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阅读】宠外室吞嫁妆?我和离高嫁你哭断肠柳拂春、萧封戟全文无弹窗免费阅读_(柳拂春、萧封戟)的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柳拂春萧封戟 的小说名字是宠外室吞嫁妆?我和离高嫁你哭断肠已完结,作者佚名对内容描述浅显易懂,将两位主人公的感情线描述的很吸引人。第1章“陛下已经同意你改姓柳,也同意了你与魏武侯世子和离,十日后陛下南巡归来便会下旨,世子妃准备准备吧。”太监送上一封信笺。“这是世子妃外祖父生前留下的手书,陛下已经看过,世子妃自己留个念想吧。”话落带着人悄无声息的走了。柳拂春静静看着手书,眉目凝着淡淡哀伤。

封面

《宠外室吞嫁妆?我和离高嫁你哭断肠》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陛下已经同意你改姓柳,也同意了你与魏武侯世子和离,十日后陛下南巡归来便会下旨,世子妃准备准备吧。”

太监送上一封信笺。

“这是世子妃外祖父生前留下的手书,陛下已经看过,世子妃自己留个念想吧。”

话落带着人悄无声息的走了。

柳拂春静静看着手书,眉目凝着淡淡哀伤。

外祖父临死前为她筹划好了一切,可惜上一世的她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枉费了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世子妃,您真要这么做吗?”

丫鬟翠珠哭丧着脸:“您痴恋世子多年,好不容易才嫁给他,这才不过两年,怎么竟要和离啊?”

柳拂春深吸一口气:“我若还是魏武侯世子妃,是不可能继承柳家的。”

翠珠更不解了:“那您就更不该和离呀,您和老将军终究没有血缘关系,沈家又那样对您,您何必牺牲自己?”

柳拂春原本姓沈。

十岁以前她是沈家受尽宠爱的嫡出三小姐。

直到十岁那年有个女孩儿出现,说自己才是沈家的血脉,通过各种‘证据’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柳拂春从此便成了沈家的一粒沙子,她从天上落到了地下,看着父母兄长们对她漠视。

那时的她惶恐不安,费劲苦心的讨好他们,生怕自己被‘抛弃’。

那时她安慰自己。

父母兄长们其实还是疼爱她的,只是顾忌着那个女孩子的心情。

直到她被诬陷伤害了那个女孩子。

他们毫不留情把她丢去庄子,吩咐那些人好好教她规矩,她被折磨了两年。

两年后外祖父归京。

不顾所有人反对把她接走养在边境。

“翠珠,你还记得吗,当时母亲愤怒的质问外祖父是不是老糊涂了,放着亲外孙女儿不疼,偏要疼我这个没血缘的。”

柳拂春捧着手书摁在胸口:“外祖父说,在他心里,我就是他亲外孙女儿,谁伤害我就是伤害他。”

她哽咽着继续说道。

“后来母亲要把婚事换给沈南意,是外祖父替我保住了这门婚事,哪怕母亲威胁他断绝父女关系他也没有松口。”

其实那时。

外祖父劝过她不要嫁给裴青衍。

她却像个刺猬一样,质疑外祖父也是向着沈南意的,根本就没把她当亲人。

她义无反顾离开外祖父。

嫁给了裴青衍。

可她得到了什么?

嫁到魏武侯府一年半,她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裴青衍从不和她同车同席,也从不正眼看她。

她守着冰窖一样的院子。

过着毫无希望和盼头的日子。

柳拂春怅然若失:“裴青衍喜欢沈南意,他厌恶我,我何必守着他?”

翠珠擦了擦眼睛,红着眼眶道:“老将军疼爱您奴婢知道,可您若和离老将军也不忍,世子两个月前已经与您圆房了,这是好兆头啊世子妃,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世子妃若和离了。

一个人继承柳家,那世子妃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圆房?

两个月前与她圆房的。

根本不是裴青衍!

柳拂春闭上眼,她攥紧拳头浑身发抖,极力压制内心翻涌的滔天怒火和愤怒。

两个月前沈母寿诞,她和裴青衍回到沈家,那一天沈母对她异常热情,灌了她许多酒。

她在沈家留宿一宿,翌日晨起,她只看到裴青衍躺在自己身边,床榻上的那抹.红痕让她喜极而泣。

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是沈母给她下药,让别的男子和她一夜共眠。

“翠珠。”

柳拂春深吸一口气:“我累了,不想再和裴青衍纠缠了。”

纠缠了一辈子。

已经够了。

就在翠珠打算说什么时,外头小丫头忽然来报:“世子妃,世子来了!”

翠珠眼睛一亮,欢喜道:“世子竟然来了咱们院子,世子妃您看奴婢说什么来着?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柳拂春朱唇翘起嘲讽弧度。

他来这里只会是为了沈南意。

“你们都出去。”

裴青衍很快就进来了,他青松玉立、俊雅脱尘,深邃五官像画出来的好看,行动间自带着一股贵气。

面对柳拂春和她的人时。

他一向没好气。

柳拂春抬眸,看向一如记忆中意气风发的裴青衍,也看到了记忆深处漠然厌恶的眼神。

这眼神。

是她多年的梦魇。

再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人厌恶自己更心痛的事了吧?

死了一回,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可真正再看到这个自己痴恋多年的男子。

她竟还是会心酸。

还是会心痛。

裴青衍径直坐下:“十天后陛下归来就是秋狄,这次情况特殊,沈家没有随行的资格,到时候你带着南意。”

柳拂春收回视线。

她笑了笑问道:“我为何要带她,你可还记得我上一次带她避暑,她做了什么事?”

