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夫君另娶我惨死 , 重生后灭他满门 》精彩小说内容全文在线读,小说主角是 谢挽宁 、 萧南珏 ,这是佚名最新打造的古代言情书籍。本书辞藻华美,跌宕起伏,内容丰富多彩,文笔清新,推荐给大家。《夫君另娶我惨死,重生后灭他满门》全文主要讲的是:第1章谢挽宁死的这一天,正是上元节。她的魂魄晃晃悠悠的飘过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穿过人群,她看到与她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夫君顾擢,正在陪着昭阳长公主逛夜市。灯火阑珊中,昭阳长公主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也染上了点点女儿家独有的羞涩,赧然的将头靠在她夫君怀里。谢挽宁觉得讽刺,她眼眶酸涩,却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夫君另娶我惨死,重生后灭他满门》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谢挽宁死的这一天,正是上元节。
她的魂魄晃晃悠悠的飘过人声鼎沸的街道上,穿过人群,她看到与她明媒正娶拜过堂的夫君顾擢,正在陪着昭阳长公主逛夜市。
灯火阑珊中,昭阳长公主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也染上了点点女儿家独有的羞涩,赧然的将头靠在她夫君怀里。
谢挽宁觉得讽刺,她眼眶酸涩,却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半个时辰前,她被几个脏臭破烂的流氓乞丐堵在破庙上下其手,几乎被扒光了衣服,狼狈不堪。
这些乞丐,都是昭阳长公主找来的。
只因长公主妒恨,她成了顾擢名正言顺迎进门的正妻。
几个乞丐哄笑出声:“嘿嘿嘿,小婊子,你就认了命吧!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她浑身发抖,不住的往角落缩去,所有能跑的出路都被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十几个不怀好意的流氓一步步逼近过来,嘴里还在不断吆喝着。
“待会都下手轻点啊,可别兄弟们还没爽完呢,就把人给搞死了!更何况,那小贵人都说了,要留她一条命!”
谢挽宁死死咬着牙,眼底满是屈辱和绝望。
与其被这些人羞辱,不如死在这里!
她突然不动了,像是放弃了挣扎。
“小贱人,这样才对嘛!乖一点,大爷我还能多疼疼你,免得你遭罪......”
见她没了动静,为首的乞丐只当她认了命,他顶着一头蓬乱头发,咧开嘴露出两派黄牙,脸上的疮口已经开始溃烂流脓,看上去令人作呕。
他伸出黑黄的一双手,就要去扯谢挽宁的衣服,却不想,下一瞬,一块巴掌大的卵石重重砸了过来!
“砰——!”
一声闷响,那乞丐惨叫出声!
谢挽宁抓住机会,不管不顾的往外冲去!
但她还没跑出去两步,就再次被人抓住。
“贱人!”
那乞丐满头满脸的血,一脚狠狠踹了过来,“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不许欺负我娘亲!”
没等那一脚落在谢挽宁身上,一道稚声稚气的声音响起,一个小小身影忽的猛扑过来,拦在了谢挽宁身前,紧接着,又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谢挽宁狠狠一怔,一霎间只觉得心胆俱裂:“鸢鸢!”
那是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顾鸢鸢娇小身影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墙角,小小身体下,转瞬间积出一片刺目血泊。
谢挽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甩开了按着自己的两个乞丐,疯了般的冲过去,颤抖着手,将女儿从地上轻轻抱起来。
顾鸢鸢今年才五岁,稚气未脱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
“鸢鸢......”
谢挽宁悲痛欲绝,泪如雨下,徒劳伸出手,试图去堵住顾鸢鸢后脑的伤口,“娘亲来了,娘亲马上就救你......”
顾鸢鸢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却还在抬起手,去擦谢挽宁脸上的泪:“娘亲......娘亲,鸢鸢保护你,娘亲不哭......”
但没等她说完,那只沾了血迹的手,已经重重垂落,再也没能抬起来。
“鸢,鸢鸢?”
谢挽宁呆怔的望着怀里那张毫无血色小脸,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反而平静了下来,伸出手擦去女儿脸上的血迹,动作轻到了极点,像是怕弄痛了她。
“鸢鸢,睡吧......”
她抱着女儿,自言自语般喃喃,“娘亲在这,娘亲一直陪着你......”
在她身后,几个乞丐见出了人命,早已是一拥而散,破庙空空荡荡,只余下谢挽宁紧紧抱着女儿的背影。
谢挽宁不知过了多久。
在和那些乞丐的挣扎撕扯中,她身上受了不少伤,衣裙破烂,被泥灰和血迹染得脏污不堪,她抱着女儿,整个人好似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怀里已经冰凉的小小身体,眼泪早已干涸。
冷风不断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吹在身上针扎一般的疼痛,她却一动不动。
意识在一点点涣散,谢挽宁微微低头,望着怀里顾鸢鸢紧闭着双眼的脸,艰难的扯动着僵硬的唇角,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对不起......
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
这样深刻的痛楚与绝望,即使是已经断了气,却还是让她的魂魄残存于世,让她看看,在她抱着女儿悲痛欲绝的时候,她的夫君在做什么!
热闹喧嚷的灯市上,人潮汹涌,和那座破庙虽说只隔了一条街,却好似两个世界。
昭阳长公主面带笑意,拿起摊位上一盏兔子花灯。
“顾郎,你看这个。”
她举着花灯,笑容难得的娇俏,“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及笄那年,又一次偷着出来玩,买了盏花灯,结果被我不小心弄坏了,我哭得厉害,最后,还是你给我做了盏新的,就和这个一样。”
顾擢盯着昭阳手里的灯盏,神色温情几分,蓦地想到几年前的一个上元夜。
也是谢挽宁的生辰。
那天,灯市已经散场,见路边老人还有没卖出去的花灯,便随手买了盏回家送她,只是几文钱的小物件,却让她激动的红了双颊,满面都是掩不住的欢喜。
而现在,挽宁又在做什么呢?
自从昭阳进府,他几乎就再也没有见她笑过了,就连这次要陪昭阳逛灯市,她只抱着女儿,满面哀戚的问他:“非得今晚么?你之前明明许诺过,每个上元节,都会陪着我......”
顾擢恍惚一瞬,好似竟突然看到了谢挽宁。
人群中,谢挽宁一身破烂衣裙,沾满血污灰土,整个人肮脏又狼狈,眼神空洞。
顾擢下意识的往昭阳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她正在小摊前看花灯,才快步走上前,控制不住皱起眉:“挽宁?不是让你在府里好好呆着,又跑到这来做什么?”
听到顾擢的声音,谢挽宁猛地回过神,才意识到,顾擢竟然看得到她。
她张了张嘴,想要指责,想要怒骂,想要扑上去撕打他,但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顾擢见她迟迟没有开口,再开口时,语气便染上了烦躁:“你快些回去,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觉得丢人?我都和你说了,昭阳她......”
他话还没说完,昭阳娇柔声音传来:“顾郎,你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
顾擢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压低声音斥道:“快些回府,等我回去了,就去看你。”
他知道今晚又让谢挽宁受了委屈,但他不也是为了她们母女好么?
昭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惯了,性格最是娇纵跋扈,若是应对不好,也会给她们带来危险。
顾家现在虽说洗清冤屈,但根基未闻,若挽宁真的心疼他,就该再忍一忍,等他站稳脚跟,定不会再让她们母女,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见二人走远,谢挽宁终于能动了,她的魂魄急切的朝二人飘过去。
快要靠近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了她。
“公主,公主!”
第2章
耳边似乎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忽远忽近。
谢挽宁的意识猛地回归,眼皮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勉强睁开,只能看到眼前晃动的人影。
婢女惊喜的声音传来:“公主!您终于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谢挽宁头痛欲裂,猛地记起顾鸢鸢,本能般的一把抓住身旁婢女的手,吐字干涩:“女儿......救我的孩子......”
那婢女吓了一跳:“什么女儿?公主,您在说什么啊!”
谢挽宁终于迟钝的记起来,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就死在她面前,在她怀里咽了最后一口气。
眼眶蓦地涌上涩意,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她的泪水,早就已经哭干了。
“公主,您先喝点水。”
婢女将她扶坐起来,倒了茶水递过来,“放心吧,咱们现在已经进了京城,安全了。”
说着,她又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真不知道那些杀手是从哪冒出来的,一心想要公主您的命,幸好公主您吉人天相。”
谢挽宁一口气喝完了一壶的茶水,终于清醒几分,脑海中记忆纷乱而来。
她本应该是个死人的,却不知为何,又重活了过来。
而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身份,是十七年前,被宣朝送去敌国为质的昭宁公主。
十年前,先皇逝世,宣朝动荡,不得已和北疆达成协议,挑选一位公主送去为质,但先皇血脉稀薄,膝下只一儿一女,自是舍不得送唯一的女儿昭阳公主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便从各路官员中,挑了一个和昭阳公主年龄相近的女儿,封号昭宁,代替昭阳公主,送去了敌国。
如今,协议到期,她才得以回国,却不想半路遇到追杀,同行的护卫死伤大半,原主也因此伤重不治,这才让她得以再活一次。
谢挽宁捂住脸,并没有重活一次的喜悦,更多的,反而是浓浓的讽刺!
天道何其残忍!
单单送她重活一世,却不曾将她的女儿也带回来,硬生生让她,再尝一次母女生死离别之苦!
“公主?”
见她这幅样子,婢女雪晴也吓到了,紧张道:“您怎么样,已经快入宫了,奴婢马上......”
没等她说完,马车忽的一震,在宫门前停下了。
雪晴掀开帘子,皱眉:“怎么不走了?”
轿夫忐忑道:“前面是昭阳长公主的车驾,刚好撞上了......”
“公主。”雪晴皱起眉,低声道,“咱们还是给她让路吧......皇上已经下了旨,要您回京后入宫觐见,若是误了时辰,那可就糟了。”
“无事。”
谢挽宁呼出口气,拍了拍雪晴的手,“你且在这等我。”
雪晴一呆,刚想说这不合规矩,就见谢挽宁已经撩起帘子,探身出去。
毕竟,昭阳长公主一向娇纵跋扈,满城皆知。
谢挽宁垂眸,她现在的身份虽说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公主,但说到底,也不过虚有个公主的名号,说难听点,就是昭阳的替死鬼,怎配和她相提并论?
她正要下去周旋,落地站稳的一瞬间却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脸。
正是顾擢!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还在昭阳的车架内?他们已经到这一步了么?
而原本脸上带着礼貌微笑的顾擢,却在她下车的顷刻凝固了笑容。
“阿宁,你怎么追到这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挽宁眸色越来越暗。
不,她已然换了样子,他绝不可能认出她来!
谢挽宁装作惊讶的样子低头,语气小心,“大人,您......”
