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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首辅的三嫁泼辣小娇娘的主要出场人物是 苏婉婉裴长风 ,是网络作家佚名创作的古代言情小说,这本书情感丰富,人物形象饱满,病弱首辅的三嫁泼辣小娇娘的精彩概述是:第1章五月初七,诸事不宜。敲锣打鼓一阵响后,苏婉婉被众人推搡着进了裴家四面漏风的小屋。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细棉裙子,脸上抹了桃红的胭脂,越发显得小脸白嫩,妖精般勾人心魂。来观礼的宾客交头接耳,半是对新娘子容貌的垂涎,半是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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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首辅的三嫁泼辣小娇娘》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五月初七,诸事不宜。

敲锣打鼓一阵响后,苏婉婉被众人推搡着进了裴家四面漏风的小屋。

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细棉裙子,脸上抹了桃红的胭脂,越发显得小脸白嫩,妖精般勾人心魂。

来观礼的宾客交头接耳,半是对新娘子容貌的垂涎,半是幸灾乐祸。

“早就听说苏婉婉生得好,想不到竟然真跟个仙女似的,娶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这裴长风就算死也值了!”

“不过他就剩下一口气了,谁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入洞房。”

“要是熬到了,那三两银子就值了嘿嘿嘿......”

“那肯定熬不到,这苏婉婉都克死了两个男人了!裴大哥怎么经得起她克!”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苏婉婉的头垂的越来越低,这已经是她嫁的第三次了。

寻常妇人就算再嫁都要被嚼舌根一辈子,而她不仅是三嫁,还克死了两个丈夫,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裴长风的大伯娘亲热拉着苏婉婉的手,就盼着她真的是个丧门星、克夫命,快点把裴长风克死,只要裴长风死了,那他留下来的东西就都是他们的了。

“去去去,一群人瞎说什么!”裴大伯娘没好气地瞪周围的人,“我们长风好好的,要是再瞎说我把你们嘴都撕烂!”

被裴大娘一骂,周围人都噤了声,其实心里都门儿清,这苏婉婉就是个命硬的,什么以毒攻毒都是屁话,说不定马上就把裴长风给克死了。

这裴长风也是可惜了,作为他们十里八村唯一一个秀才公,还是廪生,要不是年初从山上摔了下来,然后一病不起,指不定现在已经考上举人成官老爷了。

裴大伯一家就是没法接受现实,毕竟他们把裴长风当亲儿子养到了这么大,裴长风现在和死人都没什么两样了,他们都还兢兢业业伺候着,就盼着人早点醒过来。

村长叹了口气,是真心希望裴长风能好起来,毕竟这孩子学问好,就算日后不能读书考举人了,也可以在村里开个学堂教教孩子们。

因为是冲喜娶的新妇,裴家也没办酒席,只请了几个敲锣的人热闹热闹,等人都散了后,裴大伯娘满眼期待地看了一眼苏婉婉,就合上门走了,准备明天来给裴长风收尸。

人都走了,苏婉婉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准备见她的第三位夫君。

她的第一位夫君是村里的猎户,孔武有力,手臂上的肌肉比石头还硬,结果她还没进门,就摔下山被狼群啃了个稀巴烂。

第二位夫君是隔壁村的一个能识文断字的读书人,在镇上酒楼当伙计,机灵圆滑,辛辛苦苦攒了十两银子就是想娶她,结果她刚跨进他家的门槛,他就突然手足抽搐着没了气。

自此以后,苏婉婉克夫的名声大噪,再没有人敢登门了,就连前两对儿公公婆婆都对她敬而远之,坚决不承认她是他们家的媳妇。

现在的第三位夫君......先不论裴长风怎么样,反正要是第三位夫君还被她克死了,她就剃头发当姑子去,再也不祸害其他人了,

已经是夏天,空气中都蔓延着闷热,苏婉婉从门槛跨进去,看见床上睡着一个人。

屋内门窗紧闭着,有股难言的奇怪味道,苏婉婉干呕了一下险些吐出来,连忙去打开窗子透气,这才煞白着小脸去看床上的裴长风。

她在村里的媒婆口中听说过裴长风,据说是个顶顶厉害的男人,俊逸非凡、前途无量,各种词天花乱坠着往他身上堆,只要是十里八村待嫁的女子都想嫁给他。

她虽然没见过裴长风,却也知道床上这个瘦成了皮包骨的人和大家口中的裴秀才相差万里!

厚厚的被子压在裴长风身上,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虽面颊消瘦,但骨相优越,眉目昳丽,在这种情形下,越发显得格外可人怜。

苏婉婉不忍心,就像是看见了自己曾经照顾过的猫儿,一下子就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夫君有了怜爱之心。

这样的一个人,被病痛磋磨成了这样,实在是天不作美。

苏婉婉小心翼翼地把他身上的厚被子拉下来,秀眉蹙得越来越紧,只闻得那股难言的气味越来越重,她忍不住跑去打开窗子。

裴长风身上穿着的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旧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有换洗过,被汗水捂了许多遍,酸臭难闻。

苏婉婉心酸不已,裴家村里的人都说裴长风病了后裴大伯一家对他如何如何好,但如果是真的好的话,就不会把人捂成这个样子!

看见裴长风凹下去的肚子,也不知他多久未曾进食,苏婉婉擦了擦泪,她既然嫁了进来,就算只当一天裴长风的媳妇,都要把他照顾好!

她握住裴长风干燥瘦削的大手,“你放心,既然我嫁给了你,我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

现在正是下午,各家各户都在做饭,看见苏婉婉走出来,他们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难道裴长风这么快就死了?

苏婉婉一路问到了裴大伯家,裴大伯娘一开门,见到是她,立刻掐着大腿哭了出来,“长风啊!你怎么就这么没了!”

屋里吃饭的裴大伯和裴耀祖对视了一眼,都跑过来,“人真的没了?”

看见他们的反应,苏婉婉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见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她不慌不忙开口道:“长风还活着。”

裴大伯一家人都有些失落,裴大伯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骂道:“那你不好好伺候他,过来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家是花了三两银子娶你进门的,你就得把长风当皇帝老子伺候!不许离开他半步!”

听见裴大伯娘的话,苏婉婉笑了笑,小脸明媚,裴耀祖看直了眼。

“是这样的,我夫君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来是想问问,是不是大伯娘之前帮着收了起来?”

周围一个婶子忍不住问,“长风家的你什么意思啊?”

“我夫君......”苏婉婉哽咽了一下,眼眶通红,“屋里就连一床被子、一粒下肚的米都没有,只有几身衣裳,不过这是我夫君,就算夫君穷,我也认了,便先找大伯娘借几粒米吃,不过若是大伯娘帮着收起来了,我就搬回去。”

李婶子盯着裴大伯娘,语气不善,“裴大家的,长风可是秀才爷,衙门里每个月都有补贴的,家里怎么可能一粒米都没有,你给孩子都收哪里了?给人拿出来啊!”

周围人也都纷纷附和,裴大伯一家人脸色不好看,当时裴长风昏迷后他们就把东西全搬过来了,可从来没想过还回去。

裴大伯娘不情不愿嘀咕,“还真是个好媳妇,刚进门就知道给夫君要东西了。”

裴大伯不悦地咳了一声,对苏婉婉慈眉善目地笑,“好了,我们怕东西放在屋里积灰,就先搬过来了,你等着,我们给你搬出来。”

一进屋,裴大伯娘就低声骂,“你疯了,那么多东西你真要全部还回去?”

裴大伯瞪了她一眼,“反正裴长风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这些东西不还都是我们的!你这个蠢货!”

裴大伯娘一听也是,不过还是不想还,于是从屋里抱了一床薄被子,还有半袋米出来,“好孩子,多了你也拿不下,你先把这些拿回去吧。”

苏婉婉是觉得自己命苦,嫁一个死一个,却是隔壁村出了名的泼辣不好欺负,她泪眼汪汪看向裴大伯娘,话里带刺,“这么说,我家还有东西落在伯娘这里了?”

第2章

裴大伯娘噎了一下,没想到苏婉婉心眼子这么多,她当时只想着快点弄死裴长风,听说苏婉婉克夫一克一个灵,别的什么都没管,火急火燎就把人给带过来了。

这下看来,这苏婉婉不是个好欺负的!

一堆人看着,裴大伯娘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哦’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是这样的,长风病了,那些东西堆在家里没人收拾,脏了坏了可惜,我就先搬回来了,等他好了就全部还回去,也没什么,就两床被褥,两袋米,你要是搬得动,我全部给你就是了。”

“你这孩子,”裴大伯娘开始擦眼泪,“我把长风当亲儿子,你就是我亲姑娘,我还能要你的东西不成?”

这话一出,村里人看苏婉婉的目光都不对劲了起来。

“多亏了大伯娘了,我听说秀才公每个月都可以去官衙领一石米,一年还有五两银子的补贴,”苏婉婉浑然未觉一般,自顾自嘀咕,“我既然嫁过来了,自然是要管家的,我明日就去镇上把这半年的钱和米都领回来,等有了钱,我和夫君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裴大伯和裴大伯娘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这些钱米他们早就拿回来了,半年的米折成现银有四两,加上年初官府的补贴,拢共九两银子。

要是苏婉婉去了,官府追究裴长风坠崖的事情,那岂不是完了?

周围村民附和,“是啊,你把钱拿回来了好好伺候裴秀才,把人伺候好了日后还有享清福的时候。”

苏婉婉红了脸,“长风是我夫君,我自然要好好伺候他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大伯开口,“是有钱,差不多有五两银子。”

裴大伯娘扯了裴大伯一下。

“不过那钱我们早就领回来拿去给长风治病了,”裴大伯叹了口气,“他被我背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口气了,这半年里要不是用药吊着,怕早就活不下去了,莫说那五两,我自家还贴了不少进去。”

“你现在要钱,我们是真的没有啊。”

裴大伯娘会意,开始扯着嗓子哭起来,“还有没有天理啊,我辛辛苦苦伺候了大半年,还被冤枉贪了他们的钱!我不活了!”

她往墙上撞,裴大伯拉住她,“算了!长风的爹娘都没了,我们把他拉扯长大,他就相当于我们儿子!不就是钱吗,你把给耀祖存的钱拿出来,先给婉婉家用!”

“你疯了,这半年你就一直往外贴钱,现在还要用你自己亲儿子娶媳妇的钱!好!你把裴长风当你儿子,那我和耀祖走!”

裴大伯和裴大伯娘拉扯起来,周围人开始纷纷指责苏婉婉不懂事,“你不知道你大伯日子多苦,一来就要钱,你是要逼死他们!”

“是啊,小姑娘家不要太贪,先把被子和米抱回去吧。”

“长这么美,竟然心思这么阴险,算盘还打到别人家钱袋里面去了。”

听见周围的声音,裴大伯娘脸上满是得意,看苏婉婉怎么和她斗!

苏婉婉不哭也不闹,等裴大伯和裴大伯娘喘过气来了,她才身子一软,伏在地上开始垂泪,“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来问,我和长风就算饿死也不该来的,就算、就算家里连个水瓢都没有我也不该来…呜呜…都怪我......”

她生得好,一哭起来我见犹怜,裴耀祖第一个心碎了,冲他爹娘嚷嚷,“别吵了,嫂子都哭了!我们家不是有肉吗,快给嫂子拿两块啊!”

裴大伯和裴大伯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儿子提着两大块肉出来了,还拿了当时从裴长风家里顺回来的水瓢!

“嫂子,你只管用,不够了就来我家拿!”

苏婉婉感激地笑笑,“不用了,这是你家的东西,我怎么好拿呢?”

“什么你家我家,这都是我爹娘在你家拿的!”

裴大伯手慢了,没捂住这逆子的嘴,一下子老脸涨红起来,“瞎说,这分明是咱们家的!难道我连一个水瓢都要拿!”

裴大伯娘也赶紧解释,“这孩子就喜欢瞎说!”

李婶子探头看了一下,“这个葫芦瓢我没记错是长风家用了十几年的!”

“还真是从裴长风家拿的啊?

“这做大伯的也太黑心了!”

“也不能这么说,裴长风又不能动,水瓢他也用不上啊......”

“这话也有道理,不就是一个水瓢而已,裴长风爹娘死后全靠他大伯大伯娘把他拉扯长大,要不是他大伯大伯娘,他早就不知道去哪要饭了。”

裴大伯娘急了,“你们不知道不要瞎说!”

李婶子去搀苏婉婉,对裴大伯娘道:“你要是有良心,就把家里的米面盐巴都给他们小两口拿点,长风之前也没少孝敬你们!”

“是啊是啊,长风每个月从学堂回来都给他们买米面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裴大伯娘的脸都燥红了,解释了两句见争论不过,把小半袋面粉往苏婉婉面前一丢,“我造了八辈子孽欠你们的!”