“她有沈家别苑不住,与你一同住进了魏武侯府别苑,与你同进同出、同席同卧。”

裴青衍没有觉得不妥。

沈家没有觉得不妥。

她为了沈家颜面、魏武侯府颜面,斥责了沈南意的歹毒用心,得来的是沈家的辱骂和裴青衍的羞辱。

最后。

沈南意住进了她的主院儿。

她却被赶回了京都。

裴青衍冷笑:“她住在我的别苑怎么了?与我同进同出又怎么了?你装什么受害者?”

“我与南意情投意合,如果不是你,这些本就属于她,我的妻子、魏武侯世子妃之位本就该是她的!”

裴青衍冷冷道:“你的委屈都是自找的。”

他的话宛如一把刀狠狠刺进了柳拂春的心,残忍的一刀刀剜着她的血肉。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柳拂春轻声问道:“我从不知道你喜欢沈南意,也从未想过你会喜欢她。”

她声音越来越轻。

望着他的眼神盛着贯穿两世的悲哀和怅然。

“裴青衍,你也曾对我很好的,你还记得吗?”

沈裴两家是指腹为婚,后来魏武侯一家戍边,直到她七岁那年裴家才全家归京。

她也第一次见到裴青衍。

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未婚夫。

小小的少年好奇的望着她:“你就是春儿妹妹吗?母亲说你以后会是我的妻子,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第2章

裴青衍从小就好看。

柳拂春对他一见钟情,认定了他会是陪自己走一辈子的人,放任自己沉溺在这段感情里。

“只因我一句话,你便不惜千里奔袭,找遍曦城才凑齐三颗粉色珍珠,做出绝无仅有的粉珠头面。”

“因我喜欢雪青色,你便再没有穿过别的颜色的衣裳。”

“我艳羡别人有花灯,从此你年年中元节都会亲手做一盏兔儿灯给我。”

“记着我的喜好,带我游山玩水,时时守在我身边......”

这样的人。

他怎会喜欢上别人呢?

所以在新婚夜,他指责她拆散了他和心上人时,她无助、无措又惊慌,整个人再次从天上摔到地下。

整个人都被摔碎了。

柳拂春仿佛又回到上一世,她被困在那个不见天日的暗室,没日没夜的想着。

裴青衍怎么会喜欢沈南意呢?

他不是喜欢她吗?

“裴青衍。”

柳拂春眸光中闪着泪光,破碎的仿若天上的星辰:“你也喜欢过我的不是吗,我怎能相信你喜欢别人呢?”

她想要一个答案。

上一世致死都没得到的答案。

“我从未喜欢过你。”裴青衍面无表情:“以前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那是我该尽的职责,从始至终我都只把你当妹妹看待,我可有对你说过一次喜欢?”

“对沈南意呢?”柳拂春追问:“你心悦她吗?”

“若没见过南意,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心悦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裴青衍目光温柔。

转瞬间,再看向柳拂春时便只有厌恶。

“分明我已经写信告诉你我心悦南意,只认她为妻,你却一意孤行要嫁给我。柳拂春,你当真叫我失望。因为不是沈家血脉,你便想死死抓住魏武侯世子妃的身份不是吗?”

柳拂春怔住。

原来裴青衍是这么想她的?

原来在他眼里她竟然是这种人?

“哈。”

她扶额苦笑。

得到了两世想得的答案。

没成想竟然是这个。

她替自己可悲。

裴青衍拧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柳拂春忽然就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秋狄时我会带上沈南意的。”

裴青衍不就是想在秋狄上,以军功换皇帝一道旨意求娶沈南意吗?

她成全他。

她答应的太爽快,裴青衍一时愣住,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还在肚子里。

“你......”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柳拂春起身进了内室。

裴青衍乐得不跟她多纠缠,抬脚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他前脚走。

后脚翠珠就进来伺候。

“世子妃,奴婢看见沈家的马车进了府,怕是沈南意又来了。”

沈南意在魏武侯府一向进出自由。

比世子妃还想世子妃。

“不关我们的事。”柳拂春不想听到沈家任何人的名字:“你待会儿出去找个郎中,叫他明日到外祖父的别苑去等我。”

翠珠颔首,忧心忡忡打量她:“世子妃,您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我怀孕了。”

柳拂春伸手摸向肚子。

翠珠先是一楞,随后便是狂喜,她一把抓住柳拂春的手,激动的声音都变了形。

“那世子妃您应该告诉世子啊!!有了这个孩子您在魏武侯府的地位就稳了呀!!世子就算再在意沈南意,可他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孩子啊,那可是将来的小世子!”

柳拂春:“孩子不是他的。”

只一句话就叫翠珠噤了声。

她目瞪口呆。

“什......什么?世子妃您别吓我啊,什么叫孩子不是世子的,那......那孩子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

柳拂春撑住脑袋回忆。

上一世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欢喜的了不得,第一时间找到裴青衍告诉他这个喜讯,结果她被抓了起来。

肚子里的孩子被打掉后。

她从沈南意嘴里得知了真相。

原来那一夜的男人,不是裴青衍,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不是裴青衍的。

翠珠脚下一软跌到地上。

“世子妃,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那您就完了呀!”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去找郎中吗。”

柳拂春笑笑:“不要慌,我们还有时间。”

五天后沈南意母女俩会带郎中来魏武侯府,届时她们就会把她有孕的事公之于众。

她有五天时间。

......

翌日。

柳拂春正要出门时。

前院儿却忽然来了人。

“世子妃,世子那边出了点状况,他请您去前院儿商量些事。”

“什么事?”

柳拂春并不想插手裴青衍的事,两人成亲当日他就勒令警告过她,在魏武侯府把他当陌生人,休要管他的事。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来人一脸为难:“是......是世子他......被御史弹劾了,说他与妻妹通......通奸。”

柳拂春手上动作顿住。

御史弹劾?

上一世有这回事吗?

