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阅读】沈梨、裴辞故事全文阅读大结局_世子养花,自当娇贵小说免费阅读最新章节(沈梨、裴辞)

世子养花自当娇贵 》精彩小说内容全文在线读, 沈梨裴辞 是这本书的主角,是网络作者佚名倾力打磨的古代言情书籍。本书辞藻华美,跌宕起伏,内容丰富多彩,文笔清新,推荐给大家。全文主要讲的是:第1章这个世道,从里到外,真的是烂透了。我死在春花尽散的四月。或许是命格太硬,阎王不肯收。这一世,我仍旧是沈府养在蓟州的嫡女,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看似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毕竟这一次,我不是来送命的,我是来索命的。——沈梨天微亮,烟雾缭绕,一把晨雨,浇在这片血色勾连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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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养花,自当娇贵》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这个世道,从里到外,真的是烂透了。

我死在春花尽散的四月。

或许是命格太硬,阎王不肯收。

这一世,我仍旧是沈府养在蓟州的嫡女,他人眼中的天之骄女。

看似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毕竟这一次,我不是来送命的,我是来索命的。

——沈梨

天微亮,烟雾缭绕,一把晨雨,浇在这片血色勾连的刑场。

“斩!”

一声令下,刽子手灌了口酒喷在锃亮的刀上,沈梨闻着这股令人发臭的酒味,唇角不屑一勾,满眼嘲弄......

“我杀不了你,自会有老天收你,楼枭,老了,也该死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在阎王殿恭候勋国公大驾!”

腹中这个孩子是沈梨这月怀上的第三胎,按国公府的规矩,怀了胎就得堕,堕了继续怀。

这话听起来可笑,可在偌大的国公府,她沈梨,也不过是个物件。

“沈梨,在国公府这么久竟然还没学乖,还想杀我?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帮你一把,让你死得像样些。”

刚过完七十大寿的楼枭,看着沈梨手中用废铁打磨出来的匕首,忽而一笑。

她本就是妾,内宅之失不经过州府直接送刑场,午时三刻未到就要斩首更是少有。

沈梨坐在囚车上听所谓读书人的慷慨之词,这才恍然:楼枭不仅要她死,还要她身败名裂。

“沈氏嫡女沈梨?我呸!早死在蓟州算了,如今回来,还污了沈首辅的名声!”

“上个月有幸喝了沈府的喜酒,还以为嫁去何处?原来,是去国公府当小妾!”

“一个名声尽毁的蓟州才女,顶着沈氏嫡女之名揽尽风华,死了还要污了首辅沈国拥之名,当真是晦气!”

......

熙熙攘攘的早市,挤满了看客。

沈梨在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姨娘何玉莲,这个为了攀附权贵,将她骗上花轿,最终沦为楼枭的笼中雀的幕后推手,如今正牵着她已入仕的小儿子沈琮,和嫁入贵族的沈娇,坐在茶楼上看她笑话。

沈梨恨呐!恨她拼了命地活下去,在何玉莲眼中却像个畜生一样讨食。

“自你父亲死后,沈府就一蹶不振,好在你这张脸还算争气,被国公爷瞧上也算是你的福气,梨儿,你定要好好伺候咱们这位爷,莫要辜负为娘的一番心意!”

花轿被抬进国公府的第七日,姨娘何玉莲穿了一袭金丝华服来见她。

沈梨被打得遍体鳞伤,何玉莲是只字未提,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倒是手里提的礼却从未放下。

这礼,郧国公楼枭在她身上用过,名唤“织物”,是坊间禁药,用于男女行房之时......

入国公府的第十八日,沈梨怀了,但又被楼枭一棍子打没了。

这个已过七旬的老头也是狠心,一棍子打在她身上,招招致命。

沈梨虽恨楼枭,但他有句话说得却是没错:“何玉莲膝下有子有女,若不是想攀本公这个高枝,怎会好心将你这个沈氏嫡女从蓟州接回,平白无故压她一头?沈梨,是本公要的你,但你,是何玉莲亲手将你送来的。”

自父亲沈国拥死后,沈府内外一直是姨娘何玉莲打理。

三十里,蓟州距离京都三十里,沈梨走了三个月。本以为能借此次进京都的机会,能将生母林曼的牌位请进沈氏祠堂,与父亲沈国拥的棺柩合葬。

不承想,这个锦绣繁华地,也成了自己的埋骨地......

哧——

一抹残影跌进了血泊中,白色长衫染上了殷红的血斑,传闻中“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的沈氏嫡女,挺着孕肚,毫无尊严地死了京都最繁华的闹市中......

“沈教。”

不远处的茶楼上,一个身穿墨色长衫的男子将随身的令牌抛给下属,见他轻松接过,目光淡淡收回,“找片种满梨花的地方,将人安顿了。”

沈教面露难色,“公子,为了具尸体,现在和勋国公结仇,对局势不利。”

“令牌已经给你了,听命行事。”

“遵命。”

......

有了这块令牌,沈教成功将沈梨的尸身带回,就葬在城外三石山往东的梨林中。

梨花的花期很短,四月上旬盛开的花,到了四月底就落花,所以一到落花时,沈梨的坟头开满了小花,花瓣洁白,呈玉色。

期间,他曾来过一次,特意穿了身白色长衫,腰间那块令牌虽看不清形状,但边缘的凹痕尤为特别,凑近些,能瞧见一只长角的小兽......

......

“小姐,卯时了,云桂小镇离京都须一日车程,今日,是第一次回沈府,那身月牙白锦衫这时候穿正合适。”

门发出沉闷老旧的呜咽声,夙音端了盆水走了进来,熟练地用胳膊肘转身将门再合上。

“什么抱花镶边裙,月牙白锦衫,就是千金难求的羽焕纱,对沈梨来说,也不过尔尔,可对捉襟见肘却还要强撑体面的沈府来说,实在金贵。出嫁前我将这身衣裳留给了沈娇,可笑的是,我被砍头当天,她就是装这身为我送行!”

趴在床榻上小憩的沈梨艰难地翻了个身,捧在手中的书册骤落,砸在肩颈处,她下意识冷嗤了声,满不在乎地将书摞到身侧,痴语几句后,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在沈梨的梦中,他腰间持有一把手柄上镶满貔貅的匕首,寒风凛冽,吹起了少年的衣袂和刻有小兽的令牌。

令牌的图样精致且复杂,沈梨越想要看清纹路的走向,视线所到之处就越模糊,一道强光扫过,一砖一瓦,就连残叶枯树都碎成了粉尘......

再睁眼,铜镜中有道残影一闪而过,沈梨警觉地抬手拔下发簪子朝对方的后脖颈刺去,锋利的尖就要划破对方的皮肤时,却听对方喊道:“小姐!”

砰砰~门被风顶开,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还有簪子落地时,清脆的金属声。

“夙音?”