她脚下一滑,往旁边倒去,顾擢下意识的伸手将她扶住,二人靠近的一瞬间,顾擢似乎闻到了独属于谢挽宁的胭脂气味。
他记得很清楚,那瓶胭脂他带回去后,她抱着他,撒娇感谢了半天。
将人扶正后,眸子紧盯着她身后的身影,顾擢正要上前,却被谢挽宁的声音叫住,愣在原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再看了看远处已没有谢挽宁的身影,顾擢回神拱手后退一步,“昭宁公主,昭阳长公主让臣前来查看情况。”
几日未见,顾擢憔悴了不少,不知到底是为了她的消失,还是为了跟昭阳周旋?
顾擢话音刚落,一旁华丽车驾中,探出一只柔白纤手,抬起了窗帘,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脸,骄纵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人,本宫的路都敢堵?!”
二人的互动全然落入昭阳公主的眼里。
这个贱人,本身就是个赝品,竟敢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看上的人?
听到那熟悉女声,谢挽宁蓦地掐紧了掌心,眸底涌出刻骨恨意。
当年,右相顾家被奸臣陷害,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偌大家族顷刻间衰败至此,顾擢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从山上跳下来,谢挽宁捡到他时,他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用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细心照料,无微不至,才终于让他一点点康复。
顾擢曾经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
谢挽宁就信了他的话,满心甜蜜的,做了他的妻子。
直到顾擢去参加科举,一举高中。
摄政王认出他是顾家遗孤,重启当年案件的调查,还了顾家清白,还给了顾擢监察院御史之位,顾擢一夕之间,再次成为皇室面前的红人,人人巴结笼络的对象。
那一日,她满怀欣喜的在府门前等他回来,却亲眼看到,他珍而重之的将昭阳长公主扶下马车。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顾擢幼时,曾作为伴读入宫,和昭阳长公主青梅竹马,若不是顾家出事,他们本该早已完婚。
谢挽宁永远忘不了,昭阳冰凉刺骨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挽着顾擢的手臂,姿态骄矜:“顾郎,这就是你那位妻子?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实在上不得台面。”
而顾擢面上如沐春风的温柔笑意,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温声说:“不过就是她曾经救过我,报答救命之恩而已。”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他们的关系定了性。
她谢挽宁,是个死皮赖脸,挟恩图报,才如愿以偿嫁给他的。
也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了安生日子,在顾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应付着昭阳层出不穷的手段,只因昭阳嫉恨,她和顾擢的婚事!
下一秒,马车窗外厉风倏地响起,重重抽在窗框上!
第3章
这一下力道不小,窗框木屑飞溅!
“哼,如今本宫说话已经不顶用了吗?”
昭阳冷嗤,“滚过来,给本宫磕头赔罪,看在你也替本宫受过罪的份上,本宫或许可以饶你一死......”
谢挽宁霎时间明白过来,忍不住讽刺的勾起唇角。
果然,昭阳看到了刚刚她和顾擢的互动。
她是特地来给下马威的。
昭阳一身朱红宫装,手里挽着一根马鞭,见她过来,挑眉,语带羞辱:“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披了凤凰皮的野鸡啊!真以为自己获封公主,就可以和本宫平起平坐了?!”
她言辞尖刻,谢挽宁面色却平静如初。
“臣女自是不敢,冲撞了殿下车驾,实在是罪该万死。”
她语气浅淡,不温不火,“臣女本该为公主让路,只是,臣女是奉皇上圣旨入宫觐见,臣女等一等不要紧,但陛下时间宝贵,若是耽误了时辰,让陛下空等,这罪名,臣女也实在承担不起。”
“你——!”
昭阳面上染上怒意,眼底阴狠一闪而过。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想滚刀肉一般软硬不吃,甚至还搬出了皇上压自己!
早知这般,当初在路上,就该再多找几批人手!
她正要继续开口,顾擢几步上前,声音低沉又恭敬,“昭阳公主,让她走罢,我有事要说。”
昭阳目光落在他身上,面色却越来越黑。
说的体面,但她依然听出来顾擢为她开脱之意。
分明只有一面之缘,真该死,她凭什么?
谢挽宁挑眉,一双漆黑眸子平淡如水,故意开口:“臣女在回京路上,遇到了两波截杀,来人出手狠辣,势必要取臣女性命,若不是侍卫舍身相护,臣女恐怕已经回不来了。”
昭阳冷笑:“你差点送命,和本宫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真死了,为本宫送命,也是你的福气!”
福气?
真是好重的两个字!
一想到女儿死在这种人手下,谢挽宁就克制不住满心恨意!
她低垂下头,掩去眸底刻骨寒意,温声:“臣女自是死不足惜。”
她慢慢说,“只是,臣女担心那些人,是北疆的探子,杀了臣女以便挑起我朝和北疆的争端,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兹事体大,臣女不敢耽搁,须尽早向陛下禀告,还请殿下见谅。”
说完,谢挽宁不再去看昭阳和顾擢,转头吩咐车夫:“进宫。”
回了车厢,谢挽宁咬紧唇,因为用力过猛,齿间溢出刺目血珠。
她实在是恨!
方才恨得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过去,将这两个人抽筋拔骨!
好一个昭阳公主,她在意的男人、身份、地位,她要一步步的全部夺过来。
至于顾擢那个渣男,她定要让他后悔到双膝下跪,一个一个的响头磕给她。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次,那她就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给她枉死的女儿报仇雪恨!
马车吱吱呀呀的进了宫门,在她身后,昭阳脸色铁青。
紧接着,清润男声响起:“昭阳公主,提亲的事......”
顾擢转移话题,直到现在他都很意外,方才为何会帮昭宁说话。
他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许是因看到挽宁了......
“顾郎。”
昭阳表情变了变,换上了一副笑颜:“嗯,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今天就向皇兄提亲,可不能反悔啊。”
她顿了顿,瞥见顾擢眼底显眼的青黑,哼笑一声:“昨晚又一夜没睡,去找谢挽宁了?我都告诉你了,你那小娘子气性大,不过就是因为我陪你去逛灯市,她就抱着女儿出了府,许是回娘家了吧,而且她身上还带着银钱,能有什么事?”
顾擢眉眼沉沉,半晌应了一声:“嗯。”
那日从灯市回来,他还专程给她带了她爱吃的糕点,却不想一推开门,满屋的冷清。
谢挽宁一夜未回,还带走了女儿。
她这般任性,就丝毫不考虑他的处境吗?
若她当真爱他,为何就不能再忍让几分,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带着女儿连个口信都不留,追到这里还一句话不说又消失?
顾擢长出一口气,牵过昭阳的手。
“我们快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马车在正阳宫门前停下,谢挽宁下了车,已经有小太监在等了。
“见过昭宁公主。”
太监恭谨的一欠身,“祁王殿下已经在御书房等了,咱快过去吧。”
谢挽宁凝眸:“不是陛下召见吗?”
太监赔笑道:“陛下昨日操劳过度,今日事务统统交由了祁王殿下处理。”
“这样。”
谢挽宁随意应了一声,垂眸。
当年先皇去世得早,小太子即位后,还不及弱冠之年,如何应付得了复杂多变的朝局,所有朝政都由先皇一母同胞的弟弟,现今的祁王殿下萧南珏接了过去。
这一摄政就到了现在,皇帝越长越不成器,朝纲法纪一窍不通,后宫倒是一年能扩充好几次,甚至于,连早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以至现在百姓,只知摄政王,而不知皇上。
“昭宁公主,御书房到了。”
太监在门前停下,上前叩了叩门,“祁王殿下,昭宁公主带到。”
御书房内灯光通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
谢挽宁俯身行礼:“臣女见过祁王殿下。”
耳边响起低沉喑哑的男声:“起来吧,抬起头,给本王瞧瞧。”
谢挽宁这才抬眸,看向书案后一身墨色锦袍的男人。
虽说已经一手把持了十年朝政,但面前人看上去竟还十分年轻,骨相皮相均是极佳,眉眼压得很深,唇线纤薄,不言不语时,透着难言的压迫感。
说瞧瞧,就真的只是瞧了一眼,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后,萧南珏的视线已经回到书案奏折上,一边批复,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
“听说在回京路上,车队遇到了截杀?”
谢挽宁心头一跳。
原主遇到截杀时半个月前的事了,那时里京城尚远,但听萧南珏的语气,竟像是早就知道了。
谢挽宁规规矩矩的回答:“回殿下,一共遇到了两拨刺客,所幸臣女福大命大,只受了点小伤。”
“昏迷了十天,可不是小伤。”
第4章
萧南珏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随手搁下朱笔,“也罢,有惊无险便好,昭宁此行是为了大宣,在北疆受尽苦楚,本王记得,必不会亏待周家。”
周家,就是原身在获封公主前的本家。
原身的父亲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在原身被选中,代替昭阳公主前去为质时,一路被提拔成了礼部尚书,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
谢挽宁再次俯身拜下:“谢殿下体恤。”
萧南珏继续道:“昭宁如今也到成婚的年纪了,当年前去北疆前,本王答应周家,待你回来,会亲自为你挑一门好的亲事,以公主之礼出嫁,只是这人选还没定,昭宁若是有中意之人,也不妨同本王说说。”
谢挽宁抿唇,低声道:“殿下言重,臣女并无意中人,也不着急出嫁,还请殿下再给臣女一些时间。”
“那就按你的意思吧。”
萧南珏并没有太坚持,随意摆了摆手,“既无旁事,就退下吧。”
谢挽宁无声的呼出口气,后背竟已经湿透了。
虽然知道,原身十年前离开京城时不过八九岁,如今回来,她就算是表现得和原身性格不同,也不会有人看出端倪,最多只会归结于她在敌国吃了苦性子大变,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她告退,正欲离开,御书房的门却被一把推开了。
“皇叔!”
熟悉的娇纵声音传来,让谢挽宁后背一僵。
她抬眼看去,果然是昭阳。
而在昭阳身侧的,赫然就是顾擢。
昭阳也看到了她,脸色顿时变了变,冷哼一声,也不去理会,直接从她身侧穿了过去。
“皇叔,之前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萧南珏神色浅淡:“和顾擢成婚之事?”
他语气不重,却让谢挽宁浑身一震。
“可本王记得,顾擢已经有家室了吧?”
萧南珏吐字沉沉,辨不出什么情绪,“于理不合。”
“什么家室!”
昭阳面上狠意一闪而过,声音却听不出分毫:“皇叔还不知道吧,顾擢的那位妻子,嫌弃他曾是戴罪之人,已经伙同南街的杀猪贩,私奔了。”
一句话沉沉砸下来,谢挽宁猝然咬紧了牙!
宽敞通透的御书房内,昭阳一张娇艳如画的面容上神采飞扬,言辞间尽是不屑:“真是的,怎么会有女子这般不知好歹,顾郎这般出色的人物,就算曾蒙受冤屈,流落街头又如何,还配不上她一个平民女子了?”
