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身抚了抚那香囊,针线功夫普通,料子倒是好极,这样的料子多为贡品,有价无市,我便是有再多银子也弄不来一匹。
明明只是一个香囊,却赤裸裸地昭示着逾越在我和连川柏之间的鸿沟。
“从前绣给侯爷的香囊款式不时兴,也旧了,换个新的也好。”
香囊久了要换,人旧了会不会生厌,是不是也要换?
连川柏说好。
他摸了摸我的头:“兰儿很懂事。有卿如此,夫复何求。”
“江南琴师孟苍来京与京中琴师交流琴艺,我知道你喜欢他的曲子,陪你去听好不好?”
我压下心头苦涩,笑着说好。
琴馆内琴声悠扬,离得远,台上的人戴着面纱,只能看清大概。
仔细听来弹的这首曲子很耳熟,我愣了愣神,不自觉地呢喃:“有两个音弹错了。”
连川柏站在我旁边,不知为何也怔住了似的,并没有接我的话,倒是旁边的听众嗤笑一声:
“那是无名琴师自己写的曲谱,初次面世,连名师孟苍听了都夸好,你才来听了一段,怎么知道弹错了?不懂装懂。”
他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人侧目,没想到居然有人把我认了出来。
“哎,这不是神仙阁的花魁白玉兰吗?”
“都传说白玉兰琴技了得,看来不过是附庸风雅。”
“弹些淫词艳曲也算琴技?我看,是床技吧!”
“一个伎子能懂什么琴,谁带她来的,脏了琴馆这块地方!”
议论纷纷,连川柏终于回过神来,也望向我,旁人纷纷扰扰我并不恼,微笑着望向连川柏的眼睛:“侯爷爱琴,也觉得我是听错了么?”
连川柏皱了皱眉:“兰儿是不是听成了别的曲子才觉得弹错了?这首曲子……确实是那琴师原创的。”
我直觉连川柏的话里暗藏玄机,心念一动,再一次望向台上的人。
终于认出来,原来是她。
一日春花烂漫,我在院子里随手弹琴,背后传来声音:
“好琴技,只是不知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不知何处走出来个斯文小生,我仔细打量此人身段,虽着男装,仍掩盖不住风姿,不知是哪家小姐贪玩扮的。
“此曲无名,是我自己作的。”
她走近我,样貌极漂亮,声音刻意压低:“我原以为神仙阁里的女子只会唱些淫词艳曲,没想到你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她这一身衣着不俗,不是富而是贵,这样的人不把艺伎放在眼里是常事。我笑了笑:“能被小姐夸赞,是这曲子的福气。”
她走近两步,居高临下:“我还以为自己装得挺像的呢,你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你配不上这曲子。开个价卖给我吧,我能让这首曲子被真正会欣赏的人听到。”
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我本想拒绝,却忽然想起连川柏,他将要成婚,我留着一首为他作的曲子又有什么用呢,这样的纪念太叫我痛心了。
于是摇摇头:“只是一首随便作的曲子,小姐若是喜欢便送予你,待我撰好曲谱便差人送去,只是不知我该怎么称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