她想要把肉拿回去,苏婉婉护得紧紧的,在李婶子怀里哭,见拿不回东西,裴大伯娘把门一关,骂裴耀祖去了。

“你疯了,那么多肉全给她了咱们家吃什么?”

裴耀祖痴痴地笑,“裴长风的事情又不关婉婉什么事,她那么瘦,吃点肉怎么了?”

裴大伯娘气的一个倒仰,“那也不能全给啊,还有,你怎么能把咱们拿裴长风东西的事情说出去呢?”

“这有什么的,就一个水瓢而已。”

“好了!”裴大伯沉声打断两人的话,问裴大伯娘,“你提亲前没向媒婆打听苏婉婉的事情?”

“没,”裴大伯娘一脸晦气,“都是苏婉婉那个后娘,听见我要把人娶回去就把苏婉婉吹的跟花一样,还给她倒贴了三两银子的嫁妆,要是早知道这贱人这么难缠,我还不如偷偷把裴长风捂死算了。”

“反正苏婉婉已经嫁进来了,”裴大伯抽了两口旱烟,意有所指,“到时候无论裴长风怎么死的都是因为她克夫,和咱们没有关系。”

裴大伯冷笑一声,要怪就怪这个侄子不近人情,不然他也不会下此毒手了。

院子外,李婶子拉着苏婉婉的手,从家里拿了两个鸡蛋和半篮子苋菜给她,“长风是个好孩子,好好照顾他,有难处了就和婶子说,婶子家几口米还是有给你们吃的。”

村里人也都不富裕,苏婉婉真心实意向李婶子道谢,“多谢您了。”

村长媳妇也给她拿了五个鸡蛋还有小半个南瓜,然后叹了几口气走了。

抱着大堆小堆东西回家,苏婉婉出了一身汗。

天已经黑了,她的肚子打鼓似的叫。

今天虽然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只怕之后要再从裴大伯家拿东西就难了,不过没关系,拿不到她还能抢!反正那本来就是她夫君的东西。

看着干净了不少的裴长风,苏婉婉忍不住小声说,“幸好你是娶了我,不然这些东西全要被你大伯一家给偷走了!”

“你得好好活着,以后要报答我知不知道?”

嘀咕完,苏婉婉贴心地给裴长风干枯的嘴上沾了点水,然后继续忙活去了。

裴家院子不算很旧,但也有些年头了,厨房里还有半捆柴火,都是一些小枝丫,连引火的草把子都没有。

苏婉婉费了些力气把火点起来,坐在瘸了半条腿的椅子上发呆。

“唉......”

苏婉婉叹口气,无论于公于私,她希望裴长风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才都有可能啊......

锅里水沸腾了,米汤的香味一点点儿冒出来,苏婉婉自己先喝了一碗白粥,等米熬化了,才打了个鸡蛋进去,盛进碗里去喂裴长风。

她不知道裴长风这段时间过得是什么日子,也不知道他每天吃的是什么,不过照他这情况看,估计过得挺惨,都瘦成人干了,就连她家养的狗都比他胖。

等粥凉得差不多了,苏婉婉轻轻捏开裴长风的下巴,半勺半勺地喂给他,怕他呛着。

耐着性子喂完他以后,苏婉婉只觉得累的眼冒金星,往裴长风身边一躺就感觉自己要被困意淹没了,临睡前,她还不忘鼓励裴长风,“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

说完,累了一天的苏婉婉一闭眼就睡了。

第3章

天还不亮,苏婉婉就起了,她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伸到裴长风鼻子底下看还有没有呼吸。

“太好了,还活着!”

苏婉婉狠狠松了一大口气,“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还活着就好了。”

苏婉婉盯着裴长风微微起伏的胸膛看,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裴长风还是第一个和她熬过了成亲还活到了第二天的人。

苏婉婉现在真心觉得裴长风和自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只有他没被自己克死了!这不叫天生一对叫什么?

得到了这个好消息,苏婉婉干活都有劲儿了,一溜烟就爬起来去厨房煮了两碗南瓜粥,依旧是裴长风喝煮烂了的半碗,她喝一碗半。

吃完早饭,她从柜子里翻出潮得发霉的床单和被套,蹲在院子里洗了晾起来,把昨天讨回来的薄被子也挂在绳子上晒,准备下午把现在裴长风睡的被褥都换掉,昨天她闻着都有味儿了。

就是这个院子连个凳子都没有,她待会儿得去裴大伯家‘借’一条好凳子才是。

裴大伯娘一早就在门口张望着了,就等苏婉婉来报丧,结果一出门就看见苏婉婉在院子里洗洗刷刷,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摸过去,“婉婉,长风今日怎么样了?”

“好着呢,”苏婉婉头也不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能吃能睡,指不定过两天就醒了。”

醒、醒了!?这可怎么行!

裴大伯娘不信,跑去屋子里探了探裴长风的鼻息,又见他身上干净了,一瞬间感觉天旋地转,这怎么回事啊!裴长风不应该被克死吗!难不成还真的以毒攻毒成功了?

“大伯娘您也很高兴吧,”苏婉婉笑得眼眸弯弯,“我家没油了,大伯娘匀我一点呗,等长风醒了我再还给您。”

裴大伯娘脑袋嗡嗡的,一听她还找自己要油,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要饭的吗?”

“是啊,”苏婉婉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语气,“我这也和讨饭的差不多了,只求大伯娘给口饭吃,不然我就只好先去村长家借一点了。”

裴大伯娘脸青了又紫,最后认命般道:“跟我来。”

不给不行,要是这小泼妇真的去找村长,那村长肯定要骂她的。

裴大伯娘忍不住一直盯着苏婉婉瞅,还真是个毒的......竟然能把死人都毒活了。

苏婉婉在屋里找了一个大罐子,又提了一个篮子,跟在裴大伯娘身后面走。

有村民看见她,好奇地问,“裴秀才家的,你干什么去?”

“我大伯娘可怜我吃不上饭,叫我去打一罐子油,还说家里有好多菜让我去拿呢。”

问话的村民裴大牛一脸震惊,“真的假的?”

苏婉婉推了推裴大伯娘,“当然了!这可是我男人的亲伯娘!”

裴大伯娘笑脸僵硬,“是、是......”

她真想把这个死妮子的嘴堵上!她什么时候说有好多菜要给她了?

在苏婉婉的宣传下,不一会儿半个村子都知道了裴大伯娘要给苏婉婉拿油拿菜的事情,都夸裴大伯娘做得地道。

裴大伯娘憋着一口气,给苏婉婉舀了两勺子油,见她还捧着罐子,心被揪疼了一下,“没了没了,我家都没得吃了。”

苏婉婉可不惯着她,把罐子抢过来挖了一大勺,把罐子挖的见了底才还回去,甜滋滋笑,“大伯娘你真好。”

她笑的跟蜜糖似的,裴大伯娘心疼地差点晕了过去,这么多油,够他们家吃两个月了!

“还有茄子,”苏婉婉眼疾手快,拿了茄子就往自己篮子里塞,“大伯娘你这茄子种的真好,怎么种的?改明儿也教教我呗,就是不知道我家长风爱不爱吃。”

裴大伯娘尖叫一声,“你抢啊!”

苏婉婉眨眨眼,“这怎么能叫抢呢,这是咱们亲戚之间的互帮互助啊。”

话说完,她弯腰去捡地上的芋头,裴大伯娘去拦,苏婉婉捡了两个又去院子里摘丝瓜,裴大伯娘又去抢,苏婉婉动作快,甚至去鸡窝里掏了三个蛋!

“抢劫啊!抢劫啊!”

裴耀祖闻声出来,见是苏婉婉,于是拦住裴大伯娘,“娘,嫂嫂已经够苦了!你就让她拿吧!”

裴大伯娘看了一眼儿子,又看把自家盐罐子都倒空了的苏婉婉,又尖叫了一声,这个苏婉婉是土匪吗!?

盐啊......盐!

苏婉婉走到门口,还不忘向裴耀祖道谢,“多亏你了,堂弟。”

裴耀祖脸一红,嫂子真好看,要是是他媳妇就好了,给裴长风当媳妇真是浪费。

不顾裴大伯娘的哭天喊地,苏婉婉一出门就开始大声说裴大伯娘对自己有多好,村民看见她篮子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也跟着夸了起来。

“是啊,长风病了那么久,全靠裴大一家子照顾呢。”

“果然还是亲大伯一家靠得住啊。”

“是啊是啊,亲戚间哪有隔夜仇,没什么话是说不开的。”

挤在人群里的裴大伯听了一耳朵,然后狐疑地回了家,一进门就看见裴大伯娘骂天骂地骂苏婉婉。

见他回来,骂道:“那小贱蹄子把我们家东西都抢没了!”

裴大伯脸拉了下来,“不是你送的吗?”

“我疯了我送她这些东西?!”

裴耀祖在一边和稀泥,“嫂嫂他们生活辛苦,我们帮衬帮衬是应该的。”

裴大伯现在最关心的不是那些东西,他问,“人怎么样了?”

裴大伯娘脸色更差了,咬牙切齿,“还活着!我就说那媒婆说的是假的,那苏婉婉根本就不克夫!苏婉婉后娘就是个骗子,就想把她家这个小娼妇快点嫁出去!”

“不克夫?”裴耀祖来精神了,不克夫好啊,等裴长风一死,他就把苏婉婉娶回来,正好他也要娶媳妇了。

“再等等,”裴大伯沉下声音,“别急,再等两天,就算不死,我也有办法弄死他。”

“要是再不死,我非得去找那柳寡妇说道说道,叫她把这娼妇拎回去!”裴大伯娘抱着盐罐子脸都要气歪了。

苏婉婉回到家,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她惦记着要给裴长风养身子,蒸了一碗蛋羹先给他吃,等自己吃完饭了再喂他吃第二顿。

她心疼地擦着裴长风消瘦的手臂,“你那大伯一家真不是东西,把你照顾成了这样,要不是娶了我,你看你怎么办。”

说完她又有些高兴起来,“看样子我不是什么克夫的灾星,我是你的福星才对,你快醒过来吧,我保证对你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裴长风的眼睫毛好像颤了一下。

苏婉婉盯了一会儿,没盯出个所以然出来,给他穿好衣裳,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摸了摸他的脸,“你乖乖等着,下午煮肉粥你吃。”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苏婉婉心情也还是不错,这可是她第一个活下来的男人呢!

下午的时候,太阳毒辣,苏婉婉在地上垫了被褥让裴长风先躺着,然后把床上都快发霉了的被子都换了,拿出去晒晒,换上今天洗干净、晒好了的被褥。

想了想,趁着装床帐的功夫,苏婉婉把锅里烧上了水,打算趁着下午天气好,好好地给裴长风洗个澡!

“你别怕啊,洗干净了才能睡得舒服嘛。”

苏婉婉把他身上的衣服丢到椅子上,她用湿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

“好夫君、乖乖,你都不知道你身上有味儿了,”苏婉婉自顾自说话,“就算是男人也要爱干净,不然我以后可不和你睡一张床。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苏婉婉刚兑好温水回屋,还没把裴长风的裤子扒下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快放开我表哥!!”

第4章

周禅月刚从墙头翻下来,还没近身,就被苏婉婉给一脚踹出去老远。

周禅月捂着心口差点咳出一口老血来,指着撩起裙子的苏婉婉“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只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这个女人!怎么如此粗鲁蛮横!

“你是谁啊?”苏婉婉看了眼紧闭的大门,怒道,“好啊,你翻进来想从我家偷东西!”

周婵月又是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你家这么穷,谁偷?不对,什么你家,这是我表哥的家,你是谁,你想对我表哥做什么?”

“表哥?”苏婉婉迟疑了一下,“他有个表妹,我怎么不知道?”

周禅月从地上爬起来,鄙夷地上下扫视了苏婉婉一番,“你再不说你是谁我可就去报官了。”

“我啊?”苏婉婉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被她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裴长风,语气暧昧,“我俩睡一张床上,你猜我俩什么关系?”

周禅月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你你你无耻!”

见她又要扑过来,苏婉婉拦住她,“你真是她表妹?”

“我和表哥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表哥!”周禅月哭出声来,“表哥,我来了!”

什么狗屁青梅竹马,要真是青梅竹马,裴长风被这么对待周婵月能不知道?

苏婉婉可不喜欢和人讲道理,直接给了周禅月两下,“好好说话会不会?

挨了打,周禅月也不喊表哥了,一脸震惊地看着苏婉婉,“你这个悍妇,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我男人,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苏婉婉抱胸看她,“怎么,你不服气?”

周禅月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听说裴大伯一家给表哥娶了一个冲喜的媳妇,他们怎么能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给表哥娶妻呢!