说着,她又亲呢去拉顾擢的袖子,流露出小女儿独有的娇态:“不像本宫,自打顾郎出了事,就一直心心念念等你回来,如今,总算不让我空等。”
顾擢隐在宽大袍袖中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本能的去看昭阳。
在来之前,她并不是这样同他说的!
她明明说,要向祁王殿下请求,让她和谢挽宁共为平妻!
“哦?”
耳边蓦地响起沉沉男声,书案后的男人抬眼,犹如实质般的视线落在顾擢身上,“当真如昭阳所说么?”
顾擢额角不自觉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眼角余光掠过昭阳,昭阳笑意不减:“顾郎,怎么了,这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顾擢明白,现在这般情况,他已经被昭阳推到了油锅之上,没有第二种回答了。
终于,他微微俯身行李,声音嘶哑:“......是。”
“正如昭阳公主所说。”
书房外,谢挽宁悄无声息的后退开,却因心不在焉差点没站稳,发出轻微的动静。
顾擢跟她原本隔得就不远,听见响声的时候,侧头扫过来,却蓦的看见谢挽宁的影子。
他心头一跳,紧紧攥住手,谢挽宁不是已经消失了,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不,不对!一定是他看错了!
再抬头的时候,影子已经不见了,而顾擢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薄汗。
虽然刚刚只是一眼,他却将挽宁脸上的失望和怨恨看得明白。
她是在控诉他是一个负心汉么?
但他早已解释过,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母女好,挽宁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退出御书房,谢挽宁的薄唇已经被咬出了一抹殷红,嘴里尽是淡淡的血腥味。
仿佛一瞬间,她又被拉回了那个破庙之中,怀里抱着女儿已经冰冷的小小尸体。
谢挽宁死死掐紧掌心,眸底恨意翻涌。
她都已经死了!
和女儿一起,死不瞑目!
可即使这样,昭阳也依然不放过她,要往她头上盖上一顶同人私奔的帽子!
而顾擢,即使知道并非这样,却还是在祁王面前点了头,把这个黑锅,彻底给她扣死了!
顾擢今天穿的青衣纁裳,绣有九章纹,腰上带着的正是她去年送的玉佩。
还记得去年的元宵节灯会,她将玉佩送给顾擢,祝他日日时运加持。
“阿宁是我最好的运气,也是我的日月星辰......”
都说海会枯竭石会腐烂,只有日月星辰亘古不变,当时顾擢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真信了。
信他会爱她护她一辈子,如他所说的那般。
可事实便是,她错了。
谢挽宁长出一口气,知道自己什么也没剩下。
就像她的世界一样,漆黑一片,她闭了闭眼,忍着让眼泪不落下。
“公主?”
雪晴匆匆忙忙迎上前来,见到她的脸色吓了一跳,急道:“祁王殿下为难您了吗?”
谢挽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总有一天,她要亲手,向昭阳,向顾擢,为她惨死的女儿复仇!
出宫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马车晃晃悠悠,在尚书府前停下。
谢挽宁下了车,出来迎接的,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
“殿下。”
管家赔着笑,“老爷和夫人带着二小姐去沈大人家喝茶了,晚些时候就会回来,让老奴先带殿下回房。”
雪晴脸上不由得掠过怒色。
她家主子就算只担了个虚名,那也是圣上亲封的公主,而如今从北疆回京,竟只留个奴才迎接!
第5章
谢挽宁神色不变,反手拉住想要上前理论的雪晴,淡声道:“那就劳烦了。”
“就是这里了。”
管家穿过大半个尚书府,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儿是殿下生母的故居,夫人说了,殿下久未归家,一定很想念母亲,所以特意安排的,夫人吩咐过了,殿下有什么缺的,需要的,尽管开口。”
谢挽宁挑眉,视线扫过面前的院子。
这院子位于尚书府角落,一眼看过去只有满目萧瑟,说一句破败不堪都是抬举了。
就这样,还说什么有缺的尽管开口?
谢挽宁掩去唇角冷笑,缓声开口:“替我谢过夫人。”
看来,这整座京城,都不太希望她能回来,抢着给下马威呢。
管家口中的夫人,应该是她那个便宜爹,如今的礼部尚书周崇娶进门的续弦。
在原主去北疆的第三年,原主的母亲就因病去世,隔了不到半个月,已经怀胎七月的新欢就被抬了进来。
但就算原主得知,除了默默催泪,也无能为力,身在遥远的敌国,她甚至连回去吊唁的机会都没有。
谢挽宁抚过房内桌椅,指腹立刻沾上厚厚一层灰,外面风声凌冽,将破烂的窗纸吹得呜呜作响。
雪晴愤愤不平:“公主,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不如我们去找祁王殿下——”
她的话未说完,就被谢挽宁打住了。
“不必。”
她神色依然平静,“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去找祁王,也许的确能暂时改善她现在的住处,但这又能如何,并不能真正改变她的处境,反而会引起旁人注意,认为她仗着一点功劳,连父母都可以忤逆。
谢挽宁心里清楚,她现在已经是昭阳的眼中钉肉中刺,那一路的追杀已经要了原主一次命,重活这一世,她更需要格外小心,否则,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和雪晴一起忙碌到半夜,才总算将房间收拾成可以住人的样子,谢挽宁疲惫不堪,一沾榻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被急迫的拍门声惊醒。
“有人吗?昭宁殿下!”
雪晴匆忙打开门,还没开口,门外的丫鬟已经将一份拜帖直接丢了过来。
“哼,架子倒是挺大,日上三竿了还不起,这是昭阳公主赏花宴的请帖,赶紧去,要是误了时辰,惹得昭阳公主生气,多少个脑袋也不够你们掉的!”
等人走后,谢挽宁接过雪晴手中的拜帖,待触及末尾昭阳的落款,瞳孔一紧。
雪晴满面忐忑不安:“公主,咱们真的要去吗?昭阳公主一看就跟咱们不对付......”
谢挽宁握紧那张拜帖,眸底一片凉意,一字字道:“当然要去。”
她不仅要去,还要给顾擢和昭阳备上一份大礼。
昭阳的府邸是近年才兴建起来的,原本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公主在出嫁前是不允许出宫立府的,但据说当今皇帝与昭阳姐弟情深,深知姐姐不喜宫闱拘束,因此给了特例,许她出宫建府,还请了知名工匠,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均是经过精心设计,论起奢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宫。
谢挽宁到时,已经来了不少官家小姐,花园里莺莺燕燕,笑语阵阵,而昭阳如众星捧月般在人群正中,漫不经心的对着阳光举起手腕,衣袖趁势滑落下去,露出腕上一只通透碧绿的金丝珐琅翡翠镯。
立刻有人捧场的问∶“昭阳,这镯子,也是你的顾郎送你的吧?”
昭阳面上掠过得色,轻笑∶“那是自然,顾郎说,这是当年他流亡之时,去私塾当过一段教书先生,攒了好久的钱才买得起,就一直惦记着送本宫生辰礼物,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玩意,但本宫就喜欢他这片真心。”
又有人艳羡道∶“可不嘛,现在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像顾御史这般的,那可是万中无一呢!殿下运气可真是好,能遇上这样深情的......”
然而,那小姐话未说完,昭阳面色倏然一变,“嗒”的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见一个爱一个?”
她慢慢说,“你是在暗示本宫,顾郎也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始乱终弃吗?”
那小姐顿时吓白了脸,连连摇头∶“不,不,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昭阳冷哼一声,忽的抬头,锐利视线直直落到谢挽宁身上∶“那不如昭宁公主来说说,她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一出,所有视线顷刻间全部落到了谢挽宁身上。
谢挽宁已经明白了,这场赏花宴,真实目的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昭阳要宣示主权,另一个,就是来杀鸡儆猴给她看了。
她不动声色的笑了,柔顺的低下头∶“殿下是什么意思,她就是什么意思。”
昭阳嗤笑。
“就怕有些人,插上鸡毛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拎不清自己位置......”
谢挽宁连表情都没变一下,依旧是那副谦恭模样∶“殿下所言极是。”
三番两次话里带刺都被不轻不重的堵了回去,昭阳面色更难看,无处发泄下,转头斥问身后婢女∶“这都什么时候了,顾郎怎么还不来?”
那婢女浑身一哆嗦,扑通跪下,瑟瑟发抖∶“已,已经遣人再去问了,应该很快就到......”
她话音刚落,小厮匆忙赶来∶“回禀殿下,顾大人到了。”
谢挽宁慢慢拿过桌上糕点,掩去所有神色。
看来,她送过去的那张字条,顾擢是收到了。
在来公主府的路上,她拦了个小乞丐,给了对方一张金叶子,吩咐他去送个信。
顾擢素日出行的马车路线她烂熟于心,守株待兔自然容易,而字条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让顾擢准备两口棺材,给他的妻女收尸。
那日在宫中,她其实已经发觉,顾擢还不知道她和女儿已经死了,昭阳在这一点倒是瞒得很紧,恐怕是担心她和顾擢的婚事有变。
所以,谢挽宁就帮了她一把,把事捅了出去。
“顾郎,你可算来了。”
第6章
在顾擢面前,昭阳鲜少的放下了公主架子,去挽他的手臂,娇嗔道∶“你要再不到,我就打算亲自去请你了。”
她话刚说完,就察觉到不对∶“顾郎,你怎么了?”
今日阳光灿烂,天色正好,顾擢面色却一片苍白,手指冰凉。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将那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上百遍,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谢挽宁会死。
那天晚上他明明还亲眼看到她在灯市,因为他陪了昭阳而与他闹脾气耍性子。
怎么可能会死?
但若是她还活着,怎么会直到现在杳无音信,带着女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擢脑海宛如一团乱麻,表情自然好看不到哪去。
他尽力克制着,压低声音问昭阳。
“你说,挽宁带着鸢鸢回娘家,是真的么?”
一句话让昭阳脸色突变。
“我骗你干嘛?”
她一把甩开顾擢的手臂,冷笑,“那一日,门房小厮,还有府里的管家,都亲眼看到的,她带着女儿走得头也不回,你若是不信,大可把他们叫过来,一一问过,又何必来怀疑我?”
顾擢眉蹙得越发紧。
谢挽宁随意拿过盘中糕点,唇角挑起讽刺弧度。
她当然猜得到,顾擢在想什么。
她的父母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只留下一所医馆,她本打算继承父母衣钵,将医馆发扬光大,是顾擢满心不悦,说他日后会封侯拜相,有个在外抛头露面的妻子,于他名声不好,又说让她在家里带好女儿就行,他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不会让她们因吃喝发愁。
那时的谢挽宁,听信了他的一番鬼话,忍痛放弃了医馆,如今,那里早已经荒废,根本没办法住人。
但凡顾擢过去看一眼,或者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昭阳的谎言是多么拙劣。
可他没有。
他也认为,自己是带着女儿耍耍性子,待意识到离开他活不下去时,就会乖乖回来。
只可惜......
