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哑巴之前,我满口谎话。
每个人都有隐疾,我的隐疾是面对至亲至爱,说出的话总和内心所想背道而驰。
岁那年,母亲难产大出血,我的一句「活该让你生二胎!」将她气死。
岁那年,妹妹被校霸欺辱,我一句「臭不要脸这辈子嫁不出去!」将她逼至绝路跳河自杀。
我找过很多医生,他们都是庸医。
我自杀过很多次,割腕服毒上吊跳河,但每次都能好好地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崩溃,疯癫,颓废。
最后我妥协了,打算守着母亲留下的酒厂,独自烂活到老死的那天。
直到24岁这年遇见沈鹤。
他知我懂我,甚至酒厂意外失火时,冒死冲进火场救我。
由于吸入过量浓烟,我的嗓子废了。
但我非常开心。
因为变成哑巴就不能再说出恶毒的话刺伤所爱的人了。
婚后一年,沈鹤劝我假离婚避税,我被哄得头脑发昏,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第二天却撞见他躲在窗帘后亲吻另一个女人的脚尖。
那双纯白高跟鞋的主人我认得,苏氏集团的千金。
逃离酒会的路上我恍惚中走神,为躲避迎面驶来的渣土车,拐了一个大弯,但制动失灵,车子一头扎进冰冷的江水中。
这一次,我死了。
死后才知道自己是男频文中的傲娇嘴毒女配。
而沈鹤是男主。
我所珍视的酒厂,只是一颗不起眼的垫脚石。
我所受的一切苦难,是被设计好的,他披荆斩棘路上的一环。
「你的出场到此为止,还算尽职尽责,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面前的系统十分傲慢。
「我要沈鹤死。」我麻木地吐出几个字。
「不行。」系统断然拒绝。「他可是天龙。」
天龙?
我冷笑。
盘旋在天为龙,被踩到脚下为虫。
「送我回去。」
「回去?」它有些惊讶,重复着我的话,旋即语气中带了几丝狡黠。「既然你想浪费难得的机会,那我就满足你。」
再次睁开眼,又回到了正缓缓沉江的车内。
早就应该猜到,系统会耍小花招。
它答应让我回来,没答应让我活。
思绪被左腿猛不丁的抽搐打断,疼得我无声大叫,指甲深深抠住座椅。
冬末春初,因为江上一层冰面的缓冲,车内水位升得不算太快,现在只到肩膀处。
但水冷得刺骨,再不行动,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我深吸一口气,低头闷进水中摸索着解开安全带,然后浮出水面,吸一口车内稀薄的氧气,再扎回水中爬到后座拿求生锤。
一下,两下。
三下,四下。
水压的缘故,车窗纹丝未动。
太过着急不小心呛到水,咳得鼻涕眼泪全出来了。
我第一次产生了对死亡的恐惧。
它像是伸出触手禁锢住我,拖向往漆黑的江水深处。
我怕。
怕还没将全家因沈鹤遭受的苦难一一奉还就交代在这。
想到他那张冷漠无欲的脸,想到妈妈临终的眼神和妹妹跳楼前的悲泣,胸腔中涌上一股恨意,我狠狠地给了车窗最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