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吗?”
“我这些年给你的银子还不够偿还养育之恩吗?”
“从我生下来起,你抱过我几回?若不是外婆,我能活到五岁吗?”
“外婆去世之后没人管我了,我一度饿到吃红墙粉,可你却把我泡在冰水里抓鱼得来的银子拿去给哥哥换赌筹。”
可就算提起曾经也不能唤醒母亲一丝愧疚。
“我不管!反正你不给钱,我就天天来闹!叫所有人都知道侯府公子有你这个低贱的娘!”
看着她离开,我这才得以弯腰去捡包裹。
可布料的一角却被赶来的裴玄义牢牢踩住。
“非要在这种时候闹吗?”
“已经给你送了新的鱼,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见过的,是几尾很漂亮的锦鲤,比我那几条小草鱼好看多了。
可我和裴玄义不一样,做不到失去之后不停地找替身代替。
我所珍惜的人事物都已经没了,这个侯府再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
“我没有闹,只是想离开了。”
裴玄义当初将我买进侯府时没给任何名分,十六年不是奴也不是妾,尴尬的身份让所有人嗤笑。
可如今要走倒也方便了。
我这话让宴会的气氛瞬间降到了谷底。
裴玄义本以为我还会欣然接受他的打发,可没想到我却直直跪了下去,
“侯爷,请放我走吧。”
良久,裴玄义不置可否,还是白尤芷上前要来扶我。
她言笑晏晏,慈眉善目的,可却在碰到我时突然尖叫起来踉跄着退后,
“林霜,你好心扶你,你怎么还推我……”
见状,裴玄义连忙上前将人护在身后,
“真是不知好歹!”
“昭儿,她以下犯上伤害主母,不用我教你该如何处理吧?”
裴昭本就因被搅黄了宴请而恼火羞赧,于是忙不迭地送走宾客。
“这贱奴不听话让各位见笑了,本公子改日再宴请,诸位先回吧!”
有人窃窃私语,
“这娘子我见过的,原是侯府公子的生母,怎么就成贱奴了呢?”
“那又如何?难不成让他喊一个卖鱼女作娘吗?这把侯爷的脸面往哪搁!”
宾客散尽后我被家奴捆着,拖到荒废的偏院。
这是侯府专门惩治下人的地方,地上血迹斑斑,阴森又骇人。
此时,裴昭背对着我正站在架子前挑刑具。
我想到他刚和我分开那会,还没有膝头高呢。
我总是跟在他身后,远远注视着。
他穿得单薄了,我就拆自己的棉絮给他缝新衣,叮嘱嬷嬷定要给他穿上。
见他消瘦了,就煮点糖鸡蛋,求着下人给他送进去,多喝两口。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背影,可现在却是这么陌生。
他早已不是我口中的那个昭儿了,他是尊贵的侯府公子。
鞭刑能把人打得皮开肉绽,疼却不影响劳作,所以是下人最常见的刑罚。
我咬着唇,一下下承受着。
与裴昭的曾经在脑中一幕幕闪过。
很快,它们都在鞭子下化成了烟,消散不见了。
见我倒在地上再无力忍耐,裴昭这才挥挥衣袖让人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