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百鬼入命 中的主角人物有 章晋宽 、 胡兰 ,这是一本悬疑风格的小说,由作者佚名编写,这本书文情并茂,深深的打动人心,本文的简介是:第1章清明。每当这个节气到来,人们心中总会浮现出扫墓、祭祖等传统习俗。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清明只是意味着假期的到来,与扫墓、祭祖无关。我们家扫墓的日子,总是在清明节之前。那时的大山深处,只有孤零零的墓地和随风飘扬的招魂幡,它们在空旷的山野中显得格外孤单。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静和孤寂。
《百鬼入命》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清明。每当这个节气到来,人们心中总会浮现出扫墓、祭祖等传统习俗。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清明只是意味着假期的到来,与扫墓、祭祖无关。我们家扫墓的日子,总是在清明节之前。那时的大山深处,只有孤零零的墓地和随风飘扬的招魂幡,它们在空旷的山野中显得格外孤单。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静和孤寂。
我跟随父母祭拜爷爷后,总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向他们提出一连串的问题:为什么我总要提前请假来扫墓?为什么上次大姑说是我克死了爷爷?
父母听罢,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我赶紧闭上嘴巴。母亲转头和父亲低语几句,父亲紧咬着牙关,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将我拉到面前,神色严肃地向我讲述了一些家族的往事。
父亲告诉我,我出生在清明那天的正午十二点,而那个时刻,正好是爷爷下葬的时间。
1995年二月,爷爷因癌症晚期住进了医院。为了照顾他,家里的亲戚们开始轮流分工,尽心尽力。父亲回家后与母亲商量,决定由他来负责照顾爷爷,而不让母亲踏入医院。他们担心医院中的阴气,或是那些迷信中所说的鬼差,会影响到未出生的孩子。
尽管当时社会已不再迷信,人们普遍相信科学,但在农村,许多人依旧保持着一些传统观念。他们认为孕妇进入医院是不吉利的,尤其是深夜时分,更不宜前往。因此,大多数人会避免让孕妇在夜间去医院。
母亲并没有过多反对,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从那时起,父亲开始了他三点一线的生活--工厂、家、医院。日复一日,父亲的身形日渐消瘦,脸上的轮廓也变得憔悴。母亲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劝慰。因为她知道,亲戚们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对她有着诸多非议。
他们议论着,父亲生病了,做媳妇的却连看都不去看一眼。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对媳妇的疼爱却是有目共睹。没想到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那些话语,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母亲心中也在盘算着白天去医院看看父亲。她知道,怀着孩子不能尽孝道,但至少应该去看看,否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母亲自我安慰地认为,白天去医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就这样,在离清明节只有八天的时候,母亲决定瞒着父亲去医院探望爷爷。然而,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三月二十八日,清晨。母亲瞒着父亲,买了些水果,急匆匆地赶往医院。那天,恰逢二姑和奶奶交班。母亲刚赶到爷爷住的病房外,就看见二姑和奶奶正在和医生谈论爷爷的病情。她走上前去,和她们打了声招呼,一些零散的话语也传入了她的耳朵。
「妈,爸这病怎么样了?」母亲轻声问道。
奶奶示意母亲安静,然后轻声回答:「还在和医生说这病的事情。」
母亲和奶奶都提起了精神,纷纷将耳朵靠近医生,想要听清楚医生对爷爷病情的判断。
「病人这病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你们也别指望能治好。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能让病人活得长一些。刚才我看过病人的状况,最多能活两个月......」医生的话语沉重而无奈,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听到医生那沉重的宣告,奶奶的面色瞬间变得暗淡,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力地埋怨着天意弄人,哀叹自己的丈夫命运多舛,无法享受长寿。二姑轻轻地扶着奶奶坐在走廊的座椅上,而那位带着眼镜的医生还在继续解释着病情。母亲也上前,轻声安慰了奶奶几句,然后转身缓缓走向病房。
虽然走廊的座椅离病房只有几步之遥,但对母亲来说,却仿佛走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她的心中充满了对父亲的思念,回想起他那总是和蔼可亲的笑容,那朴实无华的身影。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父亲的生命竟然只剩下短短两个月。
在深深的思索中,母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病房门口。突然,一声古怪的叫声划破了沉寂,让母亲猛然回过神来。她看到全身插满了管子的爷爷,正惊恐地望着她,嘴里发出了那怪异的叫声。
那是怎样的一种叫声啊!在母亲听来,就像是爷爷的喉咙里卡住了什么,喘不过气来,又似乎有人在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诡异。当母亲被爷爷的怪叫吓得脸色苍白,正准备叫医生时,更奇怪的现象发生了。病房里的温度开始骤然下降,尽管是初春时节,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本应是温暖舒适的。然而,怪事发生后,病房内的温度却变得如寒冬一般。
阵阵寒风吹拂着母亲,让她感到极度不适。她心中一惊,注意到房间里的窗户紧闭,窗帘也未曾飘动,这风究竟是从何而来?
紧接着,母亲开始听到一种古怪的音乐声,那是各种乐器合奏出的哀伤旋律,那声音宛如村里举行丧事时的丧歌,令人不寒而栗。
母亲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从背后升起,那悲伤的音乐似乎就在她背后响起,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微微转身,用余光瞥向后方,这一看,却让她惊恐得直接晕倒在地。
她看见一群身穿白衣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前面两人手持哭丧棒,后面的人则拿着各种乐器。最为惊心的,是最后四人抬着一副朱红色的棺材。
母亲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讲述。我疑惑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的脸色依然煞白,仿佛即使是这么多年后,再次回忆起那一幕,依然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第2章
过了一会儿,心情平复,母亲才将病房里的诡异事件一五一十地叙述了出来。
当她讲完后,病房内陷入了一片沉默,无人出声。若是其他事情,大家或许还能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但这次面对的,是难以言说的“脏东西”,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一群鬼魂,抬着一副棺材的情景,足以让任何人的汗毛倒竖。这事情太过诡异,于是大家都觉得应该找个师傅来看一看,否则若再发生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农村还保留着许多迷信的习俗,认为遇到“脏东西”,若不妥善处理,会让整个家庭陷入混乱,连家禽和宠物都会受到影响。那些真正懂得驱邪的师傅,在破除迷信的运动中大多销声匿迹,剩下的要么是些招摇撞骗的神棍,要么是只会空谈的骗子。大家开始商议,该去哪里寻找一个有真本事的师傅。
“去找邱师傅吧,在邻村好像挺有名的。”有人提议。
“邱师傅?那是个神棍,一点都不准。”立刻有人反驳。
“那去找周师傅吧,以前我们家有事,都是找他的。”有人想起了周师傅。
父亲回想起小时候,自己父亲曾找过的邻村师傅。那时家里也遇到了一些状况,周师傅一来便平息了一切。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周师傅现在如何。
父亲扔掉了燃尽的烟头,踩灭了它,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行。明天我就去找周师傅。”
第二天,父亲准备了白酒和烟草,赶着早上第一班车去了县城旁的周家岙。家里的亲戚们担心母亲再看到那些诡异的现象,动了胎气,决定分成两部分行动,一部分人赶往村中的老屋守头七,一部分人留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母亲。
父亲到达周家岙时,发现离车站不远的周家村被一片浓雾所笼罩,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影,连路边的田野里也没有农民在劳作。
处处都透着一股诡异。
父亲出生在农村,他知道农民们总是在太阳还未升起时就下地干活。然而现在太阳已经高挂,村外的田地里却空无一人,这显然不正常。
带着疑惑,父亲走进村子,想找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浓雾中,一切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越往村子深处走,雾气越浓,到最后,连周围的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雾气。父亲感觉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白色的盒子里,看不见四周的一切。
