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惊喜 》内容目录分享,它是佚名写的一本现代言情书籍,主要讲述 白梨 、 邱谨言 之间的事情。这本小说全文文情并茂,跌宕起伏,结构层次分明。完整版小说精彩概述:第1章发现自己怀孕的前二十分钟,白梨还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宛若女战神一般,与白人同事杰西卡吵架。上周刚签下的红酒订单由杰西卡在负责跟进,中秋节将至,国内礼品红酒预售爆量,客户催的紧,她来要发单信息时,杰西卡无辜而抱歉的说,这周她要出去度假,工作暂时无法处理。
《小惊喜》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发现自己怀孕的前二十分钟,白梨还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宛若女战神一般,与白人同事杰西卡吵架。
上周刚签下的红酒订单由杰西卡在负责跟进,中秋节将至,国内礼品红酒预售爆量,客户催的紧,她来要发单信息时,杰西卡无辜而抱歉的说,这周她要出去度假,工作暂时无法处理。
装货的集装箱此刻就在港口,多一天停留就要产生多一天的费用,白梨愁的直掉头发。
最是焦头烂额的当口,杰西卡居然声称自己要去度假。
“这是我的权利,我早早提出了休假申请。”
面对白梨的质疑,杰西卡耸耸肩,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白梨是华裔,即使拿了澳洲永居,自诩已融入了西方社会,芯子却依是中国人的属性。
她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杰西卡是怎么样理直气壮的跟她对吼,杰西卡也在气愤的跟同事们控诉白梨在下班时间后打电话骚扰自己,她感到非常困扰,受到了严重的冒犯。
最奇葩的是,同事们竟纷纷向杰西卡表示了同情。
她们说:“嘿,LI,你必须向杰西卡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白梨当时已经气到了语无伦次。
杰西卡口中所谓的骚扰,只是有一天傍晚,她急需要一组北部酒庄2022年的酿酒生产数据,而那组资料恰好是在杰西卡手上。
那时天还没黑,白梨才想着打电话过去问一问。
杰西卡并没有接电话,并在半小时后发来一条信息,大意是现在是下班时间,她不希望自己的私人时间被打扰,并严重警告,如果白梨再骚扰她,她将提出投诉。
白梨当时已经觉的很无语,耽误工作进度的人明明是杰西卡,她竟然还如此的理直气壮。
更没想到的是,今天又是她一个人拖了整组的工作节奏,本应该感到抱歉的人,这会儿竟然一脸委屈,到处控诉。
白梨气狠了,正想着一夫当关,舌战群儒,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涌出,紧接着就闻到了浅浅的血腥气。
她一开始觉的可能是大姨妈,但时间对不上。
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突然一黑,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丈夫丁锐紧张的守在一旁,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光。
“你终于醒了。”他热切的攥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兴奋,“梨子,你要做妈妈了。”
这孩子,来的很突然。
白梨与丁锐去年交了首付,买下了一栋位于远郊的房子,前有草坪后有泳池,上下两层独门独栋,是两夫妻梦想之中的那个家的模样。
首付和税金掏空了两人多年的积蓄,但好歹是在异国他乡有了自己的窝。
按照计划,他们会更加勤奋努力,再奋斗五年,清掉一半贷款的同时,再积攒些存款,才会将生娃这件事提上日程。
可人算不如天算,小娃没打招呼,悄摸摸的来了。
丁锐很是激动,他今年三十一岁了,已算是标准的晚婚晚育,他当然期待小娃的到来,哪怕这事儿不在夫妻俩的计划当中。
“你情绪波动太大,有了先兆流产的迹象,从现在开始必须得安心养着,再不能瞎生气了。”
白梨浑浑噩噩的大脑渐渐恢复思考:“咱们,要生?”
“当然。”丁锐的声音坚定。
“不是说好了,过几年再考虑孩子的事,我的工作......”
丁锐打断了她,手指摸索着她的脸颊,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强调:“孩子既然来了,那就是有缘分,我们要对他负责。”
白梨犯愁的说:“你一个人的收入撑不住每个月的固定支出,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她在白人开办的公司服务,周薪是丁锐的三倍,家里大部分的开支是她在扛着,若是失去工作,对于根基不稳的小家来说简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丁锐温柔的替她按摩太阳穴,“不会比咱们刚来留学的时候更难,走一步看一步吧,这里的福利比国内要好,养孩子不难。”
回忆瞬间被拉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白梨带着满满的憧憬独自踏上异国的求学之路,租房、打工、学习、生活......她一路披荆斩棘,渐渐变的无所不能。
她与丁锐的家境相近,两个人的家庭都无法给予他们更多经济上的帮助,能够让他们出国看到更加开阔的视野已是穷尽全力,因此,他们恋爱、结婚、买房成家,只能是两个人奋斗,无法依赖其他人。
如今日子才好过了些,她还在计划这计划那,唯独没想到那么早就生孩子。
“我一定会做个好爸爸的。”丁锐与她十指相扣,信誓旦旦的强调。
白梨扭头,愣愣的对上他嘴角绽放扩大的笑容,心中莫名的泛起了酸楚。
男人的誓言,真的靠得住吗?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立即被愧疚感压了下去。
她想,孕激素令她情绪紊乱,怎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两个大人还养不好一个小奶娃吗?”丁锐继续劝着。
许久过去,白梨迟疑着点头。她想起了公司内其他职员身上的松弛感,过去是她所不具备的。而现在,她觉的或许自己也可以学一学。
“那就,生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喃喃的回,不坚定也不确定。
孕育小娃的过程十分辛苦,要保胎休息,还要适当运动;要营养搭配均衡的吃吃吃,再呜哩哇啦的吐吐吐;她在胎像稳固后就立即回公司上班了,除了一天天隆起的肚子能证明她正带着另外一条小生命,其他该做的事也一样没落,白梨每天都过的生龙活虎。
不过,在儿子许意威出生后,白梨对比前后两种生活,深刻觉的娃还是在肚子里时更好带。
首先这个面团子一样的小奶娃几乎每半个小时就要发出一条指令需求,他饿了,他尿了,他拉了,他胀气了,他要洗澡了......
家里多了一个孩子,白梨手忙脚乱,因生产而侧切的伤口时时在作痛,她的体力流逝的很厉害,稍微动一下便是满身虚汗,小奶娃的的出生仿佛直接抽走了她的健康活力,她渐渐狂躁,心里头仿佛永远憋着一团气,随时随地都要因为一点点的小事炸开来。
幸好丁锐还算是靠谱。
他努力分担着家务,下班回来以后就会帮忙照顾孩子,尽可能让白梨抽时间去休息。
对于白梨的坏脾气,他也在温柔疏导,想着等白梨和他习惯了为人父母,暂时混乱的生活也会重新恢复正常。
可事情真的会按他设想的最完美状态发展吗?
显然,绝对不会。
按照澳洲的法律规定,拥有长期雇佣合同的女性员工,最多可以申请52周产假。
但只有前六周是全薪报酬,接下来的33周只能获得国家最低薪金保障,之后的13周完全没有报酬。
白梨的工资是支撑这个小家顺利运转的基础,当她拿不回全额薪金时,丁锐感受到了沉重的生活压力。
要白梨修满52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的存款最多只能支撑六个月的生活,若是不按时缴纳房屋贷款,他们将面临更加巨大的麻烦。
白梨面临生育选择时的担忧,此刻得到了印证。
仅靠丁锐的薪资,支撑不起这个家。
当丁锐小心翼翼的询问白梨计划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时,白梨瞪着他:“我去上班,谁来带威威?你吗?”
“我要工作。”丁锐下意识的回答。
“你要工作,我也要工作,威威这么小,你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
面对白梨的咄咄逼人,丁锐弱了声音,脑子一抽就回,“要不,咱们请人带?”
