’的消息,反应不一。赵金校尉称病未出席演武,现已知晓,正闭门不出。”
陈怀瑾点点头,没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两个玩家押着一个人走进来。那人眼睛蒙着黑布,双手反绑,紫金色箭袖袍上沾满血污和泥泞,正是陈怀珏。
玩家扯下他眼上的黑布。
陈怀珏眯了眯眼,适应光线,然后看见了书案后的陈怀瑾。烛光下,那张脸依旧平静,甚至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陈怀珏从未在老十三眼里见过这样的眼神,沉静,深邃,像不见底的寒潭。
“十三弟。”陈怀珏开口,声音沙哑,“好手段。”
“五哥过奖。”陈怀瑾示意玩家给他松绑,“坐。”
陈怀珏活动了下手腕,没坐,只盯着陈怀瑾:“你想怎样?杀了我?还是拿我当筹码,跟父皇谈条件?”
“五哥误会了。”陈怀瑾倒了杯茶,推过去,“我是来救你的。”
陈怀珏一愣,随即冷笑:“救我?西夹道那几十条人命,是你救我的方式?”
“今夜有贼人冒充三哥的人,袭击五哥别院,意图行刺。”陈怀瑾缓缓说,像在陈述事实,“我闻讯后,立刻率手下忠勇之士赶往救援,可惜……晚了一步。贼人埋伏在西夹道,五哥的亲卫浴血奋战,终究不敌。等我赶到时,只来得及从贼人手中抢回五哥。”他顿了顿,“可惜,五哥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需要静养。”
陈怀珏听懂了。这是要让他“被重伤昏迷”,然后老十三以“救援者”的身份,顺理成章接管他的一切——人马、产业、势力。
“你做梦。”陈怀珏一字一句,“我就算死,也不会……”
“五哥,”陈怀瑾打断他,声音依旧平和,“你府上那位新纳的侧妃,姓柳,苏州人,擅琵琶,你们的儿子今年刚满五岁,在江南老家读书。”他抬起眼,“还有你母妃,郑太妃,年纪大了,眼睛不好,每日需用药熏。太医院最近药材紧,有几味药……不太好找。”
陈怀珏脸色瞬间惨白。
“五哥若配合,安心‘养伤’,我保他们平安。”陈怀瑾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渐白的天色,“若不配合……”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明白。
书房里死寂。只能听见油灯灯芯燃烧的哔剥声,以及陈怀珏粗重的呼吸。
许久,陈怀珏肩膀垮下来,像被抽走了脊梁。
“……你要我怎么做?”
“写几封信。”陈怀瑾走回书案,抽出几张纸,推过去,“给你麾下三位中郎将,就说你遭袭受伤,托我暂管军务。给你别院的管家,让他配合我的人清点产业。给你母妃,报个平安。”他把笔蘸好墨,递过去,“五哥的字迹,我找人模仿了七八分,但终究不如亲笔。”
陈怀珏颤抖着手接过笔,笔尖悬在纸上,一滴墨落下,晕开一个黑点。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一片死灰。
笔尖落下,一字一字,写得极慢,极重。
陈怀瑾静静看着,等他写完,拿起信纸吹干墨迹,折好,送给旁边的玩家:“立刻送去。”
玩家领命而去。
陈怀珏瘫坐在椅子上,像一具被掏空的皮囊。
“五哥累了。”陈怀瑾说,“带五哥去休息。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让五哥‘好好养伤’。”
两个玩家上前,搀起陈怀珏。陈怀珏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架着往外走。走到门边时,他忽然回头,死死盯着陈怀瑾:
“老十三……你到底是谁?”变得如此陌生。
陈怀瑾与他对视,片刻后,轻轻笑了笑:
“我是你弟弟,五哥。”
门合上了。
书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陈怀瑾坐回椅中,闭上眼,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一夜未眠,但他没有丝毫困意,反而有种奇异的清醒。
心口那处印记,烫得厉害。
玩家界面上,可召唤名额的数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
148……149……150……151……
最终停在155。
而功勋榜上,【铁甲依然】、【暗影流光】等人名字后的数字暴涨,频道里一片欢腾:

“卧槽!阵营贡献度直接冲进前十了!”
“七皇子势力吞并完成度42%,还在涨!”
“我刚解锁了‘高级刀术专精’,爽!”
“主上牛逼!这波黑吃黑完美!”