父亲小时候常去周家村,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即便现在被浓雾包围,他依然可以闭眼走到周师傅家。但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他的心中不免感到一丝慌乱。
走进村子,浓雾开始变淡,周围的景物逐渐浮现出来。一栋栋房屋的围墙上,木门上都贴满了黄符,地面上也散落着一些黄符。但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
父亲心中充满了不确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慌张,向着空旷的村子喊道:“有人吗?”回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助。
他小心翼翼地跑向周师傅的家,一路上,墙壁上的黄符如同不祥的预兆,触目惊心。随着每一步的接近,父亲心中的恐慌愈发强烈,直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周师傅家门前。他回忆起那时的情景,感慨地说:“当时看见周师傅家的大门,我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一些。”
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就在父亲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且正逐渐靠近。父亲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盯着那黑影。
随着雾气的散去,一个中年大汉从朦胧中走了出来,他一看到父亲也吓了一跳。而父亲在认出来人是他儿时的玩伴石头哥,全名周石后,心中的紧张终于缓解了。
父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无力地对周石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石头哥,你们村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从村口进来,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地上还洒满了黄符。”
周石也是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后解释道:“我们村子闹鬼了,你知道吧,以前你经常来我们村中央那个戏台前看戏。就那地方,闹鬼了。因为大家都怕被那唱戏的东西缠上,所以周师傅在戏台周围划出一块空地,大家都挤在那空地里。等到周师傅把那东西收了,我们才能回自己家。你呢?怎么这个时候来周家村,不好好在家守着你那怀孕的老婆。”
父亲缓缓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自己点上,一根递给周石。他狠狠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真是怪事,最近怎么发生这么多诡异的事情。我婆娘也见鬼了。所以想请周师傅去看看。”
“行,我带你去找周师傅。”周石答应道。
在父亲的记忆里,戏台只要没有戏班子来演出,就一直是空荡荡的,偶尔有些老人会在戏台上自娱自乐地唱戏。但现在,当他从雾气弥漫的小路中走出来,便看到前面的空地上没有一点雾气,戏台前的空地上坐满了周家村所有的村民,这场面显得有些壮观。
周师傅在人群周围用一根绳子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然后在绳子上倒上黑狗血。一切准备就绪后,周师傅才走到周石面前,和父亲交谈起来。
“三儿,今天怎么有空来周家村。”周师傅一边说着,一边将沾满黑狗血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脸上带着笑容。
“周师傅,你要帮帮忙,我老婆昨天晚上见鬼了,吓得动了胎气。”父亲焦急地向周师傅解释,将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周师傅听到百鬼抬棺的事情时,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这事有点麻烦,等我把这里收拾干净以后,就和你去县里看看。”周师傅说道。
父亲答应了下来,周师傅让周石和父亲都进圈子里去,以免出现什么意外,并且告诉圈子里的村民没有重要的事情就别出来。说完之后,周师傅便大摇大摆地走回自己家,去拿晚上要用的东西。
父亲和周石跨进圈子里,看到圈子里的村民都神经兮兮地望着四周,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突然冒出来一样。父亲闲来无事,便和周石聊起了村子闹鬼的事情。一说到闹鬼,周石强壮的身子也不禁哆嗦起来。
“就在几个月前的某一天,大家都因为第二天要早起去种田,都早早地睡下了。半夜有人起来小解,突然听见有一个幽怨的女声在唱戏,那声音断断续续,时隐时现。第二天那人就和村民说了,大家都笑他是出现幻觉了。大家都没在意这个现象,毕竟一天农活下来,累得要命。可是就在事情过去的几天后,又发生了怪事。深夜,不断有妇女走到戏台前去唱戏。”
第3章
周石讲述的时候,还捏腔拿调地模仿那种幽怨的女声,虽然滑稽,但父亲却没有笑,反而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寒毛直竖。
「那为什么当时周师傅没去收拾那东西呢?」父亲紧张地追问。
「那时候周师傅去外省办事了,昨晚才回来。所以今晚准备把那东西收了。」周石解释道。
「你们村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怪事呢?平时不是好好的么。」父亲继续探询。
周石轻笑一声,故作神秘地凑到父亲耳边,说:「这事,我们都不知道,只有我妈那代才知道。据说是以前这村子一个叫李凤仙的女人,当上戏班子里的花旦之后,却和另一个小生发生了感情。不过两人都是女的,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最后李凤仙被村里的人逼死之后,全村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死光了。」
父亲听到这里,突然对这段故事感兴趣,便叫周石把他妈叫过来。周石点点头,走到人群中的老婆子堆里拉出自己的母亲。周大娘穿着深色的棉袄,迈着三寸小脚走到父亲旁边,笑着说:「三儿来了。刚才我和别人在那聊天,都没注意呢。这次来干啥?」
「周大娘,我这次来找周师傅的。老婆出了点状况,所以要请周师傅去看看。」父亲对着周大娘点点头。「周大娘,你们这裡也闹鬼啊,平时不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么,怎么突然?」
周大娘一听到父亲提闹鬼的事情,本来笑容的脸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叹了口气说道:「哎,别提了。都是当初的事情。你知道么?这个村子本来不叫周家村,而是李家村。当初凤仙姐一夜之间杀了全村的人之后就消失不见,所以村长就把全村人都移到李家村来了。几十年都没出什么事情,可是谁知道现在......」
父亲兴致勃勃地拉着周大娘坐下来,听她说说以前发生的事情。周大娘盘腿而坐,先是看看在阳光下的戏台,然后说起往事来。
李凤仙生在李家村,从小就是半个孤儿,童年时代饱受凄凉。因为没有娘,父亲又是酒鬼一个。村里的小孩没一个和她走在一起玩的,见到她也只会冷嘲热讽地说有娘生,没娘养。有爹在,没爹管。
李凤仙从小就孤身一人,自己从小就会做家务,烧饭。到九岁的时候,李凤仙就算穿着满是补丁的旧衣服,也抵挡不住脸上那水灵灵的气质,村民都想着李凤仙会在十六岁之后就找个老实本分的人过一辈子。
可是谁知道有次县城里的戏班子被村里的大户请来唱戏,李凤仙跑到戏台去看戏,班主一眼就看重了李凤仙当戏子的潜力。转头就带着李凤仙回县城里去了。
李凤仙回来的时候是二十二岁。那时我才九岁,第一次见到李凤仙是在戏台上。那时的李凤仙是戏班子里的名角儿,在县里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真的是大红大紫的。
李凤仙并非没有良心之人,成了名角儿之后,也还念当初村民照顾的旧情,便和班主商量免费给村里人唱一场戏,当然里面也少不了《凤求凰》。
当时戏班子一来,消息一传开,十里八村的人都赶来看戏,里面甚至有李凤仙的追求者。因为我听父亲说过李凤仙小时候的经历,听到她现在的名声,我感觉很好奇。所以当时就让父亲带着我赶到邻村去瞧瞧真人。
当晚吃完饭,赶到戏台前的时候,天空已经漆黑一片。而戏台上正有一个小生正在唱戏,后来从帘子后面出来一个花旦和小生对唱《凤求凰》。父亲当时见到花旦立马伸出手指说:「她就是李凤仙。」
当我回头去看的时候,戏台上的灯光将两个戏子的身影映照得朦胧而梦幻。李凤仙身着深红色的戏服,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她的身姿婀娜多姿,宛如弱柳扶风,唱腔字正腔圆,尾音绕梁,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令人陶醉。与她对唱《凤求凰》的小生,眉宇间英气逼人,扮相俊朗,唱腔铿锵有力,两人在戏台上的表演,宛如一对才子佳人,目光交汇间满是深情。
那一晚的演出,让十里八村的人都意识到,李凤仙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衣衫褴褛、浑身脏污的女孩。几年在县城的熏陶,让她的举止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气质,她的面容也越发清丽脱俗。
消息传开后,十里八村的富户们都动了心,纷纷带着媒婆前往李凤仙家中提亲,每个人都自信满满,以为自己的家产足以迎娶李凤仙。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李凤仙婉拒了所有的求婚,让那些富户们铩羽而归,心中虽有怨念,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切,就像一场戏剧,短暂的热闹后,又渐渐归于平静。
李凤仙随戏班子回到了城里,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当人们开始逐渐忘记李凤仙的时候,她却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但这一次,她没有风光归来,而是被人狼狈不堪地送回了村子。
村民们的好奇心再次被点燃,他们纷纷围住送李凤仙回来的戏子,不停地询问这十年间李凤仙身上发生了什么。起初,戏子们不愿多说,但在村民的再三追问下,他们终于吐露了真相。得知真相后,人们开始联想起当年李凤仙拒绝富户提亲的情形,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十年前的李凤仙,在富户提亲之前,心中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个心上人,正是那晚与她对唱《凤求凰》的小生于小红。