她只记得,在他要求她带沈南意去秋狄后,她整个人发了狂和他争吵。

而后她便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肯出门也不肯见人。

直到五天后沈南意母女俩登门。

原来这中间还发生了这事。

“知道了。”

她略整理了整理衣裳,跟着来人去了前院儿,在那儿见到了脸色阴沉的裴青衍。

“来了。”

他语气疏离道:“坐吧,事情都知道了吗。”

“嗯。”柳拂春坐下,别过脸并不看他:“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裴青衍扫她一眼,眼底满是审视:“是你吗?

“什么?”

柳拂春一开始没懂,好一会儿才看出来了,这是裴青衍是在怀疑她呢。

“我若真有这个骨气,若真狠得下这个心,怎么会等到今天?”

她笑了。

笑得满眼都是嘲讽。

因为喜欢裴青衍,她一直把自己当瞎子、聋子,只要能在他身边,她什么都忍了下来。

裴青衍撑住脑袋,整个人疲乏不耐。

“不过白问,叫你来,是想让你做一件事。前几日我带南意去踏青,被大雨耽搁了留宿在了那里,偏不巧被一对夫妻看到。今日南意去别人家吃月子酒,又遇到了那对夫妻,就被认出来了。”

第3章

“他们认出了南意,说起那天的事,就被人发现是我与她同行留宿。”

裴青衍深吸一口气:“偏偏那宴席上有宋御史夫妇,他便揪着这事不放。”

柳拂春淡淡道:“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裴青衍:“宋御史的妻子,和你在边关不是有些交情吗,你去找她就说那日的事有误会,是你让南意与我外出求药的。”

柳拂春苦笑。

她就知道,裴青衍若是为了自己,断不会纡尊降贵叫她过来,原来还是为了沈南意。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一文不值,可以随便践踏的人?”

柳拂春起身。

她一步步走向裴青衍轻声道:“你凭什么以为,你们踩着我的脸面去成全你们的感情,我还要奉上我的尊严去讨好你们?”

到底她做错了什么?

被抱错,沈家人怨她恨她,可她也是受害者,她当时也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她能知道什么?

不过是爱着自己的未婚夫,以为和他情投意合,不顾一切要在一起,新婚夜却被告知,她成了破坏者,以为的恋人从未心悦过她。

她被家人抛弃。

又被心爱的人抛弃。

他们却回过头朝她捅刀子。

柳拂春胸膛起伏,两世的委屈让她不能平静,她一字一顿道:“你们可以怨我恨我,可你们不能伤害我。”

裴青衍怔住。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柳拂春情绪起伏这么大,两人成亲后,虽然见面的次数少,可每次她都是端庄无懈可击的。

无论面对什么事她都能毫无波澜。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裴青衍怒不可遏,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我知道你心里怨恨南意,定然不会愿意帮她,亏她还这样信任你非要我来找你,你简直是个怨妇!毒妇!”

“咔嚓!”

他抓起茶盏扔到地上:“我不想看见你,滚出去!”

柳拂春转身便走。

哪怕脚踩到碎瓷片也片刻不停,脚上的疼远不及心里的疼,甚至只有身体的疼才能让她有片刻的喘息感。

拉开门后。

她脚下顿住。

“裴青衍,你和沈南意去踏青那天,我让翠珠来找你,只求你陪我去一趟王大夫那里,你可还记得你说了什么?”

自从外祖父去世后,她便染上了梦魇的毛病,困扰她多年,及至现在她每每谁不着都头疼欲裂。

那天她疼的几乎想一头碰死自己。

王大夫治头疾是出了名的,她知道裴青衍对他有恩,所以想求他带自己去。

以前她不想麻烦裴青衍。

唯独就求他这一次,翠珠都跪下来了,裴青衍却说叫她忍着,他有更重要的事。

她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舌尖都咬破了。

他却带着沈南意,在踏青游玩。

多么可笑。

裴青衍愣住。

小厮从外头进来,看见地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世子,这......”

裴青衍抬眸,眼睛短暂晃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随后急促嗤笑。

以为装可怜对他有用吗?

“什么事。”

“哦,是南意小姐来了,她说不用麻烦世子妃了,宋御史那边已经改口了。”

裴青衍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那便好,快收拾一下,请南意进来。”

小厮犹豫了会儿。

他鼓起勇气替柳拂春说话:“世子,听说世子妃那日挺难受的,她在院子里疼了整两日,郎中来了多少个都不管用,而且......”

“而且什么。”

“看南意小姐来的这样快,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解决,实在不该叫世子妃出面的。”

小厮嘟囔。

世子妃说的也没错啊,叫她去帮着南意小姐说话,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裴青衍沉默了。

他眉眼闪过一丝迷茫,而后很快就被坚定取代。

“南意心思单纯,她想不到这么全面也是正常,更何况她被保护的太好,一时着急也是有的。”

一面说一面摆手:“好了别说了,去带南意进来吧。”

急切的语气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小厮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不过心里却在嘀咕:世子是糊涂了吧,听说南意小姐十岁前在乡间长大,乡野中人情复杂,孩子懂事也早,她怎可能懵懂天真?

同一时间。

一辆马车从偏门出了魏武侯府。

摇摇晃晃去向城东南巷子。

“世子妃,世子也太狠心了,您伤成这样他也不说给您叫个郎中看看。”

翠珠小心翼翼给柳拂春脱下靴子。

一面涂药一面吐槽裴青衍。

柳拂春面无表情。

裴青衍恨不得她立刻死了,又怎会在意她脚上有没有伤?

不过她已经无所谓了。

“我要你去打听的东西,你可去打听了?”

翠珠“哦”了一声,递回玉佩摇头表示没什么进展:“那玉佩样式古旧,奴婢打听了好几个金楼,都不是他们雕出来的,怕是什么传家物呢。”

那会是谁?

