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台、韩景渊章节免费看_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最新章阅读

《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小说主要是围绕着 谢兰台韩景渊 的故事展开,是作者佚名精心打磨的古代言情书籍,它的内容跌宕起伏,艺术感染力强,实力推荐。谢兰台、韩景渊小说的主要内容是:第1章谢兰台成为小妾的第四年,被绞杀了。杀她的人,是她的嫡姐:谢云岚。气绝前,她听到如今已权倾朝野的夫君陆霄站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告诫她:“兰台,好好在房内反省,你是庶女,你母亲是贱籍出身的贱妾,我是侯门嫡子,立你为贵妾,已是我给你的最大体面。“我娶云岚,对你对我都好,你与她是亲姐妹,她自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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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后夫君要造反?这皇后我当定了》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谢兰台成为小妾的第四年,被绞杀了。

杀她的人,是她的嫡姐:谢云岚。

气绝前,她听到如今已权倾朝野的夫君陆霄站在门外,语重心长地告诫她:

“兰台,好好在房内反省,你是庶女,你母亲是贱籍出身的贱妾,我是侯门嫡子,立你为贵妾,已是我给你的最大体面。

“我娶云岚,对你对我都好,你与她是亲姐妹,她自会护你周全。

“今天,我要去边关传圣旨。你在家好好护着肚中孩儿。若能生男,我必有重赏,回头一定抬你当平妻,记下了吗?”

字字句句,高高在上。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负手而立,睥睨一切的眼神。

伴着他官位越爬越高,他对她的爱就越像施舍。

泪水肆意落下,浸湿了她的脸颊。

谢兰台拼命挣扎,想弄出一点动静,引他进来。

可他没有。

意识渐渐迷离,悬空的脚边,嫡姐正在阴笑,脸上尽是肆意的欣赏:

“谢兰台,你区区一贱妇,终日蝇营狗苟,还想与我平起平坐?简直痴人说梦。安心去吧,你的夫君和正妻之位,我收下了......”

陆霄自不会听到。

他以为她在使小性子,早已冷漠离去。

一尸两命,谢兰台就此魂断九霄。

当了陆霄四年妾室,为这个家各种操劳奔波,最后,他没有如约晋她当正室,而是在出了孝期后娶了她的嫡姐。

嫡姐表面温良贤惠,实则恶毒。

毒到什么程度?

一发现她怀了身孕,嫡姐就设计激怒她,逼她打了她耳光。

众目睽睽之下,妾打正妻,属以下犯上。

谢兰台被禁足。

口口声声说爱她的陆霄,气她于春日宴上失态,不听她任何解释,一连半个月没有理会她。

今日,嫡姐在她房内作案,陆霄在外谆谆教诲,告诫她:要以大局为重。

他早已经忘了,当初哄她当妾时,那些海誓山盟是怎么说的?

当年,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个商贾当填房——那商贾四十来岁,大腹便便,奇丑无比,笑起来满嘴金牙,她怎甘被糟践?

那时她已无枝可依,为了不做商人妇,她赌了一把,自甘为妾。

四年来她在侯府,日日尽心尽力,对长辈恭敬有加,把家中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为夫君的事业铺平了道路。

结果,竟被绞死,还连累孩子。

她恨啊!

满腔怒火,正无处宣泄。

眼一睁,谢兰台捂着发痛的胸口,视线渐渐清晰,耳边则听到陆霄在说:“老夫人,晚辈与兰台两情相悦,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姑父欲将兰台嫁那老匹夫,得那三万两聘礼,毁的却是兰台的一生。

“今日,我,陆霄,在此立誓,若能得兰台为妾,余生必爱之重之,用心护之。”

语气温柔。

态度真挚。

她茫然一抬头,入眼是一抹松风水月似的白衣,芝兰其质,羽翰其仪,即便跪着,那人也散发着令人不可亵渎的清贵气息。

正是那杀千刀的负心郎:陆霄。

新帝登基,他一夜之间成为新贵权臣,与新帝亲密无间的他,曾一次次代替君王批生死、决兴衰,将京城的王侯世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少对新帝不满的名流重臣,因为他的一个“诛”字,家族百年繁华,一夜消亡。

多少名门贵女,欲嫁他为正妻——但他一直空着正妻之位,最后却给了她嫡姐无上尊荣。

当时,他权倾朝堂,若想晋她为正妻,非常容易,可他没有。

而此刻,他在求娶。

不,是求纳她为妾。

名动玉京的翩翩公子,即便去当他的妾室,也有乌泱泱一堆女子排着队地想得这份偏爱。

但他洁身自好,至二十岁,身边无一通房。

如今主动求妾,似乎是一份天大的殊荣。

“混账!”

老夫人怒极而笑:

“兰台是我亲手拉扯大的,诗书五经,琴棋书画,算账经营,无所不精,名满京城的才女都比不过她,你居然说要纳她为妾?

“陆家小子,你虽是威远侯府的嫡子,却也没那资格来作贱我谢家的女儿!滚......马上给我滚。”

砰。

一副茶盏重重被摔在了地上。

茶水溅了陆霄一身,瓷片飞伤了他的手,他嘶了一声,白玉似的面颊露出无奈,冲谢兰台递起眼色。

见她无动于衷,他仍是一身高华雅洁的清高模样,再次表决心道:“老夫人,晚辈对兰台之心,天地可证,晚辈的正妻之位,自也要留给兰台的,只是......

“只是侯府家规森严,如今只能暂时委屈兰台,待将来,兰台给晚辈生养了儿子,晚辈必晋她为主母。名份一事,当徐徐图之,实不宜操之过急......”

字字句句诉着为难,情真而意切,心上人听了,必是认同的。

毕竟,威远侯府本就是名门,陆霄又是名公子,能得他为夫,低人一等又如何?

“放肆!一个区区世子夫人之位,还想诱拐谢家的女儿,以屈尊侍妾之位,长远图之,你也太会抬举自己......来人,把他给我打了出去!”

老夫人拍案喝令。

陆霄见老夫人态度如此强硬,难免急躁,第二次看向谢兰台,柔声催促道:“兰台,快和祖母求求情,如今重要的不是名分......”

老夫人气得已是面色铁青,寒目望来:“孽障,你要是敢应下这妾位,祖母定要让你知道何为家法无情......”

谢兰台打了一激灵。

眼前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四年前,她被父亲威逼,嫁给那老鳏夫,祖母一怒之下带她回了庄子上,并开始给她四处张罗亲事,陆霄听说后携了两车重礼上门求亲。

对。

眼下情景,正是陆霄欲求她为妾的场面。

她,重生了。

回到了四年前关乎她人生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陆霄是提前一日到的,晚上,他买通庄上仆人,和她在后花园私会,你侬我侬,发尽誓言。

那时,她正彷徨无助,恰遇自幼爱慕的少年来表白,虽为妾,却也未来可期。

当时她便应了一声:“明日你去见老夫人,我会见机行事。”

翌日,他也是这么一番相求,而她配合着跪求了一句:“祖母,我已是世子的人,求祖母成全。”

这话一出,祖母当场气晕,只一月就撒手而去。

热孝里头,父亲狠心要将她嫁人,她一急,再无别的选择,直接进了威远侯府当了妾。

以为是得了如意郎君,却不想一头栽进了虎狼窝。

思及四年相伴,她一次次被婆母害得落胎,他则一次次哄她死心塌地,最后负心另娶大龄嫡姐,她就恨得咬牙切齿,遂缓步冲那负心贼走去。

老夫人面色发黑,厉叫:“谢兰台,你怎能自甘堕落......”

陆霄则眸光柔情四溢,继续撺掇:“兰台,你我自幼相识,早心意相通,只要你点头,往后头,侯府后院,以你为尊,我心赤诚,定不相负。”

他是得意的:老夫人再如何宝贝,架不住女生外向。

下一刻,谢兰台站定,玉手一扬,一个耳光,啪地落下,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2章

陆霄的晏晏笑脸,瞬间就冻住了。

震惊之色自他眸间乍现,脸颊上传来毒辣辣的疼痛,足可表明,这一耳光,她是使足了全身力气打的:

“兰台,你......你竟打我?为什么?”

谢兰台打得手心发疼,想到前世受的种种委屈,一个耳光,岂能就此宣泄心头之恨,反过去又是一个耳光,才冷声道:

“打疼你了是吧!疼就对了。

“陆霄,我谢氏乃百年书香世家,我谢兰台再不济,也是世家千金,只要不求富贵望族,寻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娘子,我,谢兰台还是当得起的......凭什么我要去当那低声下气的侍妾?”

陆霄凝眸审视,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娇娇软软的谢兰台,满心满眼全是他的谢兰台,为何会怒发冲冠?

难道是因为,人生重头来过,有些事会跟着发生一些变数?

就像昨夜,按着前世,他们应该相见的,但这一世,他和她是隔着后门交的心,且她都不怎么接话。

据说昨日,兰台意外落过水,以至于神智有点不清。

“可昨天晚上,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

谢兰台马上打断:“我呸,哪来的商量好?陆霄,我是祖母精心调教大的。容不得你以妾之名肆意践踏。”

陆霄沉默。

这番话倒是像她说的。

谢兰台虽被父亲和嫡母厌恶,却是谢老夫人亲自养大的,心气本来就高,前世,若非谢老夫人离世,他根本不可能纳她为妾。

昨夜里,因为谢兰台发热,老夫人跑去同她睡了一处,定又是好一番教化,心态会变,倒也正常。

这番一想,他蹙眉更深,继而正色道:“我并非要践踏你,兰台,是姑父要将你贱嫁,那老匹夫四五十岁,堪作你父亲,你若嫁过去,会余生尽毁。我不同,我与你知根知底,更有功名在身,自能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这话着实动听。

谢兰台却目光发寒:“我父亲当年也曾许我母亲好前程,如今呢,她仍是卑微的妾。男人的花言巧语,到头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我有祖母在,我的归宿,自有祖母为我定夺。陆世子的正妻之位,就留给和你门当户对的嫡女吧,我谢兰台高攀不起......来人,送客......”