这个提议,换回了白梨几许异样的神情。
丁锐瞬间反应过来,不仅苦笑。
在本地,人力成本高到离谱,他们支付不出请人带孩子的费用。
辗转反侧了几天,两人决定向双方的父母求助。
丁锐首先打通了父母的电话,一番寒暄后,他切入正题,提出希望二老能到国外生活,既能帮忙带孩子,也可以让他们膝前尽孝。
第2章
丁爸是体制内退休的干部,大大小小的场合不知经历了多少,最擅识人。儿子那边才吞吞吐吐的把事情给说完,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丁妈显然已经被镜头里的小宝宝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听到儿子隔着一万公里的距离诉说着生活的艰辛,她正想回应,忽然感觉到丁爸在桌下轻踢了自己一下。
伴侣之间的默契让丁妈立即止住话茬,只说出国不是小事,她这边也得先考虑考虑。
电话挂断,丁妈恼火的质问老伴:“咱就这一个孩子,帮忙带孙子是理所当然,你拦着我做什么?”
丁爸哼了声:“当初让回国发展,他说什么也不乐意,现在犯难了又想着一句话让咱们飞过去帮忙,这小子怎么不拿出当初那股信誓旦旦的劲儿?”
出国留学,丁爸丁妈举双手支持。
学成不归,长居他国,丁爸丁妈并不赞同。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选择,当他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父母哪里拦得住。
“要我说,眼下是个机会。”丁爸看着丁妈,一字一句认真说,“他们两个供房子、带孩子,等撑不住时,自然想到了家里的好。到那时不用咱们催,他自己就张罗回来了。”
丁妈神情犹豫。
丁爸叹气:“国内发展迅速,哪里比国外差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一个年轻人反而看不明白现实。”
丁妈被丁爸说服了。
当晚再通电话时,丁妈态度更加冷淡,说起家里的难处。
“我和你爸身体都不太好,尤其是你爸,高血压高血脂,心脏也不好,最近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报道,实在不方便出远门。”
见丁锐垮着脸不吭声,她又讲:“我们没有国外的医保,报销不到医药费,到时候也是给你们添麻烦,忙没帮上反而成了累赘。”
丁锐的心,瞬间凉透了。
他还想再恳求,白梨那边已经在打手势,意思是让他把电话挂掉,不要再说了。
孩子出生后,两夫妻发生了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白梨气的念个不停:“早猜到你爸妈会是这么个反应,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在外边有多难,既然已经明确说了不肯过来带孙子,你又何必去求?”
丁锐一开始还在替自己父母做解释,白梨的情绪越来越激烈,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离谱。他这人,脾气温和,平时很愿意让着她。但白梨一直在说他父母的不是,丁锐就忍不了。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没人规定身为父母就一定要为子女无条件的奉献,他们年纪大了,想要在国内过宁静的生活,这有什么错?”
白梨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了老高:“咱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来帮忙带带孙子算什么无条件奉献?”
“你有火冲我来,别拿我爸妈说事。”丁锐急了。
白梨有些想哭,可她只是心里头酸楚的厉害,根本哭不出来。
“那就说说你,知道怀孕的时候,我已经反复提起,咱们现在根本不适合生孩子,底子太薄,完全没有抗压能力。可是你,非得坚持要生。生下来后,又催着才出月子的我出去上班赚钱。丁锐,明明冲动做出决定的人是你,凭什么是我的日子如此狼狈?你还是个男人吗?”
丁锐被刺激的火气上头,他的手忽的不受控制的扬起,当那一巴掌甩在了白梨棉花团似得脸蛋上时,他突然清醒过来。
清脆巴掌声,让濒临失控的男女陷入短暂的怔愣中。
“梨子,我不是故意的。”丁锐冲了上去,想要摸摸她红肿的脸。
那一刻,被打懵了的白梨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支配,手指迅速握住了摆在床头柜上的花瓶,朝着他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惨叫声比巴掌声还要大一些。
白梨就有些茫然的看着丁锐在面前倒了下去,血从他的指缝里汩汩的冒了出来,染红了才铺上没多久的地毯。
此刻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杀人了,我杀了丁锐。
花瓶是仿玉雕薄胎工艺,瓶身纤细,瓶底轻薄,平时擦拭都要小心力道怕不小心捏碎了,拿它打人,威力有限。
那只花瓶在丁锐的眉心处留下了一条细而深的伤口,痊愈后,就是一条细长的蚯蚓,扭曲着盘在那儿。
按照澳洲当地法律,丁锐是可以以伤害罪起诉白梨,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在医生询问他是否需要法律援助时,丁锐斩钉截铁的说是他一脚踩空,额头撞到花瓶造成的擦伤,与任何人无关。
白梨并不后悔挨打后自己所作出的反击行为,但对于丁锐的维护,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丁锐很快出院,白梨带着孩子过来把他接回家。
没有道歉,也没有冷战。
夫妻俩客客气气,谁也没再提那晚。
只不过,他们都感觉到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存在于彼此之间,让这个家的气氛紧张而古怪。
横在这个小家庭之中的麻烦,仍是必须要解决。
随着白梨的产假期进入到只能够领取全国薪金最低保障标准的阶段,不止丁锐压力大,她自己也焦虑的睡不着觉。
丁妈又一次打来了电话,因为最近几天都联系不上丁锐,老太太疑心儿子在生自己的气。
她明显换了些讨好的语气,寒暄之后,她提议:“你们正是全力以赴搞事业的好时候,带着威威的确是很难,要不这样,你们把孩子送回国,让我和你爸一起带......”
话没说完,丁锐直接打断了,“妈,这么安排绝对不行,孩子还是要跟着父母一起生活,对他的成长才更有利。”
丁妈叹气:“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嘛,连生活都顾不住了,把威威送回来总会放心一些。”
“妈......”
一直没吭声的白梨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突然气愤的接下话:“威威是我的儿子,再难我也能把他养大,绝对不会跟他分开。”
“梨子,我妈只是提个建议,她也是为了我们好。”丁锐想说,这事儿他也不同意,但没有必要跟老人去争执,只需要表达清楚立场就好。
白梨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着眼眶去二楼了。
丁妈显然是不知道白梨就在旁边,她与这个儿媳妇并不熟,几年见一次,保持礼貌而疏远的关系。
今天说的是给儿子听的家常话,若是知道儿媳妇在,她一定不会讲那么直白。
“你快点去哄哄梨子,可别让她误会了。”
瞧着亲妈诚惶诚恐的模样,丁锐心疼且无奈,他只能强装着无所谓,哄着老人开心。
“她是那种急躁的性子,听话不听全就要发脾气,等会自己缓缓想明白就好了。您甭跟她计较,她刚生完孩子,激素不稳,逮谁冲谁来。”
丁妈心里不是滋味,喃喃着说:“当初要是你听话,跟你萧姨的女儿多处处,也没有今天这些难处了......”
丁锐一个头两个大,这话题在他家可是绝对禁忌,要是被白梨给听到,准是要闹的天翻地覆。
他赶紧结束通话,颇有些心虚的朝着楼上看看,确定白梨是在卧室里带孩子,并没有听到这一段,心里头才稍稍舒缓了几分。
望着儿子可可爱爱的小脸,白梨觉的自己一颗心都要被融化了。
孩子的到来,的确是意料之外。
她有过矛盾,反复衡量,但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天起,她便不曾动摇。
十月怀胎,艰辛自知,这是她耗尽千辛万苦才孕育而生的孩子,她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让小小的他离开自己身边。
想起了丁妈轻易就说出想要接走孩子的话,又想起了丁锐欲拒还迎的回答,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她才忍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当接通的瞬间,她才发觉那是视频通话。
白妈慈爱的面容与白梨有超过七分相似,接到女儿的电话,她原本还是笑盈盈的,当看清楚白梨正手忙脚乱的擦拭眼泪时,白妈的脸色冷下来,中气十足的大吼:“梨梨,是不是丁锐欺负你了?”