柳拂春把玩着手上的玉佩。

这是个双蛟样式的玉佩,玉色青翠糯冰,成色很好,能用这样玉佩的人,应当是很有身份的人。

这正是柳拂春疑惑的点。

沈南意母女俩的本意是为了让她失身,好被裴青衍蹬掉,怎么可能会找个有身份的人来?

不然到时候沈、裴两家都很难收场。

这玉佩是她在床上发现的。

一开始以为是裴青衍的,她存着小心思就自己偷偷放着了,重生后她便知道,这玉佩是那人留下的。

“世子妃,到了。”

马车停下,车夫请示:“奴才在哪等您?”

柳拂春被翠珠扶着下了马车。

她望了望四周,随手指了一棵书:“你就在那儿等着我吧,我带翠珠去买一些首饰便回来。”

话落主仆两人扬长而去。

她们没急着去找郎中,而是真的在四处逛了逛,买了一些东西后才带上帷帽,悄悄进了一处院子。

因为是翠珠约好的人,双方也没有多说话,进去便直奔主题了。

“伸手,把脉。”

郎中是个小老头儿,一扶脉便说:“确实有了身孕,已是将近两个月,夫人可想好了,真的要拿掉?”

第4章

“拿。”

柳拂春毫不迟疑:“越快越好。”

她不是圣人,一个生父不详的孩子,对她而言就是一道催命符,她做不出那套舍人不利己的事。

小老头儿桀桀怪笑:“成,不过这药嘛还缺一味,需要准备个两三日,夫人三日后再来。”

说着比出三根手指。

“诊金,三金。”

“你!”

翠珠大怒:“你抢钱啊?什么药居然要三金!”

“啧啧啧啧。”小老头儿摇摇手指:“这药嘛,也就值一两银子,这三金是小老儿的封口费。”

“好,就三金。”

柳拂春拿出一锭金子:“这是定金,三日后事成再给你剩下的两金。”

话落便带着翠珠离开了。

“世子妃!这人分明就是讹诈咱们呢!”

翠珠气的不行。

三金呐!

多少人一辈子也赚不到三金呢!

柳拂春好笑的敲敲她的头:“傻丫头,能用钱解决的事便是小事,他这样我反倒安心。”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合情合理。

柳拂春不知道,有人正在她背后盯着她,直到她转过拐角后,那行人才从树后走出来。

为首的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他一身华服。

整个人雍容华贵。

他死死盯着柳拂春:“就是她?”

“是。就是她的丫鬟拿着小主子的玉佩四处打听。那玉佩是小主子出事时丢的。”

男子当即转身下令:“把她刚才接触的那个人抓起来,审清楚她来做什么。”

“是!”

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踹门而入。

那小老头儿正抱着个金锭子啃呢,被几个闯进来的侍卫吓得一个哆嗦。

他跟炸毛的猴子似得,抱着金锭蹿了起来:“诶,你们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啊!”

“少废话!”几个侍卫上前就把他摁住了:“说,刚才那个带着帷帽的女人来干什么的?”

小老头儿一愣,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这可跟我无关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就是想把她肚子里的孽种给弄掉,我,我就是拿钱办事的!”

“什么孩子?”

中年男人冲进来:“说清楚!什么孩子?!”

小老头儿缩了缩脖子:“就是,她好像是怀了个孽种,应当不是她夫家的,看着是想弄掉。”

“几个月?”

“快......快两个月了。”

中年男人身子一晃。

他死死抓住小老头儿的肩膀,凑上去用厉兽一般的眼神盯住他:“你要是敢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就把把你千刀万剐,明白了吗?”

小老头儿是人精。

一眼看出这个男人非富即贵。

当即连连点头:“您放心,我不但不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还瞒着她保下来。”

“很好。”

男子抬了抬下巴:“拿五十金给他,事办好了,还有五十金。”

待出了院子。

中年男子站了许久。

“你说,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是......”

管家模样的男人想了想,摇头轻声道:“奴才不确定,但据那天的暗卫说,小主子确实和一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若真是这个女子,日子也对得上。总有七八分可能。”

“去查。查清楚她的身份。”

中年男子眼神锐利。

哪怕只有一分的可能,他也要抓住。

......

一个时辰后。

魏武侯府。

柳拂春刚回到院子,就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姐姐回来了?”

伴随着娇滴滴的声音,一道纤细身影从屋内走出,她身着一席白衫白裙,整个人飘然若仙。

她生的明眸皓齿,眉眼娟秀,光看样子端的是温柔似水的江南风情。

沈南意。

沈家真正的女儿。

十岁时强硬的闯入柳拂春的生活,把她从天上打入地狱,不止让她失去了亲人,也让她失去了爱人。

面对沈家人时。

她就是最可怜柔弱的那个。

而她柳拂春则是加害的那个。

“我记得告诉过你,我不姓沈,也不是沈家人,你不必叫我姐姐,我孤身一人没有亲人。”

柳拂春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很佩服沈南意,明明那么恨她讨厌她,却偏偏还能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姐姐你怎么忽然生气了?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我,我给你赔礼道歉。”

说着话就要向前。

“南意。”身高马大的青年出来,一把扯住她心疼道:“你这么怕她做什么?是她欠你的,应该是她怕你才是!”

听听她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孤身一人没有亲人,这是在埋怨他们沈家吗?

柳拂春呼吸一窒。

沈沐安。

沈家长房嫡子。

曾经是最疼爱柳拂春的人,也是在知道柳拂春身世后,转变最快的那个。

柳拂春心头微微发酸。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上一世,她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多年,终于跑出去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大哥沈沐安。

她跑去找他。

在大街上看到高中状元的他风光无限。

他骑着高头大马在游街,她扑上去求他把自己带走,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你也配叫我大哥?我的妹妹只有沈南意,滚远点儿!”