陆霄心头深深不快。

前世成婚四年,陆霄是风光霁月一般的存在,他在朝堂上一步步高升,光耀门楣,谢兰台则在幕后,尽心竭力为他提供支持。

待他回来,她总温柔以待,何曾这般冷眼厉色过?

“可我只想娶你为妻。这辈子,你一定可以做我正妻的。我必不会再负你......”

他继续哄着。

一个“再”字,却令谢兰台深深一骇:

这怎么可能?

他竟也重生了?

再细看他,那双温柔的眸子里头流露着几近疯狂的执念,似已打定主意,非她不可。

她看得浑身直哆嗦:他当真重生了,且,他还要逼她为妾。

这是要折辱她到何等地步?

老夫人则大怒,“来人,将这狂徒打下去!陆家竖子,纵然你天纵奇才,但这天下,好儿郎多的是。陆侯爷当年做了亏心事,陆夫人更是一个趁人之危的毒妇,谢家女儿此生哪怕当姑子,也不当陆家妇......“

不光骂了陆霄,还骂了陆侯。

陆霄何曾被如此羞辱过,白玉似的脸孔乍现一片阴沉:“老夫人,您今日若拆我良缘,来朝我必......”

狠话未说完,就有护卫上前。

陆霄是学过功夫,却架不住护卫本事了得,对了几招后,他被按倒在地上,双手负于后背。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兰台信我。只要你应我,我必许你妻位......不,或者,我直接可以娶你为妻的......”

她一脸冷漠。

妻位又如何?

她早就不稀罕了。

很快,陆霄被架走了。

那带着愤怒的叫唤声,已渐行渐远。

就算前世,他是人人畏惧的权贵,如今也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官而已。

谢兰台长长深吸一口气,从前世被绞杀的愤恨情绪,跳到今世被许以妾位的急怒,再发现这个前夫竟也重生了,那情绪几番起伏,久久难以平复。

陆霄生性刚愎自负,又是重生归来,对她仍怀征服之心,往后头,她更得防备他。

前世,她对他的那些爱重,已被他四年的敷衍和冷漠消耗殆尽。

心寒非一日之功。

他想重修旧好,除非天地绝。

“打得好。”

老夫人在边上夸赞:

“女子也当有气节。屈尊为妾,受辱一世。祖母以为,嫁人不求夫君闻达于诸侯,知冷知暖,人品贵重,又可自保的,才是第一人选......”

谢兰台缓缓转头,祖母正含笑冲她招手,满目尽是慈爱之色。

前世却因她而骤死于脑疾。

思及自己的不孝,她倍感心酸,忙上前跪于地上,坚决道:“祖母,兰台此生,誓不为妾,您的教诲,兰台必当紧记心上。兰台不做菟丝花,往后定要挣一个不一样的前程出来。”

老夫人忙把人扶起,欣慰道:“乖孙女,你有这份清醒,很好。”

起身后,谢兰台难掩激动,一把就将老夫人抱紧了,心头好一番酸涩:

能再得祖母如此爱护,她如何能不激动。

“祖母。”

“瞧瞧啊,怎么撒起娇来了,刚刚那气势哪去了?”

老夫人笑着轻抚她秀发。

谢兰台抱着久久不撒手,直到所有情绪尽数平静,这才娇娇一笑:

“叫祖母见笑了!”

“不笑,祖母疼你都来不及呢。”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盘算着说道:

“现在,你父亲要逼你嫁老匹夫,那陆霄想逼你为妾。你的婚事啊,还是得早做打算。来来来,快跟我看一看那位俏郎君,若相得中,就让他做你的夫君......”

谢兰台一听,这才记起,上一世,老夫人正要给她说择婿的事,被陆霄和她的神来之笔打断,就此病倒。

“好,我看看。”

她当即满口应下。

老夫人开心啊:“来呀,把画像取来。”

少顷,画像缓缓被展开,画上之人,无比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

英气勃发一少年郎,目光凛冽,身藏正气,手持长剑,而气度潇洒。

光看画像,实在是个百里挑一的郎君。

“这人是谁?”

她轻问。

画得神形毕肖。

就不知人如不如画。

“之前,你在白马寺不是救了一个姓韩的老夫人吗?这是韩老夫人的孙子。老夫人特意寻来的,说喜欢你,想娶你当孙媳妇。她孙子不在,特意送了一副画像过来,若相得中,他们家就来提亲。”

祖母细细描述着:“韩家薄有家产。我去打听了,县城里有家布店就是她家的,你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这小郎君,祖母已经见过,很是彬彬有礼,一点也不比陆霄差。“

能得祖母青眼的,必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儿郎。

谢兰台毫不犹豫点下头:“孙女愿嫁,但祖母,孙女能否见他一面?”

“当然可以,快给韩家传句话,马上安排这对孩子见个面!”

老夫人满口应下。

谢兰台突然想到如今的陆霄,拥有前世的记忆,对她更有十足的霸占之心,这是个天大的隐患,必须处理好:

“祖母,陆霄估计还没走远,他若知道我与其他郎君相看,必会来破坏的......”

老夫人点头:“有道理。那你觉得应当如何?”

谢兰台想了想,说道:“倒不如将他绑了,灌上迷药,将人送去京城——再烦您修书一封,用辞强烈一点,好好折辱一番,小肚鸡肠的陆夫人必会恼羞成怒,看紧她儿子的......”

时有婢子担忧插话:“可那毕竟是威远侯府的,如此得罪他们,只怕......”

老夫人嚣张一笑:“不怕。陆家的腌臜事,我手上拿捏着几件,就看他们敢不敢来计较。”

谢兰台目色幽幽,那便好,这样一来,她和他就可以断一个干干净净了。

第3章

庄外。

陆霄玉树临风地站在柳树下,望着庄门,眸光深深,脑子里翻腾着前世有关谢兰台的画面:

十二岁,他挨了父亲打,发高烧,母亲被罚去山上抄佛经,无人管他死活,半夜,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床边,拍醒他,软软叫道:

“霄哥哥,你发热了,我悄悄给你熬了药,等到天黑才从狗洞爬过来的。快喝,喝了就能好起来。”

昏昏沉沉当中,他撑起半个身子,怔怔地看着她笑容灿烂,小小脸蛋上,擦了一脸锅灰,可大眼晶亮晶亮的,就像子夜的星辰。

那一碗药,退了他的高烧。

那小人儿,也就此住进了他心里头。

二十岁,才满京城的他,听说姑父要将她贱嫁,他第一次跪求母亲,想娶她为妻。母亲不让。他跑去跪祖母。

祖母说:“做妻,绝无可能;做妾,我来担待。”

可谢老夫人不同意,还气得一命呜呼。

后来,是他跑去拼着和姑父翻脸,终把她接进府中。

四年夫妻,她虽为妾,却管着家中一切,为他主持大局。

她贤惠,他知。

她聪明,他引以为傲。

她想做妻,但母亲不让。

几番流产,大夫说,她大概不可能再生育。

后,谢云岚救驾有功,请下圣旨嫁他为妻,他无法不从。

曾经他与她说过的,只要她忍下几年,回头他定会休掉谢云岚的,可她偏偏去打了正妻,他只能罚她禁足,希望她可以反省,记下教训。

谁料一趟边关行,回来后迎接他的是新坟一座。

他难以置信,连夜去把她给挖了出来,让人验尸,果然是上吊致死,那封遗书,也是她亲自所写,字字句句控诉她负心另娶。

永失所爱,悔断心肠。

没多久,边关生乱,定北王以勤王之名攻打玉京,城破日,他被定北王削了项上首级。

那日,定北王说:“你既逼死谢兰台,那就以死谢罪吧。”

死后,他看到定北王成为了摄政王,而后挖了谢兰台的尸首,另外给她立碑:“恩人——定北县主谢兰台之墓”。

陆霄做梦也想不到:兰台竟是定北王的救命恩人。

如今重生回来,念着曾经她种种的好,他定不能再负她。

可恨的是:她与前世,竟判若两人。

不行,他必须再见她一面。

主意打定,陆霄想去敲门,却发现山庄大门忽然洞开,一行护院奔了出来,将他和手下团团围住。

“你们想干什么?”

陆霄一脸惊警,如今种种,前世都不曾发生过。

“拿下。”

护院首领一挥手,陆霄双拳难敌四掌,再次被人按住。

他奋力反抗着:

“你们安敢放肆,我可是威远侯府的世子,更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敢如此折辱,就不怕给你们老夫人惹来天大的麻烦?”

护院首领武艺非凡,据说曾做过御林军,是皇上赐下的人。

他亲自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强行灌入一瓶水。

陆霄被迫咽下后,寒声厉问:“混账东西,你给我喝了什么?”