沈梨许久没回过神,感觉心口微滞,呼吸有些困难,还有那么一点点措手不及。

她用余光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淡粉色华衣裹身,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身姿娉婷,脸虽有些消瘦,但五官还未完全长开,稚气未脱,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没被世事蹉跎,仍旧清澈有灵。

这里是京都城外的云桂小镇。

镜中的沈梨,芳龄十五,尚未进京,既不是名正言顺的沈府嫡女,和勋国公楼枭没有任何纠葛,虽有名声在外,但只要沈府一日不认她,她就只是沈府养在蓟州的弃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2章

“何玉莲,你说我空有这副皮囊,不懂得利用,可没有我,你又怎么攀得上楼枭这根高枝?旧仇宿怨实在难消,你我之间,生死不论。”

泪痕浅浅,挂在眼尾,沈梨拾起口脂染在唇间,嘴角高高挂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重活一世,重掌人生剧本,还没有踏足沈府这个染缸的沈梨,行万事都尚有余地。

要么,做好成为沈府嫡女,和何玉莲斗,和楼枭斗的打算。

要么,就此打道回府,那她仍是蓟州城内受人追捧的才女,前世种种也就此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沈梨不会踏进京都一步,可现在的沈梨,经历了,痛苦过,心境成了防守的城墙,死死堵住了来时路。

大道无情,她若不死,必争。

“这身行头太招摇了,去把散花百褶裙取来,另外,和掌柜再续三日,我们在镇上过完上元节再进城。”

沈梨摘下戴了近五年的如意镯,连同翡翠雕花玉佩一起,锁进了首饰盒内。

“不成!”夙音态度坚决,“何玉莲在沈府费心经营数年,早已根深蒂固。当年,她借宗亲之口将你赶出沈府,这次公开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其心昭昭,你今日拂了何玉莲的面子,他日......”

“他日?”沈梨听乐了,“夙音,老虎只有长出獠牙才能咬人,否则,只会被用来圈养的玩物。你都说了是当年,我若比不过当年,这不上赶着自取其辱?”

两人相距不过半尺距离,沈梨伸直脚背轻轻一勾,夙音失重向前猛走了几步,就已在身前。

沈梨一只手慵懒地调试着桌上的药粉,另一只手轻轻拨弄着她的下巴,查看她的伤势,轻飘飘扔下句:“今日先快活,他日再说。”

簪子在夙音的颈下划出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沈梨上药时特别小心,生怕留疤。

“小姐打算怎么做?”

夙音垂眸,不经意对视,两人默契一笑。

“想要争,就必须有所倚仗,夙音,你我将来的贵人,现在就在云桂小镇,”沈梨轻声说。

夙音斩钉截铁:“好。”

沈梨笑:“好什么?”

“小姐说什么,夙音都觉得好。”

“傻。”

沈梨笑意更甚,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清风拂过,挂在屋角的檐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沈梨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手指划过夙音的脸颊,不小心勾断了她的耳坠子,落在了地上。

夙音忙不迭弯腰去捡:“要不是看这款式实在喜欢,不然就这质地,必然要和卖坠子的争论一二。”

叮——

耳骨处突然传来一阵耳鸣声,摔碎的半截耳坠在沈梨眼中瞬间变得血迹斑斑,她拉住夙音的胳膊,摇头示意,“这小东西坏了便坏了,下次你见着更喜欢的,我买给你。”

上一世,在何玉莲的撮合下,沈梨将夙音指给了王钱孙。

纳采,问名,纳吉,该有成亲的礼制一样没少,十几年的主仆情分,沈梨以阿姐身份送她出门,要的就是夙音风光大嫁。

谁知造化弄人,花轿抬出沈府不过两个时辰,衙役上门,却将夙音的死讯递交到了沈梨的手上。

“花轿被山匪半路截杀,新娘当场死亡,这是命案现场发现的,请沈小姐确定死者身份。”

送到沈梨手上时,耳坠上的血被冬至的血打成了霜花。

耳坠上开裂的位置有一朵金丝绕成的小花,是在进城马车上,不小心被沈梨的袖钉勾断后,宝善店的工匠修缮时留下的巧思。

这个花了巧思的工匠,好巧不巧,就是日后能讨得夙音满心欢喜的儿郎。

“夙音,去取个帷帽过来,晚些去集市买你最爱吃的栗子糕,”沈梨背身抹去眼尾的泪。

夙音眼珠子瞪得溜圆,“好,我这就去。”

听身后脚步轻快的开门声,沈梨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半截耳坠扔向窗外,待听到扑通的入水声后,方才闲适地摇着团扇坐了下来,“夙音,这次我替你选。”

手中的团扇一顿,沈梨眼神微亮:“一时的欢喜和你的命比起来,我选你的命。”

意外也好,人为也罢,没了这破耳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小姐,这些面具是眼下最为时兴的款式,你选选?”

门被人一脚踢开,伴随一阵老旧门的呜咽声,夙音站在光下,身上挂了一串稀奇古怪的面具。

沈梨扶额。

在祖母膝下十几年,夙音不敲门的性子是越发张扬,后来入沈府,却越发规矩守礼。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我让你去取帷帽,怎么买了这些?”

沈梨抬了抬眼皮,有狐脸,兽面,鬼面,面具或长出獠牙,狰狞可怖,或三庭五眼庄重严肃。

夙音压低嗓音,“这是云桂小镇的习俗。说是在上元节这天戴上面具,若与神明有缘,或能直视神明。”

“哦?灵吗?”

“心诚则灵。”

沈梨挑了一个长了獠牙的兽面,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今夜的贵人是否喜欢,我挑的这个面具。”

这里,是云桂小镇,也是胡府独女胡文媛回京认亲的必经之路。

说起来,这位胡府千金自小没受过什么苦。

三岁时,被拐卖,胡府悬赏千金也没个下落,胡老爷拼二胎拼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拼出一胎,为了捞只风筝溺水身亡。

努力了十几年,白搭。

就在胡老爷伤心欲绝时,一把秋雨把胡文媛的消息送来了。

用当时说书先生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这小妮子还真挺灵,缝在肚兜上的胡氏绣法花样,经她手仿了出来,在景州可谓是风靡一时,胡府重金悬赏没赏出个结果,还是小妮子聪慧,生生给自己挣出了身世。”

从一城首富,到京都垄断布业的皇商,胡文媛这一生,可谓是风光。

对于现在无权无势无财的沈梨来说,这位家底殷实,行事果决,聪明有胆识的贵人,实乃上上选。

第3章

正值中元节,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车流如潮。

夙音嘴里嚼着新出炉的栗子糕,桌上还摆着三两样新买的琉璃盏,指着街上身穿白衣面戴鬼面具的队伍,说:“这是云桂小镇特有的抬棺戏,棺材内放置着鬼像,是对逝去亲人的纪念,也是对鬼魂的安抚和祈求。”

“抬棺戏,”坐在一旁喝茶的沈梨笑意更甚,喝完手中的茶,爽利地付了钱,“走吧,时辰快到了。”

上一世,胡文媛晚一日进京。

听说是途经云桂小镇时,恰好中元,被一口棺材砸伤了,幸好有随身的嬷嬷挡了一挡,伤得虽不重,但也躺了好些日子才得以下床活动。

其他细节沈梨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胡府赏了这位嬷嬷三千两白银。

对现在还没被何玉莲骗光身家的沈梨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胡府的恩情,对初入京的沈氏嫡女来说,却是求也求不来的。

“小姐,街上人人都戴有面具,你怎么能确定,哪位是我们要找的贵人?”夙音探头。

沈梨捏住她的小脸,迫她转了过来跟她对视,“她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不喜遮掩,虽一介女流,却胜过男儿。”

“鲜少听小姐这样夸赞他人,她必然是个极好的人。”

“你说得没错,”沈梨眼神深邃。

这样极好的人,有个好的结局,不应该吗?