周禅月红着眼眶看了一眼裴长风的方向,全然忘了自己在哪里,开始演起来,“表哥,禅月此生不能与你结为夫妻,今日禅月受此奇辱,也是活不下去了,你等着,禅月这就来和你团聚!”

说完,她就要往墙上撞。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周禅月撞得眼前一晕,这个该死的女人,怎么不拉她?

苏婉婉摊手,见她没撞出一个好歹来,也不说废话,直接提着周禅月的领子,把她丢了出去。

这女人看起来就不太正常,跑到别人家来寻死觅活,她赶紧丢出去算了。

关门前,她还不忘威胁周禅月,“再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知不知道?”

说完,苏婉婉笑了一下,露出一排洁白贝齿,周禅月瑟缩着不敢出声,好、好恐怖的女人!但她不会放弃的!

周禅月眼睛轱辘转了转,起身跑远了。

‘送走’周禅月,苏婉婉回了屋子,把门给反锁了起来,一边撸袖子一边对裴长风道:“你还真有一个青梅竹马表妹啊?”

苏婉婉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表妹就表妹了,反正谁也比不过我,就算你再来十个表妹我也不怕。”

“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

给裴长风洗澡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打算做的时候才发现处处都难。

首先没有澡盆子,苏婉婉只能用小盆兑了温水一块儿一块儿给他擦洗,从头发开始。

裴长风的头发已经结成一缕一缕的了,梳不开,只能先用温水泡着,轻轻揉搓头皮。

苏婉婉还没用皂子,只用了清水就洗出了一盆子黑灰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去厨房换水,然后把准备好的淘米水端过来,还有一个鸡蛋。

要不是为了保住裴长风这一头漂亮的头发,苏婉婉是绝对舍不得拿鸡蛋清来给他顺头发的。

苏婉婉是一个极其爱干净的人,要让她看着裴长风这么脏兮兮躺着,这比杀了她还难受,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图便利把裴长风的头发割了。

毕竟是亲夫君,苏婉婉看着裴长风漂亮的脸蛋想,而且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夫君,她还是好好伺候着吧。

等到给裴长风洗完头发,苏婉婉出了一身的汗,干脆脱了外衣,只留下一件小肚兜在身上,掀开裴长风的被子打算给他洗身上。

她用皂角轻轻擦着他的皮肤,一路摸下去,直叹气,“可怜啊,都成这样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肯定会好好伺候你的,等你醒了,我们还要好好过日子再生几个漂亮娃娃呢,村里的大娘都说了,我腰细屁股大一看就能生。”

裴长风的睫毛颤了一下。

扒掉裴长风的裤子,苏婉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手上还是不停地给他擦,“不怕不怕啊,以后咱们还要生娃娃的,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害羞。”

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她顶着烧红的脸给裴长风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这才满意了,忍不住往他漂亮的脸上亲了一大口,“好夫君,我去给你做饭,你乖乖躺着就好了!”

嘴唇的触感不同于手指,而更加湿润柔软,是春风化雨的温柔,蒸腾着热气。

等苏婉婉走后,裴长风的手指动了一下,脸上泛起诡异的红。

因为裴家是有院墙的,虽然不高,但遮挡的严严实实,外面人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所以苏婉婉就穿着肚兜去煮饭了,饭煮好后来不及自己吃,先给裴长风喂了一小碗蒸蛋,等到自己吃完了,再开始煮裴长风今天的第四顿饭。

照顾病人就是这样的,一下子急不得,不能喂太多,只能一天多喂几次,让裴长风不饿着也不撑着,还能补身体。

苏婉婉把从裴大伯家弄来的肉从井里捞起来,切了一小块剁成肉末和米一起煮,趁着煮的功夫把肉给挂到屋檐上熏起来,不然怕肉坏掉了浪费。

等锅里的粥开始冒泡,苏婉婉搅了搅,切了一点青菜进去,然后抠抠搜搜放了一点点盐巴,等粥煮烂巴了,盛起来在桌上放凉,等洗完澡了,才端去喂裴长风。

晚上比白天凉快一些,干了一整天的活,苏婉婉只想倒头就睡,但是不行呢,她还要伺候夫君。

让裴长风躺在自己的怀里,她抱着他的脑袋搁在自己身上,然后一口一口喂他喝粥,她很有耐心,尽管得不到回应,仍旧不停地和他说着话。

她说话时,胸前跟着震动,泛起柔软的浪波。

“我做饭的手艺可好了,等你醒了我就杀只鸡炖汤给你喝。”

“到时候你去读书,我就在家干活供你,有我在你别怕,谁也别想欺负到你头上去!”

说完,苏婉婉握拳挥了挥手,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她光裸着的白洁手臂擦到裴长风的脸颊上,身上的香味一股脑往他的呼吸里挤。

因为裴长风实在貌美,苏婉婉忍不住又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两下。

“唉,你怎么就生得这么好呢,把我都要比下去了。”

虽然但是,命硬貌美又有前途的秀才夫君,实在是太棒了!

喂完粥,给裴长风擦了擦嘴,苏婉婉又给了他两个晚安吻,就搂着他睡了。

她睡下后,裴长风的眼皮动了动,隐约有要醒的迹象。

晚上,月黑风高,裴大伯和裴大伯娘顺着墙角想要摸进来,推了推院门,发现苏婉婉把门锁了。

“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敢锁门!”想起来今天被顺走的那些东西,裴大伯娘心都在滴血,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捂死苏婉婉才好。

裴大伯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踩着梯子翻进去,他带了耗子药,只要掺进米缸里,保证能把两个人都毒死!

刚踩上墙头,苏婉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有贼啊!快来人啊!我家闹贼了!”

被她的声音吓到,裴大伯一下没站稳,从墙上摔了下来,连停都不敢停,在村里人赶过来之前爬走了。

离裴长风家住的最近的李婶子一家人是第一个来的,看见墙角下的梯子,她心里一惊,忙问苏婉婉,“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婉婉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幸好我听见了声音,不然我和长风就惨了呜呜......”

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丈夫过活,真不知道那贼是有多畜生才来她家偷东西。

李婶子担忧地看了一眼苏婉婉花一样的脸颊,欲言又止,“算了,没事就好,明儿个我削点竹子给你送过来,帮你把墙上都围一圈,可怜见的。”

被一群人安慰了一圈,苏婉婉扛着梯子擦着泪进屋了。

她这几天一直都防备着呢!那裴大伯一家人看起来都不安好心,幸好她机灵,不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惨了。

苏婉婉打了个哈欠,转身进屋去睡了,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

次日一觉睡到自然醒,苏婉婉照例探了探裴长风的鼻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感觉裴长风有点憔悴了?

苏婉婉想不明白,继续起床洗洗刷刷,把屋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来自己漏了一件事,于是跑到裴大伯家拍门。

开门的裴大伯娘看见她,脸色黑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一样,但还是有些期待地问她,“长风没了?”

这个老妖婆,就盼不得她夫君一点好,苏婉婉哼了一声,“没呢,有我伺候着还能死?”

裴大伯娘脸更臭了,“那你来干什么?”

“大伯不是说钱都给我家长风买药去了吗?药呢?”苏婉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像是连珠炮一样,“一日吃几幅,在哪个大夫那里抓的?”

裴大伯娘咬牙,昨天要不是这个死贱人突然喊了一声,他们早就得手了!

“去去去,我不知道!”

苏婉婉不让她关门,“那大伯呢,你让大伯出来说话,这大半年的药不都是大伯在买吗?总不能我一嫁进来药就刚好没了吧,再不济你告诉我在哪里抓的药,我麻烦麻烦村长去帮我抓回来。”

裴大伯摔断了胳膊在床上躺着呢!还不敢出门看大夫!

听见她的声音,裴大伯只感觉胳膊更疼了,这个贱人!贱人!!

裴大伯娘要关门,苏婉婉不让,在门口叉着腰骂,“好啊,我就知道你们一家人说什么给我男人抓药开方子都是假的!我男人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分明饭都没吃饱过!要不是老天开眼让我嫁进来了,只怕我男人饿都饿死了!”

第5章

苏婉婉一嗓子把周围十几二十户人家都吼了出来看热闹。

这么多年了,村里人还没见过哪家小辈敢和长辈这么对骂呢。

“你胡说八道!”裴大伯娘不甘示弱和她对着骂,“要不是我们把裴长风养大,在他受伤后又把他背回来,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你竟然敢给老娘泼脏水,老娘和你拼了!”

苏婉婉撸起袖子,“我看我男人这样就是你们害的还差不多,你们分明是做贼心虚!”

这一句话戳到了裴大伯娘的痛处,她尖叫一声来撕扯苏婉婉,苏婉婉也不是好欺负的,灵巧一闪,然后就骑在裴大伯娘身上左右开弓扇她巴掌。

道理是和人讲的,和畜生只需要用拳头!

周围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婉婉把裴大伯娘打得惨叫连连,愣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拉架。

“打不得啊打不得!你打了他大伯娘,长风醒了一定要休了你的!”

“啊啊啊你打我干什么啊,苏婉婉你打错人了!哎哟我的胳膊,别拧了!”

“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快来人去喊村长啊!!”

只要有人敢压着苏婉婉不让她打,苏婉婉就开始无差别攻击,压着她就和帮着裴大伯娘没有区别!都该打都欠揍!

现在苏婉婉已经确定了,裴长风是死不了了,她也不装了,谁敢欺负她她就干死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去死。

等她终于打完,裴大伯娘捂着脸趴在地上哭,头发散了,脸肿得就像一个猪头一样,“呜呜呜,你欺负人,我是你长辈,你竟然敢这么打我呜呜......”

苏婉婉拍了拍手,“少废话,我男人的药呢?”

碍于她方才的威风,没有人敢说她一句不是,就怕她发起疯来连他们一起打。

打了裴大伯娘可就不能打他们了哦。

裴大伯娘哪里有药给她?平时那些装样子喂给裴长风的就是树皮煮的水,要是有药她早就给了,还至于挨这么一顿打?

裴大伯娘的眼睛从一群人脸上巡过,被她看到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他们可不敢说话,苏婉婉这娘们打起人来太虎了!

苏婉婉一脚踹开裴大伯家的门,“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就进去搜了!”

她娇娇小小的一个个子,呼啦一下就把门踹开了,周围男人都咽了一下唾沫,这这这就算再美他们也不敢娶啊,幸好娶她的人是裴长风,要是他们那就完了,这不得天天挨打。

裴大伯娘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进屋,要是她进屋了,村里人看见裴大伯断了条手,那不就都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去翻她家墙了吗。

“怎么了大伯娘?”苏婉婉问,“你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

眼见待不住了,屋内裴大伯重重咳了一声,终于出声了,“药我晚点给你送过去,你们在门口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原来是这样啊,”到底不能把人逼太急,不然以后没法走动,苏婉婉就不能来榨油水了,她好脾气地笑了笑,“那晚点我来拿,大伯和大伯娘可别忘了啊,我就说大伯和大伯娘怎么可能没药呢。”

她走出来,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都以一种敬畏的眼神目送她走远。

还真是以毒攻毒......难怪裴长风能活呢,这娘们可太毒了。

苏婉婉回家后先把事先在锅里炖好的蛋羹喂了裴长风,然后自己在厨房炒了个香喷喷的肉吃。

不出半天,苏婉婉的泼妇名声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有隔壁苏婉婉娘家村子的人听到,颤着声音说,“你们提亲之前怎么不打听一下呢,这妮子把她继母给打得都下不来床了,要不是她终于嫁出去了,她继母在家还要挨打呢......”

这也是为什么苏婉婉的继母发了狠给她找婆家,还陪嫁了银子倒贴本把她嫁出去的原因......

所以现在,苏婉婉的手里一共有四两银子,三两是她找继母要的嫁妆,多的一两是晚上裴耀祖送过来的,让她去给裴长风抓药。

晚上,她搂着裴长风叹气,“你说你家都是一些什么人啊,幸好我来了,不然你怕是真的完了,等你醒了要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可千万别听,我可都是为你好。”

说完,她仔细盯了一会儿裴长风,确认他没有动静,才喜滋滋地往他脸上亲了几下,“不过我还是很好的,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不打你。”

她可是绝世好媳妇!哪个男人娶了她那就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明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

苏婉婉美美地想,明天回门的时候要从家里背一床新被子来,还要把她的衣服全都带过来,还有她继母腌的咸菜,也要抱两坛子来,不然平时喝粥一点下粥的菜都没有,怪没滋味的。

不过明天她回门了,裴长风怎么办呢?