想以气势吓人。

前世,他一个厉色眼神就能吓住芸芸众生,可恨现在没用了。

“奉老夫人之命,将世子遣送回京。来呀,绑了,送进马车。”

“是。”

陆霄被绑着扔进马车,心下已明白,这一切全是老夫人这个变数演化出来的。

前世这会儿,老夫人已昏死过去。

如今她精神抖擞地棒打鸳鸯,着实可恨。

正思忖,马车外响起了一声温柔冷静的说话声:“席教头,祖母说不急着送陆世子回去,天色已晚,住上一晚,待歇够明日再走。”

“是。”

“祖母还说,陆世子得了急症,赶路不能太颠,这两天的路程可赶个四五天。”

“是。”

“这是祖母写的家书,回头定要亲自交与陆家夫人。”

“是。”

“去吧!”

车帘翻动间,陆霄赫然看到谢兰台就站在外头。

靠在车厢内,他又惊又怒地想吼,却因药性发作,哼不出半个字,心下急啊:

兰台,你怎能如此听老夫人的话——你我明明可以从头开始的呀!

快把我放了,快跟我走啊!

车外。

谢兰台心中滋味繁复:喝令护院对前世的夫君动手,看着高洁如天上月的男子,受着磋磨,当真是又痛快又解恨。

曾经,她总觉得他高不可攀,如今再看,他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伪君子,没了权势傍身,不过尔尔。

淡漠吩咐完,她转头和婢女春祺四目相对。

春祺眼中有疑惑。

也是,曾经的自己,为了陆霄,曾一次次患得患失,春祺都有看在眼里,如今,她竟可以无视他,冷静地处置他。

“姑娘,您变了!”

谢兰台徐步上前,摸摸这个忠婢的青丝,眼底有疼痛,前世,春祺也是被陆家害死的,痴迷一个男人,代价太大。

“春祺,必须得变,这辈子,你,我,祖母,都要过得好好的。”

首先,她要从谢家嫁出去,彻底摆脱父亲的控制。

而后,父亲、嫡母、嫡姐,以及陆霄,但凡伤害过她的人,她要一个一个全给收拾了。

*

翌日,石头县。

布庄后院正堂。

韩老夫人一边把脸孔咳得泛红,一边在悄悄观察孙儿的反应:

“总之,你必须给我成亲。你要不成亲,我死不瞑目。大夫已经说了,我这条老命,搞不好熬不过今年冬天。我要抱不上小曾孙,我死了都要跑来盯着你。”

画案前,韩景渊一身玄袍,身姿挺拔如松,眉目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

面对逼婚,他甚是头疼,可一见老太太咳得要闭气,他只能乖乖去倒茶水,扶祖母坐下,妥协道:

“依您,都依您,您让娶,孙儿就娶,快喝口水顺顺气。还有,快把这药服下!”

高大威猛的儿郎,用一种极尽温和的语气在哄老太太。

这会儿的他,可一点也不像那叱咤风云的定北军少帅。

他可以不卖任何人面子,却不能伤老太太的心。

“行,那等一下你去一趟大报恩寺,人家小娘子想见你一面,你得规规矩矩,温温柔柔的,好好和人家说话,不许板着脸吓人家......”

含了药,老夫人缓过气来后开始叮咛。

韩景渊点头,拉长着清冷的声音应道:“是,知道了!”

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太太,生命已走向尽头,如今,他除了努力顺她的心,已无力为她做什么。

“那就赶紧过去。”

老夫人推着他往外去。

“祖母,我还不知她长什么模样呢?”

韩景渊提醒道。

老夫人一听,有道理,转身进屋,拿出一幅画像:“就她,你自己看!”

画轴卷开,一白衣少女跃然纸上,浓墨重彩,勾勒花样年华,娉婷而立,回眸一笑,天地顿时悄然无色。

韩景渊目光幽幽,迸射出一道异样的火花:

竟是......她?

当年那个女娃娃!

第4章

大报恩寺距石头县有点距离。

这边香火鼎盛,如今天下太平,百姓们最盼望的就是喜结良缘,延绵子嗣。

骑了一刻时辰的马,韩景渊来到大报恩寺,抬头望了望,身姿矫健地飞身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棵树上。

他的出现,令不少人侧目。

长相俊美,身姿伟岸、俊拔,气势卓尔不群,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人中龙凤——如此神韵,万里也难挑,不少人皆在好奇:也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公子,生得如此好模样。

那气势,绝非故作姿态,而是从胎里带来的,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严。

韩景渊正要往寺中去,几个小乞丐忽就围住了他,其中有胆大的,直接抱住了他大腿:

“求郎君施舍。”

“郎君,我好饿,求您给口吃的。”

“俏郎君定能寻得美娘子,求俏郎君可怜可怜我们!”

韩景渊一扬眉,看着这些蓬头垢面的小孩,抱着大腿的孩子,还把自己的袍子弄脏了,却没生气,只在人家额头敲了一下:

“想有好吃的就撒手。”

小乞丐乖乖撒手。

“阿风,带他们洗洗干净,买吃的。不用陪我了。”

他落下一句吩咐。

“是。”

阿风应声。

韩景渊和小乞丐们说:“你们跟着这位哥哥!”

小乞丐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个都很惊讶,这个俏郎君竟如此心善,连忙道谢。

韩景渊往大报恩寺拾阶而上,忽看到一个俏婢正在门口左右张望,他的眼神,顿时变得若有所思。

在他快要越过她时,俏婢上前一福:“可是韩郎君?”

他站正:“正是。”

俏婢又一福,“奴婢春祺,在此恭候郎君,我家姑娘有一题,想请郎君赐教,这边请。”

春祺又偷偷瞧了一眼,心花怒放,没料到这韩家郎君生得比画像上还要俊朗:

一身上品的墨锦长袍,玉带束腰,身如松柏,五官俊逸,而气质傲然。一点也不像布店少东家,那气度,更像是那种杀伐果断的少将军。

韩景渊挑剑眉,这些年,多少人要嫁给他为妻,他皆不屑一顾,如今却遇上了一个胆敢考验自己的小娘子,怪有意思的。

他跟了进去。

院中有不少香客在来来往往。

空气当中全是檀香的味道。

梧桐树下置有一张长案,上有文房四宝,铺着一张宣纸,纸上写着几行字:

“你若为商人,当如何谋利?你若为文臣,当如何尽忠?你若为武将,又当如何报效?”

字体绢秀之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犀利。

显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这是困扰我家姑娘的一道难题,还请郎君不吝赐教......”春祺说道。

韩景渊冲正殿望了一眼,唇角微勾,继而执起狼豪,落下自己的看法:

“若为商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买我卖,诚信为先。商人可逐利,也当以商济民,是为侠商。

“若为文官,任地方官,当造福百姓,任京官,当敢言敢谏,不为青史留名,但为无愧于心。

“若为武将,沙场之上,身先士卒,不畏强敌,只愿以武止戈,天下无战,百姓得安宁盛世。”

写罢,他搁笔退开,示意道:“可拿与你家姑娘看!”

春祺凑近一看,暗暗一惊,取在手上,又一福,“郎君稍候!”

她碎步走向大报恩寺正殿。

谢兰台今日有稍作打扮,额间还点了梅花妆,云鬓上步摇轻曳,正端坐,抄写佛经,但为给祖母祈福。

殿内,尽是低沉的木鱼声。

“姑娘,您看!”

春祺将那宣纸奉上,轻轻一叹:“郎君好漂亮的字体......”

谢兰台抬头一看,也惊讶到了——

那字迹犹如铁画银钩,气势磅礴,没练个十几年,可没这样的惊人笔力。

今日她故意出试题,但为了验一验这议亲的对象,到底有几斤几两。

前世错付,今世,她纵然还得经历盲婚哑嫁,也得事先了解一二。

她可以接受家境普通,但无法接受太过平庸。

一,子嗣传承,父母才智若有问题,后辈必受牵累。

二,夫君无主见,难保家宅。

“小姐可满意?”

谢兰台自是满意的。

他的为商之道,带着义;他的为官之道,怀着民;他的为将之道,装的是太平盛世。

重要的是:这副字,当真让人惊艳。

“他是一笔落成的吗?”她轻问。

“是,一笔落成。不带犹豫。奴婢本以为,小城商贩,顶多就是识得几个字,读过几年文章,结果,竟......”

春祺一顿,一叹:“还是个俏郎君......老夫人的眼光真是毒。”

谢兰台本来心如古井,却被婢女说得眼皮直跳,想了想才道:“我在金光阁候着,请韩郎君移步过去,我再问最后一句......莫让他进来。若成,再相见,若不成,不必见。”

即便是相看,也得顾着女子的闺誉。

重活一世,她当谨小慎微。

“是。”

春祺笑着去了,却又被叫住:“等一下,门口的那些小乞丐,他是怎么处理的?”

“郎君有带了小厮过来,他令小厮买吃食分发给了他们,脸上不露半分嫌弃......这位郎君的心性当真极好......”

春祺回答完,笑着跑至院中,冲那站得俊挺的郎君福了福:“郎君,请跟我来!我家姑娘想与您说一句话......”

韩景渊得体颔首,跟了过去,绕过正殿,来到金光阁,见门是紧闭的。

春祺站在门口道:“姑娘,韩郎君来了!”

韩景渊懂得男女之别,这谢五姑娘很是守礼,遂低低问道:“不知五姑娘有什么想问的?”