她被几个侍卫叉起来。

他光鲜亮丽。

她衣衫褴褛。

当真是两个世界的人。

云泥之别。

他叫侍卫们把她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封死了她唯一的活路。

曾经温柔叫着‘春春’的脸,还有最后一次相见时厌弃的脸,都和眼前这张脸重合。

柳拂春垂眸福礼:“沈大公子。”

沈沐安一愣。

“你叫我什么?”

“沈大公子。”柳拂春又叫了一遍,继而淡漠道:“二位在我院子里做什么?”

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更没有波澜。

沈沐安一时有些不习惯,前几日他还见过柳拂春,那时的她小心翼翼的叫他大哥,费尽心思在讨好他。

这是在欲擒故纵?

对!

肯定是在欲擒故纵!

以前柳拂春最爱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沈沐安提声:“沈大公子叫的好,往后就要这么叫,听你叫我大哥,我心里只觉得别扭。”

第5章

“请沈大公子放心。”

柳拂春再次福礼,起身时脸上一片平静:“若两位没事的话可以走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气得沈沐安跳脚:“你在赶我们走?!你别以为自己做上世子妃,就能随意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亏得你也是沈家教养长大的,竟这么没有规矩!”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可看着柳拂春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就来气。

“可惜我已经是魏武侯府世子妃,沈大公子无法再把我送去庄子上教规矩了。”

柳拂春美眸凝着嘲然。

“你......!”沈沐安气结:“你还在记恨当年的事!”

“我为什么要忘?”

柳拂春反问。

那是沈南意回到沈府的第三个月,她为了讨好沈家人,每天带着沈南意同进同出,把她带进京都后宅圈子。

在她带着沈南意参加赏花宴时,一些和她过不去的闺秀嘲讽了沈南意几句,她当即便替沈南意出气了。

回府以后沈南意便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肯出来,沈家人把错归到柳拂春头上,上上下下都在指责她,甚至还有人说她就是故意的。

她气不过去找沈南意,想让她替自己说话,她却当着她的面投了湖,沈南意的丫鬟声嘶力竭说是柳拂春推的她家小姐。

柳拂春百口莫辩。

“沈南意一句话,你们便信了自己养了十年的人心思恶毒,教养与否重要吗?”

“送我去庄子上学规矩,是沈大公子的主意,沈大公子可曾想过,我庄子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柳拂春本不想和沈沐安争执。

可他这样理直气壮的指责,让她忍了多年的怨气堵不住,只能吐出来。

“沈家的庄子比别处都要大,里头的奴才也都是积年的旧奴,你能怎么苦?”

沈沐安不服气。

不过是没法跟沈家的锦衣玉食比。

“难不成庄子上的人还敢欺负你?”

“她们当然敢。”

“胡说八道!你可是沈家的小姐,她们那些奴才怎么敢欺负你?!你休要为了让我心里有愧疚便胡扯!”

“沈大公子还真是自以为是。”

柳拂春扶额笑了:“我并不是沈家小姐,只是曾经是,在你们抛弃我,把我送到庄子上后我便不是了。在那些人眼里,我犹如一块肉。”

“曾经高高在上的小姐掉进了泥沼,谁都想来踩上一脚,更何况,背后有人授意。”

柳拂春看向沈南意。

后来她去问过庄子上的人,她们异口同声都说,是沈南意的丫鬟吩咐她们这么做的。

沈沐安内心本有些松动。

闻言立刻警惕起来。

“你想诬陷南意?”

沈南意眨眨眼看着柳拂春,眼底是浅浅淡淡的得意,她根本什么都不用说,沈沐安就天然会信她。

柳拂春当然清楚。

不过她内心还是有些酸涩。

好在她早预料到了,内心也不算太有波动。

“请回吧。”

柳拂春抬脚进了内室。

没再看沈沐安一眼。

翠珠鼓着腮帮子硬邦邦道:“沈大公子,沈小姐,请吧!”

沈沐安拂袖就走,沈南意唇角翘着一抹浅淡的弧度,望了一眼内室的方向便追了出去。

“可恶!”

沈沐安气的不行:“她觉得现在攀上高枝儿了,便能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沈南意眼神晃了晃,唇角的笑僵住了。

嘴上骂的厉害,可他心里还是在意柳拂春的啊,脱口而出的便是大哥。

果然她的担忧没错。

要不是她提前发现了沈沐安给柳拂春准备的生辰礼,又故意带着沈沐安来这么一出,说不得他们什么时候就和好如初了。

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那个女人鸠占鹊巢,抢走她十年人生,她要让她孤身一人去死,让她身边所有人都厌恶她!

“对了,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来着?”

沈沐安站定,一拍脑袋懊恼道:“都怪我,竟把你的事给忘了。”

“没事的大哥。”

沈南意甜甜一笑:“春姐姐不高兴,改日我再来找她吧,让她消消气。”

“她有什么好气的?”

沈沐安冷哼:“她抢走你的心上人,当初还欺负你,最没资格生气的就是她。”

就在沈南意打算说什么时。

翠珠追了上来。

她福了福礼:“沈大公子,沈小姐,这是我们家世子妃要我还给沈大公子的。”

说着话,她打开手上檀木盒。

里头静静躺着一支发簪,鎏金的牡丹花上趴着一只蝴蝶,精致异常、栩栩如生。

沈沐安“腾”的一下变了脸。

沈南意察觉有异,眨眨眼拿起发簪:“这是什么?”