第6章

回门日那天一大早,苏婉婉就把村长请到了家里来看着裴长风。

村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脸上满是欣慰,看来裴大家给长风娶的这媳妇还真是不错,才嫁进来没多久,屋里就收拾得井井有条。

之前裴大家两口子照顾的时候他也来看过,屋里的灰堆得像山一样,到底不是自己家的家事,村长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裴长风不管怎么说还是指望着裴大两口子照顾的。

“村长,早上我已经喂长风吃过一顿了,您等到要吃午饭的时候再喂他吃一顿,等到了下午我就回来了,”苏婉婉还是不放心,“我大伯他们现在还没把长风的药拿过来,连在哪抓的药都不说一声,我还得抽时间去一趟镇上才行。”

村长看着被洗得白白净净的裴长风,欲言又止,其实裴大一家子拿了钱也没有去镇上他也不清楚,不过他私心里不希望苏婉婉和裴大一家关系闹僵,谁都知道自从裴长风病后都是裴大伯和裴大伯娘两口子伺候,这孩子在心里肯定也把两人当亲爹娘一样。

昨日苏婉婉对裴大伯娘动手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这件事的确是苏婉婉做得不对,但当着她的面,村长什么都没说,只让她放心地去,准备等她回门的事情妥当了再叫自家老婆子来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等苏婉婉走后,村长坐在椅子上对裴长风念叨,“你这媳妇纯善,没什么坏心,你要是醒了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可不要听什么就是什么,好歹记着她也把你伺候得这样好。”

村长捋着胡须说,“她虽然打了你大伯娘,但也是想要替你拿药,总归是事出有因,虽然做法不可取,不过心是好的。”

村长叹气叹到一半,忽然从椅子上弹坐起来,打开衣柜看了一眼,见苏婉婉的衣服都在,才又坐回去。

没跑就行,没跑就行。

比苏婉婉的动作更快的是裴大伯娘,眼见着苏婉婉把村长给带到屋里去照顾裴长风了,她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于是赶忙往苏婉婉的娘家跑。

柳寡妇正在喂儿子苏朝朝吃饭,见裴大伯娘来,她亲热地迎上来,“亲家伯娘,您今儿个怎么来了?我们家婉婉和长风过得可还好啊?”

“哟,你这脸......”柳寡妇默默打了个寒颤,“怎么成这样了啊?”

听见‘婉婉’两个字,苏朝朝往椅子上缩了缩,以为苏婉婉要回来了,连饭都不吃了,忙去躲了起来。

裴大伯娘气得要命,“你不是说苏婉婉贤惠持家,就是她昨天把我给打了个半死,这是贤哪门子的慧?持狗屁的家?”

听见又有一个人在苏婉婉身上吃了亏,柳寡妇险些笑出声来,面上还是温温柔柔劝道:“哎呀,亲家伯娘你这是有所不知,我家男人还在的时候把婉婉当眼珠子宠,就连我儿子朝朝都在我男人跟前说不上话,但是这姑娘家娇气一点是好事嘛,你看我家婉婉跟朵花儿似的,要不是你们诚心求娶,我才舍不得嫁出去呢。”

裴大伯娘气笑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看苏婉婉那贱蹄子不好对付,就想把她早点嫁出去省得麻烦是吧!”

“诶,亲家伯娘可不要瞎说,婉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她可是掏心掏肺的好,”柳寡妇笑得眼眸弯弯,“我不仅一个铜板彩礼都没收你们的,还倒贴了三两银子嫁妆,你看看哪个做后娘的能做到我这个份儿上?亲家伯娘,你就是心太窄了,想不开,你要是能和我一样,这世界上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柳寡妇这几天可打听过,苏婉婉这次可没把人克死,这可太好了,她再也不怕苏婉婉回来打她了!

裴大伯娘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眼见着苏婉婉不仅把裴长风伺候得这么好,还敢对她动手,裴大伯娘心里慌啊,她对柳寡妇道:“你赶紧把苏婉婉给领回去,我们家可供不起这尊大佛!”

“那可不行,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再说了,我们家婉婉可是上了你们裴家的族谱的,叫我把人领回去总有个正当说法,我家婉婉才嫁过去三天,她能做错什么事?实在不行......”

柳寡妇眼波一转,笑呵呵道:“实在不行亲家伯母你再忍忍就是了。”

想当年她刚嫁进来的时候就以为自己能凭借美貌拿捏住苏爹的心,然后狠狠欺负苏婉婉这个继女,谁曾想这两父女不按常理出牌,柳寡妇可不想再有一次半夜被苏婉婉拿剪刀追着戳的经历了,苏婉婉太可怕了......

柳寡妇又打了个寒颤,挥了挥帕子,“亲家伯娘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要喂儿子吃饭去了。”

苏朝朝见过了这么久苏婉婉还没回来,又从屋里跑了出来。

裴大伯娘气得要死,这里柳寡妇也太过分了!不行,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苏婉婉送走。

“大伯娘,娘,你们在说什么?”

苏婉婉一进门就看见裴大伯娘和柳寡妇在说话,她笑吟吟凑上去,一副好奇的模样。

听见苏婉婉的声音,柳寡妇笑意一僵,然后很快欢天喜地地迎上去,“我们家婉婉回来了,这是想娘了吗?”

其实柳寡妇就比苏婉婉大八岁,今年才三十不到,当年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后来被苏爹的皮囊蒙蔽双眼,嫁过来给苏婉婉当了七八年后娘,和苏爹后生的小儿子都才六岁大。

苏婉婉捏了捏弟弟苏朝朝的脸,才开口道:“今天不是回门的日子吗,长风身子不好,不能出门,我就自个儿回来了。”

柳寡妇才不管她家发生了什么,只盼着她快点走,一副真是看见了亲生闺女的喜气模样,“身子不好啊,你等着啊,娘给你捉只鸡回去给长风炖汤喝啊,你别操心娘,娘和你弟弟都好着呢。”

苏朝朝也颤颤巍巍点头,“姐姐,我和娘好、好着呢!”

见柳寡妇和苏朝朝这副没骨气的样子,裴大伯娘是真的有些怕了,这苏婉婉怎么就这么厉害,她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回家啊。

见苏婉婉转头来看自己,裴大伯娘讪笑两声,连忙跑了。

苏婉婉此行收获颇丰,拿了一床柳寡妇新找人弹的棉花被子,还有自己在家的衣服床单被褥,另外两坛腌咸菜、两只鸡、二十个鸡蛋、一背篓菜,柳寡妇丝毫没有怨言,要不是苏婉婉拿不下了,她还要把苏婉婉的枕头都给她带走。

送别苏婉婉的时候,柳寡妇险些和苏朝朝抱头痛哭出来,太好了,终于把人嫁出去了!

另一边,周禅月才打听了一圈苏婉婉的事情,正准备去裴家村好好宣传一下此人的种种恶劣行径,如半夜拿剪刀追了后娘二里地、天天揍同父异母的弟弟、骂得老爹直不起腰这种事,谁知道刚开口,裴家村的人就一脸诧异地盯着她,

“啊?你才知道啊?”

裴大牛挠挠头,“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我昨天就知道了。”

周禅月嘴角抽了抽,“什、什么?”

裴大牛掰着手指头数,“她还拿棍子打亲爹,用水瓢打后娘,把弟弟绑在椅子上不给饭吃,哦,昨天还把裴长风大伯娘打了,裴长风她大伯娘现在脸都还是肿的呢。”

周禅月:“......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裴大牛左右张望一眼,搓了搓胳膊,“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娘不让我一个人出门,免得我被苏婉婉揍,我先走了,你也小心一点吧!”

周禅月本想回来败坏苏婉婉的名声,天知道苏婉婉的名声已经臭成了这样,完全没有她来败坏的必要了!

周禅月捏了捏拳头,不行,裴长风就算是死了也只能娶她,决不能娶别的女人!

周禅月怒冲冲地回了家,一回家,她就被吴三娘揪着耳朵骂,“你是不是又去裴家村了?老娘怎么和你说的?啊?你是不是不长耳朵?”

“娘娘娘你别拧我耳朵了!”周禅月眼泪汪汪,“虽说娘您不让我嫁给表哥,但表哥成亲了,我总得去看看吧,您难道就不好奇表哥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吴三娘是裴长风的姨母,她抱胸看着女儿,哼笑一声,“他现在就是个瘫子,娶谁和老娘有什么关系?”

周禅月小声道:“表哥好歹是个秀才,我也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裴大伯一家把表哥照顾得又不好,简直是白瞎了每个月衙门发的银子了。”

闻言,吴三娘怒气又上来了,其实裴长风刚摔了的时候她打算把人接过来的,不为别的,就为每个月衙门补贴的银子!谁知道那裴大伯一家太黑心了,不让她把人接走算了,钱也一个铜板都不分给自己。

周禅月见状继续趁热打铁,“现在他们又给表哥娶了个媳妇,咱们想要把表哥接过来照顾就更难了。”

吴三娘狠狠一拍手,是啊,裴大伯那一窝黑心的肯定是这么想的,要是真让那女人继续待下去,那她以后还怎么想办法拿钱!

不行,那个女人不能留!

第7章

苏婉婉回家时,村长正在给裴长风喂粥,这是苏婉婉早上就温在了锅里的,村长只要负责喂就行了。

闻着粥的香味,村长咂巴着嘴,该说不说,这苏婉婉还真是舍得,一碗粥里全是肉。

“村长,今天辛苦您了,我们家长风今天可还好?”

一听见声音村长就迎了出去,“都好都好,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苏婉婉把背篓放到地上,擦了擦汗笑道:“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放心不下长风,早去早回了,今天真的辛苦您了,您不如晚上就留下来吃顿饭?”

“不了不了,”村长连忙拒绝,两人家里本来就不富裕,他还是回家去吃饭吧,“你背着这么多东西回来,满头大汗的,赶紧歇着吧,我先走了。”

村长不顾苏婉婉的挽留回了,苏婉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先去看了看裴长风,给他擦了擦嘴,这才端着空碗出去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用凉水洗了个脸,才感觉舒服了,她把鸡关到笼子里,然后开始收拾今天带回来的东西。

见裴长风安安静静地躺着,鼻尖上像是冒了汗,苏婉婉用蒲扇给他扇风,“你是不是热啊?今年才五月就热成了这样,真是不正常,我回娘家一趟人都要晒化了。”

“不过我用井水洗了把脸,现在感觉凉快了不少,我从娘家拿了二十个鸡蛋回来,还捉了两只老母鸡,咱们以后就不愁没蛋吃了!”

“你这身子还是要请大夫来看的,”苏婉婉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脱了衣裳一看,果然,两条胳膊都勒青了,“赶明儿我就去请大夫回来,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我就绝不饿着你。”

苏婉婉实在是热得不行了,把头发全都挽了起来,干脆把裙子也脱了,只穿了肚兜和一条齐膝裤,坐在床边扇扇子。

但她不知道,从她身上经过的风都是香的。

风晃晃悠悠的,飘忽着打转,一直到苏婉婉起身去煮饭了,裴长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动作十分微小。

算起来,其实家里只有苏婉婉一个人要吃饭,她现在还在喂裴长风吃各种好消化的粥。

晚上,苏婉婉炒了一碗苋菜,就着咸菜吃了两碗饭,然后给裴长风煮了青菜肉末粥。

喂完饭后,苏婉婉想了想,拿了个尿壶到床边,“长风,你要不要尿尿?”

苏婉婉等了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有提着尿壶走了,算了,要是真的尿床上了,那她再收拾吧,哪有媳妇嫌弃自家夫君的。

次日一早,有敲门声响起。

苏婉婉揉着眼睛坐起来,披了件衣裳去开门,“大早上的,谁啊?”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起码已经过了村里人平常起床的时间,只是苏婉婉昨天实在是太累了,觉得怎么都休息不够。

裴耀祖特意换上了新衣服,就是来套近乎了,见到苏婉婉这副刚睡醒慵懒的模样,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嫂嫂,我来帮你照顾我堂哥,你有没有什么活是要我帮忙做的?”

苏婉婉眼睛一下就亮了,忙道:“你哥他好几天没尿了,你们平时都怎么弄的?快教教我!”

裴耀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也不会啊,“我、我会!嫂嫂你别进屋,这件事交给我就行了,没有叫你一个女人做的道理。”

把门一合上,裴耀祖把尿壶提起来,希望裴长风给点面子,他可是头一次过来,总不能让苏婉婉觉得他把个尿都把不好。

很意外的,裴长风竟然格外配合,裴耀祖拎着满满当当的尿壶自言自语,“莫非这玩意长得大就连尿也尿得多?”

不过好在这件事是解决了,苏婉婉没看见裴耀祖怎么做的,还想学,裴耀祖却是找到了邀功的好机会,他每天都来给裴长风把尿,岂不是每天都能有借口来了?

能把苏婉婉弄到手不说,而且还能有机会弄死裴长风,也不会被别人知道!就算被人知道了,别人也只会觉得他心地善良,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啊!