声音清亮中带着丝丝冷锐。

阁内,谢兰台听着心头一动,望着面前的大佛,叩了一首,站起后,转身对着门,静静吐出一句:

“韩郎君,妾身就开门见山了,妾身是家中庶女,母亲为贱籍,出生后,家中族人连番遭难,父亲官职连降三级,祖父病故,嫡姐被拐卖,母亲差点死于血崩。故被称为灾星。”

因为这个缘故,父亲和嫡母才想将她随便配人。

门外,韩景渊微一蹙眉,应道:“胡扯,哪来的灾星不灾星?降职是自己能力不足,病故是没保养好身子,被拐是奴婢没看护好,差点血崩是女子生育之时难免会面对的生死难关,怎能怪到你头上?姑娘不应妄自菲薄......”

谢兰台心头深深一震。

一则,其嗓音很是摄人魂魄,带着一种威压感。

二则,此人谈吐实在不凡,她自贱,他却诸多维护,对于女子,极是包容,并不迂腐。

前世,因为她身负灾星之名,成为侍妾之后,受尽了公婆白眼,只要家中有人出了问题,就是她克的。

她原以为:他听了定会吓跑。

毕竟,谁敢娶一个灾星?

结果,他竟......

祖母说得没错,这是个不错的郎君。

谢兰台再次说道:“谢郎君体恤。妾再问一个问题。若有朝一日,我母亲、弟弟、妹妹无处可去,郎君可愿收留?”

韩景渊目光一深:“若成夫妇,妻母妻弟妻妹落难,女婿自当帮忙。”

谢兰台满意了,点头:“妾对郎君无异议,郎君可推门进来相看!”

但他一动不动,只静静道:“刚刚谢五姑娘从品性、书法、学识、认知、包容度来考验在下,在下是不是也当考验一下姑娘?”

殿中,谢兰台听罢,又惊又奇,此人竟知她考了他多方面,真是个有思想深度的妙人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妾身自当接受,不知郎君想考验我什么?”

第5章

韩景渊想了想,朗声道:“在下并没有准备,还请姑娘稍待,在下去去就来。”

他往来处折返。

那俊拔颀长的身姿,哪怕只是简单走个路,竟也走出了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霸气。

春祺望了望,推门而入,小脸兴奋地看向谢兰台:

“姑娘,韩郎君当真不错,待人接物,极有分寸。和您对话,从容不迫,回答时更是不假思索的......真是太难得了。”

谢兰台倒不是特别动容。

郎君是必须要找的,可她不会再期待婚后生活。

相爱之人结成夫妻,亦会生出一地鸡毛;何况没感情的男女,各有生活习性,又岂能做到不吵不闹?

婚姻里头能做到相敬如宾,已是大幸。

结果,谢兰台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韩景渊回来,只等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

“姐姐,姐姐,那位韩郎君让我过来同您说:他家铺子出了点事,他先回了,还说很是抱歉。”

啊?

竟就这样走了?

谢兰台不觉一呆。

所以,现在算是相中了,还是没相中?

谢兰台看着小乞丐,眸光一深:

竟是刚刚她让春祺买通了去考验他的人,这会儿,他故意遣人家过来,显然是知道了:小乞丐围住他,也是一个考验。

呵!

此人,当真是聪明!

“谢谢。春祺,看赏。”

她没生气,还叫赏。

春祺给了银子。

小乞丐开心地跑了。

“姑娘,韩郎君这是何意?”

春祺很是不解。

“可能相不上,便走了吧!”

她笑着猜测。

“都没相看,怎就相不上了?韩郎君怎如此古怪?”

刚刚才积下的一点好感,一下全没了。

谢兰台不甚介意,权当出来踏春。

此番重生归来,放下执念后,前程虽险,却也可期。如今她的心态,不再焦虑,而多了几分从容。

一主一仆往外走,来到寺的前院,却见一个年老的妇人,走着走着,忽就倒地,还剧烈地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谢兰台见状,连忙招呼春祺,一起过去扶这位病得面色发白、浑身在哆嗦的老人。

“老婆婆,你怎么了?”

“今日......今日大报恩寺药僧......药僧施药,我来求药......那边......我要去那边,这位女菩萨,可不可以扶我一扶......”

老妇颤着枯瘦的老手,指着东边,眼底透着几丝希翼。

那边,有不少病患在进进出出。

大报恩寺每月十五都有施药的义举。

“春祺,快扶老婆婆。”

她紧忙吩咐。

老妇体力不支,挣扎了几下才起来,拼尽所有力气,才在主仆二人的搀扶下进了药院。

院内有不少等着施救的百姓,扶着婆子寻到一处凳子坐下,谢兰台那细白的额上已逼出一层细汗。

“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好人一定有好报的。姑娘一定会嫁个如意郎君的......”

老妇不断地念着。

春祺嘻嘻一笑:“谢婆婆吉言。”

谢兰台则四下张望着,隐隐觉得好像有人于暗中窥视自己一般,背上一阵阵直发毛。

等那老妇看完了病,拿到了免费的药,主仆二人扶着老妇出来,路上遇到老妇的女儿寻来。

一番千恩万谢,老妇被她女儿扶着离去。

从药院走向寺院前院,待要出寺门时,又听得一阵嘈杂声传来,她们过去探看,赫然发现,是一个武夫正和一个商贩争吵。

春祺去问路人发生了什么事。

却原来是武夫的马踩踏了正在卖花的少女,少女已昏厥,少女的父亲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要让那武夫赔命。

武夫当场就被围住了,他很是恼火地直叫:“我没踩那姑娘,是她自己吓昏过去的......这是在讹我银子......老子这种事可见得多了......报官......马上报官......谁都别走......”

男子极是粗鲁,现在竟不是想着找大夫救人,而是顾着要报官。

谢兰台见状,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是救人要紧,今日药僧在寺中行善,请来药僧,给这位姑娘扎一针,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武夫一听有道理,“那就赶紧去请来。”

谢兰台连忙让春祺去请。

少顷,春祺带了一个药僧过来,给卖花女扎了一针。

没一会儿,卖花女幽幽醒来。

商贩很是激动,问道:“女儿,莫怕,快说,是不是这个大官人的马蹄踩到你了?”

卖花女却摇头道:“不是......女儿绊了一下,自己摔的!”

商贩顿时哑口无言,所幸人家是个敢做敢当的,立刻当场抱拳:“实在对不起,误会你了,小老儿在此诚挚道歉......”

一场风波,烟消云散。

谢兰台见事情解决,便上了自己的马车,正想着车夫驱车离开,春祺忽道:

“姑娘,大报恩寺的鲜花饼最是好吃,奴婢去买一些给老太太尝尝鲜......”

春祺看到鲜花饼,就双眼放光。

“嗯,快去快回。”

她执书倚窗,心思则在暗转:如果韩郎君当真没相中自己,来日她得央祖母另找夫家,不消几日,父亲就会来庄上,欲将她带去定下婚事。

所以,在父亲把她卖掉之前,她得先一步脱离父亲的掌控。

这事,已刻不容缓。

“小乞丐,你做什么?”

正思量,车夫在外头问。

“这是那边的韩郎君让送来,给你家女公子的......”

谢兰台收回神,车夫已在禀报:“姑娘,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车帘被扶起,她举目而望,车夫已将信奉上,还指了一个方向:“是那个小乞丐送来的......”

顺着所指方位,她望过去,看到那个小乞丐正和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郎君说话,还指着这边,说完就跑开了。

那郎君抬头,正好冲这边望了过来。

一身玄衣,身形高大,五官端正,目光锐利,对视上时,人家冲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和善一笑,抱以一拳。

是他吗?

今日相看的韩郎君?

不是回去了吗?

怎么还在?

相貌说不上如何惊艳,但也算不俗。

单手控马,身板笔直地坐在马上,整个人是意气风发的。

但和画像上的人,相差甚远。

人,果然不如画。

刚刚,春祺把这人的相貌夸上了天,想是为了安慰她。

她点了一下头,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一见陆郎误终身,多少女子因为陆霄再难看上其他平凡的郎君,而她吃过他的苦,如今只想逃得远远的。

这韩景渊,虽长得不如陆霄,但品性不差。

能嫁的。

放下帘子,她抽出那封信,但见上面落着一行字,龙飞凤舞的:

“五姑娘亲见,景渊设的三关,姑娘已通过,姑娘品性,景渊已知。姑娘若相得中,请赠香帕,来日景渊便来提亲......”

竟是相中了?

第6章

大乾的俗礼,女子相看议亲,男方若看得中,女方也衬心,女方可赠香帕以作提亲之凭证。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三关已通过?

哪三关?

她竟不知。

谢兰台思绪翻转,顿悟,心头狠狠一震,暗叹此人好深的谋划:

第一关,他遣小乞丐来送口信,既想告诉她,寺门口小乞丐围追他,是她的第一道考验,他已知悉;更是借他失约一事考验她是否会生气。

考的是她的容人之量。

第二关,路遇病妇,应是他顺势而为,是在考验她,是否心存善念——否则那老婆婆怎会独自来求药?而女儿竟会后到?

第三关,寺门遇卖花女,是在考验她的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厉害。

三关设得不声不响,她完全不设防备,竟就被他于暗中窥探到了真性情。

那韩郎君虽只是一小小商贩,却能在短短时间内,设计出这样的考验,哪怕是随机事件,也可证明其心智实在非比寻常。

蓦地,她竟有点发怵。

怕自己难以应付。

精于算计的人,心多是深不可测的。

但转眼一想,但凡祖母能看上的,岂是寻常之辈?