陈怀瑾睁开眼,看向窗外。
天快亮了。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但宫城上空那层阴云,依然厚重。
他拿起笔,在新的信纸上写下:
“郑太妃亲启:五哥遇袭,儿臣侥幸救下,暂无性命之忧,唯需静养。宫中多事,太妃保重身体,药材之事,儿臣已嘱人备妥,不日送至。”
写完,他唤来一个心腹宦官:“送去郑太妃宫中。语气恭敬些,就说……十三皇子感念太妃往日照拂,特来问安。”
宦官领命,小心翼翼捧着信退下。
陈怀瑾重新看向地图。西夹道那一片,已经被他用朱笔画了个圈,圈住的地方,包括西苑猎场、五皇子别院、以及三处秘密仓库、两家京中铺面,还有……神策军西营。
他手指在那个“赵金”的名字上点了点。
该见见了。
***
辰时,晨钟响彻宫城。
昨夜的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每一个角落。
五皇子陈怀珏遇袭重伤,昏迷不醒。
十三皇子陈怀瑾率部救援,击溃贼人。
贼人疑似三皇子麾下死士,现场遗留吴地兵器、迷香,还有活口醉语吴音。
朝堂炸了。
八皇子陈怀瑜在府里又摔了一套茶具,脸色铁青:“老十三……老十三!他怎么敢?!他怎么做到的?!”
三皇子陈怀琮被紧急召入宫中,跪在父皇面前赌咒发誓绝不是自己所为,但皇帝只是冷冷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浑身发冷。
其他皇子皇女则陷入更深的惊恐。老七不是庸手,手里有兵有将,一夜之间就这么倒了?倒在了那个谁都没放在眼里的老十三手里?那老十三手里到底有多少人?那些“忠勇之士”是哪来的?
而更让他们不安的是,就在消息传开后不久,原本隶属于七皇子的三处产业换了掌柜,两家铺面挂了新匾,西苑猎场的守卫也悄悄换了一批生面孔——虽然还打着“暂管”的旗号,但明眼人都知道,肉进了狼嘴,吐不出来了。
至于那些七皇子麾下的军官、门客,有的连夜逃走,有的闭门不出,还有的……悄悄递了帖子,想拜见“十三殿下”。
西三所偏殿,一夜之间,从冷宫变成了整个宫城最神秘、最让人畏惧的地方。
而此刻,偏殿地下冰窖里,陈怀瑾站在刚刚完成扩建的训练场边,看着下面三百名隐麟卫——其中一百人已经配发了真刀,正在玩家指导下练习劈砍。刀锋破空的声音整齐划一,虽然还显稚嫩,但已经有了些肃杀之气。
【墨韵书生】快步走来,低声汇报:“主上,赵金校尉递了帖子,请求拜见。人在西角门外候着。”
陈怀瑾点点头:“让他进来。从侧门,避开眼线。”
“是。”
陈怀瑾转身,走回地上的书房。晨光透过新换的窗纸照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他走到书案后,坐下,理了理衣袖,然后抬起头,看向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稳,但带着迟疑。
门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左脸颊有道刀疤的汉子走进来,穿着寻常的褐色布衣,但腰板挺得笔直。他进门后,目光迅速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怀瑾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单膝跪地:
“末将赵金,拜见十三殿下。”
陈怀瑾没让他起来,只是静静看着他。
书房里很静,只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操练声,和更远处宫城苏醒的嘈杂。
良久,陈怀瑾开口:
“赵校尉,听说你前日病了?”
赵金低着头:“是……偶感风寒。”
“那现在呢?”
“……好些了。”
“好些了就好。”陈怀瑾说,“五哥重伤,昏迷前念念不忘,西营不能无人主事。从今日起,由你暂代西营都尉一职,整顿军务,清点兵员器械,如何?”
赵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愕、疑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都尉是正五品,他当了十年校尉,一直是副五品,世家子弟随意轮换的都尉,那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殿下……末将资历尚浅,恐难服众……”
“资历?”陈怀瑾笑了笑,“昨夜西夹道,我手下那些人,也没什么资历。”他站起身,走到赵金面前,俯视着他,“我要的是能做事、懂进退的人。你能做到吗?”
赵金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汗。他想起昨夜听到的消息,想起那些据说“断肢重生”、“悍不畏死”的神秘部众,想起五皇子势力群龙无首,一夜覆灭的惨状。
最后,他重重磕了个头:
“末将……遵命!”
“起来吧。”陈怀瑾走回书案,“册子好好写。还有,西营里,哪些人是五哥的心腹,哪些人是混日子的,哪些人……可以用的,你列个单子。明日之前,我要看到。”
“是!”
赵金退下后,陈怀瑾重新坐回椅中。他拿起昨夜那卷《史记》,翻到《项羽本纪》最后几页,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
“然羽非有尺寸,乘势起陇亩之中……”
他手指在“乘势”两个字上轻轻摩挲。
势,已经有了。
接下来,该造“势”了。
窗外,天光大亮。宫城在晨光里苏醒,钟鼓声、车马声、人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喧嚣。而在这喧嚣之下,某种更深沉、更汹涌的东西,正在悄然涌动。
陈怀瑾合上书,看向自己掌心。
那道红痕,已经蔓延到了手腕,颜色深红,像一条沉睡的血蛇,缓缓舒展。
玩家界面上,一行新的系统提示悄然浮现:
“势力范围扩张达成阶段目标。解锁新权限:【军团建制】。可召唤玩家上限提升至300。玩家们的下一阶段任务发布:控制宫城四门至少其一。”
陈怀瑾静静看着那行字,然后,极轻地,吐出一个字: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