在卧室门外还想着怎么进来与妻子缓和气氛的丁锐一听到了丈母娘的声音,顺时心急,直接冲到跟前,强势闯入视频当中。
“妈,我哪敢欺负她,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白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任由着丁锐把孩子接过去。
他忙前忙后,哄着哇哇大哭的儿子,还得抽时间挤眉弄眼,作揖讨饶,唯恐白梨在丈母娘面前把自己那点面子踩个稀碎。
白妈拍着大腿直着急,白爸听到动静,也端着茶杯凑了过来。
听完了白梨讲的前因后果后,白妈白爸稍微一商量,就定下来由白妈先出国来帮忙,白爸还有两年时间才退休,等办好了全部手续,他随后跟上。
那一刻,白梨只觉的,爸妈才是那身披铠甲,踩着五彩祥云来拯救她的盖世英雄。
第3章
有了白妈的加入,混乱的生活秩序一夜之间便重回正轨。
小奶娃的一切由白妈全面接手,无所不在的家务活全体举手投降,一日三餐,营养均衡。
白梨和丁锐结结实实的睡了三十六小时,醒来后,神清气爽,在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久违的轻松。
二楼的卧室半开着门,隐约能闻到从一楼传来的浓郁肉香。
白梨懒洋洋的轻声喃喃:“红烧牛腩,排骨玉米,还是猪蹄炖黄豆?妈妈在煮什么呢?”
丁锐翻个身,手臂搭在她的腰间,一张脸全埋在她的后背,“再睡会,等会吃。”
两个人又迷糊了一下下,在某个瞬间,同时睁开了眼睛,一左一右,像是离弦的肩似得冲出去。
“你没有提醒妈妈不能煮气味太浓烈的食物吗?”丁锐急着问。
“妈一来,我就睡了,我还以为你会提醒。”说完,白梨更加气恼,“生孩子的是我,该休息的也是我,你跟着昏睡那么久做什么?”
“老婆,我有帮忙带孩子,也是很累的。”
两个人冲到楼下时,恰好看到白妈站在入户门边上,正在与屋外的人说些什么。
语言不通,交流障碍,白妈显得很窘迫。她试图解释,但屋外传来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说话声,语速极快,就像是有人在争吵。
躺在婴儿车内的威威被吵醒,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白妈担心的不行,扭头想要去照顾孩子,可那些人见她要走,竟然直接拉扯住她,本就极快的语速变的更加高亢,白妈直接被吓住了。
拉拉扯扯之间,白梨和丁锐已经从二楼冲了下来。
夫妻俩的默契让他们迅速配合起来,丁锐挡在白妈的面前,去与找上门的白人和警察交涉,白梨则是趁机扶着白妈,返回到了客厅当中,让她坐在孩子的婴儿车边。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有人来按门铃,我去开,没想到他们非常生气,说的话我也听不懂。”白妈心有余悸,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这些老外,真是奇怪。”
白梨哭笑不得,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尽力的去安抚白妈的情绪。
丁锐很快解决了门外的麻烦,他擦着汗,走了回来,对白梨说:“妈妈在家里炖肉,味道飘出去,被邻居投诉了。”
白妈:“啥?”
讲的都是中国话,她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白梨神情无奈:“大家都是邻居,一点点小事就要闹大,真的太过分了,你应该与他们抗议。”
“丽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睡觉。”丁锐摇了摇头,去灶台边把火关掉。
“我炖着酱牛肉呢,火候不够,怎么给我关了?”白妈着急的想去阻止。
白梨速度更快,拉住了她的手臂,把人给按了下来。
“妈,不能炖肉,咱们影响到邻居了。”
“啊?”白妈张大嘴巴,好半天也没明白女儿是在讲什么,“我在自己家里开火煮饭,碍着他们什么事?”
白梨虽然哭笑不得,很耐心的解释两国之间的诧异:“这边跟国内不一样,他们的一日三餐都非常简单,一般以蒸、烤为主,不会爆炒,更不会长时间的炖煮肉类。丽萨投诉的点在于,她认为我们家煮饭的肉香味太浓郁了,让她产生了极可怕的联想,已经妨碍了她的正常生活。”
“别人家的饭菜太香是哪里影响她了?”白妈更加迷糊,“她是闻到香味却吃不着所以跟这儿着急?这简单,都是邻居,回头做好了给她送点尝尝。”
白梨赶紧拦着:“这绝对是不成,咱这儿不兴出去串门,社区之内的邻居很讲究私人空间,擅自闯入他人的地盘会引起更大的纠纷。”
白妈的脸色更加古怪,她抱起威威,慢慢悠悠的在客厅内踱着步,许久也没想明白这里头究竟是个什么逻辑。
好在她一向不钻牛角尖,很懂得开解自己。
只是心疼自己那一锅牛肉,她可是拿出了真功夫的,现在因为火候不够,滋味肯定逊色不少。
惋惜之余,白妈嘟囔:“老外是真麻烦。”
丁锐突然接了句:“妈,这是在国外,他们是本地人,你才是老外。”
白妈想想也是,周围人讲的全是英语,她出门连个说话搭腔的人都没有,老外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忙碌了几天下来,第一次,白妈有了种身在他乡的惆怅感。
白梨和丁锐商量买房的时候,两人意见一致,没有选择生活方便的华人社区,而是挑了一处纯白人居住的区域,他们站在家里的阳台上,能够遥遥看到远处的教堂,晨烟暮霭,春煦秋阴,实在是电影里才有的好风景。
他们两个都是在国外读的大学,语言早已不是阻碍,无论住在哪块区域都不影响生活。
现在的住处位置也很合适,介于白梨服务的西人公司和丁锐就职的华人公司的正中间,非常方便。
但对于白妈来说,这块区域就没那么好了。
老太太在国内生活了一辈子,习惯了热热闹闹,乍一到了地广人稀的地方,已经很不适应。偶尔遇到一些人,也都是个子高高的白皮肤西人,他们说着英语,语速极快,白妈完全听不懂,只能一直说三克油。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学会了去社区超市购物,拿着翻译软件对比每一件货品的价格,她试图找出性价比最高的选项,但比较失望的是,商品的价格乘以汇率得出的人民币价格,都昂贵的令人肉痛。
这其中,最令白妈没法接受的还是青菜的价格,一小把菜要几十块,品类少,选择余地不大。中国人离不开绿叶菜,肉可以少吃些,青菜不可以。
于是,拎着菜回到家后,白妈盯着后院的一大片草地发起呆,她心想,如果有些菜种就好了,她有把握培育出秧苗,到时候只需要找个阳光充足的地方种下,用不了多久,家里几口人的青菜就不需要出去买了。
这事应该不难,等到白梨下班,得记得跟她提一提。
还在沉思着,威威醒了,小奶娃哭到天崩地裂,在换回一瓶奶后,就又睡了过去,眼角还挂着两滴未干的泪珠。
白妈知道,尽管小奶娃不懂讲话,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懂,这是在找妈妈呢。
有人接手带娃,白梨第一时间回到公司销假上班,早出晚归,偶尔加班,比从前还要努力些。
她的压力很大,要还贷款要养孩子,还要存些钱做家庭备用金,多了个孩子,白梨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当妈才知道养儿难啊。”白妈感叹着,心疼女儿的她也只能自己多分担些。
说干就干,白妈一刻不停闲。
她换了所有房间的床单被罩,趁着太阳好,一通狂洗之后,全晒在了二楼的栏杆上,任其迎风飞扬。
第4章
白梨今天上午的工作主题,依旧是跟杰西卡吵架。
这个月白梨一个人成交的红酒订单业务量,远远超过了其他所有人加一起的工作总和,累积起来计算,她这一季度只上了六天班,名下的总单量也排在了公司第二的位置。
他们这家公司最初是做的营养保健品销售,客户主要分布在亚洲国家,尤其是中国,那边有很多注重养生的人群,更愿意每天补充微量元素,对于他们公司所代理的各种功能的保健品非常关注。跟中国接触交往的多了,公司也在不断地调整业务方向,寻找更适合的交易商品。中国人的多样的酒文化很快引起了老板的注意力,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搭建起了销售网络并办理了相关许可后,公司慢慢转型,成为了主力经营红酒业务的跨国商贸公司。
公司改变经营方向,一度让不少老员工怨声载道,他们并不擅长迅速适应工作上的巨大改变。
当然,这些跟白梨没有任何关系,她很勤奋,并且善于总结,无时无刻的处于一种渴望成交的心理状态下,让电脑、电话对面的客户感受到了她的热情和真诚。销售保健品或是销售红酒,本质上并没用太大区别。