若夫君太过平庸,也是一件无趣事。

想到前世,陆霄和她,就从没有暗中较劲的乐趣。那时的她,只能乖乖臣服。

可今日,她和这个韩郎君,初次交锋就激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夫妻斗智,也是一桩极妙的闺房之乐吧!

心思几番转动,她将唇角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将香帕折成一个小方格,放入早就准备好的帕匣,传了出去:

“将匣子送去给韩景渊韩郎君。”

车夫应声而去。

谢兰台翘起莲花指,悄悄掀起窗帘观察。

不远处,车夫将帕匣奉上,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以避免送错人。

即便对着车夫,韩景渊也恭敬回了礼。

是个有教养的。

想不到,她的姻缘竟就这样定下了。

放下帘子,谢兰台怔忡了一会儿,没见那位郎君捧着那匣子,往寺中走去,四处张望,继而看到自家郎君正在和方丈说话。

他喜滋滋走上前:“郎君。这是五姑娘着人送过来的。”

韩景渊双手合什,和方丈告辞,走向他,接过匣子,打开,就有一阵淡淡幽幽的暗香飘出来。

帕上绣着一个“兰”字。

“送帕子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茫然,看着有点蠢萌。

韩景渊唇角微勾:“大乾风俗,授香帕,缔鸳盟,订婚约,而自成姻缘......学着点,以后你也用得着......”

说罢,他盖上匣盖,大步流星地往外而去。

某人则凌乱在风里:什么呀,少帅的婚事,就这样草草成了吗?

“阿风,发什么呆?回了!”

那边,传来韩景渊的叫唤。

阿风惊愕,飞奔过去,看到郎君已坐上自己的爱马,策马而去,他连忙跟上去,不可思议地大叫道:

“郎君,您真打算娶她吗?就一个小家碧玉,回头带去京城,定要被那些爱慕您的贵女欺负死的!”

韩景渊勒了勒马缰,目色深深:“她若有本事,自能全身而退。她若没本事,至少能给我挡一阵桃花。她身份卑微,与我很合适......”

阿风:“......”

堂堂定北军少帅,未来的定北王,娶个小庶女,既避免了强强联手,功高盖主,也能规避掉做了驸马,被迫交权的窘境。

好是好。

可天下家世卑下的女子,多如牛毛,为何是谢家这位姑娘?

快马加鞭,韩景渊回到布铺。

前脚才进门,后脚韩老夫人就迎了出来:

“怎么样?相得中吗?我说的是,人家姑娘有没有相中你?”

韩景渊:“......”

他家老太太竟在担忧女方相不中他?

话说,人家是没瞧见他,但人家婢女是瞧见了,应该有和她描述吧!

况,祖母给出去的画像,是祖母亲手所画,画像神情毕肖,活灵活现,天底下估计没几个姑娘相不中的。

“祖母,过几日,待我回京办完差事便去提亲。这样,您满意了吧!”

韩景渊倒了一杯水喝。

“哎呀,这就是说相中了是吧!好好好,但为什么要过几天?你忙你的,下聘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呀!”

这是怕他反悔呢!

“祖母,不用这么急吧!”

“你不急,我急,我急着抱小孙孙呢!早一日过门,我早一日安心。”

老夫人的话,令跟进来的阿风叫嚷了起来:“老夫人,您这样擅自作主了郎君的婚事,就不怕皇上和太后不认账?”

“我管他们认不认账,我孙儿的婚事,只能听我和孙儿的。”

老夫人笑眯眯跑出去了:

“我现在就去盘一盘我给潜之盘下的聘礼......”

阿风则嘿嘿一笑,敢不把太后和皇上当回事的,怕也只有老夫人了吧!

*

另一头,谢兰台坐马车回到庄子,便去见了谢老夫人,回禀了相看的情况:

“祖母,人,我见过了,品性长相都不差,我只有一个要求,若韩家来提亲下聘,祖母挑个最近的吉日马上婚嫁。

那商贾出的聘礼实在太丰厚,父亲和嫡母贪婪成性,她怕迟者生变。

“好好好,你的嫁妆我早已准备好,祖母必让你风风光光出嫁,就挑最近一个吉日。”

老夫人开心抚掌。

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春祺在边也跟着抿嘴笑:“老夫人,这门婚事,您配得真是好!”

老夫人一脸骄傲:“那是必须的。”

谢兰台不觉失笑,感觉这一老一小都吃了韩家郎君的迷魂药。

*

翌日上午。

谢兰台正在陪祖母下棋。

祖母心不在焉地,渐渐落入下风。

她借着喝茶,笑着提醒:“祖母,下棋得专心!”

老夫人看自己败局已定,把棋子一扔,不下了:“我哪能专心,也不知那韩家什么时候才会来下聘?你倒是老神在在的,我可要急坏了。

“我可听说了,那韩郎君之前一直在外跑生意,一年难得几次回来。这番回来,不知多少媒人跑上门想得了这东床快婿......我这是怕被人捷足先登了。“

“有这么夸张吗?他长得......一般般啊!“

她小声咕哝。

老夫人瞪她:

“什么叫一般般,比你祖父当年俊多了。在我看来,陆霄都比不上他!”

谢兰台听着一乐:这话,有点夸大。

但她不争辩。

人和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有仆人跑了进来,喜出望外道:“老夫人,老夫人,韩家来人下聘了。韩老夫人亲自过来的。”

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一扬手臂,叫道:“来呀,开正门,迎客。”

底下人立刻笑着应声:“是。”

“兰台,你去换件衣裳,等一下呀一起用膳......”

老夫人笑着叮咛。

谢兰台脆生生娇应道:“是是是。都听您的。”

老夫人去了前院招待人,谢兰台回了房。

坐到妆台前,她瞅着自己的俏脸,暗暗吸了一口气:

从今日起,她的命运,将和韩景渊捆绑在一起——也不知那将是怎样一段前程。

第7章

穿上云彩锦,簪上流光金步遥,抹上胭脂,谢兰台盛妆打扮了一番,以示隆重。

按着大乾的礼法,男方来女方家里提亲,准新郎倌会在见过长辈后,到后院见过未婚妻,一并写下婚契书,烙上手指印,再送至官衙盖上衙印,以证婚约的有效性。

来日,谁若悔婚,当依礼法作出赔偿。

谢兰台素来穿得素净,也不怎么打扮。

可一打扮,真的是光彩夺目。

“春祺,是不是穿得太明艳了点?”

这样显得很是刻意。

她对这段婚姻并不期待。

“哪明艳了,明明很素雅。姑娘现在才十六,穿得就该好看一些......姑娘,您值得世间最好的。

“我们这位新姑爷才智过人,生得又仪表堂堂,与姑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春祺好一番夸赞。

谢兰台被逗笑,捏捏她的脸蛋:“好话被你说全了。”

春祺振振有词道:“不是恭维,是真的好配好配。”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门外头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一个二等丫鬟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可不得了了。那韩家......真的是欺人太甚姑娘,可万万不能嫁给那种没规没矩的人家......”

这话,等同当头浇冷水。

“芳奴,大喜的日子,怎可以说这种混账话?”

春祺当即蹙眉轻叱。

谢兰台转身,看向来人,竟是前世那背主的贱婢芳奴。

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淡淡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姑娘,韩家果然只是小门小户。今日提亲,不光准新郎倌没来,连亲家公亲家母都未亲临,就来了那位老夫人。”

芳奴一脸愤愤然:“哪家郎君上门提亲会避而不见的?说什么家里生了急事,不得不进了京城,昨夜走的......呸,哪有这么巧的?奴婢瞧着,人家就是瞧不起您,故意给您吃钉子呢。

“这还没成婚,就被冷待成这样,待到姑娘过了门,指不定要受多大的罪,委实不是好去处。”

噼里啪啦说了好多。

全是在数落韩家礼数不周。

谢兰台也咯噔了一下,按着大乾礼数,男方提亲新郎倌是必须到场的,若不到场,就是轻贱、瞧不起女方,或是不乐意成这门婚。

女方难免会蒙生羞辱感。

春祺的面色也变了:“韩郎君竟然缺席?倒真是有点混账了。昨日诓我们说他先走了,今日又这般不给姑娘脸面,哪能这样欺负人?姑娘,您等着,我寻那韩老夫人评理去。”

刚烈的婢女容不得主子被遭贱,要去找韩家人算账。

谢兰台却把人拦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春祺神情一诧,收了愤怒,跑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芳奴和谢兰台。

芳奴见姑娘面色不快,忙给倒了一杯茶,温声宽慰道:“姑娘莫气。那种小户人家的儿郎,又有几个知书明理的。姑娘现在看清了,不嫁便可,不可气坏了身子。”

谢兰台不动声色接过话:“那你觉得,我当嫁怎样的?”

芳奴见时机来了,忙道:“自然得嫁像陆郎君这样的。家世好,学识渊博,长得风度翩翩......姑娘,要不,您还是去把陆郎君寻回来吧,陪个不是,嫁了过去,您就是陆郎君的心尖人,谁都比不过您的。”

“啪!”

谢兰台猛地一拍桌子。

果然啊,绕到了这事上头。

芳奴吓得身子一颤,却仗着姑娘生性善良,还是硬接了一句:“姑娘莫生气,奴婢......奴婢说的可是大实话......”

谢兰台冷冷一笑,寒眸一横:“前日,就是你把我请去后花园的吧......我们谢家养的奴婢,却心心念念向着陆家?陆霄到底给了多少好处?你竟要背主?”

