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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意外犯下天罚，我自愿入轮回四十九次替她赎罪。

返回地府那天，我撑着一身的伤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见我的女儿。

谁知她竟拔下簪子，疯疯癫癫地朝我扑来。

我心碎不已，不明白为何一向乖巧的女儿性情大变。

她身旁的侍女瑶和倾身挡在我身前，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教好宛儿小姐，阎君若是要怪罪就怪罪我吧！”

我却看见她露出的皓白手腕上，赫然是我离开前留给女儿的护身魂镯。

这魂镯乃我用鲜血温养百年才得来的，天上地下仅此一只。

她不过一个小小侍女，又为何戴着我女儿的东西？

1.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宛儿手中的金钗重重刺入瑶和的肩膀，顿时猩红一片。

她闷哼着挨下，还泪眼朦胧地替瑶和求情。

“阎君，许是宛儿太久没有见您，把您当成地府里的恶鬼了…”

“都怪我没有教好宛儿小姐。”

她手腕间的魂镯随着说话叮当作响。

我不由地眉头紧锁。

宛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从小和我最是亲近，性子乖巧软糯，怎么可能会无端伤人。

更遑论把我这个亲生母亲当作恶鬼！

想到她到底是为我受伤，我俯身将人扶起，放平了语气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瑶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她撕扯开衣领，里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咬痕和鞭伤！

“阎君莫要怪罪，自从您离开地府以后，宛儿小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性情大变，日日凌辱虐打我，还不准我告诉旁人。”

“我再三忍耐，想着小姐总有一日会变好的，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要伤害您！”

我淡淡扫过她露出的伤痕，眼神一暗。

“宛儿，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娘亲说？”

方才划伤瑶和以后，她眼中的猩红已经渐渐退去。

听到我的声音，宛儿冷笑一声，

“她说得没错，都是我做的。我就是恨她，恨她处处管束我不肯让我作恶，更恨你这个没用的阎君，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眼里满是恨意，就像是真的恨极了我。

可我却看见她的脊背微微颤抖，还有脸上划过的一丝痛苦。

我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娘亲好不好？”

是我将她一手养大，教她读书明理，带着她游历四海八荒。

她会把自己的吃食分给游魂野鬼，会在经过人间时施法救下坠落山崖的小童，甚至背着我把自己积攒的功德分给地府众人。

我不相信，仅仅是四十九次的轮回不见，我的女儿就会变得如此不堪。

在我轻声的安抚下，宛儿的眼神逐渐清明。

可就在我以为她终于要告诉我真相时。

跪在地上的瑶和状似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我怀里的宛儿忽然发狂，张口咬上我的耳朵！

我痛得心颤，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伤她。

“宛儿，我是娘亲啊，你不认得娘亲了吗？”

“宛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僵持许久，夫君赵旭光匆忙赶来。

他一掌将宛儿打飞，心疼至极地抱起我，“阿韶，你没事吧？”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转身想去看宛儿。

却见他冷着一张脸道：“赵宛，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平日里在地府中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还要亲手杀死你的母亲吗？”

“来人，给我把她扔进忘川。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2.

容不得我阻拦，鬼差们一拥而上，转眼间将宛儿按下。

她被麻绳绑住手脚，扔进深不见底的忘川之中。

“赵旭光，你做什么！”

我错愕地拉住他，“宛儿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把她扔进忘川！你可知那底下全都是恶鬼，她会没命的！”

说话间，我不顾一切地想追上去救她。

可历劫归来的身体本就孱弱，怎么也挣脱不开赵旭光的怀抱。

“难道你要看着宛儿再一次铸下大错吗？”赵旭光沉着脸道：“你不在地府多年，不知道她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若是早知道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当初她犯下天罚时，就该让她被天雷劈死！”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你了。宛儿性情暴戾，实在不堪当下任阎君的大任。一年前我就将瑶和收为养女，只要我们好好培养她…”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扇向他：“你给我闭嘴！”

我不敢相信眼前人是我曾经朝夕相对的夫君。

我曾在大战中留下病根，宛儿是我们夫妻俩盼了千年才盼来的女儿。

生宛儿的那日，赵旭光喜得在地府摆了整整十日的流水席，几乎掏光家底，只为四海八荒都能知道他得女的喜讯。

我身为阎君事务繁忙，是他陪着宛儿牙牙学语。

从前冷清高傲的旭光仙君，为她甘愿放弃仙位，留在地府看着她长大。

宛儿五岁时生过一场大病，他不惜三跪九叩，求着天君赐下天族灵药。

他曾说宛儿就是他的命，可如今又是他亲口说出，当初就该让天雷劈死她。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瑶和出现后改变的。

见我动了气，赵旭光慌忙向我道歉：“阿韶，方才看见你受伤，我太心急了才会口不择言。”