白梨与与她的白人同事们在另一方面的明显不同是,白梨没有私人时间的概念,她骨子里有种天然的韧劲,愿意为了工作付出更多精力,通常只要客户提出需求,她就一定在。
一头战狼闯入了悠闲的羊群,在这样的工作过环境内,彼此间的差异摆在台面上,矛盾也是明晃晃的存在着。
杰西卡敲桌子大叫,指责白梨破坏了公司正常的工作秩序,激动时,她狂喷脏话,看起来像个暴走的泼妇。
白梨可不惯着她,她现在是养孩子的妈妈,生活处处漏风,需要很多钱去缝缝补补。有了这层身份后她好像披上了铠甲的刺猬,强的可怕。
两个人很快从文吵演变成武斗,揪着头发踹对方的腿,办公室内一团混乱,其他同事就那么震惊的围观着,没人上来拉架。
这种混乱持续到了老板强尼的来到公司,盯着不亚于台风过境后的混乱现场,他足足愣了十秒钟,这才冲上去用高大强壮的身体作为屏障,将两头喷火母暴龙给分开来。
“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强尼很生气,她们毁的是他的公司,这绝对不能允许,于是他补充,“还要负责赔偿所有损失。”
白梨感觉这一天的好心情变成了满地的碎玻璃碴,她在洗手间整理自己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尖勾着杰西卡的头发,而她自己的脑壳也在隐隐作痛,对着镜子往上一撩,果然看到左侧的头皮缺了一小片。
“自己犯懒不想多工作,还要拉着别人一起堕落,什么玩意。”她换了英语熟练的骂了几句脏话。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白梨表情僵在那儿,心说自己是从哪天开始竟然变的这么糙,扭曲的表情看着看着,连自己都厌烦起来。
她想哭,抹了一把脸,没有半滴眼泪。
白梨就想,自己现在真的很爷们。
接下来令人感到头疼的事,是怎么去善后。
强尼不是个好相处的老板,他是白人,有着强烈的优越感,那种源自于骨血深处的傲慢,让他在看向与自己肤色不同的人时,眼神里总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冷漠、排外、看上去极其不好相处的男人,他聘用了白梨,给予了与白人同事一样的薪水待遇,让她有机会慢慢融入主流社会,真正有机会成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
如果能选择,白梨真的不想给强尼添麻烦,甚至去激怒他。
还在努力平复情绪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白梨瞥了一眼,号码陌生,尾号三个3,但又有些熟悉。
她很快想起来,那是给白妈新办的号码。
白梨顺势很着急,一刻不敢耽误接了起来,正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电话那头传来了老太太慌乱无措的高亢声音。
“我不会讲外国话,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别拉扯我,我在抱着孩子,孩子还小......”
白梨一听这话,血液直往脑门上冲,她觉的自己的灵魂都要炸开了,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跑,一边还不停的朝着电话里吼:“妈,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告诉我怎么了。”
强尼领着人在恢复办公室的秩序,杰西卡坐在椅子上擦眼泪,许多同事围着她安慰,就在这时,他们看到身上裹着一层寒气的白梨从洗手间冲了出来,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中国话,直奔杰西卡而去。
强尼皱眉,挡在她们中间:“Li,你要控制情绪。”
白梨那如同开了刃一般锋锐的目光迅速的扫过强尼,他一个大男人生生被吓退了半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好在白梨并不是冲他们来的,她自如切换语言,快速的用英文讲着:“抱歉,我必须请假回家。”
强尼还未给出回应,白梨已经走远了。
她一脚油门踩下,皮卡车如同蓄力的猛兽般直冲而出,那架势无比骇人。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当中,许久,才有人小声的说:“杰西卡,你彻底激怒了Li。”
免提电话内,白妈慌乱的声音一直传来,场面很混乱,白妈强壮声势,不停的与人解释。
她还听到了威威的声音,小奶娃撕心裂肺的在哭,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白梨的心脏揪扯着疼,她冲着电话大叫大嚷,试图引起白妈的注意力。然而用处不大,电话很快挂断,车子内恢复了一片冰冷的死寂。
她不死心的回拨,始终没有人接。
回家的路,正常行驶需要二十分钟,但那一天,白梨只用了十二分钟。而在这短短的十二分钟里,她度秒如年,已经将所有最坏的念头全过了一遍,脑子里冒出来的全是可怕的念头。
远远的,她看到了自家的房子,低矮的小栅栏圈着碧绿色的草地,那是丁锐三天前才翻修好的,刷着马卡龙色的油漆,看上去颇为赏心悦目。
一辆警车停在门口,还有一辆社区的执法车也在。
她家门前,站满了人。
白妈也在,她抱着孩子,眼神警惕,大嗓门的冲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嚷嚷,宛若一头护着幼崽的老狼。
白梨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迅速把白妈护在了身后。
“梨梨,你总算是回来了,这群人不知道要做什么,来敲咱家的门,一直呜哩哇啦的说个不停,把威威都吓到了。”
见女儿赶回来,白妈明显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说着情况。
白梨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催促着白妈先进门去,由她来应付眼前的混乱。
白妈往屋内走了两步,勉强与外边那些人拉开一些距离,但也没走远,因为她担心白梨应付不来,如果有需要的话,老太太是要随时冲出来帮忙的。
第5章
白梨很快弄清楚了情况,哭笑不得之余,又觉的心里憔悴。
二楼的观景围栏披满了大人和小孩的衣服,用五颜六色的小架子固定着,迎着春日里清凉的风汩汩舞动。
一楼的草地,两棵景观树为支点,细绳拉成了一条线,家里的被子全被挂在上边,远远看着,仿佛都能闻到被子饱吸了阳光之后所散发出来的舒爽香气。
在中国,这是很寻常的一幕,难得好天气,要开窗通风,要晾晒被褥,没有人愿意浪费这么好的阳光。
但这里不是中国。
白妈晾晒衣服被社区物业巡查发现,他们开了警告单,派人送上门来。
恰巧这时,白人邻居丽萨报了警,有人私自闯入她的家,还疯狂的薅她的草坪。
那个人,就是白妈。
喔,她还推着婴儿车,带着小奶娃。
警察例行公事的上了门,像这样的邻里纠纷,有许多种解决方式,且如果情节不严重,一般是劝诫、警告,以平息矛盾为主。
偏偏这一次,他们遇到了反抗。
在墨尔本,若是有警察让你举起双手,那么你最好高举双手,完全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
如果不做,下一秒,他们可能会直接拔枪射击。
白妈哪里知道这些,她今天是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好不容易把楼上楼下的家务活全料理妥当,正在厨房里蹲着择野韭菜,这是她在晒被子时无意中发现的,立即回家拿了篮子和剪刀,足足搞到了小半个篮子。
老外不识货,浪费了好食材。
白妈却是从看到第一眼起,脑子里已经自动列好了菜谱,她今天要包饺子,韭菜鸡蛋馅儿,再剁点虾仁,撒一把虾皮,稍稍调调味,馋嘴的白梨见了,一口气吃三十个都不带停的。
野韭菜是一茬一茬的长,今天她剪掉一层,用不了三五天,就又会长回来。
到时候她还可以再去割一篮,日常做菜撒一把,滋味就足足的。
白妈并没有意识到,两栋房子间的那一道矮矮的木栅栏是道明晰的分界线,一旦跨越,她已侵犯到了别人的住所。
白梨没了在公司时的强势,她软着声音一直在道歉,跟警察,跟社区管理员,也要向丽萨表达歉意。
她的妈妈才从中国飞过来,要帮他照看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对于本地生活的规则,老人仍在学习当中,偶尔会有些矛盾产生,也是国情的差异,并非是故意而为之。