芳奴没料到姑娘竟知道是她投的。

她先是一惊,继而跪地,坦荡荡承认了:

“姑娘,那信是奴婢投的!”

“那是因为奴婢觉得您和陆郎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为妾,也当嫁一个称心如意的。陆家门楣显赫,您再看看自己,家主不疼您,主母厌弃您,老太太年纪大了,还能为您挡几年风雨?

“女子嫁人图的是依靠。陆家是那参天大树,韩家小商小贩,一旦老太太没了,家主想要拆散您的婚姻将您另嫁,不费吹灰之力。

“姑娘且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韩家是护不住您的!只有陆郎君才是您最明智的选择!”

说得可真是语重心长。

前世,芳奴就是陆霄买通的眼线,待她入陆家为妾,芳奴趁她身上不干净时,自荐枕席,成了陆霄的通房。

后来,这小贱人时不时会出现在她面前,膈应自己,如今还敢来说教?

她走了出去,瞧见屋外伺候着两个姑子,便寒声落下一句:

“来人,立刻将这里通外男的贱婢押下去,听候发落!”

两个姑子连忙应声是。

芳奴急了,一边反抗,一边还肆意攀污:“姑娘,您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奴婢全是为您好。您不能处置我,奴婢可是大娘子陪嫁嬷嬷生的女儿。您莫不是气昏头了?新姑爷不来提亲,就把气撒奴婢身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人小劲儿倒很足,两个姑子竟有点压不住她。

“哟,我们家小五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连我母亲送来的婢子都敢动了?还不放开她!”

伴着一个趾高气扬的声线响起,院门口走进一个身着绯色绮罗襦裙的妙龄少女,由两个婢子簇拥着,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就像一把利箭,狠狠扎进了谢兰台的眼窝里头。

心头的愤恨,在这一刻炸开了花。

是她。

谢云岚。

前世生生绞死她的杀人元凶,当真来了。

重生再见,谢兰台恨不得冲过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第一时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刻,十七岁的谢云岚,穿着京城内最华贵的流光裙,满头珠翠,高高在上——现在的她,是世人眼里才情双绝的才女,是灼灼耀眼的谢氏嫡女,更是祖母满心满眼疼着的乖孙女。

其做戏的本事,堪称一绝。

谢兰台甚至可以想象出,刚刚四姐姐进得府来,见到祖母正和韩家议亲时那虚伪的恭维声。

祖母会说:“四丫头,过来见过韩老夫人,你五妹妹许给韩家了。”

谢云岚会浅笑行礼,会说:“祖母动作真快,这才没几日呢,就给五妹妹寻了好婆家。这位老夫人面相富贵,五妹妹命薄之人,此番倒是有福了。能被祖母看中的,一定是好人家。”

总之,她会说尽好话的。

然后,她会说:“祖母,您和老夫人好好聊,我去后宅向妹妹道喜。”

真是来道喜的吗?

不,她来是给下马威的!

偏现在,她没办法和谢云岚撕破脸。

谢云岚的伪善,自当一层一层地去剥离出来。

前世她弄死自己,这一世,她自得让她身败名裂,死不得,活不能,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第8章

“四姐姐怎么来了?”

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谢兰台努力平静心神,温温询问,力图做到波澜不惊。

前世,谢云岚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所不同的是,那时,因为祖母被她气昏过去,谢云岚一来就着人将她捆住,狠狠打了一顿,骂她不知羞耻,在家不从父命也就算了,竟公然勾引陆霄来家中,气坏老太太。

“我若不来,你就要闯下弥天大祸了。

“五妹妹,父亲已在京城找了大富大贵的家族,欲明媒正娶你,祖母任性,把你接来庄子致使婚事受阻,现在,你竟在这边公然择婿......五妹妹,我且问你,你把父亲的颜面置于何地?谢家一女嫁二夫,一旦传扬出去,颜面将何存?”

听,训得多正义凛然。

想前世,谢云岚也是这般,一次又一次演戏,在人前装贤惠表大度,而在背后暗戳戳放冷箭。

现在又玩这一套。

谢兰台不觉柔声细语接话道:

“四姐姐,妹妹是祖母养大的,自然得听祖母的话。祖母让我嫁谁我就嫁谁?这才叫孝顺。父亲那才叫大逆不道。

“四姐姐公开维护父亲,想来是觉得父亲挑的女婿是人中龙凤,定是你平日所崇拜仰慕的,为彰显孝女风范,要不,四姐姐嫁过去吧......四姐姐比我大,理应比我先出嫁......那样的富贵人家,应该紧着你才对。”

不带一句脏话,却把谢云岚怼得脸色大变。

几天不见,这死丫头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肥了。

竟敢如此贬损她?

“谢兰台,你今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平日里唯唯诺诺,装乖卖巧的,如今倒是学会顶撞嫡姐了?怎么,以为有祖母撑腰,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还有你......还不把我母亲送来的人放开......信不信,本姑娘现在就把你们全给发卖了。”

她把怒气撒到押着芳奴的姑子身上。

姑子连忙把芳奴放开,跪地求饶道:“四姑娘饶命!”

芳奴也冲她下跪,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继而告状道:“四姑娘,您来得正合适,万万不能让五姑娘嫁给韩家,赶紧通知家主过来把五姑娘带了去才好......否则,就算没有韩家,也还有李家,白家的。主母说过的,五姑娘的婚事必须嫁得有价值,否则就是白养她一场。”

她本来是希望五姑娘嫁陆家的,如今见五姑娘不识好人心,干脆就落井下石,必须毁了这桩婚事才行。

反正,她本就是四姑娘身边的人,有四姑娘在,谁都不能动了她。

谢兰台不觉轻蔑一笑,芳奴应该不知道,她的身契,一直捏在她手上。

“知道,你且起来。”

谢云岚抬举着芳奴。

芳奴顿时有了底气,马上起身,看向谢兰台时带着挑衅。

“五妹妹,刚刚我进来时有瞧见韩家来下聘,先不说韩家给的聘礼,寒酸到拿不出手。就算韩家聘礼合适,这桩婚事也绝无可能。

“现在,我命令你马上去前院和祖母说:你不嫁韩家,你会听从父命,嫁沈家。”

谢云岚无比强势地逼迫着,目光似刀,语气越发凌厉起来:“你要是不答应,你的母亲,你的弟弟妹妹,从今往后在谢家就别想有太平日子过。”

瞧,只要在祖母瞧不见的地方,这个嫡姐就会不断地恫吓她、威逼她——前世,她就是为了摆脱家人的控制,又因为喜欢,才自甘为妾的。

谢兰台咬唇,故意露着她想看到的害怕之色:

“可四姐姐,韩家已来下定,岂能让祖母为难?我若反悔,祖母定会气坏。四姐姐,我岂能让祖母伤心?”

谢云岚满面寒霜,厉声逼问:“祖母重要,还是家族重要?你的婚姻,必须有利于家族的发展,嫁个平民,简直胡闹。谢家的女儿,必须为家族赴汤蹈火,这是你的宿命。”

说得是何等的理所当然。

“哼,好一个宿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祖母的怒喝声:

“谢云岚,你在人前装姐妹情深,人后竟如此欺负妹妹,谁教你的两面三刀?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毁兰台的前程?”

老夫人一身怒气拄杖而来,温慈的脸孔上,尽是散不开的愠色:

“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关起来。五姑娘的婚事,谁都休想破坏......”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上去控制她。

谢兰台眸光暗闪,这个变数,是她安排的。

刚刚她和春祺说的就是这事,她预估谢云岚就要来了,让春祺踩着时间把老夫人请来看上这么一出好戏。

前世,她不争不抢,从来没想过要告四姐的状。

如今,她要一步步揭穿她。

谢云岚震惊啊:祖母怎么来了?且还要对她动粗?

她急了,委委屈屈争辩起来,语气还是理直气壮的:

“祖母,您不能关我。五妹的婚事,父亲早有定夺,您不能这般胡来,打乱父亲的安排......夫死从子,您得为家族考虑啊......”

这话一出,老夫人气得都要把拐杖抡起来了:“好一个夫死从子。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子若不孝,母当以礼教之。祖母面前,你一晚辈,怎敢大放厥词。来人,把四姑娘用链子锁在房中。五姑娘出嫁之前,她不得随意走动。”

“是。”

有几个婆子上前,当场就把这位老夫人一直如珠如宝疼着的四姑娘给按住了。

谢云岚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气得俏脸涨得通通红,狠狠咬着唇,叫道:

“祖母,您不能这样待我,您若随便把五妹妹嫁了,回头父亲要怎么向沈家交代?沈家既是皇亲又是皇商,不可轻易得罪。您再如何宠五妹妹,也不能拿谢家的兴亡开玩笑啊!”

还要劝告。

可没用。

老夫人已经铁了心,喝令:“送四姑娘回房。”

谢云岚被押了下去。

那一刻,她恶狠狠盯着谢兰台,气得头顶冒烟: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今日竟受此屈辱,回头,她一定一定整得她生不如死。

第9章

谢兰台静静看着这出戏落下帷幕,走上前,婷婷一拜:“祖母,四姐姐的本来面目,您当知晓一二。兰台故意让您看到,惹您伤心了。”

老夫人敛下怒色,长长一叹:“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像她母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只是从来没撞见过。倒是苦了你了。这些年一直受她气。”

谢兰台鼻子一酸,“我还好。”

老夫人知道的,这“还好”的后面藏着多少委屈。

她不觉拍拍兰台香肩:“谢家你是不能再待了。我来是想和你说,韩家的意思是半月后成婚。现在看到四丫头突然跑来,你的婚事若再拖这么久,定会生出变故,不如五日后就成婚你看如何?