两人的恋情本无不妥,只是小生于小红与李凤仙一样,也是女儿身。李凤仙因戏成痴,将戏中的情缘带到了现实,深深爱上了于小红。而于小红是否也因戏生情,我们无从得知,但两人确实陷入了爱河。十余年里,她们同台演出,同吃同住,宛如一对恩爱夫妻,李凤仙是那位温柔贤淑的“妻子”,而于小红则是“丈夫”。
戏台,那个乱世中的桃花源,终究无法永远保护李凤仙和于小红的爱情。终于有一天,县城中的一位权势显赫的大官僚向于家提亲,要纳于小红为妾,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两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破。
第4章
于家人意识到,如果能榜上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官僚,远比在戏班子里成天唱戏要好得多,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随后,他们急匆匆地赶到戏班子,打算将于小红接回家。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作弄人,当于家人得知于小红与李凤仙之间的情感纠葛后,他们勃然大怒,开始辱骂李凤仙。好在最终于小红挺身而出,坚决地拒绝了那位大官僚的提亲。
当时的李凤仙和于小红,就像一对患难与共的情侣,背靠背守护着他们的爱情。但命运的残酷,却让这份爱情变得岌岌可危。
不久后,于家人私下与于小红谈了几句,于小红竟然同意了这门亲事。消息传来,李凤仙如五雷轰顶,心如死灰,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在戏台前绝望地上吊自尽。
幸运的是,李凤仙并未死成。在她即将踏上黄泉路时,班主和于小红及时赶到,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两人相拥而泣,不再许诺对方那些不切实际的海誓山盟,他们知道,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他们的世外桃源。
几天后,于小红还是下嫁给了那位大官僚,整个县城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而失魂落魄的李凤仙,被班主安排的戏子带回了村子。
当两人擦肩而过时,一个坐在喜庆的花轿上,被送往新的生活;一个被戏子领着回家,心如枯木。没有人知道,花轿中的于小红看见路边的李凤仙时,心中涌动着怎样的波澜。而李凤仙,早已心如止水,这些年剩下的,只有那一曲《凤求凰》。
李凤仙的遭遇很快在村中传开,那些曾经向她提亲的大户们得知后,开始冷嘲热讽,尖酸刻薄地数落。
回到村里的李凤仙,精神已经崩溃,每天呆在房间里,独自对着窗口唱着那首《凤求凰》。人到中年的酒鬼父亲似乎良心发现,开始默默地照顾起李凤仙。但这个家,并不只有他们两人。
继母和两个哥哥在外听到李凤仙的遭遇后,觉得脸上无光,每天处处针对李凤仙。他们忘记了李凤仙曾经带给他们的荣耀和利益,只记得她现在的疯癫和无用。
终于有一天,继母无法忍受李凤仙成天在家里唱着《凤求凰》,在家中大发雷霆,摔碗砸锅,将村民背后的闲言碎语全部说了出来。也就是在这天,李凤仙失踪了。酒鬼父亲请求十里八村的人帮忙寻找,最终在村中的戏台上找到了她。
她身穿一身素白戏服,头上佩戴着闪亮的头饰,脸上涂抹着胭脂,嘴唇红颜,字字珠润地唱着戏曲,而唱的正是《凤求凰》。
一曲终了,李凤仙平静地扫视着十里八村的人,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把雪白的剪刀,对着心口狠狠一刺。殷红的血液浸透了雪白的衣服,她的生命,也随着那鲜红的血迹,慢慢消逝在了戏台上。
酒鬼李在目睹了李凤仙的悲剧之后,精神彻底崩溃,他发疯般地跑进了茫茫大山,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凤仙的家中,只剩下了继母和两个哥哥。在李凤仙失踪之后,他们三人便收拾了家当,悄然离开了村子,前往县城寻求新的生活。而李凤仙的遗体,最终只能由村民们草草葬在了乱葬岗中。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段悲剧已经落幕,李家村却在一个平静的夜晚,遭遇了灭顶之灾。全村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死去,那一夜,邻村的居民都能听到从李家村传来的幽怨而尖锐的女声,唱着那首凄婉的《凤求凰》。
周大娘将这段尘封的往事娓娓道来,当太阳渐渐沉落山巅,天际被染上了橙红色的光芒。她望着那天边的晚霞,眼中似乎又看到了李凤仙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唱着那首《凤求凰》,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呢?当初那个红极一时的李凤仙,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可惜。」周大娘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
父亲和周石也从周大娘的故事中回过神来,同样发出了一声叹息。他们都在为那个叫李凤仙的女子感到惋惜。她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悲剧,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些当红的明星,一旦离世,便如昙花一现,令人感慨万千。
「要知道,当初我见到她在戏台上唱那首《凤求凰》,就已经为之着迷。」周大娘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追星经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当时她已经是戏班子里的名角儿,在县城里也是红极一时,很多大户官僚都会给她一个面子。而她却不会傲慢地无视一切,我记得当时从戏班子里回家探亲的时候,总会穿着鲜艳好看的服饰,带着县城里的零食给我吃。我当时着迷她,所以每天都跟在她屁股后面跑。」周大娘看着父亲和周石笑着说,然后整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白发。「怎么说呢,就好像你们现在说的追星族一样,当时我就是那么情况。」
「哎,只是可惜,你说这世事无常,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周大娘话题一转,直击人到中年都还没有结婚的周石身上。「本来都已经去世几十年的李凤仙都变成了鬼,本来当初是名角儿的李凤仙最后成了疯子。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万一我哪天突然去了,都还没看见石子结婚,该怎么办呢?」
周石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着。结婚生子虽然是传统观念中的天经地义,但他仍然不想受到婚姻的拘束,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
父亲和周石手里也没闲着,一人一口白酒下肚,嘴里叼着香烟。直到白酒喝光之后,父亲才意识到给周师傅带的东西全被挥霍一空,挠挠脑袋,有些尴尬地看着周石。
周石也意识到父亲的异样,带着询问且疑惑的语气问道:「这白酒是带给周师傅的?」
父亲点点头,释然地说:「没事,先把这烟草给周师傅,等到我和周师傅去县城的时候,再把白酒给补上。」
说完,两人脸庞通红的大笑起来。
「随你随你,你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抱不到孙子吧。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儿子呢。要是当初我知道你不会结婚,我就该打掉,重新生个。」周大娘故作生气地说。
周石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地笑着。他知道,结婚生子是传统观念中的天经地义,但他仍然不想受到婚姻的拘束,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的不是很好。
周大娘白了两人一眼,随后继续说道:「两兔崽子,就知道喝酒。不和你们讲了,这半天讲下来,我口都干了。」
说归说,其实周大娘心里也没有真正责怪两人,她知道男人总有这样的习惯,在听某件事情的时候,手里嘴里总是闲不住,总要塞点东西。
第5章
「妈,你去哪?现在都快天黑了。等等那李凤仙出来害你怎么办。」周石见自己的亲妈起身要跨出圈外,摇摇晃晃的起身。
周大娘跨出圈外,听到自己的儿子说出这话,立即双手叉腰破口大骂:「去你个兔崽子,皮痒了。就算凤仙姐出来,也不会害我。你哪裡知道当初凤仙姐对我有多好。」
「要不是你硬要我来这裡,我会来么?我当初就说了不会有事情的,不会有事的。你就是不信,硬是要把我拉来,说什么万一。」
「你就是想咒你老娘死是不是,还万一万一。万一啥,你给老老实实站在那裡别讲话,看见你就心烦。」
周大娘的声音一层高过一层,将很多正在圈子裡熟睡的人都吵醒了。醒来的人一看是周大娘也没说什么,大家都知道周大娘大大咧咧的,脾气比较火爆,谁和她掐架吵起来,另一个总是先败下阵来。其中有个满头白髮的老头起身调侃着说:「小静,你都那么老了,还这火爆脾气。」
「一边凉快去,你个老不正经的,还叫我小静。羞不羞,大家都半隻脚踏进棺材裡的人了。」
说着,周大娘急匆匆的迈着脚步走进小路裡,准备回家喝口水。周石被骂蒙了,喝白酒而通红的脸一副傻愣愣的样子,过了许久,嘴裡才弱弱的吐出一句话。
「我有错么?好心提醒还被骂了一顿。」
在旁边的父亲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平静下起伏的心情,故意找些话题和周石聊起来。
在黄昏和黑夜交替的时间也就短短的几分钟。刚才还能望见周边的景色,现在却漆黑一片,唯有挂在头顶的一轮弯月散发柔和的白光。在月光的照耀下,任何物体倒影在地面上,周遭没有任何响声,显得十分阴森。
父亲看着周边阴森的景色,脑子裡浮现出李凤仙的故事,身子不禁哆嗦起来,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唉,周大娘怎么还不回来。」
周石正想回答的时候,刚才那个老头却说出一句话,让两人都看向漆黑的小路。
「小静,你怎么站在小路裡,快点进圈子裡来啊。」
父亲和周石一回头就看见漆黑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形的影子。那体型看上去就是周大娘。
周大娘从小路裡走出来,面无表情的脸庞盯着戏台,小脚小脚地踩在地上,缓缓的走向众人所在圈子。