她们都已经死了。
现在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满身戾气的幽魂。
顾擢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将已经快被揉烂的那张纸条递了过去∶“今天,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
昭阳低头看了一眼,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冷笑∶“这你也信?无非就是你那小娘子想故意威胁你,让你过去接她!”
“这种手段,我在宫里见得多了,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就是上不得台面,只会耍这种小心思!”
她说完,随手将纸条丢进火盆,复又来牵顾擢的手,柔声道∶“好了,这么好的日子,就别想她了,来,开宴了。”
随着昭阳的话,赏花宴正式开始。
谢挽宁拈起一块桃花酥,并没有直接吃,而是撕下外层的酥皮,一点点慢慢放入口中。
她只吃酥皮,内里的桃花酪馅却是一点没碰,吃完一块,又去拿下一块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然探过来,将那没吃的酪馅拿了过来。
谢挽宁抬眼,正撞上顾擢复杂探究的视线。
顾擢紧紧盯着她,或者说,是穿过她的身体在看另一个人。
他又看到了谢挽宁,他就知道,她是不可能死的,纸条就是为了骗他。
一脸焦急的走上前去,顾擢正要开口,却发现谢挽宁消失了,而面前的只有昭宁公主。
她今天戴的是白色流苏的耳饰,款式跟他成亲那天阿宁戴的类似。
还记得那天,在天地以及亲戚的见证下,他握着她的手郑重发誓,“我负天地也不会辜负阿宁!”
都说誓言最不可信,果然如此。
他这样终究算是负了她么?
顾擢攥紧手,扬起一抹笑。
“怎么不吃馅?”
谢挽宁受惊般的低下头,小声道∶“回大人,我,我对桃花过敏,但又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就这样吃了,随便尝一尝......”
顾擢迟迟没有说话,谢挽宁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寸步不离,像是钉死在了她身上。
毕竟,吃桃花酥只吃酥皮不吃馅,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就连理由,也是一模一样。
顾擢没理由不想到她。
“昭宁,在和顾郎说什么呢?”
昭阳冰冷声音忽的传来,她抬步,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将那桃花馅从顾擢手里拿了过来,哼笑,“昭宁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金枝玉叶,但这吃东西的习惯,倒真是奢靡,皇叔前不久才说过,要以勤俭节约为美,禁止铺张浪费,你这般只吃皮不吃馅,难道是要抗旨不成?”
她一挥手,两个人高马大的小厮立刻冲了过来。
昭阳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一点谢挽宁∶“给我按住她,把这些塞进去!本宫倒要看看,吃了会不会死!”
但下一秒,顾擢先一步上前,直接挡在谢挽宁面前。
“昭阳,不要为难昭宁公主了。”
顾耀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冒着得罪昭阳公主的危险为她说话,他只知道,谢挽宁也对桃花过敏。
记得那时谢挽宁为了攒钱让他进京考试,对自己很是苛待,他便在她生辰那日,第一次为她买来桃花酥,她明知过敏却还是吃了,当日她便全身红疹,十分难受。
昭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步摇晃动间发出清脆的铃声,她纤细的手指紧握鞭子,指节泛白道:“顾朗,你要维护她?”
顾耀微微转头,侧目时好似看到了每日目送他出门的谢挽宁,脸上微笑。
挽宁不会死的,他就知道,谢挽宁那么爱自己,她怎么会......
下一瞬,他眼中的谢挽宁消失不见,只剩下穿着素雅的昭宁公主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她眼神里却好像有一抹恨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
他攥紧的手松了瞬,再抬眸时,已经换上了昭阳喜欢的笑意。
“昭阳,你误会了,今日是你举办的赏花宴,莫要因一点不足挂齿的小事扰了你兴致。”
顾耀收起清冷,面上一片温和。
他伸手想接过鞭子,却被昭阳一甩,鞭梢划过脸颊,火辣的痛感让他不由蹙眉。
啪一声后,鞭子应声落地!
第7章
昭阳震惊,连忙丢下了手中的鞭子,慌张的走到顾耀面前,想要查看他的脸颊上的伤口,却被躲开。
她的手顿在半空中,激恼道;“顾朗快给我看看。”
“殿下,属下无碍。能让您开心,这点伤算什么。”
他轻触伤口,指尖沾上血迹。
昭阳没想到顾朗会为了自己替身说话,更没想到自己会无意间伤了顾朗,她满心急切,冲着一旁的婢女发怒,“来人,传太医!”
这一切都是这个冒牌货的错,倘若不是她,顾朗怎么会受伤,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昭宁,今天本宫就没想过轻易放了你!
婢女吓得跪在地上,“是,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顾耀抬手,神情已经变如以前,微微轻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上个药就好。”
昭阳轻轻摇头,眼睛里含着柔情似水,见他态度好转这才上前,温柔的在他受伤的脸颊查看触碰,“那个不行,本宫可不想让我的驸马成婚那日脸上有伤。”
顾耀拒绝不了,只好点头跟着婢女去到休息的院落等太医来诊治。
只是,他从昭宁公主身边走过时,好像又看到了谢挽宁的脸。
这一幕正巧被昭阳看的真切。
昭阳俯视着她们,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鞭子再次甩在地上,吓得在场众人纷纷后退,生怕惹祸上身。
“啊!”
雪晴因护在谢挽宁身前,后背直接被鞭子打出血痕。
谢挽宁将她护在怀里,担心的微蹙眉头,“雪晴,你怎么这么傻?”
雪晴痛的发抖,为了宽她的心勉强微笑,“公主,只要你没事,雪晴就放心了。”
谢挽宁抱着雪晴的手攥紧,眼眸却只是乖顺的抬头看向昭阳,语气多了一分恭顺,“昭阳公主,若您没其他事,我就带着雪晴离开了,免得脏了您的地面。”
想要平安无事的离开公主府,谢挽宁不易与昭阳起冲突,而且她今日邀请自己就是为了敲打,何不顺着她,将她养的刁一些,日后的挫折才能让她痛不欲生。
昭阳骄傲的俯身看她,鄙夷的冷笑一声,又将鞭子甩在地上发出惊人的声音,众为官家小姐都被吓得哆嗦,缩进了身子往后躲了躲。
显然她是没打算放谢挽宁离开。
“来人呀,昭宁公主目无皇叔教诲,今日本宫就要替皇叔教训教训这个假公主!”说完,她大手一挥,身边的婢女就将所有桃花酥的桃花馅抠出来,递给她。
谢挽宁看着痛出冷汗的雪晴,又看了看慢慢一盘子的桃花馅,咬牙道:“是不是只要我吃了,公主就能放了我们?”
这话说的卑微,可她眼中的倔强就好像一根刺,刺进了昭阳公主的眼里。
见她这么容易服软,昭阳的骄傲得到了些许满足,眼眉更是挑起,冷哼道:“只要你将这盘子里的桃花馅都吃了,真的过敏,那就不算说谎,亦然不算浪费,本宫自然会放了你。”
“好,还望殿下能说话算数。”
昭阳,“这么多人瞧着,本宫怎会言而无信。”
谢挽宁将雪晴扶着依靠在一旁,自己跪着举起手等着接那盘桃花馅。
昭阳接过桃花馅的盘子,故意往后走了几步,得意勾唇道:“爬过来自己拿。”
谢挽宁震惊,可一路走来她已经快要将这盘棋下完了,若现在反抗,定要前功尽弃。
她低着头,忍耐的前倾身子,就在双手快要撑在地面时——
雪晴不顾后背的伤口,跪趴在地上,每一步都艰难,她却笑着从昭阳的手中接过了桃花馅的盘子,然后跪走回来笑着递给她,“公主,您身份尊贵,这种事让奴婢来。”
雪晴绝对是忠心耿耿的,自从她传进这位昭宁公主的身体里后,身边只有她处处为她着想,既然她已经成为了昭宁公主,借用了昭宁的身体和身份,那她就有责任帮昭宁照顾好身边人,帮她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谢挽宁接过盘子,扶着雪晴在一旁等着,温柔的安慰道:“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给你找大夫。”
雪晴痛的只能微笑回应。
昭阳等的不耐烦,伸出拿着鞭子的手,指着谢挽宁威胁,“你要是不想吃也行,毕竟你也是为了给我当替身才当的公主,只要你承受得了本宫的十鞭子,本宫就饶了你!”
谢挽宁眼神淡然,拿起盘子中的桃花馅就要往嘴里塞,毕竟昭阳的十鞭子下去,她必定皮开肉绽!
她狼吞虎咽,表情难忍。
可她越是这样,昭阳就越高兴,甚至还嘲讽道:“昭宁,你刚刚那惺惺作态的扭捏劲儿去哪里了?”
谢挽宁没说话,直到将最后一块桃花馅塞入嘴里,她才用衣袖遮脸,擦拭嘴角。
“公主,桃花馅我已经吃完了,可以带雪晴走了吗?”
昭阳蹙眉,坐在一旁鄙夷的看着她,“你这不是能吃吗?还说会过敏,本宫看你这是为自己奢靡找的借口!”
“啊,她的脖子!”
一旁的官家小姐指着谢挽宁的起了不少红疹的脖子惊呼,引起众人注意。
“她......她脸上也有!”
“她这疹子不会传染吧!?”
谢挽宁闻声震惊,缓缓抬起手抚上脖子和脸颊,摸到微微凸起,她的手开始发抖眼眶湿润,“起疹子了......我好痒,好痛呀!”
说着,她不自觉的开始抓挠脖子,一下就红了一大片。
甚至她的脸都开始红肿,很是骇人。
就连一直追捧昭阳公主的那些官宦女子都面露惧色,偷偷往后躲避。
“殿下,这赝品看似不像是过敏症状,该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症吧?”
原本被挤在外圈的院使之女此刻推开众人,走到昭阳公主身后侧低语提醒。
见昭阳蹙眉。
她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主动提出要为谢挽宁诊脉,“若是殿下不放心,臣女学过几年医书可以诊脉。”
她刚抬脚往谢挽宁面前走就被昭阳一把拉住了胳膊。
昭阳微微抬起下巴看她,眼神中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嘴角却勾起嘲讽的微笑道:“本宫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等肮脏之人,不必你动手,来人,把这个昭宁公主给本宫丢出去!”
第8章
她打量着周围的贵女们,声音陡然拔高:“在座各位可都是家里的嫡长女,哪个不是金枝玉叶?若是被她染上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病症,到时候恐怕整个尚书府都赔不起!”
这话一出,那些个平日里端着大家闺秀姿态的贵女们,此刻都漏出了真面目,尖酸刻薄,恨不得将谢挽宁生吞活剥。
“公主殿下说的是,这昭宁被送去北疆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生活的,听说那边民风蛮霸开明,不知昭宁公主是否婚配?”