不远处,花火缭绕,商贩扛着鱼灯穿梭在大街小巷。

一抹清亮的红袄绿边裙闯入视线。这女子身形纤细,头饰简洁干练,一根银簪低挽着,掏出三两银钱,买过商贩手中的鱼灯时,笑容淡淡,转身扎进了这出抬棺戏的热闹中。

“胡文媛,”沈梨视线尾随。

上一世,有幸见过。

沈梨曾请教过她如何挽发,却不想这一世再见,早已没了这闲暇兴致,有的只是编排不完的算计。

“稍后不论发生什么,你只管哭,问你什么,你说个大概就好,别一开口什么都说,记住没?”

沈梨将新买的寿州黄芽交到夙音手中,一路上虽步履匆匆,但每遇人潮,都会拽住夙音的衣角,以免走散。

夙音后知后觉:“哭?哭不出来怎么办?”

“哭不出来?”沈梨扶额,“哭不出来,我扣你月银!”

砰—

话音未落,抬棺戏特制的棺材砸在了地上,当场砸死了打头阵的鬼面人。

不知是谁喊了句“死人了”,被围堵在热闹地的人使劲往挤,不知缘由的局外人仍旧热衷于往拥,来回推搡间,棺盖竟打横飞了出去。

“光一块棺盖就重达六百公斤,上一世救了胡文媛的嬷嬷的八字是真硬!”沈梨脸色微沉。

彼时,棺盖摇摇欲坠。

沈梨心一横,摘下头上的发簪塞进了一商贩怀里,顺走了他的马。

“左手握缰绳,无名指插入两缰中间,抬起左腿,脚掌踩入马镫内......”

沈梨并不会骑马,现在也只是临阵磨枪,但僵硬的身体,不怎么熟练的上马动作,就连马都知道欺负这个新人,一直在原地打转。

她当机立断,拔下发簪朝马尾刺去,手法利落,出手狠绝。

“乖点。今日之后,我保你吃穿不愁。”

沈梨拽紧缰绳,意气风发地说道。

而后,她心一定,放低身体,重心一落,马一下子听懂了似的,轻轻打了个响鼻,一下子冲了出去。

“胡文媛!”

沈梨喊了一声。

眼见棺盖打横飞过来,可胡文媛仍旧提着鱼灯站在原地,冷眼望向她。

“走呀!”

见她没反应,沈梨一咬牙,当场选择弃马,朝她飞身扑过去。

身后,是柞木落地的声响。

沈梨眼睁睁看着怀中的胡文媛被人先一步拦腰抱走,她心急火燎地伸手去抢,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身,身体失控直接撞进了对方怀里,她低头,却发现双脚已然离地。

这人,会武功。

沈梨心想不妙。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没有把握就救人,也不怕引火烧身?”

嗓音清润又有点粗糙感。

他的下巴毫无顾忌抵在她的发间,沈梨甚至隐隐能感觉到他蠕动的喉结。

“救人本就是千钧一发时,哪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双脚一落地,沈梨立马推开他,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的全貌。

浓眉鹰眼,肩宽腰窄,一袭玄青色长袍,明明是书生打扮,但腰封上配有一把短刀,里衣摸起来硬邦邦的,应该还穿了一身软甲衣。

这人,不仅会武功,还是个练家子。

“千钧一发吗?”他意犹未尽地抱着胳膊,耸肩笑,“我怎么觉得是别有用心呢?”

沈梨不答。

他笑意更甚,“马术不熟练,却敢从南街骑马到北街来救人,若没听错,你还叫她胡文媛?”

他视线从上往下,藏着审视的意味,许久才收回目光,朝站在后方的胡文媛扬了扬下巴。

“阿姐,这女子怕是你的旧相识!”

阿姐?

沈梨微微皱起眉头。

胡府人丁单薄,胡府传到胡文媛这一代,几乎就断绝了。

只听说有个不怎么成器的表弟,叫什么林琛成,真算起来,族谱上还得翻个七八九页,才能找到他的名字。

更有趣的是,这位林表弟体弱多病,只爱写诗,上骂朝廷,下骂市井,主张一个不剩都得罪,早年被迫封笔,被安排到乡间养病。

这人满身的心眼子,能用刀,还会轻功,和传闻中的林琛成八竿子打不着。

可不是林琛成,还能是谁?

“胡老爷找到亲生女儿,这消息早就传遍京都,有幸见过胡小姐的画像,这才施以援手,只是不想弄巧成拙,好在,有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沈梨攥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挤了半天才挤出来的眼泪,恰似柔弱地跌进他的怀里,“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不过无名小卒,入不了沈小姐的慧眼。”

他从容得往后退了一个身位,甚至还好心搀了沈梨一把。

沈梨见他心无旁骛地掸了掸肩膀,手臂上露出一截半指宽的疤痕,唇角一勾,更加笃定。

他,不是林琛成。

“公子不摘面具,怎能笃定你我不合眼缘?”她笑问。

话音未落,却被一道清丽的嗓音打断:“是沈首辅之女,沈梨吗?”

二人双双回头。

胡文媛轻咳道,“可有受伤?”

“托小姐的福,未曾受伤,”沈梨摇头,脸上写满了疑问。

她认识胡文媛,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在此之前,胡文媛并没有见过她,她怎么能笃定,她就是沈首辅之女沈梨?

不对......不对......

不是胡文媛,是他。

他先喊她沈小姐......

沈梨惊恐回头,恰巧对上他面具下深邃的眼眸,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油然而生。

他到底是谁?

第4章

砰-

突兀地响起了一阵开砸声。

柞木棺材下陆陆续续抬出来一具死尸,以及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浑身上下虽没有首饰傍身,但这身衣裳的绣工面料,寻常的主家是置办不下来的。

“林嬷嬷衷心护主,勇气可嘉,赏三千两白银。”

他转动手中的扳指,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就出现两个穿便衣的武生,将人扛了下去。

“京都路途遥远,嬷嬷年事已高,又受了伤,行动必定多有不便,就先安置在客栈,待身体有所好转,再找人接回。”

他语气一顿,淡漠的目光扫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胡文媛,扭头问,“阿姐觉得呢?”

