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暗处刺杀苏望舒的敌帮人,我赔上了一只眼睛。
却听见包厢里的苏望舒黑帮兄弟都在调侃,
“舒姐,你跟陆辞兄弟收敛点,你婚房那床可经不起你们折腾。”
陆辞的声音肉得发腻,“没事,婚房的床可是知越哥严选的。”
苏望舒语气骤冷,“看到我老公,谁要是再敢多嘴,舌头别要了!”
见她拿起了手机,那群人笑得更放肆了,
“舒姐心里知越哥永远是第一啊!”
下一秒,我的手机就响了。
听着苏望舒在电话里温声细语的关心,我的心却一片冰冷。
她不知道。
这十年,她坐稳黑帮大佬的地位,
是我在暗处替她挡过77次危险换来的。
可她还是出轨了。
她和陆辞出轨的那晚,我在任务中收到照片慌了神,被对手削掉三根手指。
眼眶里的鲜血滴在手机屏幕上,我挂断苏望舒的电话,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我决定金盆洗手了,找个地方安稳过日子。”
一道清媚入骨的女声传来:
“好,等清理门户之后,我陪你远走高飞。”
“就定在三天后。”
——
我推开门时,包厢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我,空气瞬间凝固。
苏望舒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知越,你怎么来了,你眼睛!”
她朝我冲过来,脸上是我熟悉的担忧表情。
我退后一步,不让她靠近,“别碰我。”
我目光平静的看向一旁的陆辞,
他是被苏望舒从校园霸凌里救下来的。
后来陆辞以报恩为名留在了帮会。
他总是穿着白衬衫,在苏望舒面前表现得手无缚鸡之力。
而我,习惯了用枪和拳头解决问题,渐渐成了他衬托下的糙汉子。
这三个月,陆辞跟苏望舒总在一起,从没分开过,甚至总是共处一室。
这些我早早就知道了,
可如今亲耳听见,亲眼看见,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苏望舒僵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环视包厢,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被挖得乱七八糟的蛋糕上。
陆辞缩在沙发角落,嘴角还沾着一点奶油。
见我看向蛋糕,他慌忙擦了擦嘴,“知越哥,你的生日蛋糕……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苏望舒开口维护,“知越,阿辞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让人再送一个……”
我看着陆辞,眼睛疼得发颤,“陆辞先生,现在,立刻,去给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蛋糕回来。”
包厢里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陆辞的脸刷地白了,委屈说来就来,“可是外面在下暴雨……”
苏望舒有些无奈,“知越,眼睛受伤了就去治,别找事。”
陆辞突然站起来,红着眼跑了出去,“我去买!我现在就去!”
苏望舒的眼神变得陌生而冰冷,“现在你满意了?”
她没有迟疑追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包厢里爆发出哄笑声。
“哎哟,咱们知越哥好大的威风啊!”
“要不是靠着苏姐,你以为你能当上我们帮的二把手?”
我站在原地,任由他们的嘲讽像刀子一样捅进心里。
三年前我替他们挡子弹的时候,他们跪着谢我救命之恩;
两个月前我单枪匹马,从敌对帮派手里救回这帮兄弟时,他们称我救命恩人。
现在,因为一个来了不到三个月的男大学生,我就成了他们口中的仗势欺人。
这些人,连喂路边的野狗都比喂他们强。
回到住了十年的别墅,
我开始收拾行李,已经决定要金盆洗手了,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一样也不能留。
院子里,火光跳跃。
各种文件、训练计划、武器图纸、甚至一些沾了血再也洗不掉的旧衣,都被我扔进铁皮桶里,投入那场决绝的火焰。
它们曾是黑道江知越存在的证明,
是辅佐苏望舒坐上高位的基石,
也是困住我十年的枷锁。
刺耳的刹车声在院门外响起,车门摔上的声音沉重而急促。
苏望舒的声音冰冷又压迫,没有平日里半分的温情,“江知越!”
我拨弄了一下火堆,让最后几页纸彻底被火焰吞没,
这才慢慢站起身,转过去。
苏望舒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身形依旧挺拔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那张曾让我痴迷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她带来的人沉默地散开,将我围住。
曾今的战友,他们的枪口和敌意,都只为我而来。
苏望舒没有任何迂回,每个字砸得人生疼,“陆辞呢?把他交出来。”
我抬起仅剩的左眼,平静地看向她。
右眼纱布下的疼痛,似乎都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麻木。
“我不知道。”
苏望舒语气冰冷,
“不知道?他从包间离开就失踪了。江知越,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实话?
我笑出了声,
我说了,可你一个字都不信。
懒得再解释一个字,我只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苏望舒的眉心骤然拧紧,她挡在了我面前。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我看着她那双盛满怀疑和愤怒的眼睛,勾了一下唇角,
“不是我!”
她抬起头,眼中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再没有任何耐心。
她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猛地一挥手。
旁边一个我曾亲手教他如何握棍的年轻手下,迟疑了不到半秒,
还是在苏望舒冰冷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一根沉重的木棍递到了苏望舒手中。
那棍子带着风声,狠狠砸在我背上。
我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炸开,几乎打散我的呼吸。
我踉跄一步,用手撑住旁边冰冷的石阶,才没有跪下去。
眼眶的伤疤也在突突地跳,眼前的火光开始晃动、重叠。
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说!阿辞到底在哪!”
