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躺好。”
他的手拔掉我的簪子,秀发垂下,挠得他心痒,有些急不可耐。
可我却罕见地没有顺从,而是在裴玄义脚边跪下道,
“侯爷,我有个不请之情。”
裴玄义有些不悦,
“你确定要现在讲?”
在侯府,于我这样卑微的人来说,抓住每一次恩宠才是最重要的。
裴玄义不明白,有什么事比伺候他更重要。
窗扉未关严实,几缕寒风吹入,扰得火烛手舞足蹈。
在这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屋子里,我开口道,
“侯爷,我想离开了。”
生下裴昭后,裴玄义曾答应赐我一个要求。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舍得用。
总想留着给裴昭求个私塾名师,找个名当户对的好夫人,亦或是一个嫡子的身份。
可如今白尤芷不能生,待他也还不错,似乎轮不到我去操心了。
这辈子为了娘,为了儿子,操了太多心,最后一个请求,我想自私点,留给自己。
可裴玄义却猛地踢开脚盆,荡出来的水又溅了我一身。
“就因为那几条鱼?”
“本就是该被端上桌的玩意,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心疼的?”
可是裴玄义知不知道,侯府的夜真的太黑太冷了。
他不来的时候,我连根蜡烛的分不到。
因为他们说我无名无分,没有资格用侯府的东西。
这漆黑的屋子就像一个怪物,让我感到害怕和孤单。
好在水缸里还会发出的几声响动,陪伴着我直到天明。
裴玄义什么都有,他又懂什么呢?
“行了,你不就是在怨我没让你出席冠礼吗?”
“明日是冠礼宴请,你到底是昭儿的生母,就允你出来见见人吧。”
这样的恩赐,还是头一回。
我本该感激涕零,赶紧磕头叩谢侯爷的。
可不知为何,听到生母二字会是那么难受。
我被母亲卖进侯府的第二年就怀了裴昭。
但十月怀胎,拼死拼活生下来后他就立刻被带走了。
因为裴玄义说我出身低贱,为人粗鄙,照顾不好侯府公子。
裴昭在我身边的那几年是因为染了天花,没人愿意为此搭上性命,于是大家又将他扔回给我。
可日子过得飞快,他也到了该上私塾的年纪。
裴玄义来接裴昭那天,牵着他稚嫩的小手纠正道,
“林氏不是你的姨娘更不是你的母亲,记住,你不该这么称呼她。”
裴昭眨巴着天真的眼睛,不明白娘怎么就不是娘了。
可后来他还是谨遵他父亲的教诲,渐渐和我断了来往,只管白尤芷喊娘。
遇到我时,他会和府上的下人一样,称我为西苑那个。
我刚擦完满地的水,裴昭就跑了来。
一进门就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又给裴玄义吹了什么耳旁风,
“明日那种场合有我嫡母就够了,你来凑什么热闹,嫌我不够丢人吗!”
见我只是讷讷无言,于是他又抄起一旁的东西朝我砸来。
剧痛过后,额角缓缓留下一缕鲜血,滴在四分五裂小木马上。
木马很旧了,在这阴湿晒不到太阳的屋子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