胡文媛欣然回道:“表弟说得是。”

明明才经历一场大难,二人眼中没有丝毫疲惫,眼神中尽是奕奕神采。

一言一语,人道主义关怀备至,可在沈梨眼中,却像精明的狐狸,明晃晃地打着算盘。

什么行动不便,分明就是找借口想将人留在云桂小镇。

现在想想,也难怪。

胡老爷虽没子嗣,但一屋子的娇俏爱妾,当年,胡文媛在东街失踪,明面上是疏于照管,实际原因谁又能说得准呢?

与其,将一枚不分黑白的棋子放在身边,倒不如剔除干净,永绝后患。

“小女沈梨,见过胡小姐。”

沈梨大大方方地全了礼。

“沈梨,”胡文媛长甲轻划过面具上的獠牙,犹豫了半晌,又索然放下,“早听闻沈府嫡女尚在归途,却没想到在云桂小镇相识,说到底,都是缘分使然。”

不愧是商贾,客套话真是信手拈来。

“在蓟州时,曾收到过胡记商铺送的杏花糕,那时便记下,要同胡小姐道一句恭喜,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沈梨也不甘示弱。

杏花糕,她确实吃过,但也确实难吃。

迄今为止没有造成大把的亏空的原因,大概就是胡府产业巨大,为了其他生意,强行吃下这部分赔钱的买卖。

这也是为什么,胡文媛接手胡府生意后,先砍掉了这部分产业。

“沈小姐觉得味道如何?”胡文媛灵魂发问。

沈梨殷勤道:“难食,不光口感,还有买卖。”

“有趣,”胡文媛不怒反笑,将怀中的玉佩抛给她口中的表弟,“我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它现在是你的了。”

“我这一生追求布上技艺,对吃食没什么讲究,阿父托人送了胡记糕点,我便匀了些给他,他偏说难食。我便与他打赌,若还有人敢当我面说,我便将这块玉佩送给他。”

后半句话,是特意解释给沈梨听的。。

“在下甚是喜欢。承让。”

他顺水推舟承下了这个人情,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这玉佩,通体翠绿,玉雕的龙凤纹技艺卓绝,棱角处比较圆滑,应是经常把玩所致。

沈梨瞥眼过去,一开始是好奇,后来神色逐渐变冷,再看向他时,目光带有审视的意味在:这块玉佩......不是胡文媛和崔玉锦的定情信物吗?

难道,他就是崔玉锦?

那个勾结楼枭,骗取胡府万贯家财,害胡文媛孕中捉jian,最终死在荒野的胡府赘婿—崔玉锦。

“呵,”沈梨嗤鼻一笑。

还年头......当人渣也是门艺术。

“既然胡小姐安然无恙,沈梨先走一步,他日回京都再会。”

人难做,屎难吃,捞金的手段是真高明。

能谈论春花秋月讨人开心,又能花枝招展去投其所好,这个崔玉锦,年纪不大,道行不浅。

能从荷花池爬进许愿池里的王八,虽然不一定是只好王八,但一定是只有毅力的王八。

“呜呜呜呜,可算找到小姐你了,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呜呜呜呜~”

一个转身的工夫,夙音带着哭腔一腔英勇地撞进沈梨,或许是情绪太过于激动,先后踩了沈梨的左右两只脚。

“嘶,”沈梨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是现世报。

还是身旁“崔玉锦”眼疾手快搀了她一把,“沈小姐这身子怎么娇成这样,风一吹就倒?”

娇—

“呵,”沈梨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还极嫌弃地掸了掸他碰到的地方,“不用你扶!”

“还是扶一下吧。”

“还是扶一下吧。”

夙音和他异口同声。

“......”

沈梨表情一滞。

这丫头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

不是说不会哭吗?这次怎么哭得这么利索?

“真不必麻烦,”沈梨拎起抓着她手臂的五根手指,再次婉拒。

他反而搂得更紧了,“在下认为,还是有必要麻烦一下的。”

“......”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是来逞能当英雄的,不是来挑起内部纠纷的。

这一拉一搂,胡文媛这只护食的老虎,不得把她撕碎了往肚子吞?

“你这样对得起你阿姐吗?”沈梨眼神质问。

他云淡风轻一笑,堂而皇之地问道:“阿姐,你的救命恩人受伤了,我送她去陈大夫那上药,你,不介意吧?”

“快些去吧,去晚了陈大夫可就休息了,”胡文媛还好意提醒。

此话一出,沈梨已经分不清楚,这个崔玉锦到底是想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让胡文媛争风吃醋,还是胡文媛对感情有天生的钝感力,或对崔玉锦的为人太过笃定,这才有了之后的悲剧发生?

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情,是沈梨不知道的?

“好,”不等沈梨反应,他已经一把将她抱上马,自己也跃身而上,“沈小姐是为救你才受的伤,明日进城,沈小姐托阿姐照顾了。”

“你放心,我的救命恩人,我自当照拂,”胡文媛意味深长。

这人一走,这场戏也陆续退场。

胡文媛捡起被摔得粉碎的鱼灯,攥着绣帕轻掩在鼻尖,轻晃了两下。

“你说,这个沈梨戴了面具,你家主子怎么就一眼认出,她就是蓟州那位的?”

“沈府养在蓟州的嫡女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这个消息早就传遍了京都,整个京都女眷谁不想见见这个沈梨到底长什么样?”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他站在光影交接处,怀中抱了一柄剑,剑身刻有裴字,“难道,胡小姐不好奇?”

“好奇,”胡文媛勾了勾唇,“但我更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过了许久,没听到他的回答。

胡文媛转身才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一个个的,神出鬼没的。”

她摇头笑叹道。

第5章

到了医馆,沈梨才明白,他送她来医馆的意图。

就插在后背上的那根条状的柞木,再偏一分,柞木入骨,将来再想直起腰站立,怕是困难。

“这药,每日分三次服用,若还是觉得疼,去找当地的大夫,可千万别忍着。”

大夫陈衅把药分袋装好,交给从旁的夙音,回头取药汤时剜了崔玉锦一眼,脸色骤变,但再看向沈梨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脸色和翻书一样,见谁笑,见谁凶,也不藏。

“陈大夫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一旦不适就去医馆就诊,不会学某些人。”

说到这,沈梨意味深长地看向崔玉锦,嘴角压不住笑意,“有病不治,砸您的招牌。”

“呵,招牌?”陈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收起药箱就往内室走,“老朽哪还有什么招牌!”

沈梨见状,连忙张口说,“今日多谢陈大夫。”

陈衅虽没留步,但还是摆手示意。

沈梨语塞。

不再多唠两句?

这就送客了?

现在怎么办?