翠珠直勾勾盯着沈沐安:“这是大公子送给我家世子妃七岁的生辰礼,世子妃说了,她不是沈大公子的妹妹,收不得这样的重礼,请沈大公子收回。”

当初,世子妃还是沈家的掌上明珠,受尽宠爱。

沈沐安为了给柳拂春准备生辰礼,一个人设计了发簪样式,亲眼盯着工匠师傅一点点铸成的。

光上边的鸡血石就是天下绝无仅有的。

这是世子妃一直钟爱的。

刚才世子妃说了,她一直没想还回去,是因为还顾念着旧情,如今她不在乎了。

翠珠扬起下巴。

世子妃就应该这样。

什么沈家人,什么世子,都应该不在乎!

她匆匆福了福转身就走了。

沈沐安脸色难看,仿佛受了奇耻大辱,伸手抓住发簪看了半晌,转身咬牙切齿的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

沈南意眯了眯眼,许久才追上去。

“世子妃,您是没看见沈大公子的脸色,那个难看哟!”

翠珠解气的不行。

柳拂春笑了笑。

“他习惯了,觉得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讨好他们,被这样的我把礼物还回去,相当于甩了他一耳光。”

可惜。

沈家人如何她不在乎了。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肚子里的孩子,耐心等了两日,在第三日下半晌再次去了小老头儿处。

“药准备好了吗?”

柳拂春还是老样子,进去不说废话,直奔主题。

第6章

小老头儿自从上次收了那个看起来就有来头的人的五十金后,再看柳拂春的目光都变得热切起来:这哪里是怀了孽种不知检点的女人,分明就是带着散财童子的大仙人!

或许是小老头儿的目光太过明显,柳拂春下意识退了一步,皱了皱眉,冷声再问了一遍:“药准备好了吗?”

小老头儿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夫人可要想好了,这药伤身得很,只能在小老儿这里服用,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小老儿可担待不起。”

还有这样的规矩?柳拂春的眉头拧得更狠了。

她原先想着在这个郎中这里拿了药回去自己服用,但转念一想,在侯府里服用人多眼杂,万一被什么人看到了捅出去,反而不利于她的计划。

这么想着,柳拂春微微颔首:“依你所言。”

“夫人......”翠珠有些不解,在这里轮胎?那多不干净啊,还只有一位敲竹杠的郎中。

柳拂春拍了拍翠珠的手,示意她别急。

听到柳拂春同意了,小老头儿自己也是松了口气:万一这位夫人执意要把药带回去,服用了却没见落红,那可说不清了。

“夫人可带了能换洗的贴身衣物?”小老头儿问道,毕竟落胎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必然落红,可若是让这位夫人整身衣服都换了传出去难免有风言风语,他也不想得罪那天来找他的大人物。

柳拂春道:“自然有的。”

为了防止意外,京城里的夫人小姐出门都会在马车上备上一两套衣物。

只是......

似乎是看出了柳拂春的犹豫,小老头儿道:“夫人放心,小老儿不会靠近夫人,一切由小老儿的夫人代为照顾。”

“只是在落胎的时候,这位姑娘不能进去。”小老头儿看向柳拂春身后的翠珠,见翠珠面露不忿,赶紧道:“小老儿的夫人也略通医术,附近有什么人家需要接生的也是小老儿的夫人帮忙,这点夫人大可以去查证。”

“只是这小产也是产,若是姑娘进去了,反而扰乱了小老儿夫人的心,可就要事倍功半了。”

闻言,翠珠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遵循大夫的说法。

到了后院,果然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看到自己丈夫带着一个满身珠翠的年轻夫人进来,就知道这是丈夫一早便和她说过的那个务必得保胎的夫人。

她和小老头对视一眼,确定了信息,没什么表情地放下了手里正在晾晒的草药:“老头子,这是来看病的病人吗?”小老头儿配合老婆婆演戏:“这位夫人要落胎,到时候你在身边看着,随机应变。”

老婆婆点了点头,看向柳拂春:“夫人,那药性子烈,落胎的时候痛苦万分,若是夫人不想受这种折磨,还是别落胎了。”柳拂春执意要落胎:“不必了,还是尽快把药准备好吧。”

“这样吧,那药性烈,寻常女子少有承受得住的,不若我给夫人开一剂麻沸散,保管夫人醒来的时候麻烦全无。”小老头儿一摸胡子,眼珠转了转。

柳拂春只当是小老头儿怕她死在这里,也就没有多心,再加上翠珠也在这里,而且她来找大夫这件事除了她和翠珠,没人知道,应该不存在沈母或者沈南意要对她下手这件事。

若是没有这些情况,谅这个郎中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她下手。

柳拂春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被带进厢房前,柳拂春对守在外边儿的翠珠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翠珠仍然很担心,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您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这对夫妻?”

“他们在这里也算是开了几十年的医馆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柳拂春的冷静并不是空穴来风,早在决定要来这个医馆前,她便让人查了一下这个医馆。

算是不功不过吧,没什么大的成就,却也不是很无能。最重要的一点,这个郎中,他虽然贪财,却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这个上一次柳拂春和他打照面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贪财却不贪得无厌,这样的人,做事自然有几分自己的底线。

柳拂春安抚了一下翠珠,便转身进了厢房。

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早就把床铺整理好了,身边是她带来的换洗衣物。

“夫人放心,醒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老婆婆话不多,说完这话后就站在一旁,不多说话了。

很快,郎中便带着两碗药过来了。

“这一碗是麻沸散,一碗是落胎的药,夫人若是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若是郎中让她赶紧喝,说不定柳拂春还要多个心眼。但反而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劝阻,反倒让柳拂春的戒心又消散了一点。

柳拂春先喝了麻沸散,又喝了那碗落胎的药,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老婆婆试探了一下,确定柳拂春是真的睡着了,赶紧掀开柳拂春的衣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色鸡血洒在柳拂春的腿间,模拟出真落胎的样子。

事实上,那两碗汤药既不是麻沸散也不是落胎药,而是安神汤和安胎药。顶多就是安神汤里加了点能让人手脚绵软无力的药,让人更觉得这是落胎后身体虚弱了。

收了钱,那小老头哪敢真拿麻沸散呢?

