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我被扔进绛珠馆那晚,老鸨用头上银簪挑开我衣襟时,笑得花枝乱颤。
「没想到晏府送来的是稀罕货!」
而簪尖凉意,让我想起及笄礼那日,傅元辛赠的翡翠簪落在我手心的温度。
他还说:「阿宁肌肤胜雪,衬得这簪子都俗气了。」
「吉时到——」
喜娘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
我抬头望过去,只见晏芊芊突然朝我这边转头,金丝盖头被风掀起一角。
她今日的眉形画得细长,与我惯常的柳叶眉如出一辙,就连扶鬓的姿势,都和我教傅元辛下棋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父亲和兄长笑对着她,满堂宾客无一不为之鼓掌。
如同半年前我的那场婚礼。
「慢着!」
血痕顺着我破烂的袖管蜿蜒而下,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我咬着牙,举起从绛珠馆带出来的檀木匣,里面染血的婚书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傅元辛闻声回眸,看见我的瞬间,瞳孔骤缩。
那是我与他的婚书。
「元辛哥哥!」
晏芊芊见状,突然捂住心口栽倒,佯装痛苦。
她的动作牵扯到腰间的香囊,散落几片干枯的桃花——那是我去年咳血时用来入药的。
香囊每被傅元辛触碰一次,毒素便深渗一寸。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人群议论纷纷,场面一时混乱,父亲冲过来,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
「孽障!半年前你差点毁了芊芊的清白,现在又要害她性命吗?」
我吐出嘴里的血沫,看着昔日对我疼爱有加的父亲,突然轻笑出声。
笑声惊起檐角乌鸦,扑棱棱掠过傅府门前那对贴着囍字的石狮子。
「父亲可还记得,去岁隆冬,您突发急症,是谁割了半碗心头血做药引?」
「是我啊,父亲。」
我是你的亲女儿啊,父亲。
我扯开衣领,心口狰狞的刀疤引来周边一片抽气声,“我为您割了心头血,她晏芊芊,可敢在胸口划这一道?」
父亲毫无波澜,只觉得我在丢他的脸,「胡闹!你说这事做甚!」
晏芊芊故作虚弱地唤我,娇弱地似一朵白花。
「阿姊,今日是我大婚,你闹这一出,是以为我先前害你离家,来报复的吗?」
「果然是不干净的贱蹄子!」
「快赶出去!」
晏清川冷着脸冲出来,抬手一挥,「来人!晏宁得了失心疯,把她带下去!」
「慢着!」
又一声厉喝,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绛珠馆的老鸨拿着账册从人群中挤出来,头上插着的银簪格外醒目。
「二小姐,老身可还记得,半年前晏大小姐大婚,是你自己拿着一百两黄金,求老身陪你演的那出苦肉计!」
晏芊芊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假惺惺地哭了两声。
「阿姊,我虽与你不是亲生姊妹,却也唤你一声阿姊,现如今,你不惜买通绛珠馆的老鸨也要来污蔑我吗?」
「污蔑?二小姐别急,先看看。」
老鸨甩落手中的账册掉在地上,翻开的纸页夹层中,赫然是张信纸,还有一份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