她承诺会赔偿丽萨的损失,也愿意接受物业禁止户外晒衣的提醒,更会保证一定尽快的跟老人做出有效沟通,避免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警察原本是要带走白妈,如果白梨没有及时赶回来,他们已经准备付诸于行动了。
好在白妈情急之下拨出了那一通电话,白梨接到,并且迅速做出了决断。
事情发生整个时间段里,但凡她迟疑或是拖延,她再回来时很可能要应对的就是更加复杂的局面。
终于把门外堵起来的人一一送走了,白梨觉的头顶被杰西卡扯掉的头皮也恢复了痛感,她皱眉摸了摸,手指上是染了浅浅红色的组织液,被汗水一浸,火烧火燎的难受。
关起门来,白妈迅速恢复了镇定,老太太碎碎念个不停,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威威换尿不湿,一边还要说白梨,不该手脚那么大,一下子从钱包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去赔偿。
她只是剪了邻居家院子里生长的一把野韭菜,这玩意天生地养,恰好生长在围栏的另一边,那个白人妇女把它当成杂草,从不曾理会过,今天却趁机敲了她女儿一大笔,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五百刀啊,换算成人民币都是小三千块钱了,什么韭菜那么贵的。”白妈越想越气,心脏揪着疼。
白梨觉的自己快撑不住了,公司的事,家里的事,乱七八糟的事,一股脑压向了她,她只觉的好累,最好是回到楼上去,把门关起来,阻住全部的噪音。
白妈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还在心疼那些钱,反复念了好几遍,她又说起了晾衣服的事。
恰好这时丁锐回来了,发现白梨也在,顺时有些惊奇。
不过,他一瞧白梨的表情就猜到她心情不太好,也不着急追问她今天怎么突然休息了,转而问白妈:“今天中午吃什么?”
平时这俩人都不会回家吃午饭,白妈也不会特意预备。
但既然是回来了,万能的老妈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孩子饿到。
她瞥了一眼堆在厨房的野韭菜,泄愤似得说:“吃饺子,韭菜鸡蛋馅。”
白梨一听,心里头的气就又是不打一处来,不好冲着白妈发火,她抱着威威上了楼。
丁锐本想跟上去,但白妈拉着他聊家常,顺带着就把刚发生的事给女婿学了一遍,老太太很委屈,她在家里带孩子,一没偷二没抢,晒晒衣服被子要被邻居报警,薅了一把野韭菜还要赔偿。
五百刀啊,可心疼死她了。
丁锐听完,脸色已经变的铁青,白妈是他的丈母娘,惹出那么大的麻烦来,做女婿的心里有气也不能明讲,本来还蛮期待吃一盘韭菜鸡蛋馅的大饺子,这会儿听到了“价格”,他没了胃口。
上楼去找白梨,还不等他开口,白梨已经有些咄咄逼人的指责:“昨天我出门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有空的时候给我妈普及一下生活常识?你说了吗?丁锐,你的脑子里还有这个家吗?”
丁锐的确把这事给忘到脑后去了,随着夏季的来到,游客涌入,他每天要处理的工作多到数不清。华人开办的公司,遵循的是本地的法律,但工作氛围与国内差别不大。
他一忙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家里的老太太。
“那是你妈,要去普及生活常识也该是你去?我一个做女婿的,说话没深没浅的,万一惹你妈不高兴了怎么办?”丁锐自有一套逻辑。
白梨气的差点把手里的奶瓶砸过去,“你知道她今天惹出多大的麻烦吗?要不是我及时赶回来,妈和威威可能会被警察给带走,你知道那是什么的后果吗?”
只要一想到这个,白梨说不出的后怕,一老一小都是她的命,出不得半点差错。
“就算是被带走,那也是你妈自己作的,怎么就嘴馋那一口,还跑去别人家院子离偷韭菜。”许锐讲这些话时完全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之后,他看到了白梨铁青的脸色。
一场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他梗着脖子,心中强调,他只是实话实说,也没有说错。
白梨生气了,可她没有如往常那样瞬间爆发,与他硬碰硬的开战。
她的眼神里除了疲惫之外,更多是盛满了浓浓的失望。
背过身去,她不搭理他。
而本来有话想说的丁锐此刻也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任由异样的氛围在卧室内蔓延开来。
自从上次夫妻俩动手互殴之后,这样安静,似乎是越来越多了。
第6章
最近一年,丁锐只觉人生跌宕起伏,比心脏病人上下乱窜的心电图还刺激。
他换了护照,买了房,老婆给他填了个娃,留学第二年做的那一纸规划,在他三十岁时全完成,唯一可惜的是简装版愿望达成,纯凑合出来的圆满。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说出真相,外人永远看不见。
丁锐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他去年在大堡礁浮潜时的照片:海水清澈见底,蓝色渐变,比蓝宝石更加璀璨;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与海面相映成趣。他的腰部以下还在海水当中,左手拿着刚见上来的大鲍鱼,右手比耶,笑起来牙齿雪白,与小麦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至于文案,丁锐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用最漫不经心的语调装了个13:最是一年好时光,阳光沙滩,啤酒海鲜。再点缀上几个俏皮的小表情,他要表达出某种松弛的感觉。
还来不及去看朋友们的回复,儿子哭了,白梨忙不过来,见丁锐站在窗口捧着手机傻笑,她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抬高了许多,连名带姓的喊:“丁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你儿子拉了,快去准备热水。”
美梦瞬间幻灭,丁锐有些抱怨,“梨子,你最近好暴躁易怒,经常大声讲话,是不是激素还没调整回正常水平?”
一只枕头凌空砸过来,准确命中了丁锐的脸。
“去你的。”
高价饺子还是很香的,小夫妻俩不愿再给白妈添堵,默契的没再提之前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倒是白妈,纠结的点不在野韭菜上边,她过不去的点,是为什么不允许她在自家院子里晒衣晒被子。
那么好的太阳那么轻柔的风,会在晒过的衣服被子上留下淡淡的香,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偏偏不让晒。
简直没有道理。
白梨在桌下踢了下丁锐的脚,意思是让他赶紧劝劝。她是亲女儿,提出来的建议不管对不对,到了白妈那里只有一票否决的待遇,老太太掌家了一辈子,自有一套逻辑自洽的规则道理。白梨是她女儿,是被白妈管着的人,她说什么,白妈都觉的她一个孩子懂什么。
但丁锐不一样,他是女婿,白妈比较重视,通常他认真讲的话,白妈会记在心里。
丁锐内心并不想与白妈聊太多家长里短。他只是女婿,不是亲儿,说的深一句浅一句,万一惹恼了老太太,想要再把关系缓和回去,那是难上加难。
无奈白梨的脸色已经变了,眼看又要发作,丁锐只能捡着词句,小心的给白妈说了说这个国家的一些基本的生活习惯,比如说人和人之间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不能去干扰到别人,更不能去侵犯别人的隐私。更具体点举例,在国内时跟邻居见到聊聊家长里短,问问月收入,打听打听私生活,这是大家都比较认可的社交方式,而同样的话题,换到了墨尔本的社区里,则会变成一种冒犯,聊天对象会感觉很不适。
白妈咬了一口饺子,有些不高兴的咕哝,“我在墨尔本就是个老外,不懂说英文,哪里能聊的到家长里短。”
“妈,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在说,将来您还要在这儿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多知道些总是没错的。”丁锐匆匆说完,把盘子里剩下的几个饺子全扒拉到嘴里,看了眼手机,假装匆忙的站起身准备开溜,“我下午还有点事......”