“至于原因,我干然直接同韩家说明白了。

“这边这座城池是拓跋太妃的封地,你和韩郎君在此成婚,谁都不敢过来拆散你们。这边的官员很清正廉洁,只要按律法结的合法夫妇,自有老太妃照看众生......不怕你父亲来闹的。”

的确如此。

这一片城郊相邻的土地上,一般人都不敢闹事,治下很是严明。

“祖母先不说婚事,我想先处理了这个背主的贱奴!”

谢兰台看向缩成一团的芳奴。

眼见得四姑娘被绑走,她整个人瑟瑟发抖正欲逃跑。

“来人,婢子芳奴,里通外男,陷主子于不义,找人牙子直接发卖了。”

谢兰台寒声吩咐。

有姑子忙应声是。

芳奴露出震惊之色,五姑娘最是温柔,从不打骂下人的,今日竟如此心狠,忙跪求:“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是大夫人的人,您不能发卖我?”

谢兰台冷笑:“你的身契早在我手上,你母亲虽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但你父母都已病死,你觉得谁能保得下你?”

芳奴吓得哑声,随即哭叫:“姑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别发卖我。”

有个姑子嫌她吵,堵了她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祖母,除了芳奴,还有一个人也需处置一下。就是您身边的白嬷嬷,那是父亲的人。今日若不一并处理了,等一下就会有消息传回京城。父亲定会连夜赶来,那就麻烦大了......四姐姐会来庄子,应是白嬷嬷传的消息。”

这话一出,跟在祖母身边的白嬷嬷,莫名祸从天降,当场跪地:“四姑娘饶命,四姑娘饶命啊!”

“祖母,您的人,您来处置!”

她不敢僭越。

老夫人淡淡扫了一眼老婢:“白嬷嬷一直在传消息,我是知道的。你能查出这个内奸,足见你长心眼了,没事,祖母看你怎么处置。”

“是。”谢兰台想了想:“待我出阁,您就送她回乡养老吧,并传令谢府,任何人都不得启用她。”

白嬷嬷面色惨绿,她年纪已一大把,在谢府一直过得极好,这所谓的遣回养老,乡下破房一间,又没亲人,这是要生生逼死她啊!

“正合吾意!”

老夫人同意了。

白嬷嬷惨叫:“老夫人饶命啊。老婢再也不敢了!”

白嬷嬷也被拖了下去。

老夫人目露赞许:“不错不错,祖母一直以为你心性善良,行事可能心软,今日见你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祖母也算是放心了。”

谢兰台见祖母笑得眉目舒展,心头发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孙女的卧榻之地,岂能容他人酣睡。”

一顿,她改了话题,“现在来说说婚事吧,祖母,兰台心中犹豫,今日韩郎君没有亲自登门,这婚事当真能订吗?”

她莫名生了迟疑。

老夫人却神秘一笑,忽着人捧上一封信,“那韩郎君算准你会生出质疑之心,特让人送上一封告罪信,关于你与他的婚事,他也已签字,你自己看吧......他的诚意,全在里头了!”

诚意?

她盯着那封信。

信上写着一行字,龙飞凤舞的:“谢兰台亲启”。

她咬了咬红唇,接过。

老夫人带人下去了。

“姑娘,快看看,韩郎君说什么了?”

春祺蹿了出来:“韩家的聘礼,奴婢刚刚去瞧了瞧,很丰厚,给足了您体面,礼金给的也多......对于一个小门小户来说,这应该是倾其所有了。”

但韩郎君没来,那是事实。

谢兰台不说话,抽出信笺,一把钥匙被带出来,落到了地上。

春祺忙将它捡起,研究了一会儿说道:“像是库房钥匙。”

谢兰台看信上的内容:“五姑娘如晤,景渊有事匆忙离开,三日归,本当归来再下聘,然祖母心急,非要代我提亲,礼数不周,还望海涵。

“今日之礼,皆为祖母所备。景渊的聘礼不在此地。他日带你亲取。奉上私库钥匙一枚。以作诚意。匆匆数语,就此别过。来日再为姑娘备上重礼告罪。落笔:韩景渊。”

春祺忍不住好奇,悄望一眼,笑了:“姑娘可放心了?”

谢兰台怔怔然,心情那是几番回转。

此人,善于洞察人心,步步料她于先,这种每每将她情绪拿捏的感觉,让人生怕啊!

那会是怎样一个男子啊?

她的心,忽有点毛毛的,乱乱的。

信中另有一纸婚约,上面已签下男方姓名,手印也已按好,只要她签下名字,按上手印,送去官衙一落章,就算是订婚了。

她想了好久,到底还是豁出去了。

*

谢云岚的被锁在遇春阁。

这会儿,她和两个婢子,被铁链锁在房内廊柱上,门外有人看着,她的俏脸气得铁青铁青的。

门外头有婆子乐呵呵在议论:

“成了成了,婚事成了。五日后就成婚。”

“这么急的吗?”

“是啊,老太太这是怕家主跑来阻止!”

“五姑娘真可怜,父亲狠心,亲娘软弱,亏得有老太太,否则这一生就毁了!”

谢云岚听着,心头急啊!

父亲早和沈家谈好聘礼,议好婚期,就等把兰台弄回京城,过了礼,下月就能成婚。

现在祖母抢在前,把人嫁了,回头父亲就是京城一大笑话。连带自己也会丢尽脸面。

“李婆子,麻烦你去把白嬷嬷请来,我想吃她做的白鸡......”

她忍下愤怒,想把白嬷嬷唤来,请她帮忙把这里发生的惊天变数传回京,必须飞鸽传说,否则要来不及了。

李婆子根本不搭理。

谢云岚的婢女夏安、秋绥在边上一唱一和:

“李婆子,您能跟老太太多久?现在你们不找好退路,将来你们还有什么活路?”

“对,聪明人凡事得为自己留退路。”

门突然被推开,主仆三人以为是李婆子怕了,前来投诚。

结果,一抬头,来的竟是......

第10章

“谢兰台?”

谢云岚见是那小贱人,立刻咬牙大叫:

“快把我放了,赶紧跟我回京负荆请罪,否则......”

谢兰台举止甚是优雅,提裙而入,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傲然之气,悠悠道:“四姐姐现在都被祖母关起来了,还在那里冥顽不灵,真是不识趣。”

谢云岚呆了一下,几日不见,这个小贱人,气质莫名大变。

回过神,她再次大叫:“该识趣的是你!联姻是你躲不开的宿命,你所谓的嫁人,在父亲眼里就是无媒苟合,到时,你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可谢兰台并没有被吓哭,只微笑道:

“惩罚不惩罚的,那是后话,四姐姐,我来是想告诉你,白嬷嬷已被祖母拿下。庄上的人都只听祖母的话,你就省省心吧!”

谢云岚又一呆,继而心肝直颤:

白嬷嬷是父亲眼线的事,竟被发现了?

心思直转下,她又开始攻心:“五妹妹,你执意和父亲唱反调,有想过你母亲和弟弟妹妹吗?父亲雷霆一怒下,他们都会遭殃的......你怎能这么自私?”

一直以来,谢兰台极为在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以前,用他们威胁她,最是管用。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换作以前,她早露出惧色。

但现在,她另有打算。

谢云岚想不通啊,她现在怎如此沉得住气,再次吓唬道:

“不要觉得自己赢了,等着吧......这边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到时我看你怎么哭。”

谢兰台美眸一转,浅浅一笑,犹如一朵桃花乍然绽放,“春祺,把夏安按住,搜她身,将她身上的鸣镝搜出来。”

“是!”

春祺扑上去,三两下就从夏案身上把两支鸣镝给搜了出来。

这是谢云岚的习惯,出行会带暗卫,带鸣镝,这东西晚上放出去,既有响声,又能给方位。

暗卫看到这种信号,就会知道主子出事了,会来救。

刚刚她想到了这一茬,这不马上跑来了。

谢兰台把鸣镝拿到手上看了看,笑道:“四姐姐想通过这东西,和你的暗卫取得联系,把消息传出去是吧!不好意思,你没机会了,这个,我没收了!”

谢云岚见面,俏脸都要皱到一起了,惊愕啊,这小贱人,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

谢兰台离开后,夏安闷闷道:“以前,五姑娘胆小怕事,从不敢和四姑娘顶撞的,现在怎么了,变得这么难缠?”

谢云岚则深吸一口气,没有慌神,而是平静道:“放心,她的婚事肯定成不了。”

她这边还有后手。

午夜。

守在门外的姑子烤着火,打着瞌睡。

一道人影来到后窗,悄悄把窗门撬开,爬了进去,果然看到四姑娘没睡,正在等自己。

“姑娘。我来晚了。您受罪了。可恨我没找到钥匙,没法救您出去!”

是个在外院打杂的小厮。

“我没事,但你必须把消息放出去。明日,你去县城内的书铺,找书铺的老板,让老板飞鸽传信,必须让家主过来阻止婚事。”

谢云岚一字一句叮咛着。

那小厮点头,悄悄离开。

谢云岚则露出了得意的笑:

谢兰台啊谢兰台,我看你怎么嫁出去?