面对白送上门来的苦力,苏婉婉主打一个不用白不用的原则,让裴耀祖劈柴火去了,自己打着哈欠给裴长风擦脸。

裴耀祖劈完了一地柴火,累得脸腰都直不起来了,他在家可从来没做过这些活,要不是苏婉婉生得这么美,他才不赶上来找活干。

柴火终于劈完了,他屁股还没挨着板凳,苏婉婉又让他去挑水,裴耀祖立刻去挑水了。

裴耀祖存了什么心思苏婉婉当然知道,她又不是个蠢的,只是她也实在太累了,有人上赶着来干活,她巴不得呢。

等到太阳挂上天际,苏婉婉给裴长风喂完鸡蛋羹出来,裴耀祖刚打算让苏婉婉也做碗饭自己吃,就被裴大伯娘给搅黄了。

裴大伯娘找了一早上裴耀祖,听说他跑来给苏婉婉干活了,气得七窍生烟,她可从来没见过裴耀祖在家这么勤快。

见裴大伯娘要囔囔,苏婉婉可不惯她,笑道:“大伯娘这是怎么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水瓢,裴大伯娘见屋门大开着,可不怕她,“我怎么了?你这个荡妇勾引我儿子你还说我怎么了?你还要不要脸啊,你自己男人不行就勾引我儿子来给你干活是吧?”

“哦?我怎么听不懂呢?”苏婉婉皱眉,“这可是堂弟自己说放心不下我家长风,才主动来帮忙的,怎么落到伯娘嘴里就是我勾引耀祖了?”

“伯娘前几日不还都说把长风当亲儿子把我当亲闺女,怎么今天我就成荡妇了?难不成伯娘以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裴大伯娘被她的脸皮厚度惊到了,不可置信道:“你都打我了还指望我把你当亲闺女?”

苏婉婉不置可否,“打是亲,骂是爱,这是证明我们两家过得亲热,不然我怎么不去打别人,只打伯娘你呢?”

好一番歪风邪理......

裴耀祖也点头,“就是就是,嫂嫂是拿我当亲弟弟才叫我干活的,哦不对,是我主动来干活的,和嫂嫂没关系。”

吴三娘一来就看见了这么一幅好热闹的场面,她的目光放到苏婉婉身上,这就是裴家给裴长风娶的新媳妇?

见到吴三娘,裴大伯娘的脸更臭了,“你来干什么?”

看样子,这是有故事啊。

苏婉婉手里的水瓢灵巧地转了个圈,没关系,反正她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看看到底是她们厉害,还是她手里的水瓢厉害!

第8章

“请问这位是?”苏婉婉微笑着出声。

吴三娘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哦,我是长风她三姨,你就是长风的新媳妇?我听我家禅月说了,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这样标志的。”

周禅月跟在吴三娘身后撇嘴,“娘,知人知面不知心,像她这种不知道是图什么的女人我可见多了,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有人接过和苏婉婉的话茬,裴大伯娘乐得看热闹,在一边搭话,“吴三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风病了后你是一次没来看过,哪次来不是要钱?怎么?见我们给长风娶了个好媳妇你心里又不高兴了?”

在激化矛盾这件事上,裴大伯娘是有一手的。

吴三娘呸了一声,“说的你好像多高尚似的。”

“所以三姨您今日是为何而来?”苏婉婉转了转手腕,一副不气恼的模样,“您可用饭了?不如一起吃个午饭?”

她笑吟吟的,再加上一张脸实在是生得好,倒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吴三娘觉得苏婉婉就是一个软柿子,她开始摆起长辈的谱,“行吧,既然你诚心留我了,那我就勉强留下来吃顿饭。”

裴大伯娘可没打算看两人这么和睦相处,她开始挑刺,“吴三娘你来到底是为什么?你就落个准话,别成日弄这些假模假样的东西。”

“我是长风三姨,来看他不是正当的?”吴三娘没好气,“再说了,你不声不响地就给长风娶了个媳妇回来,我都没过目,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裴大伯娘哪怕再恨苏婉婉,也不想让吴三娘得逞,她和吴三娘之间的恩怨可比和苏婉婉之间的大多了,“你就是个屁,咱们裴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苏婉婉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个事儿,感情这三姨也是来拆散她和裴长风的,不过看起来裴大伯娘和吴三娘之间也有不少恩怨啊。

她笑着打圆场,“大伯娘、三姨,你们别吵了,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吵起来。”

“谁和她是一家人?”裴大伯娘和吴三娘几乎异口同声。

吴三娘瞪了苏婉婉一眼,“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做饭?”

“好,我这就去。”

苏婉婉进了厨房,压根没打算做吴三娘的饭,割了一块肉下来,打算给自己炒个肉片吃。

裴大伯娘看着不乐意了,她把苏婉婉如今吃的用的都当做是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允许苏婉婉还做肉给吴三娘吃?

她作势要赶吴三娘出去,就这么和吴三娘撕扯了起来。

苏婉婉也不急,等肚子吃饱了,才走过去,拿着水瓢给了吴三娘脑袋一下,“三姨,你打我大伯娘干什么?你要是真想要我家的钱你直接说就是,何必打人呢!”

吴三娘被她一水瓢差点敲晕了,闻言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想要你家钱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吴三娘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裴大伯娘也开始闹起来,“你吴三娘就是个坏东西,我们家长风不好你一次都没来过,现在见他们两口子日子过得好了你就要来当搅屎棍了,没天理了啊!”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裴家村的人听见声音都围拢了过来。

“这是又怎么了?”

“像是裴长风家又出了事,他家怎么这么多事啊。”

“不会是苏婉婉又和长风大伯娘打起来了吧,走走走,快去看看。”

见围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吴三娘顿感不妙,她试图离开,却被苏婉婉抱住了腿。

苏婉婉哭起来,“三姨您不要再骂我了,那肉是留给长风补身子了,您要是真想吃我割就是了,您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吴三娘腿扯不出来,大惊道:“我说你什么了?”

苏婉婉哭哭啼啼,“您说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闺女,不同意我和长风的婚事,还要把长风带走,但我既然已经嫁给了长风,我就是他的人,您要是把长风带走了,我也就不活了!”

周禅月连忙对着周围的人解释,“我娘没说这些话!这都是苏婉婉胡说八道!”

“婉婉啊!”裴大伯娘也哭起来,“你是我一眼就相中的,你是什么人我心里还不清楚吗?这个吴三娘没心肝啊,就是看不惯你们过得好啊!”

裴大伯娘的演技属于炸裂派,她一嚎起来,吴三娘顿时没了发挥的空间,差点被裴家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裴长风病了这么久,他三姨好像都没来过。”

“吴三娘旁边站的是谁?我怎么感觉前几天看见过?”

“裴长风三姨住在镇上应该有钱吧,她怎么这么狠心的。”

“到底裴长风和他大伯一家才是真的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出事了也只有他大伯一家帮忙。”

一人一句话,吴三娘再厚的脸皮都待不下去了,想要扯着周禅月离开,周禅月却站了起来,凄凄惨惨道:“我表哥根本不是自愿娶苏婉婉的!”

周围人都静了一瞬。

“她是谁?”

“她这话什么意思?”

“那裴长风想娶谁她知道?”

苏婉婉也擦了擦眼泪站起来,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那还请周姑娘说说,我家长风想娶谁?”

“总之不是你,”周禅月心里也委屈,她和表哥青梅竹马,要不是表哥突然出了意外,她就该和表哥成亲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好,很好,苏婉婉的手开始痒了,要不是她现在在装可怜,她早就再给周禅月一脚了。

“那周姑娘的意思是我占了你的姻缘?”说着,苏婉婉的眼泪簌簌落下,好不可怜。

虽说镇子离裴家村有段距离,吴三娘还是瞪了女儿一眼,“你胡说什么?”

周禅月瘪了瘪嘴不说话,心里替自己感到委屈得不行,要是表哥能醒过来,她还是愿意嫁给表哥的。

“好啊!”裴大伯娘开始嚷起来,“我就说你怎么没事总来我们长风门前晃悠,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我和你讲你死心吧,我们家只认婉婉一个媳妇!”

“原来是单相思啊。”

“这苏婉婉真可怜,裴长风还没醒呢,外面的野花就找上门来了。”

“还是裴大伯娘靠谱,到底是一家人。”

周婵月被骂了个脸红脖子粗,被吴三娘扯走了。

等好不容易逃脱了人群,吴三娘指着周禅月的脑袋把她狠狠训了一顿,“我和你讲,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爹已经给你看好人家了,你以后再往外跑我就揍死你!”

周禅月红了眼,吴三娘还在自顾自说话,“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把裴长风每个月的补贴弄到手,绝对不能便宜了那群王八蛋。”

吴三娘走后,人群也差不多就散了,裴大伯娘可记得苏婉婉刚才怎么敲吴三娘脑袋的,拧着裴耀祖的耳朵走了,打算之后再找机会下手。

人都走了,苏婉婉把院子门关好,只觉得有点不尽兴,她还想给周禅月的脑袋上来几下呢。

她回到屋里,见裴长风歪歪扭扭躺在床上,“嘶”了一声,难道是有人刚才趁乱进来了?

她把裴长风扶正,没什么好气地道:“你那什么三姨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都图你的钱,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对你好,就这样了都还尽心尽力伺候你,要是你醒了要去和那个什么周禅月再续前缘,我就把你剁了!”

说着,苏婉婉挥了几下手,做出要砍他的样子,“把你剁成一段一段的喂狗!”

她可是说到做到,发誓对负心汉绝不手软。

这夜屋外蝉鸣聒噪,苏婉婉怎么都睡不着,她决心不再等了,明天一定要去镇子上请大夫来给裴长风看病。

屋里熏过艾草了,蚊虫倒是不多,不过闷热得不行。

苏婉婉起身点了灯,然后开始数银子,还是那四两银子,数来数去都是这么多。

四两银子说起来不少,够寻常人家一年多的开销了,但在药铺却是禁不得花,她得好好盘算一下怎么用。

苏婉婉坐在椅子上,光洁的后背上只有一条细细的绳子,正在唉声叹气地扇扇子。

蒲扇已经都缺了两个口,屋内是暗淡的,没有一点鲜明,只有苏婉婉是柔和婉约的,她的存在,像是天上的月落入人间,恰好撞进了裴长风的心口里。

苏婉婉大致算了一下之后要用钱的地方,然后收了扇子准备睡觉,一转头就和一双点漆一般的清冷眸子对上。

第9章

油灯豆般的灯火幽幽,苏婉婉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声音里带了两分惊讶与欣喜,“夫君,你、你醒了?”

她的笑意如花一般绽开,鲜妍欲滴,出现在这间屋子显得那样不合时宜。

裴长风有些不自在地稍微别过眼,对她的这个称呼感到抵触。

其实他在昏迷的期间偶尔有清醒的时候,隐约能听见外界的说话声,也知道近日有一位女子陪伴在自己身侧,总是爱絮絮叨叨地讲家长里短的闲话。

这样的闲话他几乎很少听人说过,大概是因为苏婉婉声音动听的缘故,裴长风没有觉得烦。

苏婉婉已经凑到了裴长风的跟前来嘘寒问暖,“夫君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我......”许久没说话的缘故,裴长风嗓子里哑得厉害。

苏婉婉很贴心地端来水,“夫君我喂你喝,现在天气热,水都是温的。”

她一凑近,裴长风就僵硬着身子闭上眼。

“夫君?夫君?”苏婉婉喊了他两声,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以为他是刚醒了不太舒服,“我去给你请大夫吧。”

话落,她被拉住了衣袖,裴长风睁开眼,对她微微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衣服。”

说完,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苏婉婉低头,她的确是只穿着一件肚兜和齐膝裤,但是他们是夫妻,还要讲究这个?

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把衣服裹上了,“穿衣服热呀。”

见裴长风没反应,苏婉婉把衣服带子敷衍地系上,“好了,穿好了。”

裴长风睁开眼,见她一脸不高兴,没有说话,视线落到水上。

苏婉婉端了递给他喝,“夫君你现在是只能睁开眼睛还是能动了?身上难受吗?你在屋里等我,我去给你请大夫。”

她的关心这样显而易见,裴长风喝完水后嗓子稍微好受了一些,“不必了,多谢苏姑娘。”

“苏姑娘?”苏婉婉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你喊我苏姑娘?”

裴长风的眸底泛着泠泠冷光,“是。”

辛辛苦苦伺候了他这么久,结果得到这么一句话,苏婉婉心里像是被揪着一样难受,怒冲冲道:“我们成亲了!”

