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却怎么也驱散不走医院的消毒水味。
女儿最后那个眼神一直在我眼前晃动,小手不住地朝我伸来,像是想抓住什么。
这一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浴室里出来时,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你带那丫头片子去医院,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傅砚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透过氤氲的雾气看着他。
他衬衫敞着,脖子上还带着口红印,一张脸上全是不耐烦。
“婉婉那条高定裙子被你女儿弄脏了,你知道多少钱吗?都是你把孩子惯的,没有一点规矩,明天带着她去给婉婉道个歉。”
心里那根苦苦支撑的弦彻底绷不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他:
“她不是丫头片子,也不该被你强按进水里接受惩罚。”
傅砚深看了我一眼,嗤笑一声:
“不就是泡了几分钟水吗?至于这么矫情吗?婉婉也是好心教她游泳——”
我冷冷地打断他:
“她死了。”
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在割我的喉咙:
“暖暖死了,肺积水导致器官衰竭,抢救了五个小时。”
傅砚深的表情从错愕变成恼怒:
“你开什么玩笑?现在为了溺爱孩子,不让她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甚至不惜找借口说她死了,哪有当妈的这样咒自己孩子的?你还真是恶毒啊!”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愤恨地摔门离开。
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我。
在傅砚深眼里,我像是个作恶多端的犯人。
或许孩子是死是活,他根本毫不在意。
房间归于平静,我扫过客厅里满地的狼藉。
沙发上凌乱的衣物,茶几上翻倒的红酒杯。
还有空气中弥漫的,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那是李婉婉的味道。
我缓缓走到沙发旁,指尖触碰到一片湿痕,不知道是酒还是什么。
我耳边又响起傅砚深那句话:
“婉婉那条高定裙子被你女儿弄湿了,你知道多少钱吗?明天去给她道个歉。”
我笑得眼泪横流。
我的女儿死了,而他关心的,却是李婉婉的裙子。
我跌坐在沙发上,想起我刚得知怀孕那天。
傅砚深高兴得像个孩子,又亲又抱地把我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晚舟,我们要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他亲自布置婴儿房,买了一堆育儿书,甚至推掉了所有应酬,每晚贴着我的肚子和宝宝说话。
那时候的他,眼里是有光的。
那时的我坚信,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当我真正躺在产房里,痛得死去活来时,傅砚深却缺席了。
护士一遍遍地打电话,最后无奈地告诉我:
“傅先生说他在忙,让您……自己加油。”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李婉婉刚回国。
傅砚深陪她去迪士尼玩了整整一天。
我躺在病床上,浑身是血,而他在朋友圈里,晒的是跟李婉婉的合照。
配文是:“欢迎回来,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