“什么婚配不婚配的,她一个冒名顶替的玩意儿,也配谈婚论嫁?”一个穿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女子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说得好听是去当质子,说得难听点,不就是去安抚北疆那群野蛮人的吗?”
众人的羞辱让昭阳满意。
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招了招手,看向谢挽宁假装好意,“来者是客,本宫会派人亲自将你送出去的!”
下一秒,四位带刀侍卫从院子外跑进来,单膝下跪在昭阳公主面前,手中紧握着刀柄。
谢挽宁眼神如炬,面上委屈,实则将自己沾着药粉的手往衣袖里蹭了蹭,这一动作被雪晴发现。
昭阳嫌晦气的大手一挥,如同看垃圾一样看她,“把这脏东西丢出去,连同她的婢女一起!”
“是,公主殿下!”
带刀侍卫立刻起身,凶神恶煞的向谢挽宁走来。
雪晴护主心切,生怕那些侍卫会对自家小姐下狠手,不顾伤口护着,却被侍卫推倒。
“雪晴!”
谢挽宁惊呼一声,想要去扶。
但侍卫已经架起她,像扔麻袋一样,往大门口一丢。
接着谢挽宁预判了那些侍卫的手段,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想要接住了雪晴。结果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沾了一身尘土。
雪晴的伤口又崩裂了,疼得她脸色发白,却还在担心谢挽宁,“殿下,都怪雪晴无用,没能保护好您。”
这点羞辱算什么,若是能换回女儿的命,她就算被千刀万剐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所以,昭阳这三条命,我会一一找你还的!
“无碍,先回府包扎。”
雪晴不知为何,看着殿下的背影总觉得变了一个人,以前的昭宁公主总想着以和为贵,生怕闹出事来牵连家里,所以唯唯诺诺。
可现在的昭宁殿下,懦弱的影子里是挺直的脊背。
偏院,宁芳阁。
谢挽宁看着小院上新换的牌匾,总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主导一切。
砰!
一声巨响。
谢挽宁院子那扇破败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垮了。
门板“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周崇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被这扇破门吸引了目光。
他皱着眉头,嫌恶地扫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门框,声咒骂一句。
“真是晦气!”
谢挽宁被巨响惊动,走出房门就看到院落站着一位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的中年男子,想来他就是自己那便宜爹——周崇。
谢挽宁乖顺的低着头作揖,“父亲,您多年不见,您好像老了......”说着,她眼带湿润的抬头看向周崇。
周崇看着她脸上红肿满是疹子的模样一怔,但眼里没有心疼,只是蹙眉轻飘飘一问:“你这脸是怎么弄的?”
这便宜爹看来对原主并不关心,这语气哪里是关心,简直就是嫌弃。
谢挽宁故作惊讶,慌忙的用帕子挡在自己眼睛下,雪晴见状也帮忙遮掩,只留下那一双噙满委屈的眼眸,带着哽咽笑道:“多年与父亲重逢就这副模样,还请父亲责罚。”
周崇撇眼皱眉的审视着谢挽宁,语调质问,“一回来就惹事,公主赏你桃花酥是看重你,你怎又将公主得罪了?”说着便走到石桌前坐下。
谢挽宁娇弱的抽搭了两声,怯懦的如实回答,“是女儿不好,吃了公主赏赐的一盘桃花酥的馅料竟然过敏这么严重,惊吓了公主殿下,还请父亲责罚。”
“过敏?”
周崇惊讶,微微思索明显不记得昭宁桃花过敏。
谢挽宁眼眶瞬间灼热,她故意佯装可怜擦着眼角,“昭宁与父亲相别多年,父亲不记得也是理所当然的,今日女儿让父亲因昭阳殿下的事为难是女儿不好,女儿不该......”
周崇闻声满意,“你能知错便好......”
可下一瞬,谢挽宁又故意为难的看向周崇,句句逼人,“但父亲这也不能全怪女儿,毕竟女儿从小离家没人教养,母亲早逝,只有父亲一位亲人,但你忙着教导妹妹,也不曾去北疆看过女儿一次。”
说完,她故作掩面难受姿态却偷偷观察周崇神色。
“你!你还真不知收敛,这里是宣朝!不是北疆,你这个公主身份也不过是个替身!真的得罪了昭阳公主,整个尚书府都要为你陪葬!”
周崇被谢挽宁的实话刺激,指着她的手都开始颤抖,恼怒的就差一巴掌扇在谢挽宁脸上了。
还真是个狠心的爹。
谢挽宁害怕的躲闪,委屈却不敢怒的解释,“父亲,真的不是女儿要去得罪殿下的!是昭阳公主非要女儿吃下桃花酥的馅料,足足一盘殿下就那么吃下了,可公主还是不愿,甚至要拿鞭子打人!”
周崇显然不信,“怎么可能,我看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谢挽宁解释道:“是雪晴替我裆下了这一鞭,可雪晴的身上恐怕要彻底留下疤痕了。”
女子最讲究洁白无瑕,若是身上留下疤痕恐无法嫁个好人家,严重则只能孤苦一辈子,遭人唾弃。
身后突然响起了中年女子的声音,正是如今尚书府的夫人。
只见她一身富丽堂皇,满头金钗,笑盈盈的走上前拉住谢挽宁,满眼心疼,“哎呦,看看昭宁这满身的疹子定是难受极了,老爷您怎么不知道给昭宁叫大夫呢?”
周崇,“她自己犯了错不知悔改。”
谢挽宁低着头推开了杜莲娘,“父亲说的不错,昭宁有人生,没人养......”
周崇大发雷霆,“住嘴!”
第9章
杜莲娘见状上前挡在二人面前,拉住谢挽宁心疼的护着,“昭宁,你这在北疆多年不曾学习过,且刚回来就闹出事情来,以后定是要被人指指点点,既然你回来了,是要好好找个人教导你了,日后也能为你寻得良婿。”
周崇越听越气,“真是登不了大雅之堂!”
她故作慌忙拒绝,“不......不用了,父亲会帮我找老师的。”
周崇本就不待见这个懦弱又无能的女儿,况且多年不见,如今回朝也帮不上周家和他升官进爵,自然不愿多费心,“你这孩子怎不知好歹,你母亲这都是为了你好!”
杜莲娘娇羞含笑,“老爷放心,我定会找个最好的老师教导,不会亏待昭宁的。”
谢挽宁看出杜莲娘的心思,不过就是准备找嬷嬷来故意刁难折磨她。
那就让咱们得尚书夫人瞧瞧,最后到底是谁吃下这哑巴亏!
周崇见谢挽宁不语,那木讷的模样就厌烦,“你还不谢过你母亲!”
她低着头,声音颤巍,俯身作揖,“谢......谢过夫人......”
见她不叫娘,周崇恼怒,刚要发作被杜莲娘笑着拉住,“老爷,昭宁在北疆那莽荒之地待久了,自然不懂礼数,慢慢教就好了。”
“可......公主殿下那边,恐还是要去道个歉的。”
杜莲娘是故意的,谢挽宁却觉得有趣,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周崇为难,“只是道歉公主殿下怕是不会原谅......”
杜莲娘眼神闪过阴谋,故意看向谢挽宁笑着,“我记得库房有个半人高的红珊瑚,不如就拿那个给公主赔罪吧——”
“不行!”雪晴突然跪地,摇着头激动道:“不行,那是殿下母亲的陪嫁!”
陪嫁?
看来这个杜莲娘是故意为之,她定是知道那是昭宁生母的陪嫁才这么说的。
不知道他这个能用女儿换取荣华富贵的爹,会怎么选?
杜莲娘心生一计,故作心疼的为她拂去头发上的灰土,眼神里却丝毫不见担忧,“昭宁呀,不是我与老爷心狠,而是这关乎周家所有人的性命,昭阳公主最喜欢这种奇珍异宝,特别是这种红色的珊瑚,最为珍惜,所以......”
有意思。
有关皇家子嗣喜好,她居然都门清,看来这周家与公主府关系匪浅呀!
“夫人您怎么连昭阳公主这么私密的喜好都知道,那可是大事!”她故意装作惊讶,好心提醒的套话,“夫人是和公主府某个当差的关系好?”
她顺利抛出橄榄枝。
杜莲娘吃瘪,脸色十分难看。
周崇不悦,他觉得谢挽宁不知礼数,目无尊长,与小时候截然不同,“好了,你母亲也是为了周府忙前忙后,这件事情不要在提了,如今你也回周府了,以后记得你做的任何事情都要三思以周府荣耀为先,懂吗?”
周崇说完,眼神眯着带着严父的姿态。
谢挽宁咬牙,福礼道:“女儿明白。”说完,又提及道:“那母亲的嫁妆?”
周崇心烦意乱似的摆了摆手,躲避了杜莲娘的眼神说:“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就将珊瑚还给你,但公主殿下那边......”
谢挽宁高兴,笑着就行大礼道:“父亲放心,女儿一定会求公主殿下原谅的。”
突然一位面无表情的男人走进来盯着谢挽宁,看得她发毛。
“老爷,兆元寺的主持来了。”
周崇连忙打断,“好,派人好生照顾,准备斋饭。”
“是,老爷!”
杜莲娘闻声也眼神里闪过警惕,小声问道:“老爷要不要我也过去?”
周崇打量了杜莲娘一眼,然后点头道:“也好。”
说罢,二人便匆匆离开了谢挽宁这处偏僻的小院。
但她眼神却一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了一点蛛丝马迹。
兆元寺的主持与周家关系不一般!
难道,她被截杀的事情,从头到尾周崇都是知道并且默许的呢?
黄昏之时,一道阳光暖暖的洒进谢挽宁的偏院,她抬头享受这一片的宁静,看着夕阳勾起了唇角。
与此同时,只是隔着一道墙的外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的男人面露惆怅。
“去敲门,就说本御史特地替昭阳公主来看望。”
小厮好奇,“看望谁?”
结果被顾擢怒瞪一眼,立马老实闭嘴,下了马车就要过去,结果尚书府的大门打开了,小厮跑回来告知。
“公子,我这还没敲门大门就开了,怕不是早就知道您会去了吧?”
顾擢眉头更紧,明显带着怒气不悦,“果然是谢挽宁的手段,故意让我去接她回家的把戏!”
他刚要下车,就看到一位穿着艳丽的姑娘气呼呼的往尚书府走去,身边还跟着两位婢女,看来这大门是为她开的。
周婉嫣因谢婉宁在公主府的宴会上被人调侃,气得她恨不得试了谢挽宁,“该死的昭宁怎么不死在北疆,一会回来就在公主府闹事,看她那一身乱七八糟的打扮,真给周家丢人!”
“姑娘说的是,只是那昭宁如今还是公主,她要是去告状怕是姑娘您也要受罚的。”
......