“彼时我正在昏迷,婚事并不作数的。”裴长风声音淡淡。

她这样震怒,裴长风本以为她会被气走,谁料半晌无人应答,裴长风看去,只见女子微微低着脑袋,两只肩细细地颤着,像是哭了。

“你......”裴长风迟疑。

苏婉婉狠狠擦了一把泪,转过头瞪他,“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和你成亲了,要是你再赶我走,我就一头撞死!”

她说着,像是委屈极了,又不肯服输,眼里泡着一汪泪,“总之你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裴长风被她的目光刺到,垂下眼睫,“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他说完,苍白的唇轻轻抿起,别到一旁,不再看她。

裴长风不希望苏婉婉留下,希望她离开。

苏婉婉两三下擦干眼泪,然后爬到床内侧躺好,往裴长风的身边又贴了贴,带着哭腔和他说,“咱们是夫妻,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好不好?”

她这下不仅没有克死裴长风还把他给弄活了,苏婉婉真的觉得他们就是天生一对,而且裴长风好歹是个秀才,万一身体养好了还能去科考,考中了她就赚大发了。

苏婉婉眼泪汪汪,真心实意地舍不得,轻轻贴着他的肩膀,声音软糯,“夫君。”

裴长风没有和女子交往过,对她的亲近感到十分难捱,是从心理上产生的不知所措。

他分明已经赶苏婉婉走了,只要她走了,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不会连累到她。

“苏姑娘,”裴长风轻轻叹出一口气,“我是残废之身,科举已然无望,日后拼尽全力或许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你与我做夫妻并不是明智之举。”

“哪家做夫妻还要考虑什么明智不明智的,”苏婉婉语气坚定,“我们之间是缘分,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以比拟的。”

她才不信什么残废不残废的,就算是砸锅卖铁她也要给裴长风治好了,就算治不好,裴长风开学堂当夫子,和他在一起可比和别人在一起强太多了。

苏婉婉抱住裴长风的胳膊,“我不管,总之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苏姑娘......”裴长风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但他身上的力气还没有恢复,只能任由苏婉婉挽着。

他对苏婉婉感到无奈,身体的疲惫已经容不得他想再多,嘱咐她一句,“我醒了的事情千万不要与任何人提及。”

“知道了,”苏婉婉在他的中衣上蹭了蹭眼泪,“我才不和任何人说。”

她的泪水湿润,带着微微的凉意,裴长风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沉沉睡去。

......

阳光暖烘烘的,没有熟悉的阴暗与潮湿,空气中是干燥而温暖的皂角香味,屋外有浆洗衣物的水声,淅淅沥沥,多么平常而又令人眷恋。

裴长风看着帐顶,一时怀疑自己陷入了一场临死前虚幻的梦。

他其实极少回到村里,十岁以后便长居书院,一个月回来一次,过一晚上就走,自父母故去后,家在他的记忆里就变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只剩下了单薄的墙体与陈旧的家具。

裴长风闭了闭眼,费力地想要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但他的身体亏空地太厉害了,仅仅是睁开眼醒过来,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

屋门半掩着,隐约可见苏婉婉走动时的身影婉约,她费力地抱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是换下来的脏衣与几件裴长风从前穿的夏衣。

在苏婉婉把自己桃粉色的肚兜抖了抖挂起来的时候,裴长风才移开目光。

敲门声响起,裴大伯娘拿着半个冬瓜来,热络地朝苏婉婉笑,“婉婉啊,伯娘看你一大早上就去了村长家,你去干什么了?是不是家里没菜吃了?看,伯娘特意给你拿的大冬瓜。”

苏婉婉甜甜笑着接过冬瓜,“不干什么,就是麻烦村长去镇上帮我请个大夫来,给长风瞧瞧。”

“长风可是好些了?”裴大伯娘试探。

“是啊,”苏婉婉放低了声音,“已经醒了。”

裴长风握紧了拳,手臂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颤抖。

裴大伯娘心头一惊,声音不由自主提高,“醒了?”

苏婉婉笑,“我昨天还梦见他中了举人老爷,伯娘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梦?”裴大伯娘没好气,“你梦见他醒了?”

“是啊,也只能做梦了,”苏婉婉嘟囔,“当时我娘也没和我说他一直不醒,我心里急啊,谁家过日子没一个男人,我一个女人家怎么活?”

她的目光落到裴大伯娘身上,“伯娘,您说把我当亲闺女的,那我现在过成这样,您是不是要帮衬一点?”

裴大伯娘还没消肿的脸抖了抖,忙道:“不是我不想帮,主要是耀祖也还没成亲,唉,先不和你说了,伯娘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裴大伯娘逃也似的跑了。

苏婉婉继续晾衣服,心里是止不住的得意,果然,除了动手外借钱就是疏远关系的最好招数。

她的嗓间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甜腻而又轻快。

裴长风静静看着,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刚才还以为......

第10章

“夫君,你醒了?”

看见裴长风醒了,苏婉婉忙跑进来,“锅里已经煮好了粥,我喂你吃?”

裴长风的确饿了,他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已经醒过来了,就必须养精蓄锐。

“劳烦你了。”

苏婉婉真想把他的脸狠狠搓两下,他晕着的时候她没少亲,现在人醒了却冷得像块冰一样,挨着都冻人,更别提下嘴了。

今早上煮的粥是青菜瘦肉粥,熬煮得香甜滑腻,入口即化。

裴长风的吃相很斯文,虽腹中饥饿不已,他也只是慢慢吃着。

苏婉婉一边喂他一边不禁想,之前听媒人说的果真不错,裴长风这副皮囊是顶顶的好,他昏迷的时候苏婉婉就这么觉得,现在他醒了,苏婉婉更觉得了。

尤其是那双眼,看人时清冷冷的,就像是初冬的天空一样,泛着萧瑟冷意。

苏婉婉想把他捂化,想看看是否也会如春来雪消融一般,万物生春。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裴长风看向她。

两人目光交汇,苏婉婉抿唇笑着夸他,“夫君,你真好看。”

裴长风呛了一下,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直白的夸赞,苏婉婉还真是......不同寻常。

苏婉婉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夫君,我请村长去镇上帮忙请大夫了,你这身子得好好调理一下。”

裴长风向她道谢,“多谢你了。”

“衣柜的底层有一块松动的木板,你将它打开,里面有一块玉佩,你去当了吧。”

“玉佩?”苏婉婉犹豫,“藏在那么隐蔽的地方,这是对夫君很重要的东西吗?”

“是母亲留下来的遗物,”裴长风垂下眼睫,“我如今病了,不能谋生,家中一切全仰仗你操劳,将玉佩当了你就能轻松许多。”

那块玉佩的存在一定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苏婉婉摇头,“不,这是婆母留下来的东西,我得替夫君你保管好,咱们手上还有钱,起码能支撑一段时日,不到山穷水尽,那块玉佩不能动。”

听她这样说,裴长风笑了笑,“苏姑娘,玉佩是死物,活人却是要向前看,何况我这病不是几两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将玉佩赎回来就是。”

听他这样说,苏婉婉也无法反驳,她把衣柜门打开,找了许久才找到那块可移动的木板,撬开后一个小盒子就跃然眼前。

她将盒子递给裴长风,裴长风却示意她打开。

盒子里面还裹着一块细棉料子,一层层揭开后,一块温润的羊脂玉就出现了,上面刻着祥云纹路,还有一个小小的‘杨’字。

“这玉佩......”苏婉婉和村里别的女子不一样,苏爹年轻时走南闯北带回过不少好东西,苏婉婉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裴长风的视线落在玉佩上,眸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母亲来时就带着这块玉佩,苏姑娘,劳烦你了。”

苏婉婉还想说什么,院子里响起了村长的声音,“长风家的,我给你把大夫请回来了。”

苏婉婉连忙扶着裴长风躺下,“来了来了。”

村长现在是打心眼里瞧得起苏婉婉,不为别的,就为她对裴长风的这份心,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

大夫给裴长风把完脉,又看了看他受伤的腿,有些为难地摇头,“身体亏损太过,这腿也没办法治好了。”

苏婉婉一直聚精会神等着大夫发话,“大夫只要您能帮我夫君调理好身子,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拜托您想想办法吧。”

大夫环顾了一眼裴家四面漏风的小屋,又看苏婉婉,“腿我是真没办法,身体还能救,只是那些药材都不便宜,也不是吃一两幅就能治好的,你确定吗?”

“确定,”苏婉婉坚定点头,“只要能救我夫君,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买!”

裴长风长睫轻轻颤了一下。

村长忍不住问,“大概多少钱一副药?”

大夫沉吟了一下,见苏婉婉救夫心切,也不诓她,“一副至少要三钱银子,你夫君这身子,至少要喝二十副药才能起效。”

二十副......六两银子,村长咂舌,忍不住劝苏婉婉,“长风家的,你手里有这么多银子吗,长风光是吃药这一个月就得快十两银子了。”

多少人家娶媳妇都只要五两银子,村长有心想劝什么,又不好开口,只能点到为止。

“村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但长风是我夫君,我既然嫁给他了,就要尽力去给他治,”苏婉婉又对大夫道,“劳烦您开方子,然后我随您去镇上拿药。”

大夫提醒一句,“医馆不能赊账。”

“我有钱,”苏婉婉先拿了三两银子给大夫,“先抓十副,等我夫君喝完了我再来抓。”

大夫点点头,“行,那你随我走吧。”

苏婉婉转头对欲言又止的村长道,“麻烦您替我守着长风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早饭我已经喂过了,辛苦您了。”

村长叹口气,朝她摆手,“去吧去吧。”

也是苏婉婉这丫头的爹娘都没了,不然她也不会嫁过来,村长在心里想,这也算是长风的福气,不过苏婉婉这些钱都花光了之后可怎么办?她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赚钱?

苏婉婉到镇上医馆抓完药,然后径直去了一家当铺。

当铺伙计见她穿着普通,却被她的脸闪了一下眼睛,马上脱口而出的敷衍话语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夫人您要当什么?”

苏婉婉梳的是妇人发髻,她一下子没有习惯‘夫人’这个称呼,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以后把装玉佩的盒子拿出来,“当这个。”

伙计本以为里面顶多是一个银物件,结果看见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他拿不了主意,于是请了掌柜的来。

掌柜拿着羊脂玉看了又看,然后道:“十两。”

苏婉婉立刻伸出手,“还给我,不当了。”

“这玉佩成色一般,雕工也粗陋,十两已经是高价了,”掌柜以为苏婉婉不识货,“我再加一两,勉强收了。”

苏婉婉弯着眼眸笑,“掌柜的,这玉佩我们家主子说了是好东西,您这十一两也太坑人了吧。”

掌柜这才拿正眼看她,见她容貌美艳,又思及她口中的‘主子’,猜她可能是哪户人家里的丫鬟来偷偷帮着典当物什的,“这样吧,这玉佩虽然成色和雕工都一般,却有巴掌大,也算难得,我给二十两,怎么样?”

“低了,”苏婉婉面不改色,“三十两。”

掌柜沉吟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极大的决心,“行,三十两就三十两,就当是交个朋友,日后夫人再有东西,可记得到咱们当铺来。”

苏婉婉点头,“那是自然。”

等三张十两的银票到手后苏婉婉一颗心才落实了,她的手心全是汗,刚才和掌柜的喊价时其实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不知道当铺的行情,只想着多要一点。

这下手里有三十两了,能给裴长风买一百幅药,他总该能吃好吧,只要人能好,以后的日子总能好过的。

等苏婉婉走了,掌柜的立刻宝贝似的把玉佩收了起来,“好东西啊好东西。”

三十两收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他赚大发了!

苏婉婉背了背篓来的,她将银票贴身放着,然后用手里剩下的钱去买了一小块新鲜的肉,还有一包红糖。

村长见她一下子买了十包药,又是叹气,没多说什么,回家去了,不一会,村长夫人送了半篮子菜来,也是欲言又止地走了。

苏婉婉在屋檐下坐着煎药,鼻尖额头被火熏得全是汗,她望着裴长风笑,“村长是个好心的,但咱们现在手里有三十两银子巨款呢!等我再想想赚钱的法子,总不会饿死的。”

裴长风轻轻抚摸着装玉佩的空盒子,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苏婉婉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毕竟是自己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就这么当了,谁也不会开心吧。

为了让裴长风开心些,苏婉婉打算晚上做点好菜给他吃。

药凉好后,裴长风仰头一口全都倒入了嗓子里,捏着勺子的苏婉婉瞠目结舌,不苦吗?

裴长风看向她手里的小勺子,苏婉婉这是打算用勺子喂他喝药?

两人对视,都沉默了一瞬。

苏婉婉接过空碗,“夫君,你、你真厉害!”