安神汤的效果并不久,约莫是一炷香的时间柳拂春就醒来了。一醒来她便觉得浑身无力,她看向床边的老婆婆,有气无力道:“好了吗?”

老婆婆赶紧道:“夫人的烦恼已经过去了,之后只需要注意养好身子,别见风别碰凉水,把这个月子好好坐过去就好了。调养好了,以后照样是能生养的。”

生养......柳拂春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讽刺。

偌大的京城,谁又值得她豁出半条命去为他生儿育女呢?

人心易变,昔日誓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了。

“夫人既然醒了,老婆子我便让夫人的婢女进来服侍夫人洗漱了。”老婆婆说完,忙不迭退了出去。

第7章

翠珠听到里面喊她进去,赶紧推门进去了,一进去就看到自家夫人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下的衣物脏污一片。

顿时翠珠心疼得无以复加,心里更是把魏武侯一家和沈家一家骂了个遍,若不是他们这样对待夫人,夫人又怎么落到如此境地?

但骂归骂,翠珠还是第一时间冲上去照顾柳拂春。

因着衣服会脏,早在那小老头儿去熬药的时候就同时烧着一锅热水,如今柳拂春醒了,刚好能用上。

对于给这个普通医馆带来一百零三金收入的“散财童子”,小老头儿可不敢怠慢了。

待柳拂春整理好仪容重新从医馆里出来,天还没黑,但也不像晌午那样天光大亮。

柳拂春脸色苍白,手脚绵软无力,尤其是双腿,几乎是被翠珠搀扶出来的。

因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没坐马车出门。

柳拂春靠着墙稍微歇了会儿,待恢复了一点力气后,她的眼神重新归于冷静:“好了,回去吧。”

说着,柳拂春竟是没有让翠珠扶着,一步一步往街上走。

不过柳拂春没注意到的是,在巷子的另一边,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待她消失在这里后,立马有人进了医馆。

回到侯府已经是黄昏时分,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对她这个世子夫人消失一下午去做了什么表示出任何在意,甚至柳拂春苍白着脸从大门到自己居住的院落,也没人问几句。

所有人都像是对她视而不见一样。

柳拂春早已习惯。

与此同时,医馆里方才“蒙骗”了柳拂春的郎中夫妇正眉开眼笑地点着来自柳拂春剩下的两金,和那个大人物给他的五十金。

医馆外面,管家模样的人正躬着身子,恭敬地朝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道:“老爷,他们确实没有给裴夫人用落胎的药物,也已经成功瞒住了裴夫人,让裴夫人以为自己的孩子被打掉了。”

“只是老爷真的要这么做吗?”管家眉宇间满是担心,“万一小主子哪天醒来后不满意......”“等他能醒过来再说吧!等真有了那天,老子跪下给他磕头都行!”中年男子冷哼一声。

只不过听起来有点专制意味,实际上能听出中年男子话里的无奈和悲哀。

他那么优秀的孙子啊......

如今他能做的,只能好好保住自己孙子唯一的血脉了。万一自己孙子醒不过来了,也不会让孙子绝后。

不然,让他怎么面对英年早逝的儿子和儿媳?

只是那姑娘的身份颇有些棘手,已经是他人妇了。从坊间的传闻来看,据说还对夫君情根深种,无论裴青衍怎么对她,甚至都和妻妹有了首尾,还能像中了邪一样地痴恋着裴青衍。

至于不是沈家亲生的,这点他们萧家倒不是很介意,只要姑娘人好,家世不是什么大事。

听说裴家对柳拂春不行?

萧公爷打算先接近柳拂春,看看柳拂春究竟是个什么人,若是想继续待在裴家,他也不是那个逼迫人家的人,把孩子要过来,然后答应柳拂春三件事也差不多了。

若是柳拂春不愿意待在裴家,甚至有些别的想法的话,他倒是不介意把这姑娘接到萧家来的。

棘手......倒也不是很棘手,想来太后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孙子绝后的。

“罢了......”萧公爷叹了口气,“先回去吧。”

先和那个姑娘接触接触吧。

翌日。

柳拂春起了一个早,打扮得素净准备出府。

却在门口碰上了来找裴青衍的沈南意。

狭路相逢,柳拂春本想装作视而不见,不想耽搁自己的时间,不想沈南意却拦在她的身前,迫使她停下脚步。

“沈姑娘有何贵干?”柳拂春停下脚步,抬眼看着虽然笑意盈盈,但眼里的恶意简直呼之欲出的沈南意。

说实在的,若是往常,说不定柳拂春还会陪沈南意过过招,但今天柳拂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想和沈南意废话。

沈南意看着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柳拂春,脸上的神色顿时转为了关切:“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说了既然你认为我不是沈家人,和沈家没有关系,那就不要称呼我为姐姐,对你好我也好。”柳拂春语气不算恼怒,但也称不上友善,还有几分冷冰冰的味道。

“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请让开,你挡着我的路了。”柳拂春冷冷地看着沈南意。

不知道是不是沈南意的错觉,她总觉得柳拂春的眼神里藏着什么,蓦地打了个寒颤,竟是什么都没说出口,还真让柳拂春走了。

离开侯府上了马车,沈南意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被柳拂春震慑住了。

沈南意暗自攥紧了手,眼里的怨毒像汲取了养分一样疯狂滋长。

沈拂春,你且再得意几天,看那件事情被曝出来后,你如何在侯府,在京城做人!