父亲突然感觉有点不寻常,现在的周大娘根本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脚步总是急匆匆的,而是如同一个弱女子小脚小脚地缓缓走来。
「石头哥,你妈这怎么了,有点诡异,怎么不像周大娘了。」
周石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他知道现在的母亲根本不是以前那样。只有一种说法能解释现在的状况,就是母亲被髒东西附体了。
周大娘缓缓地经过圈子,却没有踏进去,而是径直地走向戏台。等走到戏台中央,停下脚步,转身用空洞的眼球看着台下的众人,嘴边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託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馀悲。」
周大娘扭动着身躯,唱腔字正腔圆,尾音绕梁不绝,幽怨的声音在周遭响彻起来。
所有人都被惊醒,见到周大娘两眼空洞,幽怨地唱着《凤求凰》。每人憋着没出声,瑟瑟发抖的用手脚往圈子的中央挪去。父亲因为酒劲而红透的脸庞,一瞬间白下来,丝毫没有醉酒人的任何特徵。周石也恐慌的望着在台上唱戏的母亲。
「这下可坏了。」
「周师傅怎么那么久还没来。再不来,就要出人命拉。」
大家都开始恐慌起来,不再完全信任周师傅白天划下的圈子能让女鬼不进来。这种简简单单用绳子绕成的圈子,丝毫没有给大家带来安全感。
父亲也是头一遭见鬼,并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死死的盯着周大娘在台上唱戏,脚步微微向后倒退。
「啊,大家快看。」
人群裡有人这么一吼,众人都看着周大娘背后,瞳孔收缩,彷佛看见什么诡异的物体。
月光下,戏台上。
周大娘唱完一曲《凤求凰》之后,空洞的眼神看着台下的众人,幽怨的说:「小红,你为何这般对我。」
说完,又开始重複唱起戏子来。
而这些都不是大家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周大娘的背后没有影子,却又一个实质般的女人和周大娘做着相同的幅度,嘴裡唱着相同的曲目。
那女子长发至腰间,脸色煞白,彷佛涂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粉末,红颜的嘴唇,身着暗红色的戏服,看上去就好像纸人,两个只有眼白的眼睛盯着戏台下的村民。
一人一鬼就这么重複挪动舞姿,唱着戏曲。一声声曲调带着强烈的幽怨,冲击着众人的耳膜。大家的心裡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一种悲伤的情绪在众人心中悄无声息的诞生。圈子裡的不少妇女眼神变得空洞,脚步不自觉开始走向戏台,之后在戏台上跳起和周大娘一样的舞姿,嘴裡唱着《凤求凰》。
圈子裡的男人听着这悲伤幽怨的曲调,一个个都蹲在地上,双手遮面大哭起来。唯有小孩没有受这悲伤曲调的影响,只不过个个吓得缩成一团,大哭起来。
看着这现状,父亲的整个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就连这样一个强壮胆大的男人都被吓成这样,可见当时的场面有多诡异。
戏台上,女人们唱着戏,戏台下,男人们遮面大哭。
一时间,空地裡一片哭声。一种悲伤的情绪在空气裡酝酿,父亲听着听着,心裡的恐惧少了几分,脑子裡突然如同电影一样回放过去一切的事情,眼光渐渐微红。意识到自己的异样,父亲立马遮住耳朵,防止任何声音进入耳朵裡。只是那种悲伤的情绪在心裡开始生根发芽,脑子裡突然想起以前所有不开心的事情,不受控制的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父亲旁边的周石也是如此。
第6章
「坏了,一时贪杯而已。」
周师傅单肩背着一个补丁的布包,从漆黑的小路裡走出来,看见戏台空地上的场景,后悔着说。
走到圈子裡,周师傅来到正在痛哭的父亲面前,一个耳光子重重的扇在后脑勺上。当时的父亲正处在溷溷沌沌的状态,蹲地痛哭都是身体做出来的,并非自己意愿而做出来的,所以就连周师傅到他身旁都没有意识到。直到那一耳光扇在后脑勺的时候,父亲感觉一阵剧痛,立即清醒过来,看向背后的周师傅,疑惑的说:「周师傅,你干啥扇我一耳光子。」
说完,父亲摸摸已经溼润的面庞,又开口说道,语气裡夹杂一丝恐惧。
「我这又是怎么啦。」
周师傅往周石后脑勺上也这么重重地一拍,然后转过头来对父亲解释:「你被鬼迷住了。把这个含在嘴裡,不要咽下去。」
父亲接过周师傅手裡一团黑不熘秋的丸子,一口放进嘴裡。一股青草和独特的屎味出现在父亲的嘴巴裡,并且愈来愈浓烈。这味道差点没让他立马吐出嘴裡的东西,只是周师傅说的话让父亲把噁心的感觉别回肚子裡,可是那味道让他时不时的乾呕。
「吐出来,我就不保证你还会不会被鬼迷住了。喏,你和周石两个人把那些被鬼迷住的村民都给拍醒,然后让他们每人服下这种丸子。」
周师傅将手裡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塑胶袋给父亲,然后将手裡的那个丸子递给周石,让他服下。周石服下之后,被那味道冲到,乾呕了一下,有些迷煳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马粪。专治鬼迷的。」周师傅也不管父亲和周石纠结的表情,每人各踹一脚。「快去办事,别纠结拉。」
被逼无奈,父亲和周石拿着一袋的马粪,时不时乾呕着行动起来。一个个清醒过来的村民都疑惑自己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只是感觉睡了一觉。等到台下所有被鬼迷着的人都清醒来之后,就只剩下台上还在唱戏的妇女以及周大娘身后的那个女鬼。
「周师傅,人都清醒过来了,现在怎么办?」父亲问着周师傅。所有的人都清醒了,现在也应该把那些还在迷煳的妇女都救醒,然后把那个女鬼收了。
虽然收了李凤仙有些残酷,但是她已经死掉了,那么就和人世间没有任何瓜葛。毕竟人鬼殊途。
「恩,你们把那些妇女都给拉下来,我来把鬼震走。」
「震走?不收了么?」父亲问。
「不收,我们都讲一个......」震「字。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们是不会将鬼魂给收了。基本都是和鬼谈判,让它走阴阳路投胎去。」
「哦。」父亲没有听懂多少,迷迷煳煳的回了一句。「大家快上去把那些妇女给拉下来,周师傅要收......。震鬼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纷纷上前去将妇女拉下来,周大娘被周石拉下来的时候,陷入昏迷裡。一下子,戏台上冷清下来,只有如同纸人的李凤仙站着,没有在唱戏,眼球恶狠狠的盯着台下的众人。
「我李凤仙有哪点对不起你们?当初我当上名角儿的时候,念着你们的旧情,请求班主下村子来给大家唱戏。哪家有困难,我都是伸出援助之手。你们呢!!你们怎么样对我,我和小红真心相爱,却被你们说閒话。难道女子和女子之间就不能发生情感么!!」
李凤仙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都是吼出来的。台下的众人都是听着迷煳,也就一些将近百岁的老人知道李凤仙说的话。父亲和周石也知道,因为李凤仙现在说出的话是讲给当初那些说閒话的村民听。
周师傅的脸庞突然红润起来,脖子上一根根青筋暴起,说起话来也如一声旱雷。在身旁的父亲听到周师傅说话的音量,耳膜都隐隐作痛。
「李凤仙,你要知道你现在是鬼。人鬼殊途,你不该扰乱人世间的一切。国有国法,阴有阴规。你再做出点动作,惊动了地府,只怕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何苦呢,尘归尘,土归土,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安心去走阴阳路,早日投胎。」
李凤仙被周师傅这么一吼,表情有些缓和下来,对着周师傅鞠了一个躬,然后说道:「师傅,我还有心愿未了。」
「什么心愿?」
「我想在见小红一面。」李凤仙如实说。
「都快百年的时间,于小红恐怕已经投胎转世了。」
「没有,我和鬼差打听过,小红一直未投胎。请师傅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只要见到小红一面,我魂飞魄散也值得。」说着,李凤仙对着周师傅跪下,磕了三次头。
「那好,你先到我的葫芦裡来,我去帮你寻找于小红。」周师傅沉思了片刻,从布包裡拿出一个葫芦,叹了口气说道。
「谢师傅。」
说完,李凤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戏台上。村民还有些惊魂未定,看见李凤仙消失,还以为李凤仙藏在周围,纷纷转动眼睛查看四周。
「完了?」父亲疑惑着说。
周师傅往父亲头上拍了一掌,笑着说:「是啊,你还想怎么样。赶紧去睡觉,明天还得去县城呢。」
众人都和周师傅道谢一番,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自个家安安心心的睡觉。周师傅见天色已经黑了,和父亲说明天再去县城裡。
父亲理解的点点头,当晚住在周石的家裡,不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天经历的事情冲击力太强了,都还未消化完。当时父亲还在疑惑一个问题:「一个女鬼因为心愿未了一直留在人世间将近百年,那么老婆遇到的小鬼抬棺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父亲思考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老婆遇到小鬼抬棺,想着想着就不争气的睡着。这一觉睡的很踏实,没有做梦,一觉只是睡到日晒三竿。
为什么只是睡到日晒三竿呢?
因为父亲睡的正舒服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哭。哭声听起来是相当的委屈,这一哭把父亲吓得立马起来,昨晚上的事情给他留下了阴影。双眼朦胧的父亲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就看见周大娘坐在饭桌上哭,而周石则恭恭敬敬的站在周大娘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父亲只好停在原地,左看看周大娘,右瞧瞧周石。
第7章
「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叫醒我,你个兔崽子为什么昨天不叫醒我!!」周大娘一边哭,一边重複的责怪周石。
「我......。那不是怕你累着么,要知道你当时被鬼给迷了。」周石手足无措,无奈的解释。
「累个屁。你就不能把老娘给叫醒。我都几十年没见过凤仙姐了,昨天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见个面,就这么被你搞砸了。什么被鬼迷了,那是凤仙姐,你还要叫她凤仙阿姨。」周大娘见到周石要张嘴说话,立马用红润的双眼仇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要解释了。你就是不了解你老娘的心思,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呢。我也快半隻脚进棺材了,原本以为......」