裴长风任由她给自己擦嘴,“一口喝完并不苦。”

苏婉婉仔细想了想,她儿时喝药都是她爹哄着骗着喝的,药里还不知煮了多少糖,就这样她都不愿意喝。

想起来苏爹,苏婉婉心里稍微难过了一下,给裴长风身边放了一把扇子然后去做饭了。

因为天气热了,肉不能放太久,苏婉婉把今天买的肉分成两块,一块镇在井里,另一份全都剁成了肉末,打算做一碗肉末蒸蛋,再来一碗肉丸子汤。

肉末蒸蛋在锅里蒸好后倒一点点香油,就能把人舌头都鲜掉。

苏婉婉分出半碗喂给裴长风,等他吃完了然后温在锅里,再去捏丸子煮汤。

她照顾得这样仔细周到,一天要给裴长风吃五顿饭,每顿都不多,但是没让他饿着过。

裴长风抬了抬稍微有了一丁点力气的手,眼里有一丝轻微的光亮。

刚捏好丸子,院子外传来裴大牛的声音,“长风家的,你亲戚来了。”

苏婉婉擦了擦手去开门,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会来,开门后看见木晨,她惊喜出声,“表哥,你怎么来了?”

第11章

木晨温柔地看着苏婉婉,“休沐无事,我便想来看看你。”

他把左手的油纸包提了提,笑意明朗,“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杏仁软糕和桃酥。”

苏婉婉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木晨了,但是兄妹俩的关系是极其亲近的,再见时她也不会感到陌生。

听见苏婉婉和木晨的说话声,裴长风静静盯着门,在门打开的瞬间又别过头看柜子。

“夫君,我表哥来了,”苏婉婉脸上满是笑意,对木晨道,“表哥,这是我夫君裴长风,他和你一样是秀才,你们也都是凛生。”

木晨看向裴长风,笑不达眼底,“妹…夫?我叫你长风可好?”

裴长风淡声道:“表兄随意就好。”

因为久卧在床,裴长风并未束发,黑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显得孱弱又苍白,木晨并不将他放在眼底,像这样的人,他随手都可以碾死。

因为木晨来了,苏婉婉打算多炒两个菜,她走了以后,木晨坐到床边。

裴长风抬眸看他。

“长风,”木晨仍旧是笑着的,与裴长风的病态不同,他看起来年轻健康,“你身子可大好了?”

直觉原因,裴长风对木晨感到烦厌,“多谢表兄关心,只是我的身体依旧孱弱,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了。”

“哦,那你可想温习书册?我下次来时可给你带几本来,听说明年考试重策论,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早有预防总是好的。”

“我已是残废之身,此生无缘科举了,”裴长风摇了摇头,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对自己残废的事情毫不在意,“我就在此先祝表兄榜上有名了。”

“客气了,若不是突生意外,你明年一定会考中的,”木晨叹出一口气,“可惜了,天妒英才。”

‘叮当’一声响,苏婉婉平日常戴的簪子从床上落了下来。

“这是我送给婉婉的簪子,”木晨似乎有些惊讶,拿着这根银簪子给裴长风看,“婉婉最喜欢栀子花,这是她及笄那年我特意叫人打了送给她的。”

他的嘴角含笑,似乎在回忆什么幸福的往事,“婉婉喜欢的不得了,还要装作不喜欢的样子,叫我融了换钱去,你看她,总是这么善良,小时候她在路面捡了一只野猫都带回家跟个宝似的养起来,叫人真是没办法。”

裴长风看他,并未因他的话而感到恼怒,在灰暗与枯败中挣扎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已不同以往,不会为这种事情与旁人争论什么。

木晨依旧是带笑模样,想看他恼怒,想看他出丑。

裴长风会活下来,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以为苏婉婉的第三位夫君不需要他动手呢。

裴长风微微一笑,接过那根簪子,顺手放在了自己的枕头下,似乎在印证什么亲密关系,“多谢表兄。”

木晨的手臂抽搐了一下,斯文的面皮下翻涌着诡浪。

厨房里,苏婉婉利落地把肉丸子汤盛出来后又炒了一碗熏肉,然后把菜端到屋里来,“夫君,表哥,吃饭了。”

木晨起身去帮苏婉婉盛饭,两人的背影看起来格外登对。

裴长风看自己枯柴一般的手指,眼底晦暗不明。

苏婉婉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热络地同木晨说着话,“表哥你此次过来姨母可知晓?要是姨母知道你来了怕是又要不高兴。”

“无碍的,我并未告知母亲此事,婉婉放心便是,”木晨夹了一筷子肉给苏婉婉,“多吃些,你又瘦了。”

苏婉婉下意识看向裴长风,裴长风垂着眸子看自己碗里的粥,慢条斯理吃着,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对了表哥,长风醒了的事情你千万不要与任何人说,”苏婉婉今日莽撞了,忘了裴长风并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自己能醒过来的事情,但她是十分信任木晨的,“要是被别人知道就麻烦了。”

木晨笑着颔首,“知道了,婉婉从前可不是这么一个爱操心的性子。”

“人总是会长大的嘛,”苏婉婉叹了一口气,“自从我爹失踪以后,没人替我操心,我就只能自己给自己谋划了。”

她看见裴长风的粥洒到了衣服上,用帕子擦干净,接过来喂他。

裴长风并未拒绝,而是看向木晨,“表兄只当是自己家就好,莫要客气。”

见他们两人相处的这样好,苏婉婉心里也高兴。

木晨的呼吸陡然加重,想现在就扑上去,掐死裴长风。

用完饭,眼见天色已晚,木晨就起身告辞了,苏婉婉送他到门口。

木晨看着她,“婉婉,你是自愿嫁给他的吗?”

苏婉婉的前两位夫君虽然死了,却是她见过面,自己愿意嫁的,唯独裴长风,出嫁前她没见过。

她沉吟了一下,“当然是自愿的,除了他也没有人愿意娶我了。”

木晨的笑意消失,其实就晚了一天,苏婉婉成亲他并不知晓,不然的话......

“表哥你问这个做什么?”苏婉婉笑着催他快些动身,“你快回去吧,仔细姨母不高兴。”

“婉婉,”木晨凝视着苏婉,“要是他待你不好,你就来找我。”

“他怎么会对我不好?”苏婉婉笑,“我都知道了,多谢表哥了,要是真有那一天,不用你出头我都得狠狠揍他!”

表兄妹两人说话带笑,裴长风在不远处听着,看见木晨递过来的目光,他轻皱了下眉。

这个木晨,很奇怪。

送走木晨后,苏婉婉把院子门关上了,见裴长风还坐在床上,她跑过去把桌子上的油纸包拆开,问道:“夫君,你吃不吃糕点?”

“不了,”裴长风摇头,“你自己吃吧。”

苏婉婉小口小口吃着桃酥,一只手在下巴下接着,防止弄脏衣物,像一只小兔子似的,时不时拿眼睛瞅裴长风两眼。

裴长风也看向她,有略微的不自在。

在睡前,苏婉婉又给裴长风煎了一次药,一副药三钱银子,实在是天价,不过毕竟是自家夫君,苏婉婉暂时还能忍受。

钱嘛,以后再赚就是了,把裴长风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

自从那日在裴家落了脸,周禅月被吴氏在家里关了好几天,一直到今天她兄长从书院回来,她才被允许出门。

周禅月心里恨死苏婉婉这个泼妇了,却又无可奈何,她打又打不过,心里险些怄出病来。

神色恍惚间,她撞到了人。

“你是长风的表妹?”来人一脸惊讶,“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这是发生了何事?”

周禅月看去,原来此人是裴长风以前的同窗,陈亮。

“陈公子......”周禅月心生一计。

书院这两日休沐,陈亮的舅舅住在这里,他是随母来探亲的,见到周禅月他很意外,关切问道:“长风近日如何了?自从他辍学后我一直想来看他,却不知他住在哪里,他可还好?”

“我表兄他不太好,”周禅月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他一直昏迷不醒,他家的大伯不知从哪给他娶了个媳妇,那女人蛮横无礼,我去看望表哥还被她给打了出来!”

第12章

今天又是个大太阳天,下午太阳没那么辣了,苏婉婉想把裴长风扶出来晒一下太阳。

她在门口提前摆好两条凳子,然后去扶他。

裴长风现在身上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可以勉强支撑着自主坐起来,却还没有下地走动过。

因为扶着他的人是比他还要矮许多的苏婉婉,裴长风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往她的方向倾斜,以免压到她。

站起来后没多久,裴长风额头上就生了一层细汗,腿微微发抖,是力竭的表现。

才走了一半,苏婉婉给他打气,“夫君咱们慢慢走,别急。”

裴长风的左腿有伤,走路时微微地瘸,才走到门槛,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不可控地摔倒在地,将苏婉婉压在了身下。

苏婉婉紧紧抱着裴长风,想用自己的身体垫住他,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裴长风的脸离她极近,两人的呼吸纠缠着。

裴长风的额头上滑下一颗汗珠,滴落在苏婉婉的鼻尖,下一刻,他歪倒在一侧。

“夫、夫君?”苏婉婉连忙去扶他,这才发现在摔倒时,裴长风用两只手臂支撑在地上。

他的力气显然不够,手掌擦破了皮,正在往外渗血,更可怕的是他的脸色,惨白。

苏婉婉环抱着他的腰身想要把他抱起来,但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小,裴长风已经不再是那个瘦弱到风都能吹走的模样,她抱不起来。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在她心里蔓延,同时心中充满着自责。

“无事的,”裴长风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缓一会儿就好了,莫要哭了。”

苏婉婉抬眸,一滴泪坠下,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她用衣袖擦了一把泪,嘴硬道:“我是担心你,才不是爱哭。”

她自认为是一个坚强的人,绝不会为了小事哭哭啼啼,需要装模作样的时候除外。

“我知道,”裴长风看着她通红的鼻尖,真心实意道谢,“多谢你护着我。”

他是指摔下去的时候苏婉婉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垫着他的事情。

苏婉婉抿了抿唇,“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摔着了。”

两人并挨着坐在地上,苏婉婉先站起来打水给裴长风清洗伤口。

裴长风的手腕上的经脉是紫色的,他的皮肤很白,应该是许久未曾见光的原因。

苏婉婉用帕子沾一下他的手掌就要抬眼看一下他的神色,怕让他痛着。

她这样的关怀与爱护,就像是对待一个新生的小孩儿一样。

裴长风的视线移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黑发处。

擦完手上的灰,苏婉婉轻轻在他的手掌上呼了呼,才用干净的布条把他的伤处包扎起来。

布条是粉色的,是苏婉婉前两日从自己的旧衣裳上面裁下来的。

她贴心地扎了个蝴蝶结。

苏婉婉再次抱住裴长风的手臂,“来,我扶你起来。”

裴长风点了点头,然后借着她的力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再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去。

屋内是照不进阳光的,这是这么久以来,裴长风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直晃晃地照在身上,很久违很温暖的感觉。

他在檐下坐好,苏婉婉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任务,眉眼舒展着,笑意灿烂。

苏婉婉给裴长风拍他衣服上的灰尘,“那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一壶水在旁边,你渴了就喝。”

“多谢你。”

他又道谢,苏婉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

她另外端了一个凳子在旁边,放上了茶水和好咀嚼的杏仁软糕。

裴长风瞥了一眼糕点,端了清水慢慢喝着。

墙角堆着一堆竹片,是那日翻墙之事出了后李婶子拿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削。

“苏姑娘,把竹片拿过来我削吧。”裴长风听苏婉婉说过那日的事,自然知道这堆竹片的用途。

苏婉婉犹豫了一下,以为他就想找个事情打发时间,于是拿了大概三四片竹片过来,还有一把小刀,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苏爹送给她的。

裴长风接过小刀,发现上面的纹路是西域那边特有的,他曾经在夫子的刻本上见过。

苏婉婉怎么会有来自西域的刀呢?

裴长风看向苏婉婉,苏婉婉正在和两只老母鸡斗气,要捡鸡窝里的鸡蛋。

或许只是无意中得到的吧。

裴长风慢慢削着手里的竹片,他的速度很慢,等苏婉婉捡完鸡蛋看去,才削下来一点竹屑。

苏婉婉叮嘱他小心手,然后去了屋后她新拾掇出来的小菜园子。

小菜园子里种了些应季的菜,还有几颗甜瓜苗。

苏婉婉挨个浇过水,检查过没有虫,才洗了手去收衣服。

她的身影在屋前屋后穿梭,裴长风也慢慢地削完了手里的竹片。

见他削完了,苏婉婉夸了他几句,怕他累着便没有再拿,而是把药煎上了,让他在一边看着火,自己去做饭。

这一日的时光慢得就像是在做梦,裴长风眯着眼睛看天西边的斜阳,好像也成了土地里生长的植物,熬过凛冬后正在阳光下肆意地生长。

“夫君。”苏婉婉忽然甜甜地喊他。

裴长风看过去,只见苏婉婉两只衣袖全部挽到了手肘的地方,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臂,正朝着他笑。

“夫君,有你陪着我感觉干活都轻松了不少呢。”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一般,苏婉婉费力地举起斧头,然后往柴火劈过去,给柴火造成了一点皮外伤。

“夫君你看,这点木屑拿来生火刚刚好!”

