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园的枯萎，仅仅是个开始。
顾长歌离开的第二天，青云宗就像是被推倒了第一块骨牌，连锁反应接踵而至。
午时。
小师妹洛璃气冲冲地跑进大殿，手里拿着一截断掉的剑柄，哭得梨花带雨。
“师尊！二师姐！有人欺负我！”
柳如烟此刻正因为药园的损失焦头烂额，看到洛璃这副模样，强忍着烦躁问道：“怎么了？谁敢欺负你？”
“是天刀门的那个赵狂！”洛璃哭诉道，“我在山下坊市看中了一块玉佩，刚要买，赵狂就过来抢。我气不过就跟他动手，结果……结果没打过，他还把我的‘流光剑’给折断了！还嘲笑说……说没有顾长歌护着，我洛璃就是个废物！”
说到这里，洛璃哭得更凶了：“以前大师兄在的时候，赵狂见到我都是绕道走的！今天他竟然敢打我！”
柳如烟听着这哭诉，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是啊，以前顾长歌在的时候，青云宗弟子的腰杆都是直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青云宗有个护短的大师兄，谁敢动他的师弟师妹，他能提剑追杀你三千里。
那种安全感，像空气一样，平时感觉不到，一旦失去，才发现无法呼吸。
“林凡呢？”苏清歌在一旁问道，“他不是陪你下山了吗？”
提到林凡，洛璃更生气了：“别提他了！赵狂一拔刀，林凡跑得比兔子还快！说什么去找救兵，到现在还没影呢！废物！真是个废物！”
正说着，林凡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有，脸上却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师妹！你没事吧？我……我刚才去喊巡逻队了，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慢……”
“滚！”
洛璃抓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巡逻队就在隔壁街！你跑了半个时辰？你就是贪生怕死！”
林凡被砸得不敢吭声，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心里却在暗骂：顾长歌那个傻子愿意给你们当肉盾，老子可不愿意！
“够了！”
柳如烟猛地一拍桌子，将那茶杯震得粉碎。
“哭哭哭！就知道哭！剑断了就再买一把！被人欺负了就修炼打回去！没了顾长歌，你们连怎么活都不知道了吗？”
柳如烟的怒吼让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洛璃吓得不敢出声，委屈地缩在一边。
“清歌，去库房取五千灵石，给洛璃重新买一把灵剑，顺便赔付坊市的损失。”柳如烟揉着眉心吩咐道。
苏清歌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库房。
然而，一刻钟后，苏清歌脸色苍白地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双手颤抖得厉害。
“怎么了？灵石没取来？”柳如烟皱眉。
“师尊……”苏清歌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库房……是空的。”
“什么？！”
柳如烟霍然起身，“这不可能！每个月附属家族都会上供，再加上宗门产业的收益，怎么可能是空的？”
“是真的空的……”苏清歌将账簿递给柳如烟，翻开最后一页，“这是……长歌留下的账簿。”
柳如烟一把夺过账簿。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收支，字迹工整，却触目惊心。
• 【三月初五：购入‘养魂木’一段，为师尊温养神魂，耗资三千灵石。宗门余额不足，顾长歌自掏腰包补足。】
• 【四月十二：二师姐炼丹炸炉，毁坏极品丹炉一座，赔付两千灵石。顾长歌接取杀手任务，斩杀黑风寨主，获赏金填补亏空。】
• 【五月二十：小师妹生辰，欲购‘流云霓裳裙’，耗资五千灵石。顾长歌变卖随身佩剑‘秋水’（注：非青霜剑），凑齐灵石。】
• 【六月初八：林凡师弟需‘洗髓丹’筑基，耗资八千灵石。顾长歌深入万毒沼泽，取毒蛟内丹换取。】
一页又一页。
每一笔支出，都是为了她们。
每一笔收入的来源，要么是“自掏腰包”，要么是“接取悬赏”，要么是“变卖私产”。
而在账簿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欠条。
那是顾长歌写给多宝阁的欠条，金额是一万灵石，用途是：【购买‘驻颜丹’，赠予师尊生辰贺礼。】
“啪嗒。”
账簿从柳如烟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她想起来了。
那是去年她生辰，顾长歌送了她一颗极品驻颜丹。
当时她随手收下，还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心了，但这丹药成色一般，下次注意。”
她以为那是顾长歌随手炼制的。
却不知道，那是他背负巨债，甚至可能去卖命才换来的！
“我们……我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苏清歌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我们一直以为宗门富庶，挥霍无度，原来……原来我们花的每一块灵石，都是他在吸自己的血啊！”
洛璃看着那账簿上关于她的记录，想起自己刚才还在为了一个玉佩发脾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几巴掌。
那个被她们骂作“自私自利”、“贪图宝物”的大师兄，实际上是个为了填补她们挥霍的窟窿，把自己卖得一干二净的傻子！
“这就是你要的真相吗？柳如烟……”
柳如烟看着地上的账簿，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引以为傲的宗门，她高高在上的威严，在这一刻，被这本染血的账簿击得粉碎。
她忽然想起顾长歌临走前那绝望的眼神。
“我笑我顾长歌，有眼无珠。”
是啊。
有眼无珠的，到底是谁？
“找！把他找回来！”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声音嘶哑得可怕，“不管他在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找回来！哪怕是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她慌了。
她是真的慌了。
不仅仅是因为宗门离不开他，更是因为她内心深处那股无法言说的恐惧——她好像，真的要永远失去这个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