白梨抬起长腿,把路挡住,“等下,我跟你一起。”
丁锐想说咱俩的公司一个朝南一个向北,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可在不经意间对上了白梨的眼神时,他把拒绝咽了回去,轻轻点头。
白梨最近一段时间情绪很不对劲,丁锐能够感觉得到。
但他完全将原因归结为产后激素紊乱,完全没当回事。
白梨一向独立坚强,善于自我调节。
他相信,随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回归正轨,她一定能迅速的适应生活赋予她的新身份,并且做的非常好。
在此期间,丁锐只需要花费些耐心去等待。
白梨坐到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
丁锐问:“送你去公司?”
等了很久,没听见回答,一转头,发现白梨望着车窗外,而不远处,白妈在收树上的晾衣绳,她踩着小凳子垫着脚,费力的将好不容易绑起来的细绳收回来。在蓝天绿地的映衬下,这一幕画面也是极为温馨的。
“梨子,你下午要上班吗?”丁锐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白梨像是触电似得,瞬间弹开了。
这种反应,明显不正常。丁锐正想问,白梨已经若无其事的说出了一个地址。
那是一家名为“相遇在蓝山”的咖啡店,是白梨留学期间打小时工的地方,也是白梨与丁锐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更是丁锐特意选择好的求婚地,与彼此而言,咖啡店不仅仅是普通的咖啡店,在人生每一个重要节点,都在此处见证。
“怎么突然想着去那儿了?”不知为什么,丁锐的心脏狠狠的抽跳了一下,他无法不去胡思乱想,却又急于粉饰太平,“你是在为庆祝威威的百日酒选择地点吗?蓝山的确是好选择,只是我们没有必要专程跑一趟吧?打个电话给KK,定个时间就好。”
“开车吧。”白梨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平淡的催促着。
“梨子,我下午还要上班。而且,蓝山位于city最内,停车位紧张,真没必要为了这事......”
“开车!”白梨音量微微抬高,眼神里填了丝丝怒气。
丁锐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迎着自己的脸砸过来的花瓶,心脏莫名又抽了一下。
白梨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他再拒绝下去,必定又是到了吵架的流程。
而丁锐此刻并不想吵架。
他拿起手机发出了一条信息,之后便发动车子,朝着蓝山而去。
在路上,白梨始终是皱着眉,时不时的抬手轻轻触碰仍是在隐隐作痛着的头顶。
丁锐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本来还想要关心一下,却在瞥见了白梨绷紧的严肃表情时,一动也没有动。
车内气氛诡异,窗外传来的胎噪声异常清晰,车子开久了,肯定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他一直想去修,但时间总是不凑巧,一天拖延一天,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
车辆停靠在咖啡厅门前时,丁锐还在想轮胎的事。
白梨先一步下了车,身上裹着的小风衣紧勒着她仍在产后修复期的身体,从背影已经看不出从前的婀娜。
尽管她一直很努力在减肥,可毕竟威威是母乳喂养,她不能少吃,也不能过度运动,哪怕白梨天生就是个狠人,她也只能暂时嫌弃的带着臃肿的身体过活。
丁锐想着想着,就又走神了,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年轻,活力,每天像是早晨八九点钟
“喝什么?”白梨问。
丁锐还没回答,白梨自言自语的说,“老样子吧。”
那是肯定,不是询问。
丁锐才酝酿好的念头,如一团烛火被夜风轻轻吹散,他勾起嘴角,应了声好。
等待的时间里,白梨依旧沉默,不过从她面部细微的表情来判断,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丁锐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还是找个话题聊一聊,威威出生后,一家两口变成了三口,很快又成了四口,原本空荡荡的房子里,如今挤的满满当当,白妈每天活的热气腾腾,威威哭起来震天炸响。
独处这件事,变成了稀缺品。
“下周去海边度假吧?”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同时开口,南辕北辙的话题。
丁锐的笑容僵在嘴边,白梨的眼神愈发的阴鸷。
第7章
死一般的寂静,横在了咖啡桌的正中央,远处熟悉的店员正在吧台后忙碌,世界如此和谐,唯独此间,暴风骤雨即将来临。
惊慌失措的男人回忆起了那一晚迎面砸过来的花瓶在撞击脑壳时所发出的清脆响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丁锐心跳如雷,如所有家庭背叛者一般,他佯装镇定,企图粉饰太平。
“你的暧昧对象是公司年后来的那位实习生,和我们一个学校毕业,正在准备材料,希望两年内拿到PR。上个月,她每天带午饭,都会帮你多带一份,你欣然笑纳。这个月,你蹲在厕所与她闲聊,话题从日常生活分享,进级到暧昧拉扯,互相试探。喔,对了,昨天晚上她拍了练习瑜伽的照片给你,你诚恳的夸赞了她身材很好。”白梨冷静的像是这件事与自己完全无关,只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你们的故事或许不仅仅是如此,但我不想再去介入,丁锐,那是你的因果,该由你来负责,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只想做个局外人。”
“你偷看我的手机。”丁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几乎要原地弹跳而起。
面对他的质问,白梨保持沉默。
沉默,有时已是回答。
“你怎么可以做那种事?你侵犯了我的隐私。”丁锐的脸颊涨的通红,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吭哧吭哧喘着粗气。
白梨:“恼羞成怒了?”
对上了那双没有温度的清亮眸子,丁锐心脏猛然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强迫自己收了情绪,试图用正常的音量去沟通。
“我只是觉的你的这种行为非常不合适。”
“真巧,我也觉的你在妻子孕产期开小差的行为非常不合适。”
丁锐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强调:“我什么也没做。”
白梨挑眉,神情冷峻:“你确定?”
“我......”丁锐想到了什么,高亢的声音瞬间弱了下去,有那么三五秒的时间里,他完全没办法再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服务生将咖啡端了过来,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袅袅香气,在小小的空间内弥散开来,仍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白梨没由来的再次烦躁起来,她这会儿突然怀疑自己坐在这儿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挽回丁锐?批判他的心不在焉?又或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反击丁锐所做的一切?
此间是熟悉的环境,承载的是她与丁锐一路走来的重要回忆,他跟她求婚那天,哭着说了很多动听的情话,他承诺会爱她一辈子,不论贫穷、疾病、天灾人祸,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挡在她面前,为她遮去风风雨雨。
如今时间也没过去多久,誓言的回音犹在耳边回荡,她和他却走到了对峙的一步。
“你想离婚吗?”白梨听到自己这样问。
话出口的瞬间,不止丁锐愣住,白梨自己也惊在了那里。
“离婚?就为了这么点事,你要跟我离婚。”丁锐一副大受震惊的模样,眼底全是不可置信。
白梨垂下眼睫,她觉的头上的伤好像更加的痛了,抬起手摸了摸,指尖潮湿,染了浅浅一层夹杂着血水的组织液。
“这事很小吗?”白梨收起了咄咄,声音跟着放软下来,“如果连这种事你都觉得是小事,请问,咱们的生活里哪一件才是大事?”