顾擢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周婉嫣的背影,“看来她真的不是挽宁。”
冷静下来的他,觉得自己可笑,昭宁公主怎么会是谢婉宁呢?
街上满是热闹的叫卖声,甚至还有谢挽宁刚到京中有点不适应,顾擢便带她上街游玩,最后吃的那家小馄饨让她意犹未尽......再后来,顾擢总是借口繁忙,再也没带她去吃过那家小馄饨。
“小馄饨,薄皮鲜美的小馄饨——”
叫卖声传入偏院。
谢挽宁正在院子里摸着吃圆鼓鼓的肚皮散步,消消食,但听到小馄饨的叫卖声,还是没忍住的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自语道:“好久没吃过了......”
雪晴端着茶水出来,看着她眼神都要飞出去了,笑道:“殿下想吃小馄饨?”
谢挽宁摸了摸肚子,叹气道:“想吃,但雪晴手艺太好,吃不下了。”
随着雪晴洗茶将茶水倒入一旁大树下,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飘了出来,其中药材的味道让她不确定。
第10章
她放下茶杯,走到大树下寻了一直树枝就蹲下扒拉,将上面的一层土扒开发现一些药渣,看起来有些年头。
“雪晴,拿个帕子来。”
雪晴将自己的帕子铺放在谢挽宁的手上,蹲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正在挖什么东西,询问:“殿下,这是?”
谢挽宁看着手中的药渣,微微蹙眉,其中有两个药材的用法产生怀疑,她看了一眼雪晴,笑着说:“可能是母亲以前煮的补药。”
但她敢断定,这一定不是普通的补药,而是治疗心脏病的药,只是这其中怎么会有止血的药呢?
这味止血药,如果混入其中可能会导致血脉闭塞,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要人命的!
雪晴却愈发的对面前的殿下产生怀疑,从公主府她吃桃花酥过敏就不太正常,再加上现在殿下居然会医术了,越想越怪。
“殿下,您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还有您什么时候对桃花酥过敏了,您不是对花生过敏吗?”
谢挽宁将手帕包起准备放进袖中的手一顿,察觉不妙,看来自己已经被雪晴怀疑很深了,不得找个由头应该是瞒不过去了。
她起身,拉着雪晴坐下,带着试探的说:“公主府中的过敏不过是我想要试探一下,看看这个昭阳公主到底想要对我做什么,也想看看截杀与她是否有关。”
“今日事态紧急,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但我知道你会配合我的。”
“这是自然,奴婢一定会保护好殿下的!”
雪晴说着还带着一些骄傲,但突然又想到了草药的事情,警惕的问:“可殿下何时会的医术?”
谢挽宁起身在院子里走着,主要是不敢面对雪晴那真诚眼神,思索后凭借原主的记忆,想到一计,“你忘了在丘山我被截杀失踪的那些日子?我能活下来全靠一位小神仙去山上采药将我救下,我那几日因为摔伤脑袋,她就一直照顾我教我了一些医术。”
雪晴渐渐从疑惑变成恍然大悟,“怪不得自从那日后殿下的身体看似好像很虚弱,可您怎么不说伤了头呢?”
她心疼不已,不等谢挽宁再想什么瞎话来搪塞——
咚,一声巨响。
另一扇好门也被踹的摇摇欲坠。
两扇门,一扇往院里半倒不倒,另一扇则是往院外摇摇晃晃,门口站着一位桃夭色的衣裙,头上则是将一朵菊花点缀的花里胡哨。
“昭宁,你为什么要从北疆回来,要不是你回来怎么会得罪昭阳公主,那我怎么会被那些人嘲讽!都是你的错,你就不该回来!”
周婉嫣趾高气扬的走进院子,指着谢挽宁就是一顿讽刺,根本没有任何的礼仪和教养。
“杜莲娘还真是双标,自己把女儿教育成这样,还好意思来讽刺我?”
她轻语的吐槽一句,同时将手帕中的药材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好,然后大量似的走到周婉嫣面前,将她的手一把甩开,笑的人畜无害的提醒道:“你就是周婉嫣吧,看来我多年不回家让你忘记了我是你的嫡长姐了?”
周婉嫣不服气的怒瞪回去,叫嚣着说:“嫡长姐?你不过是昭阳公主的替身,冒牌货!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嫡长姐,做梦!”
谢挽宁不恼,反而高兴,如果周婉嫣真的是个这么没脑子的东西,那还更好对付了。
“没资格?你以为如今周家能有今天的光景是因为谁?这可都是仰仗本宫这个冒牌货,若是本宫在北疆早早死了,你以为北疆还会安分守己?周家还有今天?”
“做梦的是你,不是本宫。”
周婉嫣红了眼,其实她羡慕的不是尚书府嫡长女的身份,而是昭宁公主的身份,如果是她得了这个身份一定会过的更好,甚至可能会当上北疆的王妃!
看到昭宁的下场,她嗤之以鼻的嘲笑道:“昭宁,你以为你还会是公主吗?别做梦了,你要是想要平安的活下去就最好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去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知道吗?!”
谢挽宁好像看透她的想法,不再硬碰硬,而是笑着点头。
周婉嫣以为她怕了,满意的笑着,“还有,尚书府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你最好别惦记,不然你就算平安躲过截杀,我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看来,这个周婉嫣也知道些内情。
既然这样,那她还是乖一点吧。
谢挽宁看似乖顺的微笑,实则将今日过敏症状的药粉故意在表现害怕时,抓了一把周婉嫣的衣袖表示哀求放过,趁机蹭了上去。
“是,周姑娘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
可惜周婉嫣刚走出院子,就一阵害怕的尖叫声,仿佛撞鬼了。
“小姐,你的脸!”
周婉嫣看着自己婢女惊恐的模样,缓缓发抖的用手轻抚脸颊,明显疹子的颗粒感让她崩溃叫喊,“快找大夫!”
偏院中,谢挽宁与雪晴心知肚明的对视一眼,随机捧腹大笑!
“还是殿下有办法!”
雪晴崇拜的看向谢挽宁,可夸完后却有些愁虑:“若是周小姐跑去找老爷告状,殿下又该如何是好?”
谢挽宁面色淡定,丝毫不惧,“走一步算一步。”
她算是看明白,这京城内无人可依,只能自己见风寻路。
原身父亲拎不起,也不看重原身,那过继的母亲又是个黑心肠的。
当下无权可傍,空有这一头的公主称号没大用。
次日一大早。
院外响起阵阵叫喊声,吵的谢挽宁些许头疼。
见雪晴要去开门,她揉了揉眉骨,起身一同走出门,周崇满脸黑沉的站在院口,“怎么开门这般慢。”
谢挽宁低眉垂眼的站在那,双手覆至腹前,捏着嗓子处有些委屈:“昨日那桃花酥到现在都让女儿有些不适,这才慢了些,还请父亲见谅。”
过敏吃多会死人,周崇也明白这个道理,脸上的情绪缓和了些,语气仍然极冲:“公主不知你桃花酥过敏,但你冲撞昭阳公主是事实,今日必须前去与公主道歉。”
第11章
“京城里中眼线众多,万不能让旁人捉到我们周家的把柄!”
谢挽宁始终低着头,规规矩矩的欠了身:“女儿知晓。”
送走人,雪琴不禁替谢挽宁着急:“殿下当真要再去道歉?”
“怎会。”
谢挽宁垂眼整理了下外衣摆下的褶皱,轻描淡写地反问:“莫不成再给人塞自己桃花酥的机会?”
“那您刚才......”雪晴欲言又止。
“若是我不这么说,父亲会放我出去吗?”她轻声说。
经过昨日那一笼布袋的药渣,她心底对原身母亲的死亡有了几分怀疑。
京城中的大夫没个手生,更何况是周家认定的大夫,岂会用出止血药来加入。
她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
原身母亲蓦然因病身亡,恐怕和背后周家脱不了干系。
从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乘马车出门,谢挽宁靠在马车车窗旁,指尖微翘,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暗瞧。
离那交叉路口,只剩下几米的路了。
她收回眼,余光递给雪晴一个眼神。
雪晴明了,当即从腰包里掏出几个碎银子,纵身弯腰去与车夫协商。
领了钱,车夫协商回答的语气都温和几分。
马车停在医馆门口,谢挽宁慢慢在雪晴的搀扶下弯腰下了马车。
她回身仰面看着面前的医馆,亲切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她双眼渐渐红通。
医馆是她父母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可她如今却不能以旁人的身份来继承。
“殿下,”雪晴凑站在谢挽宁身侧,关切询问:“您身体是有些不适吗?”
谢挽宁敛了几分神色,食指轻靠在自己唇上,一触即分。
主仆两人互换眼神,雪晴噤了声。
她们一前一后走进医馆里,雪晴刚要扬声喊人,就见自家公主竟轻车熟路的往柜台走去。
雪晴诧然:“殿下,您这地方是来过吗?”
谢挽宁刚要将那笼白袋药渣拿出,听到身后的声音,面上闪过一丝慌张。
她扮装镇定:“我后来想找小神仙报恩,但寻不到人,只知这是她开的医馆。”
雪晴长哦一声,并未多想。
两人凑在一块埋头开始分离那些药渣,谢挽宁余光却注意到医馆内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她面色上多了几分怨毒。
却在雪晴要抬头时迅速隐藏在表面之下。
和昭阳害得她们母女暴尸街头,现如今又来她医馆,这不是纯纯来恶心她吗!
谢挽宁恨不得想把顾擢赶出医馆,再寻几味相冲的药材干塞进他嘴里。
她捏着那些药渣,深呼吸着,竭力压抑着自己心尖那冒起的怨意。
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顾擢的方向,谢挽宁忽视雪晴的低声说明,绕过柜台开始对照白袋上的药渣去分析辨认。
顾擢站在医馆拐角暗处的位置盯着她们。
见人轻车熟路的去拉开每个药材的位置,低头认真辨认药材的模样,好似看到谢挽宁往日常笑和他吐槽患者的顽固。
似是四目相对,顾擢竟再次从她眼中看出几分怨毒和责备。
他呼吸一窒,迅速冲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挽宁,你竟真在这!”
被他攥住手腕的人惊呼,谢挽宁连忙后退想要挣脱,“顾大人,你认错人了——”
顾擢却不放,他双眼通红,:“你为何这几日要赌气离开?还有孩子呢?你把孩子带到哪去了?!”
可旁人听到他的话,全然满满的质问。
谢挽宁愣住了。
她看着男人通红的双眼,只觉得满腔讽刺!
人还在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现在鸢鸢不在,他反倒试图当起一个好父亲的角色!
真是可悲啊。
谢挽宁眼眸中的讥讽深深刺痛顾擢的心脏,攥着谢挽宁的手腕不禁加重,低声怒吼:“说啊!”
她哑然失笑,没再伪装,用自己原本的语气否认他的话。
顾擢呼吸一窒,:“挽宁,真的是你......”