翌日。

那小厮寻到机会出了山庄,找到书铺老板,成功把消息传了出去。

*

这一日,细雨绵绵一整天。

谢兰台闲坐闺阁,望着春雨如丝如雾,转头,看到祖母在给她归拢嫁妆,一抬抬装的全是祖母的心意。

作为一个庶女,一个身披不祥的灾星,谢兰台小时候受尽欺凌,若不是祖母养她于膝下,说不定她连长大都困难。

这样的好祖母,必须好好活着。

前世,祖母病了一月才身故的,她总觉得祖母死得有点蹊跷。

那时,是白嬷嬷在管着祖母的饮食。

昨日,她把白嬷嬷拿下,就是想着会不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

如今祖母没被气倒,还在眉飞色彩地给她备嫁妆,真好。

*

另一头席教头带着陆霄在路上慢悠悠赶了一天的路,正好遇上下雨,自然就得躲一日清闲。

陆霄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连话也说不出半句,这两天两夜,他不断地回想前世发生的种种。

小时候,谢兰台就是他的小跟班,乖巧懂事,最爱悄悄跑来陪他。

“霄哥哥,我给你磨墨。”

“霄哥哥,我帮你打扇。”

“霄哥哥,你教我认字好不好?”

最基础的一些字,全是他教的。

那时谢老夫人病弱,没空管她。

后来老夫人病好了,才将她养到了身边,她的日子才好起来。

礼法有云:七岁不同席,十龄不共游,十五不交言。

但十岁之前,谢兰台与他一直悄有往来,关系甚笃,待过了十岁,她才渐渐避嫌,不敢与他说话,见了面,只抿嘴浅笑。

而他在当上了世子后,月例渐多,会每每给她买一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他二人的情份,是一点一点经过岁月的打磨积攒起来的。

犹记得新婚第一夜,他与她欢好,她楚楚可怜,叫他莫名疯狂。

那时,他迷恋她的身子,夜夜与她缠绵。

没多久,她就怀孕了,他是何等的高兴,偏母亲不知道,罚了她,害她落了胎,她哭红了眼,他也跟着痛断心肠。

之后有小三个月,她身子都不利索。

母亲故意安排通房,他都不碰。

后来某一日,他喝迷糊了,竟在他和兰台的床上,要了芳奴。

这事发生后,兰台气得一直避而不见,而芳奴则被母亲抬成了通房,后来还怀孕了,所幸,那一胎没保住。

他便寻了一个机会,把芳奴给发卖了,兰台这才回心转意,和他重归与好,很快又怀了一胎,但还是流了。

一年后,她第三次怀孕,然不满三个月,孩子又一次夭折。

母亲说她就是命里带煞,克自己的孩子。

他找大夫给她调整身子。

大夫说,她身子虚亏,不太可能再生养。

即便如此,他仍顶着压力,哪怕出了孝期,也没议亲,空着正妻之位,就是想给她机会。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争气,母亲又催得紧,最后,他不得不娶谢云岚。

如今可以从头来过,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必须回去。

必须说服兰台继续伴他左右。

谢姑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她若不跟他,断无好下场。

所幸,他重生回来时,已有安排,如果他去提亲失败,好兄弟——宗达会见机行事。

一路北归,他有见他出现过。

但席教头功夫了得,宗达是谨慎之人,正在伺机而动。

入夜时分,门被推开。

宗达出现在床边,“我说,阿霄啊,那个席教头怎么如此难搞,我花了好几十两银子,才找人将他给灌醉了。快,我背你走......”

他说不出话,直摇头。

“你这摇头是什么意思?”

陆霄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挤出一句轻若蚊呐的声音:

“回、半、月、庄,阻、止、五、姑、娘......另、嫁......”

第11章

订婚后的第五天,上午。

谢兰台正在佩戴成亲当日要用的首饰。

老夫人则在边上,将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取出来,絮絮叨叨说着当年自己成婚时的场景。

老夫人本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当年嫁的是一个家道中落的谢家,谢家后来因老夫人和谢老大人的不懈努力,才又中兴了起来。

前世谢兰台气死老祖母,更没行过成婚大礼,如今要被韩家重礼相迎,她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不断地问着老祖母该注意的细节。

这时,外头有人来通传:“老夫人,五姑娘,席教头回来了!”

谢兰台听着眉头一紧,这才第五天,路上走个三四天,再在京城采买些东西回来,早早必须也得明天才有可能回来呀!

不好,出事了。

“让他进来。”

老夫人吩咐道。

席教头进来后立刻跪地,满脸羞愧道:“老夫人,五姑娘,属下把差事办砸了,误饮了掺了迷药的茶汤,陆霄那厮逃了。属下兵分两路,一路往北追,一路往南追,皆没找到。”

谢兰台听了蛾眉直皱,这几天她心里慌慌的,竟验证在这件事上。

再一想陆霄对自己疯狂的占有欲,心里的那份不安感,越发沉重了。

“知道了,你下去歇一歇,着令庄子戒严!”

老夫人吩咐下去,老眉也微锁,语气凝重道:“倒不怕他来闯山门,就怕他在你成婚当日闹出事来!韩家虽然家境普通,可在石头城里开了几十年店铺,也是有面子的,他若做出抢婚的事来,你的名声会被毁掉。韩家这门好亲事,肯定成不了,那就可惜了。

谢兰台心下极是不安:“眼下情况是,他在暗,我们在明,完全是防不胜防!”

老夫人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我认得这里的县令大人,若由他出面,寻个事情将他看管起来,或是,直接将他打晕了关起来,等你嫁了人,他就该死心了吧!”

谢兰台苦笑:“可你和那位大人的关系,可没好到能让人家为了我一个小小庶女,出动衙役,兴师动众。”

这成了公私不分。不可。

一顿,她说道:“但可以着人在韩家附近蹲守,如果他想破坏我的婚事,一定会跑去韩家,从他们那头动手。”

直接在成亲当日抢亲,闹大了,他是官身,脸上也不光彩。

以她对陆霄的了解,他会权衡利弊,最后肯定会冲韩家下手。

“有道理。”老夫人点头:“我马上派人去蹲守。”

可不等吩咐,门外又有人跑进来,却是看守谢云岚的李婆子跑来了,面色煞白地跪禀道:

“不好了不好了。刚刚有人潜进山庄,带着四姑娘和夏安,从西院失修的狗洞跑出去了......我瞧那人,像是......像是陆世子的好友宗达......”

老夫人一听,气得直拍桌子:“那丫头出去只怕会闹翻天。来人,一定要将她给我追回来!”

*

带走谢云岚的的确是宗达。

宗达是受陆霄之命进庄子,想把谢兰台弄出去的。

陆霄想要阻上这场婚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拐着谢兰台私奔。

只要说动她,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宗达和陆霄来过这庄子,知道西院那边有个狗洞可以爬进来。

但是,庄子人很多,他没办法接近谢兰台,倒是听说谢云岚被关了进来,于是,他跑去把谢云岚主仆二人救了下来,秋绥为保护主子顺利离开,被婆子们拿下了。

宗达和陆霄是好友。

陆霄是出威远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曾经他也处境艰难,得亏他出息,十二岁时得遇名师,十八岁时一举夺魁,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公子。

若非十七岁时,祖父过世,他在守孝,婚事早就订下了。

宗达也是庶子,却是个武夫。

这二人,一个爱动脑,一个爱动手,总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前世,陆霄支持宁王登基,宗达跟着支持宁王,后宁王上位,二人一武一文,皆成权臣。

重点,宗达做事谨慎,但脑子简单,最擅长的是,执行命令。

从山庄下来,宗达和手下一匹马,谢云岚和婢女夏安坐一匹,往县城而来,待来到悦来客栈,上得二楼客房。

“世子,我没办法见到五姑娘,倒是把被老夫人关起来的四姑娘给带过来了......”

开门,一见到陆霄,他就把四姑娘引了进去,自己则去外头望了望,就怕被人盯上。

谢云岚看到表哥,就知道他是来搞事情的。

这几天,她被关着,听着门外头的人婆子说八卦,知道表哥曾来求纳兰台为妾,被祖母使法子送回京城了。

表哥可是舅父唯一的儿子,是威远侯府的希望,怎能因为这个小贱人,毁了前程。

但现在,她不能正面劝表哥不娶,父亲未到,眼下联合有效力量,毁掉明日的婚礼才是重点。

等婚礼没了,父亲到了,谢兰台的日后会得怎么一个归宿,唯父亲说了算。

表哥如今只是小官,上有舅父压着,他的婚事,他自己作不了主。

“表哥,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我祖母昏了头,竟要把五妹妹嫁给一个小镇上的小商贩......这桩婚事可万万不能成啊......”

陆霄看到前世的正妻,心情复杂。

这个表妹,现在可一点也看不上他。

她想嫁的是皇亲是国戚,甚至一度想嫁给未来的定北王——萧临,那是长公主和现首辅的儿子,一个将发动政变,改写朝代的乱臣贼子。

后来,没有任何皇亲贵胄看上她,她就对自己献起了殷勤。

他权衡利弊才娶了她,被逼无奈和她圆了房,却因此负了兰台。

“嗯,这桩婚事自不能成的。刚刚我才听楼下的小二说了,说石头县韩记成衣铺的少东家,要娶半月庄上的五姑娘......”

他刚刚把小二寻来问了情况,气得想打人。

老夫人的动作居然这么快,而兰台竟就被了老夫人说动了,宁愿嫁底层小老百姓,也不考虑成为他的女人,这明显是被洗脑了。

“表哥,那个韩郎君什么来头,你打听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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