“那个,今日劳烦公子了,”沈梨含糊一句,就借机开溜,“夙音,送我回客栈。”

如果说崔玉锦和胡文媛在回京前早已相识,那么,之后的在百花宴上抚琴,诗词会上写诗,再到入赘成婿,或许都是这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一步一步,将空有学识却没有家境的崔书生,以才学为媒,抬高声望,也给二人的相识,给出一纸再合理不过的解释。

只可惜,胡文媛虽是商,但行的是明牌,行事风格自是磊落,怎么就遇到这样的货色,像阴沟里的老鼠,步步谋算,恨不得踩着她的血肉往上爬。

“等下,”他说。

二人都没摘下面具,仅有眼神交流,可不知为什么,沈梨总觉得心不安。

人与人最可信的是利,没有利益纠葛,那崔玉锦凭什么帮她?

“今日先回客栈,明日阿姐会派人来接你,”他伸开臂弯,应是有什么顾虑,在半空中犹豫良久,这才小心将沈梨抱起,“这样好的机会,可没有第二次了。”

这样好的机会—

他指的是明日和胡文媛同行吗?

“会有的,”沈梨目光一亮,十分笃定,“即便没有你。”

他笑而不语。

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有些话,点到即可。

一出医馆,就有车夫牵马过来。

沈梨受的伤虽然不深,但他还是将她抱上了马车。

临行前,沈梨一直沉默不语,锁着眉头在想,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磨蹭了半天,还是他先开口说道:“沈梨,你最好能张牙舞爪地活下去,否则,死了还得拉人当垫背。”

今夜,沈梨和他拢共也没说几句话。

但,没有一句是中听的。

包括箴言。

“我要是死了,必拉你陪葬。”

沈梨也没生气,语调甚至多了几分轻浮。

......

这夜,安静如斯。

沈梨辗转难眠,到寅时方才堪堪睡去。

无梦,好眠。

但拢共就睡了两个时辰,第二天沈梨见到胡文媛时,连打了四个哈欠。

“传言不假,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儿。”

上车时,胡文媛正倚坐着查账本,沈梨来,也只是抬了个头,不走心夸赞了句。

她性子自是冷淡,就像一朵躺在池子里的睡莲,雍容且安逸。

沈梨扫了眼马车内一应摆设,倒了杯胡文媛最爱的寿州黄芽,漫不经心地问道:“胡小姐卜过卦吗?”

“未曾。”

胡文媛不耐烦地用手掌将账本捋直,手腕上还缠着一条檀香手串,时不时还拨弄两下。

“那说来也奇怪,”沈梨啧了一声,身体的重心向后靠了靠,“离开蓟州时,我曾去黄芸观占卜,到如今,卦象已一一应验。也不知怎的,昨夜有仙人入梦,说我佛缘不浅,托我搭救佛道中人,助其渡难关......”

胡文媛不语。

沈梨设法往里挨了挨:“这位佛道中人我虽认得,但不能平白无故当人面说“你与恶人结亲,致使万贯家财付诸东流,还落得个尸横遍野的下场”,这浑话我本不该说,可仙人既已点名道姓指出,我若不说,岂不辜负?”

“怎么?”目光从账本中抽回,胡文媛托腮道,“沈小姐说来说去,难不成仙人传信,是想传给我听?”

“仙人传音不传给小姐听,我来这做甚?”

沈梨有些懊恼地拂了拂袖子,从头到尾眉头就没松过,两眼直勾勾的,好似苦口婆心。

“崔玉锦,岭州华天府人士,十月初,胡府操办百花宴,在席上,弹了一曲相思引,就此一举成名。这个崔郎君,什么都好,就是命里克你。”

话毕,沈梨还不忘补上一句:“这话,我可是原话照搬,胡小姐若是不服,上香问问仙人便是。”

“该说的,不该说的,沈小姐早已代劳,我问过仙人,仙人不还得请小姐传话?”胡文媛冷笑。

再度将账本翻开,左手压在账本翻页处,继续拨弄着檀香手串。

沉。

不愧是胡府将来的掌舵人,真沉得住气。

“沈府与胡府地位悬殊,听或不听,沈梨没有通天的本领,误不了小姐终身,但......”

沈梨取过胡文媛手中的檀香手串,似笑非笑抬眼看她,悠悠然地说道:

“小姐终日手串不离手,如今仙人有口信相托,小姐若不信,何必做这假把式?岂不碍眼?”

“......”

嘎吱~

马车骤然停下。

车帘从外被掀开一角,随行的丫头探了半张脸进来,小声说道:“小姐,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京都城了,老爷昨夜传信过来,让你先去祠堂。”

“知道了。”

胡文媛面不改色将手串收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沈小姐,只能送你到这了。”

沈梨:“......”

她这是在赶客?

第6章

马车还没到京都,主仆二人就被请下了车。

“这个胡小姐还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夙音挽起宽袖,将衣箱抬到树荫下,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好在小姐料事如神,早有准备。”

“料事如神?”沈梨笑容勉强,“此次回京,祖母将母亲的私产尽数交予我手。这些私产要是被何玉莲知道,免不了动歪心思。”

话到此处,她停顿了下,似乎是在强调些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特意雇了辆马车尾随其后,是用来装私产的,不是用来拉我俩的。”

金银首饰,名画古玩,当年沈梨从蓟州抬了近千两黄金进的沈府大门,不过才半年的光景,被继母何玉莲骗得囊空如洗。

这人呐,总归是吃一线长一智。

离开云桂小镇时,沈梨将名下资产统统清算了遍,特地找了个在蓟州的旧仆,运送这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儿,随胡府的马车一道出行。

待上京后,好将它们都换成现银,以便开销。

现在可好,还得让它们给她俩腾地方......

“不过一个继室,敢自称沈娘子,不就是欺小姐身后无人,又想贪老爷身前留下的那丁点财产。当年逼迫小姐离开沈府,就连头上的珠钗都要清点再三,这些私产她若敢染指分毫,我剁了她。”

夙音气鼓鼓的将衣箱都往马车上搬,取下马杌扶沈梨上了车,花了几两银子打发了雇请的马夫,慢吞吞的往京都赶。

沈梨坐在车板上,任秋风飒飒,兀自叹息:“也是。当年,何玉莲敢舍弃士族颜面将我赶出沈府,你说,她不认错,我怎敢再踏进沈府冒犯宗亲英灵呢?”

话音未落,马车的一个车轱辘压过一个石块,剧烈颠簸了下。

沈梨没防备,身子猛地往前一倾,被夙音猛拽了回来,虽是虚惊一场,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有皮肉分离撕裂的声音。

夙音见状,连忙勒住缰绳,将摔得晕头转向的沈梨扶正,这才发现糊了一手的血:“伤口又裂开了,小姐你再忍忍,快到京都了。”

夙音抓过缰绳就要离开,却被一道清脆的少年音打断:

“世风日下,竟有人撞了人不赔钱!报官,必须报官!让青天大老爷断断,还我公道!”