再次开口时,顾擢话里隐隐带了几分哀求:“别任性了,好吗?”
这下,谢挽宁是彻底确定了。
顾擢得了癔症。
难怪那花灯赴约之际,他既然能瞧清她的魂魄。
几次又因为一些相同习惯而失神违抗昭阳的话。
但那又如何。
他顾擢,总归是欠她们母女的!
谢挽宁眼神蓦然冷下,使劲挣脱顾擢对自己的桎梏。
可男人手劲极大,她一时片刻也挣脱不开。
忽然。
门外传来一阵傲慢的女声:“顾大人,您好了没,昭阳公主还在外——”
谢挽宁迅速反应过来,哎呦一声,不小心往顾擢怀里倒去,男人下意识接住。
婢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的两人齐齐转头,就看到那婢女眼中的震惊及愤然,对方声音拔高:“你们在做什么!”
婢女迅速冲来扯着谢挽宁的手,一把将人给扯开。
谢挽宁还未站稳,就又被婢女给用力一推。
她身子寻不到着力点,整个人趔趄后退,身后似是传来一阵惊呼,就被稳稳接住了。
雪晴担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殿下,您怎么样?”
不等谢挽宁摇头回答,婢女讥讽指责的声音就传来:“勾引人的狐狸精!她能怎么样!明知晓这顾大人是昭阳公主的未婚夫,却还恬不知耻的凑贴上来。”
“这些年在北疆,昭宁公主恐怕都学了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手段吧!”
“闭嘴!”顾擢冷声呵斥,周身的气场已经越来越压抑。
婢女一噎,壮着胆子反声反驳:“您是要为了殿下的替身而违背殿下吗?”
“等奴婢将今日二人之行告知殿下,你们......”
谢挽宁面呈慌张,连忙从雪晴的怀中推出,害怕求饶:“刚才不过是误会,我以为顾御史和昭阳公主是一并的,想寻他问昭阳公主的下落,为当时在公主府发生的事情道歉。”
“道歉?”婢女朝着谢挽宁翻了个白眼:“您不去给我们殿下添堵就已是万幸!”
转眼,婢女看向顾擢,往前走了一步,冷声提醒:“殿下在外等候,还望顾大人请。”
顾擢思绪回流,深深又复杂的盯着谢挽宁。
第12章
婢女催促,他只好敛下情绪转身跟着婢女离开。
独剩谢挽宁和雪晴站在医馆大堂里。
谢挽宁盯着顾擢袖口那半拉的帕子,嘴角微微勾起,她垂眼回身,拍了拍雪晴的手背以示安抚:“罢了,昭阳眼下并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了的。”
“我前面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雪晴闷声点头,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谢挽宁满意点头:“我们回府!”
既然婢女都不愿意让她道歉,她也省了这一块的力。
另一边。
婢女率先上了车,恭敬的坐落在昭阳身侧,手背贴着嘴边,凑到昭阳耳边小声的说刚才谢挽宁勾引顾擢的事情。
“什么?!”
昭阳眸光一凝,冷声回望婢女:“那顾郞可推开了?”
婢女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和昭阳描述当时的场景。
见状,昭阳当即明白所有。
婢女的沉默对她来说当即脑补了所有。
门帘再次被掀开,昭阳冷眼瞪着刚上来的顾擢,并未如往常般甜声凑上,双手抱胸,冷脸坐在原位。
可她甩脸生气,却并未被顾擢看到半分。
他满心都是刚才在医馆里看见谢挽宁后产生的莫名情绪。
谢挽宁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好似又看见了她最初的明媚娇憨。
顾擢嘴边缓缓扬起笑,眼中流露了些许眷恋。
还未等他细想,眼前幻想而出的场景却都被打散,只剩昭宁气急败坏的脸色:“顾擢!”
“我问了你那么久,你怎不回我!?”
顾擢回过神来,嘴边的笑意减消大半。
他垂眼握住昭阳不断拍他的手,轻声解释:“抱歉,刚才在想其他事情。”
“想其他事情?”昭阳冷哼,“莫不是在想昭宁吧?”
“我不认识昭宁,为何要想她。”顾擢拧眉。
“那就是在想谢挽宁了!”
昭阳扯着顾擢的袖子摇晃:“人已抛弃你回娘家,更把你血脉带走,摆明就是不愿让你们父女团聚,心思歹毒之人,你想作甚?”
“我为你筹办一切,你怎不来想想我——”
话还未说完,一抹白影落在两人中间。
昭阳低头,看清掉在他们腿上的东西,猛地伸手去拿。
是一张帕子,那帕角还绣了一对梅花,决然不是她的东西,更不是谢挽宁的。
只能是那死昭宁的帕子!
昭阳捏紧那帕子,捏出不少的褶皱,神情些许抽搐扭曲:“顾郞,你——!”
顾擢神色微变:“可能是刚才她不小心摔的时候掉落的。”
“你到现在还为那贱人开脱!”昭阳尖声。
她抓紧顾擢的交领,用力将人扯到自己的身侧,盯着顾擢那双有些许无神的眼眸,心尖蓦然涌起委屈:“我帮你谋取了那么多好处,身为公主,明知你有正妻还要跟着你,不就是图你能把谢挽宁贬为妾,娶我为正妻吗?”
“我那么帮你,甚至都不顾我的名声了,结果你呢,走了个谢挽宁,又来个昭宁!”
“顾郞,你莫不成要这么负我?”
字字句句,都带着昭阳极大的委屈。
她双眼迅速红通,每句都掺杂了埋怨:“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名分呢!上次我主动求赐婚,你也是百般不愿。”
“很快,”顾擢面上有些无奈:“很快就同你求婚,如何?”
一句话,瞬间让昭阳面上的阴霾散尽:“当真?”
“当真。”
宁芳阁。
谢挽宁带着雪晴将该寻的东西都寻到后,便遣人去找架台,两人撸袖在院内照着白袋里的药渣依次测试。
浓郁的药香味很快就充斥整个小院。
谢挽宁被呛的厉害,扇动着手捂脸咳嗽想要缓解。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主仆两人反应过来,砰的一声。
本就摇摇欲坠的门彻底被踢毁,残缺的门木材砸在地上激起不少灰尘。
雪晴尖叫一声,护着谢挽宁连连后退。
等烟雾散去,她们才看清前来的人是谁。
“昭宁!”
昭阳领着婢女快步走到谢挽宁的跟前,染着豆蔻的手指用力戳着谢挽宁的肩膀,神情多了些厌恶:“刚回京就来勾引顾郞?这么想取代本宫的位置?嗯?”
谢挽宁慌张又委屈,她双手抓落于腹前,连忙低头认错:“定然是公主误会了。”
“公主和顾大人乃是天作之合,世间最为般配的一对,又岂是我能插足的,公主这误会倒是抬高我了。”
“哼!”昭宁冷哼着,骄纵的脸上满是趾高气昂:“算你还识相!替身就是替身,永远不可能翻身做主人,明白没!?”
“明白。”谢挽宁小声说。
院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人,杜莲娘和周婉嫣站在为首,捏柄着扇子,乐呵呵的看着院内。
见昭阳欺压昭宁,两人心中愉快百倍。
周婉嫣更是出声附和:“就是!昭阳公主,她平日就喜一些勾栏手段,您莫要被她的外表给欺骗了!”
“我能替我女儿作证,她还狐假虎威,更喜欢以柔弱外表欺骗外人!”
两人连声附和却让昭阳黑了脸。
她一把抽出盘绕在腰间的鞭子,重重挥打在地上。
鞭子挥打在地上,激起万千飞尘,鞭尾扫过杜莲娘和周婉嫣跟前,吓得两人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周婉嫣下意识出声要指责,却被旁人拦了下来。
杜莲娘把女儿拉至自己身后,面色难看的盯着昭阳:“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昭阳冷脸呵斥:“本宫与昭宁对峙,你们在旁凑什么热闹,来看本宫的笑话不成?!”
杜莲娘大惊,出声作势要解释。
谢挽宁余光瞥见,立马侧身挡在昭阳的跟前,将其目光吸引至自己身上。
她低下头轻叹了口气:“还望公主莫怪。”
“我这娘亲素来就是爱看热闹的主儿,方才定然是听到我院子出了动静,以为我又去捣鼓什么稀奇玩意,这才过来好奇瞧瞧。”
“稀奇——玩意?”昭宁拉长音线重申读着谢挽宁这句话,恼火不已,“本宫在你们二人眼中,竟如街边下贱表演畜生一般?!”
第13章
母女二人更是吓得不行。
她们疯狂摆头,但昭阳一口咬定是她们,论杜莲娘怎么解释都无用。
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抛到谢挽宁身上,她却不顾。
反而看着那彻底报废的院门,谢挽宁眉眼愁容,叹息不止。
昭阳回头冷瞪向她:“你又叹息作甚?”
“莫不成是因为顾郞?”
谢挽宁受到惊吓,连忙绷紧身体低头向昭阳欠身道歉:“昭宁岂会这般想,顾大人和公主本就是天生一对,旁人无论怎么插足都插不进去。”
“我叹息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昭阳受用的眯起眼。
谢挽宁为难的看了眼那院门,犹豫几分,低头小声说:“这院门破损,若是不及时修,一直摊开院,对名声极其不好。”
“我头顶着皇家清誉,又是周家女,名声何其重要,但无奈手上没有银子......”
昭阳这才想起刚才进来时的举动,不耐摆手:“这钱,本宫出了。”
话罢,昭阳转头看向杜莲娘母女:“轮到你们了。”
杜莲娘咬牙,顶着昭宁冰冷恶然的双眸,拉着周婉嫣强忍着屈辱双双下跪:“我们母女二人给公主赔不是。”
昭阳冷哼,“还算你们识相!”
一旁的婢女当即站出来训斥二人:“公主开恩,你们还不赶紧滚?”
“是......”
拉着周婉婷起身,杜莲娘临走前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谢挽宁的方向。
谢挽宁却是什么都没察觉般,冲昭阳扬笑应对。
昭阳发觉,嫌恶的抖着身子迅速拉开与谢挽宁之间的距离:“你可别以为冲本宫卖乖,就能取代本宫的位置。”
“你这辈子都别想!”
谢挽宁点点头,浑然不在意昭阳的话。
只觉得方才杜莲娘那眼神,心里爽到爆。
她心不在焉的将昭阳送走,回神再度欲要沉浸在方才杜莲娘吃瘪的画面,院门口忽然传来阵阵动静:“昭宁公主。”
谢挽宁扭头扫去,是一位老嬷嬷。
她撑着桌面起身,“您是......”
“奴婢名为福绵,是来负责教公主您礼仪的。”
礼仪?
谢挽宁打量着福绵嬷嬷,明了大抵是杜莲娘那的授意。
为了一己私欲将原身派往北疆十年,现在倒嫌弃她的礼仪了。
她敛下眼眸低处的冷意,面上应下:“那嬷嬷觉得该要何时学习这礼仪较为合适?”