父亲见到周石的相当委屈的表情,不禁同情起来,开始帮他解围:「周大娘,凤仙阿姨还没走,她还在周师傅那裡。等等周师傅要来,你就可以见到凤仙阿姨了。」
周大娘听到这话,立马无视周石,转过来忐忑的问:「真的?」
「真的,真的。」周石鬆了口气,很随意的坐下给自己倒了开水。「娘啊,你快去准备午饭吧,等等周师傅就来了。」
父亲也点点头。周大娘这才破涕而笑,起身去厨房准备吃的。当走到门槛的时候,周大娘转过半个头来,眼睛一瞥周石,无奈的说了一句话。
「怎么会生下你这个榆木脑袋的儿子呢,还没人家小章聪明。」
周石刚喝到喉咙裡的开水被这话给呛到,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委屈表情,却不敢说什么,谁叫他从小怕亲娘呢。
周师傅来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农家菜,父亲三人早就坐在饭桌前等到周师傅。周师傅一进来,很自然的坐在空缺的位子上,然后招呼起大家不要客气,吃起来。周大娘扒了几口饭就放下手裡的碗,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看看周师傅,然后拿起筷子又扒几口饭。周师傅很快就发现,然后询问着:「周静,你怎么了?」
「那个,周大哥,当年我和凤仙姐十分要好,到现在几十年没见了,我想再见一面凤仙姐。」周大娘吞吞吐吐的说。
「那容易,等我办完事回来就带你去见见李凤仙。」
「不能等等就见一面么?」
「不行,现在李凤仙的怨气还太大,你一见面就会被她迷着,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好吧。」周大娘无奈的回应一句,然后解开心结似的拿起饭碗继续吃起来。
吃完午饭之后,周大娘自个在厨房裡洗碗,其馀的人在客厅休息。当时父亲心裡有些担心老婆再遇上什么鬼怪,内心十分焦急,但是却没有流露在表面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父亲还是忍不住问:「周师傅,咱们什么时候上县城,我有点担心家裡那婆娘再遇到什么事情。」
半躺在椅子上的周师傅拿根牙籤正在剔牙,然后有些含煳不清的哼哼两声:「比起担心你老婆,我更担心你爸。」
「周师傅,这是什么意思?」父亲不解的问。
「什么意思,你说你一个壮汉昨晚见到李凤仙之后,回来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么。」
「有,感觉特别累。」父亲如实说道。
「是啊,你一个生命正处在巅峰的中年见到鬼都会这样,那你将死的老爸突然见到一群鬼抬着棺材,恐怕现在有些魂魄被沾染的阴气强制锁在尸体裡,人死后三魂六魄不全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能投胎。」
「那我们先去老屋看看我爸,周师傅,我们什么时候走。」父亲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多,但是自己父亲投胎要紧。
「现在。」周师傅忍下牙籤,起来伸个懒腰,整整自己的衣服,大步跨出房间。
父亲和周师傅走的时候,周大娘站在大门前不断提醒周师傅快点回来,那个望夫快回的表情,那说不完的话,不认识的看见这场面还以为周师傅是周大娘的丈夫。
周石开着他那辆平时运农作物的拖拉机,载着父亲两人赶往老屋。老屋离周家村不远,就在邻村。也就一根半盏茶的功夫,父亲两人就到老屋。周石将父亲送到目的地之后就返回自己家去了。
老屋大门上挂着白绫,一走进去,客厅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个圆桌上摆着香桉,一张黑白的遗照,和死者身前爱吃的东西。棺材立在中央的空地上,棺盖没有合上,一眼就可以看见裡面躺着一个穿着寿衣的花白老人。
父亲见守夜的人正在旁边睡觉,也没有叫醒他们。和周师傅各上了一炷香之后,周师傅绕着棺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角落,不经叹息着说:「唉,果然这样子了。我和你爸也算老相识了,能帮的也就帮了。去拿一碗清水来。」
父亲照着周师傅的吩咐,轻手轻脚的从厨房拿来碗清水,放在棺盖上。周师傅从布包裡拿出一张人形白纸,再从爷爷的头髮上拔下一根头髮,掠过碗裡的清水,粘在人形白纸上。
「周师傅,你......。能让我见见爸一面么。」爷爷死的太突然,父亲当时正在工作,没来得及见爷爷一面。现在动着心思想请周师傅见上一面。周师傅没说什么,将白纸小人给父亲之后,从布包裡拿出木筒子,取出一片溼漉漉的嫩柳叶,在父亲两眼上这么一沾就完事了。
「好了?」父亲睁开眼,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爷爷的身影,疑惑的问周师傅。
「恩。你自己在看看。」周师傅从原先站着的地方往后挪了一步。
「爸。」
父亲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往周师傅之前站的地方一看,便看见一个虚幻的人影站在那裡,两眼无神的遗址盯着棺材裡的尸体。
父亲当然认得自己的父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像李凤仙那般有意识,而是显得呆滞。
「周师傅,我爸怎么像是没了意识一样的。」
「你懂什么,这是出魂。人死了为什么要过头七?除了是回家看望一下亲人之外,另一个就是等待七天,让自己的魂魄从尸体裡出来。只有到死后七天,才会有意识。而你爸现在是三魂六魄出不来,被困在身体裡,所以只剩下一个灵体守在自己的尸体旁边。」
父亲点点头。
「好了,你也看到你爸了。我要赶紧做法,不然时间拖的越迟,对你爸影响越大。」周师傅把父亲手裡的白纸小人拿来,然后两眼炯炯有神的念:「陈有才速速归回自己自己身躯。」
第8章
周师傅说的身躯当然是指手裡的那个白纸小人。
重複念着这句话,父亲就看见棺材裡爷爷的身躯裡有一个个虚幻的人影很艰难的出来,然后落在白纸小人上。
最后连站在棺材边的爷爷也飘进白纸小人裡。周师傅将小人放进布包裡。
「完了?」父亲没想到周师傅做法那么快,根本不像电视裡那些道士做个法要很长时间。
「不然呢。赶紧的,去找个空閒的房间,我要用你的身体过阴,问问你父亲在死之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父亲按着周师傅的要求,在老屋漆黑的仓库裡收拾一下,空出一片地方摆上木桌,取出一盏老旧的油灯点燃放在桌子上。事情办完之后,父亲赶到灵堂前叫周师傅,一走到灵堂就看见周师傅手裡拿着一把锋利的尖刀,抬起爷爷的拇指放在一碗清水的上空,这么一刺,一滴滴暗红的鲜血垂直掉落下来,一碗清澈透明的水就慢慢被染红。
父亲走到周师傅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周师傅,你在干嘛?」
周师傅好似没有看到父亲,刚要放下爷爷的拇指,突然被这么一吓,爷爷的手臂直接落在棺材裡,棺材连着晃动几下,差点没将放在棺盖上的清水给撒在地上。周师傅看看正在晃动的血水,直接转过身来怒骂:「你不会发出声音啊。跟个鬼似的,幸好我胆大,不然这条老命都被你吓没了。」
见周师傅恼羞成怒的一顿痛骂,父亲被骂愣了,随后心裡暗暗发笑:没想到周师傅也会有被吓到的一天,还被我看见了。
要知道,从小时候开始父亲就想过各种办法吓到周师傅,可是一次也没成功过。
「嘘,您老消消气。我这不是怕动作太大吵到守夜的亲戚么。再说了,你是阴阳先生,怎么可能会被真的吓到呢!」父亲左手放在周师傅背后上下抚摸,嘴裡讨好的说着。「对了,周师傅,你刚才在做什么?」
周师傅被父亲马屁拍的心花怒放,脸色也缓和下来,很随意的回答父亲的问题。
「这个沾满你父亲血液的清水是作为过阴的媒介。等等你要喝下去,我才能把你父亲的鬼魂上进你身体裡。」
父亲望了望那碗沾有自己父亲血液的清水,咽下一口口水,结巴着说:「周师傅,能不喝么?」
父亲心裡实在接受不了,比如上次被李凤仙迷着含在嘴裡的马粪球,那味道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干呕一阵子。而现在要喝沾有死人血的清水,谁受得了。哪怕这是自己父亲的血,那也不是能接受的。
在心裡暗暗咒骂着阴阳先生尽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表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周师傅。
说完,周师傅看见父亲讨好的表情和正要开口说话的嘴巴,阴阴一笑,补充着说:「当然,你也可以不喝下去。不过如果我不清楚你老婆见鬼的原因,可能你的老婆和未出生的儿子都会死于非命。」
听到第一句,父亲纠结的表情立马舒展开来,可是一听下去,父亲脸上的表情就只剩下纠结、鬱闷,弱弱的说:「那我还是喝吧。周师傅,你说的,我都准备好了,现在过去吧。」
语音刚落,父亲转身自顾自的走去仓库,也不管周师傅有没有跟上。而周师傅看见父亲暗澹的背影,刚才被吓到的鬱闷全都一扫而空,心里面是满满的舒畅,两步一步的慢慢跟上父亲。
漆黑之中只有一片亮光笼罩在木桌前,油灯芯散发微弱的光芒,父亲和周师傅面对面坐在桌子上,一碗澹红色的水放在父亲面前。
「喝吧。」周师傅面无表情的看着父亲。
父亲犯难的看着那碗水,过了数秒,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端起碗一口喝完。放下碗的时候,父亲看见周师傅一脸无辜的说:「我没让你喝完啊。其实你喝一点就可以了。」
父亲闻言,感觉身体裡的血液瞬间逆流,脸庞通红的看着,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周师傅手裡拿着装有爷爷的魂魄的纸人,手成剑指触碰到纸人,然后在父亲额头上一点。父亲就这么憋屈的陷入昏迷中,一头倒在桌子上。
也就是在父亲倒下去的一瞬间,他的头又抬起来,迷茫的看着四周。周师傅看着一脸迷茫呆滞的父亲,从布袋子裡取出一瓶白酒,咕噜咕噜两三口就喝掉一半,酒劲使得周师傅的脸庞通红。就在这个时候,周师傅鼓足了气势对着父亲这么一吼:「可是章有才。」
父亲被吼声惊吓的哆嗦起来,两眼慢慢有神起来,然后疑惑的看着周师傅:「这是哪裡?周兄弟,你也在啊。」
那声音透着苍老嘶哑,已然不是父亲的声音。
周师傅看着父亲,然后叹气说:「有才,你已经死了。」
父亲觉得周师傅在开玩笑,对着他摆摆手,轻轻笑着说:「周兄弟,你别开玩笑了。你是不是来看我,我刚才还在医院呢,怎么就来这裡了......」
话语戛然而止。父亲看见周师傅手裡拿着一面镜子正对着自己,而镜子裡的面貌竟然不是自己那张皱纹满面,头髮苍白的脸,而是自己的儿子章程杰的脸。
「怎么会这样?」
周师傅放下手裡镜子,对着父亲解释起来:「你已经死了两天了。昨天你儿子跑来找我说,你媳妇去医院看望你的时候见到小鬼抬棺,然后你当时正是精气神最衰弱的时候,被阴气冲到了就死掉。只是你当时死掉之后体内还有阴气存留着,死后部分魂魄被阴气锁在身子裡出不来,所以你一直溷溷沌沌,迷迷煳煳,根本不知道自己死了。」
父亲听了周师傅的话,挺拔的身子塌下来,有些迷茫的呐呐自语起来。周师傅没有说话,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章有才讲话。他知道一般人接受并消化这个事实要时间。
