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衍再次踏入父亲书房时,发现里面的气氛与白日截然不同。
烛火摇曳,映照着晁错那张依旧严肃,却少了几分焦躁,多了几分沉凝的脸。他面前的几案上,摊开的不再是那份墨迹淋漓的《削藩策》,而是一卷空白的竹简。
“父亲。”晁衍躬身行礼。
晁错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长子:“衍儿,坐。”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今日……悦儿所言,你如何看?”

他没有直接问心声的真假,到了他们这个位置,有些事宁可信其有。尤其是那“腰斩”、“族灭”的结局,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所有的雄心与侥幸。
晁衍在父亲对面坐下,姿态沉稳:“父亲,妹妹所言虽骇人,但细想之下,并非无因。削藩之策,触动利益太大,吴王刘濞等人,确有反心。若强行推进,七国之乱,恐非虚言。”
他没有纠结于心声的来源,而是直接从逻辑上分析,这让晁错更容易接受。
晁错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老夫一心为国,从未想过自身安危,更未想过会累及家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与疲惫。
【爹啊,您可算开窍了!职场第一法则: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为公司(大汉)服务啊!】一道软糯的心声恰到好处地飘了进来。
父子二人同时一僵。
晁错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精彩,像是想反驳,又觉得这话糙理不糙,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这丫头,人小鬼大!
晁衍忍着笑,连忙将话题拉回正轨:“父亲,妹妹白日提及的‘推恩令’,儿子细思,觉其大有可为。”
提到正事,晁错精神一振:“哦?细细说来。”
晁衍便将晁悦那套“分糕饼”的理论,用更严谨、更符合朝堂语境的方式阐述了一遍,并补充了一些实施细则的构想。
晁错越听,眼睛越亮。他浸淫朝政多年,如何看不出这“推恩令”的精妙之处?这已不是策略,而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足以兵不血刃地瓦解诸侯王势力于无形!
“此策……甚善!”晁错忍不住抚掌,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是一种看到更优解决方案的兴奋,“比老夫那强削之策,高明太多!悦儿她……真是我晁家的福星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老爹您别光夸,赶紧把这份奏章写得漂亮点,重点是突出‘皇恩浩荡’、‘泽被宗室’,把自己摘出来,让陛下和诸侯王子弟们去唱主角!咱们深藏功与名就行!】
晁错:“……”
晁衍:“……”妹妹这心思,未免也太通透了点。这真是五岁孩童能想到的?
晁错深吸一口气,看向长子,眼神变得坚定:“衍儿,为父知道该如何做了。这份奏章,为父会重写。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悦儿这‘未卜先知’之能,以及这些……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必须严加保密,绝不可外传!”
“儿子明白。”晁衍郑重应下,“儿子会保护好妹妹。”
【安心啦老爹,我心里有数。以后咱们家就走‘稳健发展’路线,不搞激进冒险。等我再‘梦’到点好东西,保证让咱们家和大汉都吃香的喝辣的!】
听着女儿这信心满满,甚至带着点“画大饼”嫌疑的心声,晁错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些许。他摇了摇头,嘴角竟勾起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小弧度。
这孩子……
他重新铺开竹简,拿起笔,这一次,落笔沉稳而坚定。他不再是一个孤独的、准备以身殉道的勇士,而是一个肩负着家族未来,手握更优策略的谋臣。
窗外的月色洒落庭院,一片宁静。书房内,只有毛笔划过竹简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内院飘来的、某位“小福星”关于“明天想吃桂花糕”的微弱心声。
晁衍安静地坐在一旁为父亲磨墨,心中一片安定。或许,晁家的命运,从今夜起,真的开始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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