福绵嬷嬷从袖口中抽出一细长的木棍:“就现在。”
谢挽宁拧紧眉。
刚才她让杜莲娘母女二人在昭阳面前丢进脸面,竟在这等着报复她呢。
雪晴欲要帮自己说话,谢挽宁立即出手拦下。
她笑眯眯的望向福绵嬷嬷,点头:“劳烦嬷嬷了。”
一时辰后。
福绵嬷嬷的脸色差劲至极,木棍点戳着谢挽宁的膝盖,“膝盖屈下,双手不得作揖握拳!公主乃是女子,并不是男子!”
谢挽宁扭捏着身体,皱脸道:“本宫在北疆十年过惯了,那的男女都持作揖握拳行礼。”
“可这不是北疆!”福绵嬷嬷的声音蓦然拔高。
院内顿然没了声音。
谢挽宁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直盯着福绵嬷嬷,声音冷了几分:“福绵嬷嬷这是嫌本宫烦了?”
福绵嬷嬷大惊失色,连忙收手低头:“奴婢不是这意思。”
“只是在哪便要遵循......”福绵嬷嬷说到一半,小心观察着谢挽宁的神情,迅速说:“要遵循当地的规矩,公主既回来,那在北疆那学习的恶习自是要改过来才是。”
谢挽宁忽然轻笑。
她递给雪晴一个眼神,二人架在福绵嬷嬷两边身侧,笑声开口:“嬷嬷莫要害怕,方才本宫只是同嬷嬷开个玩笑。”
福绵嬷嬷连忙抽手独身站立:“公主,这玩笑可开不得。”
“那今日这礼仪之学......”
“自是改日再学!”福绵嬷嬷说完便福身连忙告退。
直至晚上,福绵嬷嬷来到杜莲娘的房间,敲门快步进入,福身喊叫:“夫人。”
“课教的如何?”
福绵嬷嬷皱了脸直叹气:“昭宁公主在北疆尽学了些野蛮习礼,嚣张跋扈至极!”
杜莲娘眯起眼,玩弄着手上的帕子:“不肯学?”
“奴婢矫正不过来,可能也学累了来了些脾气。”福绵嬷嬷看着杜莲娘的脸色解释。
杜莲娘冷哼一声,指挥着一旁的婢女给福绵嬷嬷银子:“要是后来再教不会,便由着她,反正我是已经为她寻得礼仪嬷嬷。”
“她要是继续嚣张不肯学,五日后的宫宴出丑犯错被杀才好,到那时也无人能怪的了我,我还能铲除一心腹大患,妙哉!”
“夫人英明。”
宅院后门。
一婢女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将自己在杜莲娘房间外听到的内容如豆子般尽数吐出。
雪晴观察着她的神情,确认人没撒谎,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塞进婢女手里,“阿喜,这银子可拿去。”
“只不过咱们今天见面一事......”
阿喜盯着那一锭银子眼睛亮光,连忙说:“今晚我再打扫庭院,累极就睡下了!”
“极好。”
得到消息,雪晴转头就将事情告诉给谢挽宁。
“殿下,”雪晴皱眉着急:“夫人摆明是要把您推入火炕!这几日奴婢帮你一同纠正,以免宫宴生出事端,还是奴婢想法子让您避免去宫宴......”
“无碍。”
谢挽宁拍了拍雪晴的肩膀,摇头安抚。
她倒是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见雪晴仍然着急,谢挽宁不禁感到好笑的戳了下雪晴的额头:“我乃公主,宫宴岂能找理由不去?”
“若真不去了,杜莲娘她们必能找到更多理由来讨伐我。”
谢挽宁眼底熠闪,冷笑勾唇:“这机会,我得好好把握!”
宫宴当天。
谢挽宁刚起床就看见雪晴一脸欲言又止的将一套红色衣裙送到自己跟前:“殿下......”
雪晴皱着脸,朝谢挽宁摆弄着那衣裙:“不如奴婢去帮您换掉吧。”
“不必。”谢挽宁摇头,伸手摸着那衣裙面料,淡声说:“你就算去了,她们也有百个理由来推脱。”
“就这一身吧。”
第14章
谢挽宁让雪晴服侍自己穿起来,院外有人不耐催促,二人打扮好后匆匆出院出府,一同挤在一辆小马车内。
全程雪晴极其不满,看着谢挽宁一脸随和心中更是心疼:“殿下,他们摆明就是欺负您!”
“今日怕不是想让您......”雪晴咬着唇,那两个字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索性跳过吐槽:“就故意让您穿的!”
“我都不急,你急作甚?”谢挽宁好笑的看着雪晴:“我自有办法应付,就别担心了。”
等周家到,在场已然有不少女眷官人在场。
还未分疏散开,倒还不算周家迟到。
谢挽宁简单环顾一圈,无意间闯入一双幽深黯然的眼眸中。
顾擢站在三层人群外的地方,两人四目相对,谢挽宁清楚的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惊艳和诧然。
他态度的变化瞬间被昭阳捕捉到了。
顺着视线,昭阳目光立马就落到了昭宁身上,神情当即扭曲:“昭宁!”
“那日本宫警告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昭阳边说边去抽出盘绕至腰间的鞭子,气急败坏的往谢挽宁身上抽去。
昭阳的速度极快,谢挽宁甚至没反应过来,那鞭子就落在她身上了。
疼的谢挽宁双眼一翻,踉跄倒地。
她的摔倒,更是给昭阳机会,扬起鞭子继续抽下,那鞭子挥舞,周围围观的女眷纷纷惊呼避让,生怕那鞭子会打在自己身上。
顾擢回过神,连忙去握昭阳的手:“公主,现在是宫宴!”
“是宫宴又如何!”昭阳恼声反驳。
杜莲娘转了转眼珠,拉着周婉嫣走出几步,朝着昭阳连声安抚:“昭阳公主可别生气,臣妾想,昭宁定然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觉得今日是宫宴,许得隆重出席,这才穿得一身红裙,恰巧吸引了顾大人的注意,你大人有大量,可别介意。”
话罢,杜莲娘立马拉了下周婉嫣,其瞬间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附和:“是呀,她本身也与我说想要在宫宴上顺便寻得一如意郎君,这才......”
“所以打扮成这副狐狸精的模样,来勾引本宫的未婚夫?”昭阳声音陡然阴沉:“昭宁你好大的胆子!”
谢挽宁趴在地上,属实是疼的起不了身。
听见杜莲娘和周婉嫣那番话,她心里暗道糟糕,猛地扭头看向昭阳。
果然就见昭阳一脸愤然的盯着自己,她倍感心累。
满脑子迅速转动着,思考该如何唬过昭阳时,谢挽宁抬头就见昭阳气急败坏的一把抽出侍卫佩剑恼声喊:“你这狐狸精的脸,本宫看的实在是碍眼!”
昭阳冷眼盯着谢挽宁,滔天怒意令她听不清旁人的劝阻声,眼神死死的盯着谢挽宁,见人挪身后退,昭阳冷声道:“你若是让本宫割划了你的脸,本宫就放过你,如何?”
自愿给她割自己的脸?
这说的是些什么屁话!
谢挽宁心里吐槽不止,咬牙忍过身上的鞭痕,想要拉开和昭阳之间的距离。
这昭阳,简直就是个疯子。
听风就是雨,愚蠢至极!
宫殿内,萧南珏薄唇轻启,正要朝要臣挑明国事,就听门外传来阵阵嘈杂。
他眉头微皱,浑身瞬间都透出一股极强冰冷的压迫感。
在场的官臣无一人敢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向萧南珏。
但外面的动静仍然不断,甚至更加吵闹。
萧南珏脸色黑沉如墨,拍桌而起,大步朝着宫殿外走去。
他一动手,剩下的其他官臣也纷纷跟了上去。
走出宫殿,他们就看到昭阳神情扭曲的持着利剑朝一抹红色身影冲去,似是不杀死人不罢休。
萧南珏剑眉拧的更紧了。
他听到身后传来阵阵不止的倒吸声,见要闹出人命,回身抽出侍卫腰间佩剑,闪身而去。
谢挽宁狼狈的跑着,压根就不敢回头去看。
哐当一声。
她整个人被揽腰搂去,直直跌入一个温热宽大的怀抱里。
昭阳下砍的利剑被旁剑抵住,双剑锋面划过,铁器之间的撞砰发出刺耳的声音,昭阳压不住力,手中利剑直接被萧南珏一剑挑飞了。
但萧南珏没控制好力道,那剑峰比花掠过昭阳手腕时,剑峰不巧在她手腕上割下一刀。
哗啦。
昭阳袖处的衣料被切开,那一截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肤出现一道醒目的血痕。
萧南珏瞥见那道伤痕,眉头皱的更深了。
事已至此,他目光沉眼的望向昭阳,冷声训斥:“昭阳,宫宴之上岂容你这般胡闹!”
昭阳愣愣的盯着那道伤口,不敢置信的看向萧南珏,“皇叔!”
手指向萧南珏怀里的人,昭阳情绪有些崩溃:“你既然为了这个贱人伤我?!”
“她要勾引我未婚夫,我割她脸以此惩戒有何错?”
萧南珏沉声呵斥:“昭阳,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昭阳气急败坏,看昭宁倒在萧南珏的怀里没任何表示就气打不出一来,着急想要把人从萧南珏的怀里拽出来:“死狐狸精,躲我皇叔怀里装哑巴是不是!”
“昭阳!”
萧南珏抬手挡住昭阳的动作,黑脸怒声:“你还要闹多久!”
“皇叔!我才是你亲侄女!您护着外人做什么!”昭阳仰头吼问,一副不把谢挽宁揪出来不罢休的模样。
谢挽宁头突突疼了起来,甚至盖过了身上鞭伤带来的疼痛。
余光看清昭阳似是要吃人的眼神,谢挽宁下意识抓紧萧南珏,往怀深处躲去,但这一颠,她两眼冒金星,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似是听到有人在喊,谢挽宁两眼一翻,歪头晕倒在萧南珏的怀里。
再次醒来时,谢挽宁耳边不断响起雪晴着急喃语的声音。
她不禁拧眉睁眼,捂着脑袋虚弱的撑着身体半起身:“怎么了雪晴......”
“殿下!”
雪晴哭皱着脸,一把抱住谢挽宁:“您吓死我了。”
谢挽宁推开雪晴,揉了一把脸,深吸口气:“现在什么时候了。”
“宫宴已经结束了,但是祁王殿下说让您在宫里治疗,并且让您醒来后就去找他。”
找萧南珏?
夫君另娶我惨死,重生后灭他满门&佚名小说整本书读下来没有什么拖沓的感觉,足以证明作者的文笔和恰到好处的剧情。喜欢的朋友,不要错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