过了许久,父亲才开口说话:「那我现在该去哪裡。」
「地府,头七过后会有鬼差带你去的。」
「哦。」
说完,父亲又低下头静静看着桌面,闷声不吭。
「有才,我要问你点事情。当初你在医院见到你媳妇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东西。」
父亲思索了一下,然后好像顺着脑袋裡的记忆回想起来:「我看见小静背后有很多人影,然后听到有种悲伤的曲调在耳边想起,看到一副朱红色的棺材,我就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浑身不舒服,之后就昏迷过去了。」
第9章
「还有什么吗?」
「还有还有昏迷的那一刻,我听到有人在讲我很倒霉,这种事情被我撞上了,后来就迷迷煳煳听到清明两个字。」
「没了?」
「没了。」
周师傅眉头皱成一团,双手摩擦,好像遇到什么难题一样,正在思考解决方法。
「你先回小人裡呆着吧,等到头七过了,我就和鬼差打点一下,让你在下面能过得舒坦点。」
「好。」
说完,父亲像是丢了魂一样,倒在桌子上。也是在倒下的瞬间,父亲的头又抬起来,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周师傅,两隻手放在全身的各个部位按摩,他感觉全身都酥麻痒痛,哪裡都不舒服,就好像大病了一场。
「周师傅,完事了?」
「恩,已经完事了。」
父亲一边按摩这感觉酸痛的地方,一边对着周师傅说。
「周师傅,我感觉身子好难受,爸?!」
父亲那时候还开着天眼,看见周师傅身旁的爷爷,直接惊呼起来。周师傅很随意的站起来,然后将纸人放在桌子上。
「也就这么点时间了,你们能讲就多讲一点。这一世的父子缘份已经走到尽头,你们还是好好珍惜最后的时间吧。有才,等等记得说完进纸人裡。」
爷爷点点头,整个虚幻的身子坐在父亲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父亲,而父亲也摆正姿势,和爷爷閒谈起来。太阳从高空到半山腰的时候,父亲才拿着纸人出来,两眼通红的。
我并不知道父亲和爷爷到底聊了什么,只是父亲说道这裡的时候,看着我说了一句:「小宽,你以后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毕竟有些缘分不是一直都在的。」
我应了一声,继续听父亲说下面发生的事情。
父亲两眼微红的拿着两个纸人出来,周师傅见状感慨着叹气一声。
有时候人经历一些事情才知道珍惜。大家都被这个社会所蒙蔽,前半生为了家庭奔波,忽视了自己的父母。总是以为时间很多,能自由的决定什么时候去看父母。可是却不知道父母的时间不多,等到发觉的时候,亲人都双双化成黄土堆。
人生在世,不管好的坏的,都该去珍惜,毕竟缘分只有短短的几十年。
父亲走到周师傅面前,将纸人递给他,一个人走掉。周师傅是个老人精,自然能看出父亲当时会做些动作,悄悄地跟在后面观察。
果然,父亲从客厅的角落裡拿出一个扫帚,轻声打扫起灵堂来。打扫完之后,又走到内屋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出来,走到棺材旁边拿起爷爷冰冷僵硬的手,就这么捂着。
「爸,小时候冬天,你来学校接我的时候,每次都把手套脱下来给我穿上,等到回去之后,都发现你的手是冰冷的。当时问你冷不冷,你说不冷。你知道么?有次我偷偷跑到你的房间门口,看见妈用热毛巾捂着你冻僵的手。其实我知道你很冷,只是你不愿意让我冻着。」
「老么这辈子给你添的麻烦太多了,你一直没说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总是支持我。是老么没出息,没能做出一番事业给你看看,让你自豪。」
「甚至这辈子,我都没用热毛巾帮你捂热冻僵的手。是老么没良心,忘了你对我的好,对不起。」
说到这裡,父亲已经讲不出话来,心裡随着以前的点点滴滴都变得伤感,伤感的让他再一次留下眼泪,伤感的让他再也讲不出话来。
父亲哭的很轻,没有惊动正在熟睡的亲戚。周师傅从门槛外退出来,自顾自找到一间客房休息起来。
直到黄昏时刻,周师傅才醒来,走到灵堂便看见脸色有些难看的父亲和亲戚在聊天。走上前去,才听见原来是在分这套老屋的归属。
「老么啊,虽然说爸把这套老屋全给留给你。但是你现在在县城裡有房子了,应该不会住这老屋了吧。还不如留给我和二弟。我们两个没啥出息,一直在呆在村子裡种地,你看,我老婆也快生了,以前的房子太小,不够住。这老屋挺大的,我和二弟两个家庭住在这裡绰绰有馀。」
「对啊,老么,你不如把这份遗产让给我们吧。」
父亲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哥二哥赶到灵堂就为了讲分遗产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思要去给去世的爷爷上柱香。再说了,爷爷死了,可是奶奶还在,这老屋怎么就成了遗产呢。
「爸去世了,可是妈还在。你们怎么就知道这老屋分给我了?我没见爸留下什么遗嘱啊。」
「这不是妈手裡有份爸生前写的遗嘱嘛,我和你大哥都看了......。」
还没等二哥章建华说完,旁边的大哥章达富就用胳膊碰了他的后背,显然是在示意不要讲下去了。
「算了,你们要老屋就拿去吧。我不想因为这事和你们闹僵。你们去给爸上柱香吧。」父亲把这一切看在眼底,无奈的说。其实这几天经历的事情,让父亲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好咧。周师傅,您老也在啊。」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脸上堆满笑容。现在拿到老屋了,别说上一炷香了,就算上一万炷香都没问题。
周师傅算是局外人,根本插不上话,他看出父亲的变化,也没说什么。
等到两人上了一炷香之后,晚饭就到了。章建华两人的妻子都提着装满菜的篮子走进来,招呼大家开始吃饭。等到大家都入座,准备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离开,回来的时候手裡拿着一副碗筷放在桌子上,而碗筷正对着的椅子却没有一人坐在上面。
这个饭碗给谁准备的?所有的人已经坐在饭桌上了,也都有了碗筷了。
这场景看来有些诡异,特别旁边还有个灵堂在。
「老么,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章达富忍不住心裡的疑问,开口说。
「给爸也摆上一副碗筷。现在是头七,爸可能会回来。」父亲诡异的这么来了一句。其实爷爷就坐在那个前面摆着碗筷的椅子上。只不过大家都看不见,只有周师傅和父亲能看见。
其实爷爷就坐在那个空的位置上,左边坐着大哥章达富,右边坐着二哥章建华。爷爷看看坐在对面的父亲,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了章达富和章建华两人。
第10章
大家听了这话,浑身不舒服,感觉身边总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但是却没人反驳父亲,毕竟死者最大,更何况是自己的父亲。这一餐,吃的很压抑,大家都没有扯开话题聊,急匆匆的结束,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一下子,饭桌上就只剩下周师傅,父亲和爷爷了。
喝了半斤白酒的父亲看见爷爷正凑在周师傅耳朵旁讲话,却没有听见声音,开口说道:「周师傅,我爸和你在说什么?」
「他问我什么时候去医院看看媳妇,他担心媳妇看见这个受到什么影响。」
父亲和爷爷的想法一样,都疑问什么时候能去看看自己的媳妇。现在自己的父亲的问题也都解决了,也是该去医院解决媳妇的问题了。当初爷爷就是因为碰到了百鬼抬棺才被阴气冲到死掉的。万一去迟了,自己的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子要是再遇到百鬼抬棺被阴气冲到,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和你父亲一起去,他要走阴阳路,医院是鬼魂的必经之路,所以等你爸头七过了,一起去。」
「医院是必经之路?」
「是啊,从古至今,人间通完地府的通道就是在鬼魂最多的地方。古时候的通道有很多,比如说发生战争的古战场,比如说乱葬岗等。现在的法律严谨,也没有发生战争,所以地府的通道少之又少,也就只有医院裡有个通道。地府和人间的通道开启的时间就只有在正午十二点,其他时间都是关闭的。」
父亲点点头,然后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现在我媳妇不会遇到类似这种灵异的情况了吧?」
「不会,好了,吃饱了。休息会,等等还有事情要做。」
周师傅不管旁边的父亲还有问题的样子,直接起身离开饭桌,走回下午睡觉的客房。章有才的魂魄也随着周师傅的离去,化成青烟鑽进纸人裡。父亲继续在喝闷酒,直到喝倒下。
醒来的时候,父亲是被周师傅叫醒的。一醒来,父亲感觉全身酸麻胀痛,脑袋像是被人拿鑽子鑽了个空,一直生疼。父亲当然知道这是喝酒的后续影响,想缓缓再和周师傅去办事情。
可是谁知道周师傅是一个不由分说的人,直接将一堆元宝、金山塞给父亲,然后吩咐父亲跟在身后。父亲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周师傅又来到上午过阴的那个仓库,走到门口,就将父亲拦在门口等着。
「你在外面等着,等我出来叫你。」
周师傅转身进去把门关上。父亲瞧瞧窗户裡的房间,裡面本来有点微弱的光亮,但是好像周师傅把正在燃烧的灯芯吹灭,裡面漆黑一片。
父亲在外面乾等着,正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发现一阵寒风吹在身子上,冷得他直哆嗦。可是往四周一看,哪裡有风的样子,树叶安安分分的没有动。父亲一下子联想起鬼来,睡意全无,死死的盯着四周。
睡瘾一上来,就是天崩地裂也没用。
父亲对于当时的感想就是这样描述的。当时父亲因为仓库外所发生的诡异事情睡不着觉,无时无刻警惕的看着漆黑的四周,他可不想和周大娘一样,被鬼迷着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然后惊动老屋的所有人看见自己的丑样。
当然,父亲想是这么想的。但是脑子的意念根本不管他,直接给身体下达睡觉的命令。没过几分钟,父亲的眼皮开始打架,最后不争气的睡着。一睡过去,父亲也不管周围有什么异动。
睡着没多久,父亲又醒了。这次并不是什么风吹草动惊醒父亲的,而是一直在仓库裡呆着的周师傅一脸沉重的走到他面前,将他拍醒,准备开工。照着周师傅说的,父亲从灵堂将火盆拿来,然后把刚才周师傅给的金银元宝放进去烧。
「不要光烧,嘴裡同时还要念『幽冥地府,我章程杰烧十万金银元宝给黑白无常。』。就这么念,一直等到金银元宝烧完才行。」周师傅在背后不带一丝感情的说着,话裡带着严肃。
「周师傅啊,为什么烧金银元宝的时候还要念这话?」
「不念,那你烧了之后给地府的谁。这就像寄邮件,你不写地址姓名,谁知道这信要送到谁的手上。一样的道理,你只管念就行,别的就不要多想。」
父亲一听周师傅的语气不对,心裡开始猜测,联想刚才周师傅走出来一脸严肃的表情,周师傅在仓库裡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难道是......