她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起码让人听起来真是这样。

裴长风却盯着那点木屑出神,要是他没出事,起码这点活还是能帮苏婉婉干的,不至于让她一个弱女子这样辛苦。

苏婉婉以为他是被自己夸得不好意思了,脚步哒哒地就跑过来,试图给他打气,“夫君,等你养好身子了咱们就去衙门告裴大伯他们,之后你就在村子里开一家学堂教孩子们读书,以后你教书,我就在家里带孩子给你做饭,怎么样?”

她的眼眸弯弯,笑起来格外好看,畅想着和裴长风的未来。

她所描述的好像的确很不错,但却是裴长风没有想过的,他轻轻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婉婉的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好吧,没事的,不教书就不教书,当夫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孩多了闹哄哄的,以后咱们生两个孩子就够了。”

她半蹲在地上,下巴搁到裴长风的腿上,鼻尖的呼吸温热,打在他的手背上,好像还带着些微的润意。

这样亲密地靠近,裴长风隔着衣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示意她去床上睡。

但是苏婉婉好像会错了意,反而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笑盈盈的。

裴长风叹了口气,“劳烦苏姑娘扶我回房吧。”

苏婉婉眨了眨眼,起身扶他。

回房的路好像比出去时候要轻松一些,没有再发生摔倒或者是其它的意外。

下午要喝的药也煎好了,喂裴长风喝下后苏婉婉便听见了敲门声。

“请问长风娘子在吗?”

“长风娘子?”苏婉婉疑惑,“好像不是村里人,听声音也不像。”

裴长风突然开口,“苏姑娘,麻烦你去开一下门。”

这还是裴长风头一次主动要请谁进来。

苏婉婉带着好奇打开院门,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位约莫二十上下的青衣书生。

“你是......”

看清苏婉婉的长相时,陈亮稍稍愣了一下,一时想象不出她就是周禅月口中那个粗蛮无礼,喜欢动手打人的苏婉婉。

“姑娘可是苏婉婉苏姑娘?”

苏婉婉微微颔首,“对,你找谁?”

陈亮沉了脸色,“我是来看长风的。”

他已经做好把裴长风带走的准备了,长风那样一个洁身自好又心气颇高的人,绝对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

“哦,那你进来吧。”

苏婉婉侧过身,给陈亮让了一条路。

陈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进院子里,防备着苏婉婉突然动手,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一圈院子,干净整洁。

他看见屋门紧闭着,心下一沉,快步跑去推开门,却见到本该气若游丝躺在床上受折磨的裴长风好端端地坐着,只是瘦了很多,面上带有病容。

“长风!”陈亮焦急地问道,“你可还好?你一走就是三个月,也未曾让人回书院带封信,大家都说你病得严重,我与几位同窗心里急得不行,你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看见昔日好友,裴长风心中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启了启唇,“是病了,难为你替我操心。”

“咱们同窗四五年,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

裴长风握住他的手臂,“敢问陈兄,书院现在是何情形?”

“你告病假以后,”陈亮整理了一下措辞,才小心说道,“范凌和宋明一起去了州府上学。”

镇上书院每年考试的前两名能够有机会去州府的书院学习考试,本来书院这次的第一名是裴长风,第二名是范凌。

陈亮担心裴长风心里不好受,安慰他道:“你别多想,等明年你的身子修养好了还是有机会的。”

裴长风苦笑一声,“多谢你还惦记我。”

“别说这样的话,”陈亮放低声音,“我都听说了,你被逼着娶了个夫人,那苏婉婉还对你不好,对你动则打骂,不给你饭吃,你放心,我这就把你接走,你去我家住。”

第13章

一扇薄薄的土墙并不能遮盖什么声音,苏婉婉坐在门口择菜,把两人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咬着牙暗暗生气,她何时对裴长风非打即骂了?她分明是把人当眼珠子护着的才对。

苏婉婉愤愤地想,真不知道这些没由来的话是谁传的,这不明摆着是伤害他们夫妻感情么?

她竖起耳朵继续听。

裴长风显然是沉默了一下,“陈兄是听谁说的?”

想起来周禅月那副被打怕了的模样,陈亮讪笑了一下,继续劝裴长风,“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什么都比不过自个儿的性命安全重要,你看你现在病了,要是她真的想把你怎么样,你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啊。”

话落,屋外传来椅子被踹翻了的声音,然后是苏婉婉的剁菜声,一下比一下重。

陈亮打了个寒颤,“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没道理,我们在屋里说话都惹着她了?还是她一直这么阴晴不定?”

裴长风无奈解释,“其实苏姑娘待我很好的,陈兄莫要担忧了。”

“姑娘?”陈亮没想明白他们两口子到底是玩的什么把戏,也没想太多,继续想要带走裴长风,“你跟我走,去我家与我同吃同住一起读书,我爹娘绝对不会有意见的。”

这位同窗太过单纯,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裴长风究竟是为何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裴长风谢过他的好意,然后拒绝了他。

“要是陈兄真想帮我,那便替我将落在书院的东西收拾回来吧。”

“早就替你收拾好了,要不然早被人拿走了,”陈亮愁眉苦脸,“你真不打算回书院了?就在家学习?”

“陈兄,我的腿瘸了,参加不了考试了,”裴长风凄惨一笑,“劳烦陈兄将东西收拾回来,不过想着卖了能够补贴家用罢了。”

“卖了?”陈亮不可置信,“我不信,你、总之我不信!”

他和裴长风交好,自然也知道裴长风一步步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镇上的学院虽比不得州府,但里面的学生也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稍微家里有点背景的,还会请名儒来私下教学、押题。

唯有裴长风,他出身普通,却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与勤奋连续五年蝉联书院第一,陈亮几乎从未看他懈怠过一日。

马上就要秋闱了,裴长风说要放弃,还要把书卖掉,陈亮怎么能够信?

“总有办法能治的,我们书院去年不是也有一个人摔瘸了腿,不也是治好了么?”

裴长风不语,而是将裤腿挽起来,给他看自己已经扭曲了、畸形的腿骨,像是在自嘲,“这样的腿,难道还有救吗?”

“怎会如此......”陈亮嘴唇颤抖,“怎会如此严重?”

裴长风低垂着眼眸,惨然一笑,“没用的,怎么做都没用的。”

陈亮红着眼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苏婉婉正在扫地。

锅里的饭冒着米香,苏婉婉眼眸弯弯留客,“陈公子,要不然就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虽说裴长风解释过,但陈亮还是觉得苏婉婉对裴长风不好,他有些委屈,心里隐约觉得裴长风会不会是中了美人计,因为美色荒废学业。

“不必了,”陈亮擦了一把眼睛,“多谢长风娘子。”

苏婉婉大大方方朝他笑,“哎,不客气,往后有空常来啊!”

她笑时,容光更是艳丽,陈亮一肚子想说的话又憋了下去,最后闷闷地出一句,“你好好照顾长风,我改日再来看他。”

平心而论,要是陈亮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就算是真的一天被打两顿他也不是不能忍。

“这是自然,陈公子你就放心吧!”苏婉婉把框子里的烂菜叶往鸡笼子里一倒,把框子在篱笆上敲了两下将碎叶片敲下来,动作娴熟,俨然一副干活好手模样。

等陈亮走了,苏婉婉哼着歌去端饭。

她一副心情实在是好的样子,裴长风不禁好奇。

见他看过来,苏婉婉笑吟吟道:“夫君,咱们夫妻一心,其利断金,你可不能听旁人瞎说,毕竟我好不好只有你知道。”

她的神情里隐约有些骄傲,裴长风不禁失笑,“是。”

·

“你说那是裴长风的同窗?”裴大伯抽着水烟枪一脸深思,“他的同窗怎么突然找过来了?难道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谁知道呢?”裴大伯娘愁啊,“该死的苏婉婉,真是害死我们了!”

他们想找个机会下手都找不到,就怕哪天裴长风突然活了要找他们麻烦。

“不行,”裴大伯吐出一口烟,“不能再等了。”

是夜,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靠近裴长风家的院子。

裴大伯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经验,没有再翻墙,而是用了根细竹条伸进门缝里,把院门的门栓子给挑开了。

裴大伯娘手里拿着一张下了药的汗巾,裴大伯因为伤了手,挑开门后就在远处望风,提防苏婉婉再乱叫把人都喊过来。

裴大伯娘脱了鞋,悄悄打开屋门,然后猛地朝床上的苏婉婉扑去。

在她开门的一瞬间裴长风就醒了,但他没有出声。

苏婉婉被吓醒,手足无措地挣扎着,不一会儿她的脑袋就昏沉起来,被呛人的药味逼出眼泪。

泪眼朦胧间,她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裴长风,心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痛意。

裴大伯娘嚣张地笑,“贱人!叫你打我!等我卖了你之后就杀了裴长呃......”

扑哧一声响,裴大伯娘身体抽搐着,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像一条死鱼一样挣扎,“你、你......”

临死前,她还没想明白,裴长风怎么突然醒了过来。

裴长风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眼里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只有看死人的冷漠。

不出一会儿,裴大伯娘就没了气息。

裴长风看了一眼已经昏睡过去的苏婉婉,然后慢慢扶着床头下地,费力地拖着裴大伯娘的尸体出门。

裴大伯等了许久都等不来裴大伯娘,他有些狐疑,到底是成没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眼见天边都朦朦亮了,裴大伯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于是也悄悄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他从窗户外往里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应该是裴长风,那苏婉婉呢?

“遭了,”裴大伯暗骂,“又让那个贱蹄子发现了。”

他环视左右,难不成裴大伯娘被打晕了?

“大伯在找什么?”

裴长风的声音突然响起,裴大伯见了鬼一样的看过去。

只见裴长风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他多久,他的黑发披散着,像是厉鬼一样。

如果床上躺的人是裴长风,那这个人又是谁?

裴大伯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要么就是见鬼了,要么就是裴长风醒了!

裴大伯想跑,却被拦住。

“滚开!”裴大伯头也不回地就逃跑了。

跑到一半,他大喘着气回过神来,他怕什么?裴长风是醒了,那又如何?他就不信裴长风恢复了个十成十,只要他先下手为强......

裴大伯咽了一口唾沫,从家里拿了砍柴刀,然后直奔裴长风家。

“去死吧!”

裴长风仍旧在那里等他,裴大伯朝着他的方向狠狠砍下。

他砍了个空,吃了一嘴泥,已经杀红了眼,一心想要置裴长风于死地,甚至没有思考裴大伯娘去了哪里。

裴长风忽然露出一个笑来,只轻轻后退一步,裴大伯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一片尖锐的竹片插进了他的左腿。

裴大伯半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裴长风却笑了笑,“大伯这就觉得疼了吗?”

“你砸我腿的时候,我感觉更疼呢。”

“你都知道了?”裴大伯恶狠狠盯着他。

“或许,”裴长风眼里却没有笑意,“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

仅仅一片竹片就让裴大伯疼得喘不过气来了,裴长风觉得讽刺,他当时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是怎么被打残废的。

他们拿着石头,一下一下砸下来,硬生生把他的腿砸断了。

他最信任的亲人,砸断了他的腿不够,还将他推下山崖。

山崖不高,裴长风知道,裴大伯一家人舍不得他死,却也不想看他过得太好。

他记得在昏迷时喝的树皮水的味道,记得每日每夜他腿上的血肉筋骨是如何发出痛苦的哀嚎,也记得,他们在知道他半死不活时得意的笑声。

裴长风蹲下身,“嘘,你想让大家都知道你曾经差点杀了我吗?”

话落,他的手一松,又是一片竹片插进了裴大伯的腿里。

裴长风的手一挑,一块带血的肉就这么被割了下来。

裴大伯在地上打滚挣扎,不知是哪家的狗叫了起来,犬吠声响遍了整个村子。

“杀而未死,主犯判处绞刑,从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也不知堂弟能不能挺得过来呢。”

“你、你要做什么?”

裴长风笑,“大伯这条腿似乎比别人的都要有劲一些。”

“疯子、疯子!”

裴大伯连滚带爬地爬到门口,他知道再待下去裴长风会杀了他!

他逃了,裴长风并未阻拦,只是剜一块肉下来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他要做的,是一点点、一点点把他的好大伯的骨与肉都剥离,再剁成肉沫。

裴长风用干草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一抬头,见苏婉婉正面色惨白地在门口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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