丁锐被问到再次哑口无言。
白梨眼神飘忽,在咖啡店内每一处小细节的布置上划过,最终,定格在了窗前摆放的一簇鲜花上,那是只有这个季节才见得到的风信子,花语是矢志不渝的爱情,是丁锐选定用来求婚用的话。
当年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讽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眼前短暂的寂静瞬间被打破。
白梨的目光自然被吸引过去,丁锐在看清楚来电号码后,瞬间又是反应激烈,他想要把电话按掉,再把屏幕倒扣在桌上,只是这一连串的动作背后的真实情绪是慌张,他碰翻了水杯,撞得杯子移了位,猛然站起来的一瞬间,带着桌子剧烈摇动。
如果心虚有外在表现,大抵是如此吧。
白梨揉捏着眉心,指尖力道很重。
她看着丁锐慌成一团,眉眼里的不自在浓的快溢出来了,心里哪里还会没有数。
当丁锐坐下来,还想要找补时,白梨打断了他:“我从来没想过,要那么快就去面对婚姻里的背叛。”
丁锐急的涨红了脸,白梨依旧不给他机会说话,“事情既然出了,就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你说呢?”
他们相处的时间足够长,在将近十年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对于彼此的了解足够深刻,尽管丁锐有无数的话想要说,却还是吞了回去。
“你说吧,想我怎么做?”顿了顿,丁锐不死心的强调,“只要你想听,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白梨抬高了音量,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吸引到了不少人的主意,白梨不动声色的深呼吸,“家外的事,家外解决,你怎么做由你自己来决定,我希望这事不要让我妈知道,免的她担心。”
“这是应该的。”丁锐点头。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正好,微风轻轻着藏在树间的小花,一朵朵花瓣随清风而摇摆落下,在极富有历史韵味的碎石小路上铺成一片。
这触目可及的温柔呵,曾是她的最爱。
白梨收起了恶言相向的念头,此情此景,令她没办法去做一名泼妇,尽管那可能真的很爽,能把积攒了很久的愤怒一股脑的发泄出去。
“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她起身。
身后跟着丁锐,他亦步亦趋,眼神愈发惶恐。
白梨心里的烦躁愈发爆裂,她突然扭头,气愤低吼:“你没事可做了吗?不要跟着我。”
丁锐被吓的一激灵,终于还是败在了那双燃火的眸子之下,再不敢多说什么,只看着白梨越走越远。
一地鸡毛的生活,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似乎他们还是逃不过。
白梨十分想借由着这样或那样的借口,让自己好好的放一天假,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要与任何人沟通、交流,让她能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此刻的情绪当中,容许自己小小的崩溃一下。
然而,根本不行。
她马不停蹄地赶回到了公司,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之下,走到了自己的工位前。
老板强尼在办公室内喝咖啡,隔着玻璃隔断瞧见了白梨,他立即站起身,朝着她走去。
第8章
“Li,我们应该谈谈。”强尼指了指茶水间旁的小小会议室,以眼神示意她跟自己来。
准备着进入到工作状态的白梨表情一怔,心里不情愿,却还是跟着他走去。
强尼帮她倒了一杯咖啡,声音轻柔却极富有力量:“今天发生的事,我需要做出一个处理,Li,你很聪明,非常能干,但并不精通于社交。在职场内,单单很会工作还是不够,我希望你能与同事搞好关系。”
“强尼,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你工作,为公司赚钱。”白梨更想要强调的是,她不是不想搞好与同事之间的关系,而是同事拒绝与她和平相处。
强尼瞪大了圆溜溜的蓝眼睛,双手比OK,“没错没错,你讲的非常有道理,但社交同样非常重要。”
他其实并不擅长于讲道理,绞尽脑汁想要说服白梨时,所有字句也是斟酌考虑过的。“你们中国人也在讲和气生财,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办公室内,早也见到,晚也见到,每一天都能见到。你和杰西卡之间,要保持友好,否则我很难做,其他同事也会感到不适。Li,这是公共空间,你必须考虑到别人的想法。”
白梨对此并非绝对认同,只是这一整天,她经历的事太多太多,多到了她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争辩。
“你要我怎么做?”索性,她问的直截了当。
“去跟杰西卡道个歉,并且保证以后都不再用暴力解决问题。”强尼耸了耸肩,语气转为严肃,“你是办公室内唯一的华裔,你很清楚,坚持留下你,我也顶着巨大的压力。Li,我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
在这一秒,白梨很想把桌子掀了,告诉眼前这个拉偏架的白人老板,这点碎银子谁爱赚谁赚,她不伺候。
如果那样子真的可以,她一定会这样子做,谁的面子也不给。
可当她想起了家里的小奶娃,背在肩上的房贷,每个月的固定收到的账单,以及那个不靠谱的队友时,心里头的底气一下全没了,剩下来的只有浓重的悲哀,沉甸甸的压在那儿,让她没办法昂首挺胸,肆意发泄。
“我不认为,今天的事是我的问题,杰西卡她一直在耽误工作进度,我不可能每次都要去迁就她,这样子做最后耽误的还是整体的工作进展。”白梨揉着越来越胀痛的眉心,却也没有把话给说的太过绝对,“不过,你提的意见,我也会认真考虑。稍后遇到合适的机会,我会与杰西卡聊聊。”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强尼依然是那副永远淡定的表情,他探出手,轻轻拍了拍白梨的肩膀,十分认真的说:“Li,尽管你在这个国家待了很多年,但你依旧不懂这个国家的潜在的逻辑。”
“也许。”白梨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喊,她连陪伴在身边十年的男人都没看透,更别提与这个国家有关的事了。
原以为出来工作,工作上的关系相对要简单,她付出时间、精力,公司给予金钱、回报,再是简单不过的公平交易,谁想到,老板竟然劝她去搞好同事关系,甚至还暗搓搓的在拿工作来要挟她。
白梨想不明白,究竟是周围的人不正常,还是自己疯了。
或许,对于这个世界,她是真的不够了解。
接下来的几天,白梨早出晚归,避开了与丁锐长时间的接触,这样子既能减少矛盾,也能留出一定的空间来,让彼此想清楚。
白妈在家带孩子,闲暇时与白爸通一通视频,隔着一万公里的距离,聊聊生活上的大大小小的烦恼。
白爸建议她也要努力的学一学国外的规则,多听多看多问,这样子才能减少矛盾。
白妈觉的非常有道理,只是她面对的现实问题是生活圈过于狭窄,除了女儿女婿和怀里的小奶娃之外,日常也见不到能讲中国话的外人。最近女儿和女婿似乎是闹了些矛盾,两人都不回家吃饭,屋子里变的更加空空荡荡。
对此,白爸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提醒白妈少点唠叨,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去解决,不要因为她的原因多填矛盾。
儿孙自有儿福,白梨和丁锐都是眼界开阔的人,他们对一些事的判断早已超过了他们这些老人家,老人没有必要去指手画脚。
“是是是,好好好,行行行,你们啊,每一个都是我的领导,都能把我指挥的服服帖帖。”白妈半真半假的抱怨,她盯着视频里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的老伴,忍不住喃喃的劝,“你一个人在家,三餐要好好吃,千万不要糊弄,时间久了,身体要吃不消的。”
白爸嘿嘿一笑,只是顺着她的话直点头。
没过一会,楼下有人用钥匙开门,白妈听到了声音,匆忙挂断了跟白爸的视频连线。
回来的人是丁锐,他手上拎着袋子,是今天开车路过私人农场时买的橙子和牛油果,都是白梨喜欢的。
“吃晚饭了吗?”白妈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丁锐的目光越过了白妈,在房间内仔细打量,他看到了小奶娃躺在婴儿车内,正奋力的掰着自己的脚指头玩,心中就已经明白白梨还没有回家。
自从那天摊牌之后,白梨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他,早出,晚归,明明每天有十小时的时间共处,可就是找不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丁锐明白,白梨是不愿意搭理他,甚至连解释也不想听。冷战并不是她所擅长的,可她这次执拗的坚持着,其实就是摆正了姿态。
丁锐叹气,他后悔那天没有拦住白梨,当场把事情解释清楚。
“小丁,你怎么在走神?”白妈等了一会不见回答,又追问了一次关于晚餐的事。