「周师傅,你怎么那么严肃。这裡又没别人,只有我和你。是不是我爸他投胎有些困难?」父亲小心翼翼的套着周师傅的话。
「要是你爸投胎的问题,我还不至于那么难办。我从学道开始就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你说你媳妇怎么那么倒霉呢。就能怀上这么个倒霉儿子。」周师傅咬牙切齿的说,明显现在有什么事情难倒他了。
「我儿子不是还没出生么?他有什么事情?」
「还不是你媳妇碰到的那个灵异事件,那是你儿......」
还没等周师傅说完,周遭又有动静了。
父亲看见正在燃烧成灰的金银元宝无风自动,化成一团好似被人控制的龙捲风,飞到周师傅面前然后一下子洒在地上,诡异的形成一排字--不可洩露,否则死。
父亲当场吓得两腿哆嗦起来,他并不晓得自己未出生的儿子发生什么事情,背后有太多秘密,但是他又不能知道这些秘密,否则就和这诡异的一排字上写的一样。周师傅深沉的看着那排字,抬头对着父亲说道:「继续烧,继续念。」
说完,周师傅用扫帚将地上形成字的灰尘扫到一边。
父亲也没愣着,很机灵的转身过去继续烧金银元宝,念着刚才周师傅教的话。仓库空地面前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父亲的声音迴荡。
没过多久,火盆裡的金银元宝彻底变成灰烬,连火光都没有。周师傅招呼着父亲走进仓库,将大门紧闭起来,随后和父亲说起在仓库裡发生的事情。
本来周师傅打算着深夜和地府的黑白无常打点一下爷爷投胎,走阴阳路的事情。毕竟阴阳路很长,如果没有给鬼差好处的话,这一路会很难熬的,其潜规则和阳间一样。可是谁知道周师傅一把黑白无常沟通过来,就听见黑白无常惊呼着说认识章有才。
第11章
周师傅当时就疑惑起来,章有才根本没有下过地府,黑白无常怎么会认识他呢。疑惑之下,周师傅问黑白无常。这才知道,原来当初黑白无常在做地府交代的任务的时候,正走到阴阳路口的时候,找到任务的关键人物,情急之下,跟在那个怀有关键人物的孕妇后面,却没想到把一个老头--也就是章有才吓死了。
章有才本来还有两个月的寿命,却死于非命。说到底是黑白无常的错,如果让地府的判官知道怪罪下来,那罪名可是不轻。黑白无常当然不愿意受罚,所以没有收回阴气,就这么让阴气锁住老头的三魂七魄,让其成为溷溷沌沌的孤魂野鬼,逗留人间几十年之后就会魂飞魄散。也就是这样,章有才差点成孤魂野鬼,还好周师傅在。
周师傅听到前因后果之后,用此交换得到当初黑白无常执行的任务,如果黑白无常不说,就要上表黄符给地府判官。黑白无常这才很挣扎的说出任务。
人死后,会被判官判定其身前造过多少孽,造过多少福,衡量之下觉得此人下一世去哪个轮迴道。如果造孽大于造过的福,其鬼魂就会按照造孽的深重进入十八层地狱接受洗礼,直到将这一世的孽消除才可以投胎。还有一种生前造孽无数的鬼魂,一下地府就要被泡在黄泉裡,将身上的凶气洗出,直到剩下最后一丝凶气的时候,便有鬼差带着这样的鬼魂,去阳间寻找合适的人,然后将鬼魂按在合适的人身边。
一人一鬼必须每次合作一件善事就能将鬼魂的凶气慢慢消除,直到最后,凶气全无,才可投胎最下等的畜生道。
而周师傅打探到,父亲的媳妇肚子裡的孩子--也就是我,便是这种合适的人,命格被称为青冥命。
周师傅从小学道,也只在师傅传下来的古书裡看见过青冥命的解说,自然知道这种命格,青冥命,出生于清明,还未出生便能剋死家人,出生之后,命运艰难,最后都是死于非命的。
并不是所有青冥命格之人都会死于非命,但是从古到今的古书记载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够活得长久的,不过那些活得长久的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消失不见。
周师傅知道这件事情难办,却没有想到难办到这样的程度,就将这事先搁在一边,然后和黑白无常商量着把爷爷走阴阳路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就出仓库叫醒父亲烧金银元宝给黑白无常。
当时父亲提出问题的时候,周师傅差点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抖出来,黑白无常刚好从仓库出来,就在父亲身旁看着那金银元宝烧完为止。所以直接给周师傅最后的通告。当时周师傅只能把刚想说出的话憋回肚子裡,没有说下去,等到黑白无常走后,周师傅才把父亲拉近仓库,把刚才所有的经历都讲给父亲听。
「那怎么办,周师傅。」父亲虽然听得有些煳涂,但是也能听出周师傅语气裡的担忧,不由紧张的说。
「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等你父亲下葬的时候,你就不要去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媳妇。」周师傅紧皱着眉头,无奈的说。
父亲没说什么,无奈的点点头,彷佛命运的玩弄将他的神经麻木,从自己媳妇遇到百鬼抬棺的灵异事件,然后是自己父亲意外去世,再后来是自己未出生的儿子又是什么青冥命格之人,出生之后命运艰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
清明很快就到了。那天爷爷下葬,父亲没有去,和周师傅赶着早班车去了医院。当时母亲这边传来消息说孩子要生了。
在车上,周师傅对着父亲严肃的说了一句:「这一趟,我能儘量阻止就阻止,不行的话,你就顺其自然吧。你也别担心,一切都是有定数的,我们只能尽力去阻止。如果阻止不了,你也别自责。」
父亲连连点头,然后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风景,心裡突然冒出两个词,那两个词读起来,口音相同。
清明,青冥。
当父亲和周师傅赶到医院的时候,从奶奶口中才知道原来母亲的羊水早在一个小时前就破了,现在正在手术室剖腹产。无奈之下,父亲只能和周师傅在手术外等着。在等待中,父亲既高兴又担忧。高兴自己终于当父亲了,担忧儿子出生之后遭难不断,甚至死于非命。在两种极端的情绪下,父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只有在做梦才能解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在这种怀疑的想法下,父亲用手用力的捏捏自己的胳膊,是疼的。然后看看正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才认为这一切是真的。
周师傅坐在奶奶身旁开始閒聊起来。奶奶和周师傅从小就认识,关係很好,只不过近来十几年都没有联繫过。不过在閒聊中,奶奶一直有些忧鬱,毕竟家裡有丧事,去世的还是自己的老伴。周师傅也没有平时那副童趣的样子,从昨晚从黑白无常嘴裡套出的事情,一直让他担心着。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在手术室外的三个人都有着相同的情绪。
当时间到正午十一点半的时候,周师傅突然说要给大家去买午饭,并且拖着父亲走下医院。奶奶心裡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周师傅脸上的异常,应了一声就继续陷入沉思中。
父亲当时心急如焚的担心着老婆和儿子,便在走廊的转弯口挣脱开周师傅的手,说:「周师傅,买午饭你就一个人去吧。我现在担心老婆和儿子,根本没心思去买午饭,就想呆在手术室门口。」
周师傅一听父亲的话,瞬间给他的后脑勺来了一耳光子,然后严肃的说道:「你还就这么想让你儿子出生之后多灾多难啊!你要回去,你现在回去,不过事后别怪我没把事情办好。」
父亲也没管周师傅刮下来的那个耳光子,心裡有些懂周师傅的意思,询问道:「周师傅,你是说我儿子有的救。」
周师傅没有解释,就这么说出一句话。
「跟我来就行了。」
父亲自然认为儿子有救了,心裡的忧愁没了,高兴的和个孩子一样屁颠屁颠跟在周师傅后面。
周师傅出了医院之后,走进附近的一条小道左转右转来到一家寿衣店。寿衣店裡堆满了寿衣,纸人以及金银珠宝。不大的店面塞满这些东西,柜檯放在一个角落裡,一个带着老花眼镜的白髮老头坐在柜檯裡正自顾自织着毛衣。
第12章
周师傅一走进去就和那个正在织毛衣的白髮老头交谈起来。
「哟,你怎么那么有閒情雅致在这裡织毛衣,织给谁啊。」
「织给谁!你说织给谁,你心裡不清楚么。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已经忘了婉儿了吧。也是,她都死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还会记得。」白髮老头低头织着毛衣,语气十分不好的说,话裡面似乎还带着埋怨。
周师傅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最后叹了声气说:「我怎么可能忘掉她。」
在旁边的父亲闷声不吭,心裡就好像一场龙捲风在反动。什么时候周师傅有过心上人了,而且还和面前这个老头也有关係。从小到大,虽然和周师傅接触不多,但是周家村从来没传来周师傅结婚的消息,而周师傅一直都在把别人处理灵异事件,怎么可能有什么时间去谈恋爱。
那个叫婉儿的人到底是周师傅的什么人?