两人伸长脖子看。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娇俏地倒在马车边上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外伤,却是牙尖嘴利的很,拽着缰绳死不撒手,非要报官求赔偿。

两人相视一眼。

呵!

碰瓷佬!

“年纪轻轻不学好,净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夙音提了马鞭,气焰嚣张地朝他走去。

一个泪眼婆娑地抬眸,另一个怨声载道地垂眸,双目一对,还没说出的丑话都卡在嗓子眼上,硬咽下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遇见了。

“小姐,我在云桂小镇买了两份栗子糕,我曾和你说过,有份栗子糕被一个泼皮撞翻了,就是他!”夙音张口就是告状。

少年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不仅没有承认,还将脏水又泼了回去:“你才泼皮,明明是你自己打翻的。”

转过头再看向沈梨时,立马转变了态度,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就连眼神都柔软了三分,“姊姊,你要相信我。”

“我呸!谁是你姊姊!”夙音挥鞭恐吓道,“别来这胡搅蛮缠,离我家小姐远些!”

少年睨了她一眼,不痛不痒地说了句:“姊姊人美心善,怎会有你这种举止蛮横的家仆?”

这可把夙音给气坏了,扬起长鞭就说要教训他,谁知惊到了马,放在车头的梳妆匣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中了少年的左臂,血溅当场......

沈梨见状,下了马车,抽出梳妆匣子上的面板,一分为二,将它绑在少年的左臂的两侧,用来固定伤臂。

“今日闹这出,伤成这幅模样,应该也不是你所想,他日可不能再有此行径,不然,真送你去见官,让你尝尝刑罚的滋味。”

话落,少年仍是那副痴样:“春光流,含笑梨花羞,在我眼中,姊姊却比梨花娇。”

“人比花娇,”沈梨重复着说了一遍,落在他脸颊的手轻轻一勾,“有这么好看吗?”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梨颓丧一笑,一滴泪从眼角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在侧,却被她反手勾去。

“小子,不跟你计较,你真当我是没长手的花瓶。”

“啪—啪—”

沈梨挥手就是干脆利落的两巴掌,扇得少年那张脸都偏到了一边。

“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打人怎么这般凶?”他接连退了两步。

明明身上都挂了彩,但唇角的弧度就没有落下来过,就算疼得忍不住晕了过去,还是保持着标准微笑唇。

“这小子好生奇怪,他......不会中邪了吧?”

夙音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几张符咒,选了张最厉害的他头上一贴,还不忘诵经“超度亡魂。”

“你见过哪个中邪的,能从云桂小镇追到这的?”

沈梨撩开他的衣服搜了搜身。

少年虽然穿了一身旧衣,衣上还缝有补丁,但衣袖和领口处没起一点毛边,全身上下虽然没有一点配饰,但靴子中却藏了一把短刀,刀柄上嵌有绿松石。

这个绿松石,在靖国只供贵族品鉴,在国更是极其罕见。就是想偷,也未必能有。

可他的刀上,却有四枚。

“把人抬到车上,先送去城中就医,”沈梨淡定地收回目光。

她倒要看看,四枚绿松石,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小姐,”夙音还是有所顾虑,“这个少年来路不明,确定要捎上他吗?万一......”

“万一他死了,官差断案,你能保证可以撇清关系吗?”

“......”

夙音一时语噎。

刚还和他争得面赤唇紫地,这会还得放下身段,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夙音难免有所抱怨。

挣扎片刻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人抬到车上,火速赶往京都。

第7章

京都。

离陈国皇权最近的天下城。

金钱,权力,甚至生死,收复尽在一息间。

在这个地方,老实本分难作为的,叫民;洒洒钱能建起楼宇的,叫商;一句话能定人生死的,叫官;能守住秘密的,叫死人。

沈梨恨透了这个地方,但又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

骰子一落,定生死。

不上赌桌,怎么买庄?

......

“小姐,先回沈府,再去医馆,还是先去医馆,再去沈府?”

一进京,夙音不免犯了难。

天色欲晚,已近黄昏。

京都与蓟州不同,它对闺阁女子的规教甚严。

沈梨在沈府本就受何玉莲掣肘,这次回京,也是为了却夫人的遗愿,万一有什么有捕风捉影的话传进何玉莲的耳朵里,以她的性子,难免大做文章......

“先去医馆,”沈梨将面纱戴在脸上,撩开车帘看到“本草源”的牌匾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夙音,车上的物件儿一件不落的都给我当了。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银子,是银票。”

“至于这小子—”

说到这,沈梨横眉扫了少年一眼。

三个时辰过去了,竟然没有一点要苏醒的迹象,年纪小,人脆弱,但睡眠还挺保质保量的。

“我和他在医馆等你。”

她轻哼了声,转眼就下了车,叩开了医馆的门。

夙音压低嗓音说道:“小姐,这里可是京都,闺中女子夜半不归,会受人置喙的。”

这会,沈梨已经让医馆的学徒将少年抬了进去,一只手搭在车边上,另一只手给夙音指路。

“这条街的尽头有个当铺,找姓钱的掌柜,他会给你一个好价。”

“小姐不去吗?”夙音真诚发问。

接收到她无助的眼神,沈梨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小声安抚:“这些物件儿到底值多少钱,你最清楚,亏了算我的。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沈梨抬手拍了拍马屁股,没有给她留任何申辩的余地。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能信的只有夙音。

至于里面的这位少年......

“大夫,他年纪小,你用药可以大胆点,他扛得住,”沈梨说。

医馆虽小,但五脏具全。

药斗柜中的草药都标注了价钱,配药、煎药都在一处,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药膳味。

和六年前一样,有病治病,没病消灾。

“这小子身体硬朗,没什么不能扛的,但你后背上的伤,再不包扎的话,待血迹一干,新长的皮肉被撕开后再长,老朽就不能保证会不会留疤了,”坐诊的大夫王衹意味深长地说道。

“无碍,一点小伤而已。”

沈梨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脸色却早已惨白无血色。

她在等。

等一个结果。

“固定的很好,骨头没有错位,休养一阵就好,”王衹收起药箱,将目光再度锁定在沈梨身上,“药已经开好,第一副药已经让人去煎了,喝完再走。”

“那他几时能醒?”

王衹将药箱递给跟在身旁的女徒弟,眼神示意道:“你的伤口包扎好了,人自然也就醒了。”

沈梨点头会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病榻上的少年,转身和王衹的女徒弟去了内院。

吱喳—

隔在内外院中间的那道门一关,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从药斗柜后走了出来。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他转动手中的扳指,眼神冷冽地看向那道纱帘后的身影。

王衹倏然变了脸,恭敬地作了揖,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刻钟后,在病榻上的少年故作镇定地舒展了下身子,一脸谄媚地叫了声:“三哥。”

“我会让史泽送你回去,你要不乖,我就让你的阿娘将你关起来。”

“不成,”少年拉开纱帘,试图争辩,“三哥,我不回去,你在什么地方,我就在什么地方,除非,你同我一道回去。”

“你又皮痒了?”