他从怀里摸出流光镜，镜面浮现出我不在地府时的景象。

百年光阴一闪而过，从我走后不久，宛儿便开始虐待地府众人。

我送给她的法器斩魂鞭，被她用来肆意抽打无辜的魂魄。

我用鲜血温养出来的魂镯，她也不屑一顾地扔在地上，说那只是不值钱的玩意。

是瑶和心疼地捡起来，奉如珍宝。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一幕幕。

流光镜不会说谎，难道赵旭光和瑶和所说的都是真的？

瑶和扶住踉跄的我，“若不是宛儿做的太过，身为她的亲生父亲，旭光仙君怎么忍心这般惩罚她？”

她语气中带着不平，眼底却闪过一抹得逞。

而赵旭光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地像是能滴出水。

我强忍下暴乱的心跳，平静道：“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认瑶和这个女儿的。”

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我自会一一查清，还我的女儿一个公道！

3.

回到阎君殿后，我立刻派人去将宛儿救上来。

鬼差们面露难色，纷纷看向为首的人。

他是赵旭光从天界带来的亲卫，可我竟不知他何时成了我地府中的鬼差之首。

那人倨傲地看了我一眼，轻蔑道：

“旭光仙君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把她放出来…”

“放肆，本君是阎王殿的女君，连他区区赵旭光都能爬到我头上了吗？”

我扬起鞭子，挥手打在他脸上。

蛇皮鞭上有锋利的倒刺，顷刻间将他的脸打得血肉模糊。

鬼差们吓得胆颤心惊，慌忙跪下求饶：“阎君息怒啊！”

多年不见，想必他们早就忘了我蛇皮鞭的威力。

我慢悠悠地收起鞭子，那人已经成为一滩肉泥。

“不要忘了，你们的魂契还在我的手上。我想让你们魂飞魄散，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地府之中的鬼差，多是前世犯下大错，被罚不许轮回转世的孤魂。

他们的魂契在我手上，想要再世为人或是罚入十八层地狱，自然都由我作主。

鬼差们很快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我磕头行礼。

我冷眼看着他们磕得头破血流，淡声道：“我离开多年，黄泉可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我的女儿宛儿，究竟遭受了什么？”

鬼差们露出茫然的表情，任凭我如何询问，只会机械地回答：“宛儿小姐性情暴戾，在黄泉犯下累累罪行。”

我皱紧眉头，把匕首抵上一个鬼差的脖颈：“本君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的脑袋要不要，全凭自己选择！”

可我得到了完全一样的答案。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瑶和就泪水涟涟地跪在我面前。

“阎君，您为何不肯认我做女儿？”

赵旭光心疼地皱眉，劝道：“阿韶，你素来心善，怎么连一个孤女都不肯收留？”

“她侍奉宛儿多年，在我心里早就同宛儿一样，都是我们的骨肉了。今日就由我作主，让她给你磕个头，往后由瑶和为你养老送终吧！”

看着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我不由地冷笑。

我的宛儿还泡在忘川水中生死未卜，赵旭光却要逼着我认养女。

可笑的是，他说瑶和侍奉宛儿多年。

可自从瑶和出现后，他就再也没有为宛儿亲手洗过一件衣裳、喂过她一口饭。

他说瑶和身世凄惨，坚持要我给她尊贵的身份，命地府众人对她如对宛儿一般尊重。

又说宛儿有我这个母亲疼爱，他难免多对瑶和上些心。

到如今，我都快要分不清究竟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赵旭光还想再劝，正好鬼差们带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宛儿回来了。

她脸色苍白，不过片刻身上便已经出现被恶鬼啃咬的血痕。

我心疼得紧，顿时顾不上瑶和，连忙抱着她往房里走去。

临走前，我信手摘下瑶和手腕上的魂镯，戴在了宛儿手上。

瑶和委屈又不甘地睁大眼睛，“阎君，这是她就不要的，就连这个您也要抢走吗？”

她咬紧下唇，眼泪已经呼之欲出。

“赵宛她暴戾又蠢笨，根本就不配做您的女儿！”

我呆滞住，一时迈不开脚步，震惊地看向赵旭光。

我以为，赵旭光就算再心疼她，也不该放任着她羞辱我们的亲生女儿。

谁知他却站到了瑶和的身边，义正严辞道：“瑶和说得没错！她善良端庄，哪里配不上做我们的女儿？”

“倒是赵宛，仗着是我们亲生，这些年在黄泉作威作福，我早就受够了！”

见我的神色越来越苍白，赵旭光冷着脸下了最后通牒。

“阿韶，如果你执意包庇赵宛，不肯认瑶和为养女…那就别怪我不顾及夫妻情分，离你而去了。”

我气笑了，眼中最后一丝动摇也散去。

“好啊，既然你要与我断情，本君就应许你！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再无夫妻情分，带着瑶和滚回你的天界去。”

赵旭光猛地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