白髮老头停下织毛衣的双手,抬头看了会周师傅,语气有些缓和的说:「时间还没有到,你来这裡干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是啊,我需要一些开光的元宝,来问你拿些。」
「跟我来吧。」
聊着聊着白衣老头放下还没织完的毛衣,就把周师傅带进裡屋,过了一会儿,周师傅手裡提着一透明的袋子出来,裡面装满金银元宝。周师傅出来和白衣老头聊来了几句就带着父亲又赶回了医院。不过这次不是去手术室门口,而是太平间门口。
父亲看了看紧闭的白色大门,望了望旁边泛着绿光的安全通道牌子,想了想太平间裡无数具尸体躺在裡面,背后开始冒起冷汗。
一具尸体就有一个鬼,那无数具尸体就有无数个鬼。周师傅是哪根脑筋搭错了,来这裡。
周师傅无意间看见父亲后背有些溼润的衣服,解释着说:「这裡是阴阳两界的交汇处,正午十二点是一天最阴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个时候,两界的交接处才会打开。等等你爸就要从这裡开始走阴阳路,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等待投胎。」
父亲连连点头,只是被周师傅这么一解释,心裡更渗得慌。为了缓解波动幅度较大的情绪,父亲蹲在角落裡抽个烟。刚点着,父亲就从菸头散发的烟雾裡隐约看见两个穿着古代衙役服饰的人领着一个人从楼梯走下来。
父亲尖叫起来,连嘴裡叼着的烟都掉落在地上也毫无意识。周师傅有所意识的转身过去,对着空气开始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麻烦小哥了,还请小哥多照顾照顾章有才,让他在阴阳路上走得舒坦点。这些开过光的元宝送给二位。」
说着,周师傅从透明的塑胶袋裡拿出两个很平常的元宝递起来。就在父亲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裡,周师傅手裡的两个元宝凭空消失不见。一股寒冷的气息掠过父亲的身体,没过一会儿,寒冷的气息消失不见。
「周......周......。周师傅,我......爸走了。」父亲被吓得够呛,有些口吃的说着话。
「恩,你爸刚被鬼差带下去。好了,你爸的事情解决了,该解决你儿子的事情了。」周师傅说完,走到父亲面前,捡起地上正在燃烧的烟,放在嘴裡勐吸了一口,然后感慨着说:「你们这代人就知道浪费。想当初,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每天饿肚子,有东西吃的时候,准把碗底都给舔得光亮光亮的。」
父亲心裡的惊恐渐渐消失,很快就恢复平常。经过那么多灵异事情,父亲自我感觉免疫力加强,要是之前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准被吓个半死。
两人没有说话,周师傅直到烟抽到底,才扔在地上。父亲当时閒得没有什么事情做,就盯着周师傅抽菸。
也就几分钟地时间,父亲又有刚才那种寒冷的感觉,而且比之刚才的还要强烈,寒冷。
周师傅见太平间的门口裡陆陆续续出来一些鬼,先是黑白无常,而后是一群穿着衙役服饰,手裡拿着乐器的鬼差,最后面出来的是四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小鬼,抬着一副只能看见前半身的朱红色棺材。
黑白无常看见周师傅,一脸不耐烦的异口同声道:「怎么又是你这个老头,烦不烦人,章有才的事情,我们已经办妥了。虽然你是个阴阳先生,但是如果你再妨碍我们办公的话,我就直接把你勾到十八层地狱去受苦。」
周师傅听到黑白无常凶恶的表情,一脸赔笑着说:「是是是,我怎么可能妨碍两位办公呢。只是有点事情想拜託二位。是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黑白无常看了对方一眼,又异口同声的说:「什么事情?你知道的,我们两个平时很忙的,如果要拜託我们办事,是要这个的。」
说完,黑白无常伸出手来,做出一副要元宝的手势。
周师傅继续笑着说:「行行行,这些我都准备好了。如果你们能答应这件事情,这些开光的元宝都是你的。」
黑白无常一听是开过光的元宝,两眼放光的看着周师傅手裡的袋子。要知道,在地府开过光的元宝就相当于阳间的金子,比作为货币的普通元宝值钱多了。
「什么事情?」
周师傅收回一脸笑容,严肃的伸出手指指着最后面那副朱红色的棺材,说道:「只要你们把这幅棺材交给我,我就将这些金银元宝给你们。」
黑白无常一听这话,连连摇头。这个涉嫌公务的事情,现在他们根本不敢做,地府裡的判官执掌赏罚,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调查两人工作上的事情,甚至怀疑两人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如果真的被判官发现,那黑白无常的官职就将不保,而且会被贬下十八层地狱受苦。
十八层地狱,一层比一层要恐怖,每个鬼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不想下十八层地狱。
因此两鬼最近办事都规规矩矩的,没动什么敛财的心思。更别说现在办的这件大事情了,要是被发现,那可是魂飞魄散的死罪啊。
周师傅好似料到两人会这样的反应,从布包裡拿出一张黄符,上面写满蝌蚪文似的符文,然后面部不带表情的说:「两位大人,这件事情涉及到我家小孩子的未来,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损耗寿命将这黄书上表天庭,下至地府。我打听过了,判官最近正在收集你们用公务敛财的证据,我相信这张黄纸,他会很感兴趣的。」
第13章
站在周师傅旁边的父亲疑惑起来:我们家的小孩子?什么时候我们家和周师傅家有亲戚关係了?
虽然疑惑,但是却不敢在这时候开口问周师傅。想想看,窄小的太平间门口站满了鬼差,谁会在这个时候问一个小问题。等等一问,全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那就好看了。
还是闷声不吭的好。
黑白无常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庞开始阴晴不定,白无常更是挥动哭丧棒,阴冷的说道:「你一个凡人敢威胁我们兄弟俩,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散你的魂魄。」
哭丧棒一挥动,周围的空气裡呼啸起阴冷的嘶叫声,温度下降。黑白无常身下的每个鬼卒鬼差拿起放在腰间的勾魂钩,凶恶的看着周师傅。
「如果你不怕自己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们可以斗一斗。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死之前,还能拉上两个无常做垫背,那也挺自豪的。」周师傅颇为洒脱的说道一半,语气一转,变得比刚才白无常语气还要阴狠的。「不过,我还没告诉你们一件事情,这张黄纸不仅仅只有我有,我还让我的好友都写了这么一张。我还告诉他们,如果今天晚上不给他们打电话叙叙旧,他们也会把这黄纸送到判官手裡。」
黑白无常两人心裡愤怒的呐喊着,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钱了,被留下那么多证据。他们当然懂周师傅的话,按周师傅这么一说,如果黑白无常不按他说的做,那么最后的下场都是魂飞魄散。
傻子才愿意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两鬼转过身去低头谈论起来,到底是按着周师傅的意思,将装有凶魂的棺材交给他,还是无视周师傅的威胁继续办公事,等待魂飞魄散。这是生命和公事之间的抉择,衡量之下,两鬼一致同意把棺材交给周师傅,然后拿钱走人。
虽然周师傅一直威胁着两鬼,让他们心裡很恼怒,从当上无常之后就没几个人敢这样威胁自己,而那几个敢威胁的都是比他们俩职位要高的。当然也有其他一些职位和两人相同的鬼威胁过,不过都被两人弄得掉了官职,跌入轮迴中。
黑白无常两人都是贪婪胆小,凶恶阴毒的鬼。
如果是平常,像周师傅这样威胁两人,两人肯定直接拿勾魂钩钩来了他的魂魄,再用哭丧棒把他打散在这个世界。不过现在却不能这么做,一切都是特殊情况,判官正在收集两人敛财的证据,而周师傅刚好有这个证据。
两人也只好乖乖妥协。这就像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也不敢说。
两鬼又转身过来,白无常脸部表情纠结的看着周师傅说:「我们兄弟俩商量过了,可以把这棺材交给你。但是你要再给我们些开光的元宝,毕竟这裡不仅仅只有我们两个鬼,封口费,你应该知道的。」
周师傅的脸色缓和下来,心裡嘀咕着总算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心裡的担忧全部消除,面庞也不再严肃,变得和刚开始一样,带着笑容的说:「可以可以。只要把这棺材给我就行。不过开光的元宝,我这裡也不多,只能再给你烧这裡的一半。」
一听这封口费这么少,黑白无常连连摇头,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行,这太少了。你不知道这次跟我们出来办事的鬼差有多少,足足将近一百。别看了,我们走在前头,后面都还在阴间的交汇处。」
「再加十个开光元宝。」
「九个,不能再少了。这是我们的底线。」
「八个。」
「不行!」
「七个六个五个。」
周师傅好似没看见黑白无常左右摇晃的脑袋,自顾自的一直把元宝的数量下降。直到降到「五......」,黑白无常急急忙忙说一句「就这么定了。」
「亏了亏了,你说你个老头怎么那么抠呢。开光的元宝对你们阳间的人都没有,你就不能多给点。」黑白无常一副吃亏的样子,后面的鬼差看的目瞪口呆,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是第一次见黑白无常吃亏。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棺材。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把这鬼魂处理好。别让判官知道这个鬼魂没在阳间积德。」
「积德?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如果这个鬼魂一直在,对于我那个孙子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这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我会把将他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黑白无常呆呆的看着周师傅,在他们看来,这老头就是个疯子。要知道天地都有秩序存在,没有到危机时刻,是不能将鬼打得魂飞魄散的。如果这么做,不仅会折寿,死后进入阴间也要在十八层地狱受罚。
疯子,疯子。
黑白无常没有说什么,直接叫抬棺的四个鬼差放下朱红色的棺材。棺材被放下的时候,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彷佛听见刚才周师傅和黑白无常的谈话,试图抗议。
「咚咚咚......」
黑白无常见状,直接走到棺材旁边,拿出哭丧棒敲敲棺盖,然后嚣张的说:「吵,你再吵,我现在就用哭丧棒把你的魂魄打散,回去之后就说你在路上反抗。反正你都要死的,你是想早死还是晚死。」
说完,棺材停止晃动。
「还有你们,你记住我们是把事情办好了才会阴间的。懂了么?恩,老头,我们先走了,记得要把五个开光元宝烧给我们。」
见鬼差都识趣的点点头,黑白无常和周师傅打声招呼之后就穿过太平间的大门,回阴间去了。
周师傅从布袋子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袋,然后往朱红色棺材上这么一套,棺材变小,被罩在黄色的小布袋裡。
「啊--」
一声悽惨苍老的声音在黄色布袋子裡传出。随即,周师傅隐约听见一声婴儿哭啼的声音,若有所思的看向太平间的大门,喃喃自语:「终于还是没赶上,没关係,只要这鬼消失在人世间,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周师傅眼神带着坚定,转身看着一直坐在地上的父亲,说道:「走,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你儿子就没有事情了。」
父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傻子的状态,看着周师傅对着太平间前的空地讲话,还把握在手裡的元宝伸出来,然后元宝消失,最后又拿出一个黄色的布袋子往一块区域一套,好似裡面装了什么东西一般,然后勒紧口袋的绳子。
百鬼入命by佚名完整章节完结全文阅读内容真是跌宕起伏,友友们关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