他转身过来,言语中夹杂丝戏虐的意味在。

浓眉鹰眼,肩宽腰窄,和云桂小镇的“崔玉锦”一般无二。

脸上没了面具,清晰的线条勾勒出脸部立体的轮廓,他眉骨高挺,眼窝深邃,挺拔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尽管身姿挺拔如苍松,却被茭白肤色所压,平添了几分矜贵。

“三哥,和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大巫见大巫,”少年挑了挑眉头,托腮道,“不过几年光景,胡府的小姐什么时候成你表姐了?”

他脸色一沉:“找死?”

少年唇角的笑容一顿,缓缓收起。

这下,玩大发了。

“快来人,救命!”

少年一边尖叫一边拍床,豆大的眼珠死盯他,越喊心里越没底:他难道不躲吗?

没一会工夫,隔在内外院中间的那道门被人踹开,沈梨一脸慌张地拽开纱帘走了过来:“你这条狗命,终于有人来取了?”

“......”

少年脸一垮。

这两人说话怎么都这么难听......

但这张脸,却格外好看。

“姊姊,我是不是该喝药了?”少年眨巴了几下眼,一脸无辜样。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好心,还给这个黑漆漆的小孩擦了脸,一直没看清他长相的沈梨,不禁皱起眉。

丹凤眼,塌鼻梁,上唇薄下唇厚,五官单拎出来堪称灾难,但好在肤色白皙如玉,尚能遮丑。

“你是不是忘了,我打了你两巴掌?”沈梨好心提醒。

本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适当收敛下,谁知他变本加厉:“姊姊打我,必定都是我的错。”

“......”

沈梨扶额。

这么娇软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姊姊,”见她不说话,少年咬了咬下唇,试探性地问道,“我是不是该喝药了?”

“是该喝药了,”王衹僵笑了下,下意识摸了把白胡子,将药端到少年的跟前说,“快喝。”

谁知少年指了指站在身旁的男子,说:“我要他喂!”

话音未落,三人纷纷转过身去看。

只见纱帘一动,本该站在身旁的男子早已站在纱后。

沈梨眉头一拧。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这个医馆还有其他人?

她伸手撩开纱帘,拉到一半,却被王衹阻止:“我那徒弟比较怕生,不喜见人,我看这药还是姑娘来喂吧。”

第8章

“徒弟?”

听王衹这么一说,沈梨反而来了兴致。

当年,这位王大夫曾夸下海口,再也不收徒,这才过去六年,怎么和割韭菜似的,收了一个又一个。

这张老脸......还打算要吗?

“我还挺好奇的,”沈梨唇角一弯,动作利落地将纱帘一把扯开,“到底是什么样的徒弟,能让您这位大能破例收徒。”

呲啦—

纱帘被完全拉开。

一道强风一下子把门吹开,放在柜台上的药粉吹落一地。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了起来,就连一向持重的王衹,一步并作三步,趴在地上找还还没摔碎的药瓶,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三道抬头纹:“可惜,实在可惜。”

“王大夫,你的这位徒弟是挺怕生的,药都被吹倒了,也不知道帮忙收拾收拾。”

沈梨的视线从未离开那道身影半步,直到他进了内院,方才罢休。

身长八尺,宽肩窄腰,这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夙音刚从当铺回来,一进来见到这一地的狼藉,乌黑的眼眸掠过疑问:“小姐,是有人入室抢劫了吗?”

“灌进来一道风,”沈梨收回目光,道,“都当了吗?”

“都当了,全换成了银票。”

“好,”她看了一眼坐在榻上听了半天戏的少年,和王衹结清了药钱,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子,病已经给你治了,你要不要和我走,随你。”

沈梨并没打算久留,这个医馆对她来说虽稳妥,但在回沈府之前,她得确保一切不会出纰漏,包括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姊姊,我跟你走。”

少年接过王衹手中的药碗,闷头喝完,死皮赖脸地追了出去。

......

王衹这边刚收拾完桌上的药瓶,听到马车的车轱辘声远了,方才说道:“出来吧。”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铺子里明明亮堂得很,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站在暗处。

“主子万安,”王衹扭头就是行大礼。

史泽不耐烦道:“别给我装模作样,人已经走了。”

王衹立马收起笑脸:“史侍卫,他下次来能不能提早通知,我也好有个准备。”

四瓶八珍粉,十瓶桃花粉,九瓶金钗石斛......王衹算了算,这一砸就是医馆半月的开销。

他是真心疼。

“这次也是临时起意,”史泽走近,用刻有裴字的剑鞘指了指放在柜台上的药方,说:“这个少年下次若再来,不管提什么要求,先满足他,再将详细情况告知。”

王衹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轻点了点头。

而后,又接了一句题外话:“史侍卫,胡府的那位嫡女已经接回京都,主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史泽不语。

现在这局势,他也有些看不透了。

王衹试探道:“为了一个女人留在京都,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不会,”史泽开口打断,“他这样的人,不会为一个女人去浪费时间,他不过是游戏人间。”

不论是胡文媛,还是沈梨。

她们都不配。

“为了人也好,为了畜生也罢,他只要留在这,就是浪费时间,”王衹毫不客气道。

在京都一年又一年,王衹早就看明白了。

不是这里有什么吸引他的,是他根本就不想离开。

如果真是因为女人,那才好,把人绑回去不成行了。

人呐,没有软肋,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

史泽瞪了他一眼,能明显感觉到他对王衹的用词,有些许不满意。

本来已经走了,又特地折回来,“你知道刚才那个姑娘是谁吗?”

“是谁?”王衹不明所以地应了句。

史泽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沈府嫡女,沈梨,林曼的女儿。”

王衹心中一咯噔,虽然什么也没说,但看向史泽时满是震惊。

沈梨—

林曼的女儿—

六年了,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沈府,接下去可不太平。”

看到王衹失态的样子,史泽拍了拍他的肩,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

今夜的本草源,许是有人失眠,灯火通明。

在京都的某处客栈,同样也有人夜不能寐。

“说吧,”沈梨面无表情地踢了一脚少年坐的凳子,“从云桂小镇追到京都,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姊姊,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少年咬了咬下唇,眼泪汪汪地说道。

沈梨的眉头锁更紧了。

这一哭,更难看了。

“不好好说话,我明天一早就给你送官府去。”

沈梨的手指轻滑过她的鼻尖,看似调侃,实则威胁。

或许是死过一次,血冷透过一回,心肠自然而然就变硬了。

尤其是,上一世根本没有见过他的情况下,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别!”少年不情愿地吸了吸鼻子,“我叫元九。”

沈梨点头示意:“继续说。”

“江南水灾,父母双亡,来投奔在京都就职的兄长,为了有口饭吃,一路沿街乞讨。到云桂小镇时,打听到胡府嫡女胡文媛也在此处,就想来碰个运气......”