丁锐回:“我晚上在公司吃过了,您不用照顾我。”
白妈欲言又止。
丁锐像是没看见白妈眼里的担忧,他越过她,踩着楼梯快步上楼,不一会,换了身衣服出来,手上还勾着车钥匙,他说:“我去接梨子。”
白妈笑顿时笑了起来,忙不迭的在身后挥手:“快去快去,顺便去吃个宵夜,家里有我,你们不要担心,今晚威威跟我睡。”
丁锐笑了笑。
等他出了门,强撑的笑容转为苦涩,他坐进车里,双手搭着方向盘,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他撒谎了。
出门,其实并不是为了接白梨。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见白梨。
对白梨的了解入骨,这件事的冲击有多大,丁锐心里有数。他们婚姻的基础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或许——
丁锐不愿继续往下想,他有些苦恼的抱住方向盘,觉得再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方法解决。再不济,敷衍过去,缓和眼前的矛盾也行。
道理是道理,落实到实际行动上,具体的问题是千难万难。
丁锐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关闭的对话框内,他公司的那位漂亮实习生许茹正如同往常一样发问候消息,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明天能否跟他的车一起出外勤,为表达感谢,她中午做了中式便当,还自制了奶茶,希望他一定能尝一尝。
向上翻聊天记录,近半年来,许茹与他聊的话题五花八门,从分享个人爱好、旅游见闻、家长里短,话题越来越深入,聊的也越来越隐私。
正是白梨孕期,她身体不适,又忙于工作,夫妻俩脉脉温情的时刻极少,更多的还是被现实问题困扰所产生的焦虑。丁锐是平静温和的男人,情绪稳定,他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去安抚暴躁的白梨,可他自己那段时间因此而产生的情绪似乎也只能默默的自己去消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白梨是第一次当妈妈,她没有准备好,他理解。
可谁又想起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孩子来的突然,他同样没有准备好,除了欣喜之外,新爸爸的惶恐情绪同样时时困扰着他。
许茹就是在这时候,走进了他的生活。
第9章
起初,丁锐完全没那种心思,他在公司内是个组长,手底下管着六个组员,许茹是年初过来的实习生,还在读书,梦想着可以留在国外生活,对于找工作的事非常积极。
小姑娘年轻,有活力,永远干劲满满的模样,在公司里就像是一道热辣的光,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赢得了不少人的喜欢。
不少年轻的男同事都在释放爱的信号,其中也有一些明目张胆追求去追求的,可许茹通通不答应,还跟他抱怨,这些男人真的很幼稚,以为带个咖啡、送送花,或是给几句温柔话,便能让她掏心掏肺的沦陷。她这边半分感动也没有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脑补出了未来十年美好景象,恨不得连二胎的名字都想好了,真是不知所谓。
丁锐安慰了几句,许茹话锋一转,又夸赞起了丁锐的好处,那天,她满眼都是小星星,攥住可爱的小拳头,夸他成熟、有魅力,情绪稳定,面对大风大浪也是面不改色,是个踏实且令人信任的男人。
许茹毫不避讳的强调,她最近几年没打算谈恋爱,可如果真的要谈,一定选个像丁锐这样的好男人。
每一句话都是在说自己,细听之下,其实每一句话都是在不动声色的夸他。
男人嘛,心动其实很简单。
温暖他的灵魂,给予他足够的情绪价值,再加上一点点小可爱,一丢丢小暖心,也足够了。
年轻的许茹,把一度陷入生活繁琐中的丁锐给拉了出来。
他当然记得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身份,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开小差行为,利用闲暇琐碎的时间,从许茹那里获得更加激情而饱满的感觉。
什么时候被白梨发现的,丁锐完全不清楚。
至少在摊牌那天之前,白梨的表现一切正常,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突然袭击,立即翻脸。
丁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之后,便是持续的冷战,她避而不见,直到现在。
许茹的信息还在发过来,她有些委屈的问:最近心情不好吗?总看你眉头紧锁。周末要不要去海边,咱们去潜水,抓几只鲍鱼回来做烧烤。
说完,还配上了他们上一次去海边时的照片,许茹穿着比基尼,身材匀称,笑容灿烂,手里还端着他们逮到的鲍鱼,一副小女孩炫耀的姿态。
美好的记忆扑面而来。
若是在往常,丁锐一定瞬间被调动起兴奋,脑子里自然那开始琢磨借口,像所有开小差的男人一样,全部智慧都用在欺瞒老婆上,沉沦于那种类似于“偷”的感觉当中。
可现在,事情败露,一地狼藉。
再看许茹的信息,丁锐已经感觉不到情趣,他甚至有些烦躁,不由的使劲的抓了抓头发。
许茹又等了几分钟,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再也忍耐不住,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丁锐直接挂断。
可许茹锲而不舍,继续拨打,一次、两次、三次......只要他不接,她那边不会停。
丁锐更加烦躁了,他一次次挂断,趁着拨打电话中间的空档,他回信息:乖,别闹,不方便。
许茹问:白梨姐在你身边盯着吗?
丁锐应了一声“嗯”,就再也不回复了。
许茹只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就又发短信,要求他找个借口出门去,可以过来与她见一面,或者是打个电话过来哄哄她。
已经好多天没跟丁锐在一起了,她无时无刻不在煎熬,渴望着获得他的温柔。
平时无比好用的软言细语,今天换回的只是沉默。
许茹更加烦躁,她坐立难安,一刻不停的想着对策。丁锐这个男人,是她一见钟情的对象,更是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她这个人,恋爱脑严重,容易钻牛角尖。虽然心里并不计较所谓的名分,也尝试用一种更开放的心态在面对这段关系,可所有一切的前提是,丁锐对她全心全意。
如今感觉到了他的动摇,许茹慌了。
同一时间,白梨手里端着一杯奶茶,正在唐人街闲逛。
墨尔本的夜,一直很安静。
若是想在天黑后有个好去处,要么是嘈杂的酒吧街,那边有一群醉醺醺的本地人,纵情人生,享受当下;要么就是来唐人街,奶茶店、火锅店、面店、包子店......中国人喜欢的口味应有尽有,还愿意营业到晚上九点,好好犒劳夜归人的心。
怀孕前,白梨和丁锐每周都要来这边走走,逛街吃饭,买点小东西,总要玩到很晚才愿意回家。
没想到,才过去一年多,一切已是物是人非。
难过吗?当然是难过的。
白梨的心,痛的要死。
也曾悄悄的哭过几场,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的那么快,在她人生最难的日子里,他本该是她的坚实后盾、亲密战友,没想到,从背后刺出一刀的人竟也是他。
与那姑娘的事,丁锐一直掩藏的很好。
他一直是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生活作息规律,空闲时间几乎全放在家里,对于家人的照顾是没的说,威威是他期待出生的孩子,从出生起便获得他满满的爱,丁锐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的一点点异常,便引起了她的怀疑。
摊牌的前一天晚上,孩子低烧,丁锐忙前忙后,尝试物理降温。他想到了用白酒去搓孩子的手心脚心,声称小时候每次他自己发烧,妈妈和奶奶总是用这种办法,且效果非常好。
家里没有高度白酒,丁锐匆匆出门去买,或许是太心急,他竟然忘带了手机。
那姑娘的信息,就是在那时突然弹出来,明晃晃的摆在亮起的屏幕上。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就突然一句话:泳衣收到了,想穿给你看,真的超美。
白梨心里咯噔一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丁锐有了情况。
她第一次偷窥了丁锐的手机,像个可耻的小贼,在他不在时,翻找着手机内的一切,尝试寻出蛛丝马迹。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往前翻他和那姑娘的聊天,全是一板一眼的工作回答,言简意赅,没有一个字废话。
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句,她怕是永远不会产生半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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