又是一棍,落在我的腿弯。
这一次,我没能撑住,单膝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火堆还在烧,映着她冰冷无情的侧脸,
和我狼狈不堪的倒影。
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腥甜味,我舔了舔破裂的嘴角,
抬起头,透过被汗水、血水糊住的视线,死死看着她。
“苏望舒……”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这十年,我为你挡的刀,替你挨的枪,为你扫平的障碍,我付出的这一切,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却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问出了这愚蠢了十年,自欺欺人了十年的问题。
那根沾了我血迹的木棍顿在了半空。
苏望舒看着我,那双我曾沉溺其中的眼睛里,
此刻只有不耐烦和一种荒谬的嘲讽。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问题。
“算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轻飘而残忍,
“江知越,从头到尾,不都是你自愿的吗?”
“我有拿枪指着你,逼你去做这些吗?”
“是你自己愿意替我卖命,不是吗?”
自愿的。
卖命。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将里面最后一点可笑的温热彻底冻结、捣碎。
所有的疼痛,背上的,腿上的,眼眶里的,
甚至那只被生生削掉三根手指的右手,在这一刻,奇异地麻木了。
自愿的。
是啊,是我自愿在她微末时倾力相助,自愿为她踏入这腥风血雨,自愿替她挡下那七十七次明枪暗箭,
自愿在每一个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又在她不需要时安静退开……
自愿瞎了一只眼,自愿废了一只手。
自愿,爱了她整整十年。
原来这一切,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我自作多情、自甘下贱的卖命。
火光在我仅剩的视线里扭曲、晃动。
我看着她那张美艳却无比陌生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肩膀抖动,后来抑制不住,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混合着右眼纱布下渗出的鲜血,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我笑得太厉害,牵扯着背后的伤,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苏望舒皱紧了眉,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带着厌恶和不耐,“你笑什么?”
我止住咳嗽,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左手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和脸上的泪。
我抬起头,看向她。
所有的情绪,爱恋、不甘、痛苦、委屈……都在那一声声绝望的笑里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轻轻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无比,
“是啊……苏望舒,你说得对。”
“都是我自愿的。”
“是我眼瞎。”
“是我……犯贱。”
她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平静和话语噎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握着棍子的手紧了紧,却一时忘了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不再看她。
也不再看周围那些曾经称兄道弟、如今却冷眼旁观的面孔。
我撑着剧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用自己的力量,从冰冷的地面上,重新站了起来。
背脊挺得笔直。
她苏望舒,再也配不上我江知越一滴泪,一滴血。
苏望舒皱起了眉头,心脏没来由的抽痛着。
“只要你交出陆辞,我们就能回到以前,这次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笑着咳出了鲜血,“回到从前?你也配?”
一旁的手下瞬间愤怒了,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苏望舒反应过来,一脚就把那个手下踹飞出去,“谁准你动他的!江知越,你剩下的手指也不想要了吗?”
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刀子。
眸光闪烁。
我闭上了双眼。
“随你。”
就在她的刀子要落在我的手指上时,她的电话忽然响了。
那边的声音很大,我能听到一些。
“苏望舒?你那个叫陆辞的小鲜肉,现在在老子手上!”
苏望舒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在哪?”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低笑了两声,又说了些什么。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知道了。”
她哑声应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知越……”
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阿辞被城南帮的人绑走了……”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光终于敢对上我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懊悔。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左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难堪。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舒姐!城南帮的人!他们……他们带着陆辞来了!说要见您!”
苏望舒猛地回神,脸上那点可怜的愧疚瞬间被紧张取代,
“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群穿着城南帮服饰,面色凶悍的人簇拥着一个被绑着双手,神情狼狈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陆辞。
而为首的那个刀疤脸,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苏望舒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苏望舒,别来无恙啊?”
苏望舒想要保下陆辞意图明显,却强装镇定,
“放了他,条件好说。”
刀疤脸却嗤笑一声,目光像毒蛇一样,缓缓地滑到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恶意。
“条件?好说?”
他慢悠悠地重复着,手指抬起来,直直地指向我,
“苏望舒,你老公把我大哥送进了监狱,到现在还没出来!这窝囊废害得我们城南帮损失了多少生意,断了多少财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厉,
“今天,你把这个男人交出来!剁了他的双手,给我大哥报仇!不然……”
他猛地一把扯过陆辞,
冰冷的匕首瞬间抵在他白净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陆辞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流得更凶,呜呜地挣扎着,绝望地看着苏望舒。
“我就当着你的面,把这娇滴滴的小男人,一刀一刀给剐了!”
刀疤脸狞笑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望舒身上。
他脸色煞白,看看惊恐万分的陆辞,又看看满身鲜血的我。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
我能看到苏望舒额角暴起的青筋,看到她紧握的双拳在剧烈颤抖,看到她眼底剧烈的挣扎和痛苦。
苏望舒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
她看向我,嘴唇哆嗦着,
“知越……对……对不起……”
“我……我不能让阿辞死,我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她猛地转头,对着手下,声音嘶哑破碎地吼道:
“拿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