“胡府找到嫡女,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但你怎么能确定,她就是胡文媛?”

“我本就出生在富贵人家,要不是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也不会落此田地,”说到这,元九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确认她的身份,这点对我来说不难,但姊姊你也知道,胡文媛身边有人保护,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沈梨往后一倚,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突然砰地一声,杯盖从高处落下,七倒八歪地盖回到茶杯上。

“所以,”她故意拖长音,单纯无害的眸底闪过一道寒光,“就来讹我?”

“都是为了生计。”

元九咽了咽口水。

心里早就把藏书阁中近三百七十九本杂书都骂了一遍:不是说这些个大家闺秀,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最吃这一套吗?

怎么越到关键时刻,就越不管用?

“姊姊,你就让我留下吧。你管我一日饭食,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元九竖起三指,再三保证。

第9章

砰—

客栈门上的木头被踢烂,裂口映入眼帘。

二人纷纷扭头看,却见夙音端了碗药站在门口,倔强的小眼神狠戾地瞪了眼元九,说:“不行!把你这样来路不明的人留在身边,谁知道安了什么心!”

“我还是个小孩,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元九急得快哭了,再看向沈梨时,目光中带有几分乞求,“姊姊人美心善,求姊姊收留。”

求—

姊姊—

收留—

使得没羞没臊的身段,一副勾栏瓦舍的做派。

夙音原以为他只是说话柔了点,没想到,竟是娇—

“你四肢虽不完全健全,但也不是非要留在我身边,更何况,你不是来投奔在京都就职的兄长吗?怎么,不打算找了?”

沈梨唇角微微一抿,看似单纯无害的脸上闪过一道阴冷。

他不语。

沈梨起身去点了一支安神香:“我可以给你一笔不小的补偿,在找到你兄长之前,能......”

“姊姊。”

元九开口打断。

他伸手去接沈梨手中的安神香时,香灰掉在手上,他也只是轻仄了仄眉,将它插进香炉后,这才甩袖拂落。

“现在的我,去了,也只会给兄长添乱,如果可以,我还是想靠自己。”

这一次,没有投机耍滑,也没有无赖嫁祸。

他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好似一个小大人。

沈梨沉默了下,总算松了口:“一个月十两,你觉得合适就留下。”

“姊姊大恩,元九没齿难忘!”

这一刻的喜悦是装不出来的。

他大大方方的给沈梨行了全礼,说了几句体己话,像只麻雀一样扑腾翅膀往外冲,冲得老远又紧张兮兮地跑回来关门。

夙音咋舌:“小姐,你真的要把他留在身边?”

沈梨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余光瞥了一眼那道在门上浮动的黑影,仰头将药一饮而尽:“他年纪还小,有什么错处都还来得及改正,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也是诚心想留在我身边。”

“可他......”

夙音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梨的食指堵住了嘴。

她双手一摊,表示不理解。

沈梨指了指门外,示意门外有人在偷听。

从影子的轮廓和高度推断,是元九。

“可他......,”夙音立马会意,边说边思考相对合理的措辞:“可他伤成这样,还能干什么?”

“从现在开始,他归你。”

夙音“啊”了一声,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得有些局促:“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年纪小还会闯祸,左臂上的伤还得每天煎药换药,他归我?”

“他—”

“归—”

“我—”

这对一向看不惯元九的夙音来说,无非是自讨没趣。

“你不是怀疑他吗?”沈梨将碎发轻拨到她耳后,眼神紧盯着门外的黑影,露出不怀好意的坏笑,“那就找证据证明给我看,他到底是哪路货色?”

夙音听后,眼睛忽地一亮,来了兴致:“小姐怀疑他是何玉莲派来的人?”

“是与不是,明日回沈府就见分晓了。”

“那就全依小姐的,”夙音了然一笑,将药碗收回,“夜色已晚,小姐早些休息。”

“好。”

夙音一走,夜色趋于平静。

明明点了安神香,沈梨并没有丝毫睡意,于是推开窗,斜倚在窗台上坐了会。

京都自比蓟州繁华,但宵禁却比蓟州更早些。

从这个地方往下望,正好能看到京都最有名的潮白河。河上有一叶小舟飘过,舟上挂了胡氏特制的竹编鱼灯,鱼身上的花纹还是胡氏最时新的花样。

“胡文媛,你还真是块做生意的好料。”

沈梨笑着摇了摇头。

明明昨个儿还在云桂小镇,这双手却早早地伸到了京都。

祭先祖,入族谱,定名分,为了香火传承,胡老爷当着全族的面,将胡氏一脉的掌家金印都给了她。

胡文媛倒好,忙成这样,还想趁这个节骨眼上再赚一笔。

“这野心和算计,怕是都用在生意上了,不然找夫君的眼光怎么会这么烂。”

沈梨裹紧外衫,将窗户用力甩上,径直去了夙音的房间。

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这夜,烛火通明。

第二天天微亮,夙音就拽着元九逛遍了京都所有的食店。

买的都是些时新的小点心,不值几个钱,但每到一个食店,夙音都会刻意强调:蓟州才女沈梨现已进京,沈府要是认这个嫡女,自会叫人风风光光地请回去,毕竟,同样是雁归巢,胡府风风光光将遗珠接回,沈府总不能落了下乘。

“音音姐,散播谣言这种事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你现在这样是苛待病患!”

一回客栈,元九问掌柜要了壶茶,岔腿坐在凳子上,装作一副柔弱无法自理的样子。

夙音脸一沉。

音音—

呕—

“吵什么吵,”

“这不是还剩一条胳膊嘛!”夙音冷眼。

元九身体往后一仰:“音音姐,糕点都冷了,姊姊怎么还没下楼?怕不是起晚了?”

夙音睨了一声,没理他。

一刻钟后。

一个身穿橘红色石榴裙,头戴珍珠素簪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

元九贱兮兮地挑了挑眉,托腮道:“梨花如静女,寂寞出春暮。春色惜天真,玉颊洗风露。”

今日的沈梨,勾了眉,点了妆,细眉杏眼,小巧玲珑鼻,红润薄唇,只不过稍施粉黛颜色,优越的骨相,在质地润弹的皮相上,凭空捏出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如同晴朗天,日光下,清水上的小白花,虽淡雅,但夺目。

“这身惹眼不?”沈梨落座,接过元九手中的那杯晨茶,问道。

元九环顾了四周,掩着半张脸坐近说:“京都的闺秀讲究装束华贵,明媚张扬,姊姊怎么不用那套纯金的头面,好杀杀他人气势?”

沈梨冷冷地笑了下:“那套头面应该用在更重要的场合,而不是现在。”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是回沈府最好的时机,既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被胡文媛无辜压了风头,也能借势在原先的热闹上再添一把火。

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完结小说世子养花,自当娇贵全文阅读,全书语言流畅,自然洒脱,是一本不错的小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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