对于沈南意的想法,虽然柳拂春并没有听到,也能想像出来沈南意此刻肯定是在脑海里疯狂咒骂她,或者已经在构想着她身败名裂后的场景了。

柳拂春不在意,她让车夫驱车去了城外。

车夫跟着她的指示行车,到了一处偏僻的荒山附近。

柳拂春在翠珠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让车夫在附近等着,自己慢慢上了山。

如果不是这是柳拂春亲手做的衣冠冢,恐怕没人会知道,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沈老将军,死后的衣冠冢竟然会在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上。

其实沈老将军还有一座坟,在沈家祖坟,那里葬着老将军的肉身。只是沈家祖坟柳拂春进不去,她只好自己偷偷给外祖父立了座衣冠冢。

遇上什么委屈了,或者要发生什么事了,她都会来这里对着衣冠冢说上一会儿,仿佛她还在外祖父跟前一样。

熟悉的衣冠冢映入眼帘,柳拂春把带来的酒和下酒菜摆在碑前,习以为常地跪坐在坟前,拿出帕子擦拭着墓碑上的灰,低声道:“外公,我已经向陛下请旨,要和裴青衍和离了。”

第8章

“其实我早该这样做了,裴青衍根本不爱我,甚至厌恶我到了极点。只是我之前总想着他原先对我的那些好,那些把我束缚住了,认为他总归还是对我有过真心的。”

“是我想多了。”

“之前是我太蠢太把过往当回事了,这才让沈家人和裴青衍一次一次能够伤害我。”

“外公......和离之后,我又该去哪里呢?这京城还有我的容身之所吗?”

柳拂春叹了口气,轻轻抖了抖帕子上的灰,又小心翼翼地把帕子收回袖中,看着她立的这个简陋的碑:怕被其他人发现,尤其是沈家人,上面什么沈老将军的信息都没写,只写了一个“外祖父之墓”。

算是偌大京城里,她唯一的念想了。

翠珠站在柳拂春身后,听着柳拂春的喃喃自语,不由得面露心疼之色:自从沈南意回来后,夫人在沈家就里外不是人,明明都已经做小伏低在讨好所有人了,唯一坚持的事情就是要嫁给裴世子,却依然没能得到正眼相待。

仿佛只有血脉才是他们亲疏的判定一样。

明明小姐什么都没做错,就连和裴世子的婚约也是沈老将军在柳拂春出生前就定下来的。

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把错误归咎到柳拂春身上,认为是她抢了沈南意的婚事。

好在小姐终于醒悟了,不再追求那些人的感情,而是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自从陪柳拂春落了胎,翠珠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已至此,还奢望什么裴青衍的青睐呢?都把自家夫人伤成这样了,还能指望裴青衍有心吗?

还不如和离呢。

柳拂春不知道翠珠的心思,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墓碑,拿起酒壶往地上洒出一条痕迹。

翠珠静静等着,终于等到了柳拂春的话:“翠珠,扶我起来。”翠珠忙不迭将柳拂春馋起来,柳拂春锤了锤膝盖:跪得有点久,腿麻了。

“下山吧。”柳拂春别开眼,不再看那座孤零零的坟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往山下走去。

山脚下,车夫仍然在那里等着。

上车前,柳拂春似乎是有所感,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除了满目黄澄澄的枯叶就是已经开始落叶子的枯枝,荒凉得人影都看不见。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柳拂春摇了摇头,上了车,打道回府。

就在柳拂春的马车离开后,一个中年男人从树林里现身,看了一眼荒山上,又看了一眼柳拂春的马车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孩子还真是受委屈了。

他倒是知道柳拂春在这里弄一个沈老将军的衣冠冢的用意,但是他没有想到柳拂春在沈家和裴家过得这么不好,就连去沈家祖坟祭拜沈老将军也不行。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人:“继续跟着裴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身边的人一凛,马上明白了老公爷的意思:这是打算做柳拂春的后盾了。

柳拂春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某人的眼,她从城外回到魏武侯府已经是晌午,她习以为常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反正不会有任何人叫她去用膳,也不会有人给她留饭。

大厨房里从来没有属于她的那一份,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是神老将军给她置办的嫁妆铺子盈利后自己出钱买的。

指望裴青衍给她月例?白日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已经落胎了,这一顿柳拂春依然吃得索然无味。或许是知道明日即将发生什么,柳拂春就算已经做好了应对措施,却仍然避免不了地有些焦虑。

也许,只是心里那点残存的渴望在作祟罢了。

随便吃了几口后,柳拂春便让人把菜撤了。

今日沈南意又进府了,也不知道两人是怎么想的,之前裴青衍被御史弹劾与妻妹有染还不够吗?柳拂春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听着翠珠的话昏昏欲睡。

她也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黄昏,她忽然有种日夜颠倒的感觉。

翠珠一直在一旁守着她,见她醒来忙过来问道:“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柳拂春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沈南意和沈夫人,今日可有异样?”

她自打重生回来那一天就派人盯着这两人,只是她之前一心扑在裴青衍和讨好沈家人身上,对于自己势力的培植并不重视,等到要用人的时候才发现无人可用。说是让人盯着沈家母女,实则也只能远远地跟踪着。

“沈姑娘今日下午便离开了侯府,回了沈家后没过多久又和沈夫人一起出了府,好似是去找了个大夫,出来的时候,婢女手上还提了几包药。”翠珠一五一十向柳拂春汇报,说完之后,又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夫人是觉得......二人会向夫人发难?”

柳拂春从躺椅上起身,往房内走去,神色冷漠,语气淡淡:“我不会无缘无故怀上别人的孩子,个中缘由,总得找个出处。这不出处自己便送了过来?”

“京城里谁不知道我柳拂春是个笑话,嫁给裴青衍两年仍然是完璧之身。身子虽然不算好,但也大差不差,这突然带个大夫过来,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是什么?”柳拂春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忍了两个月,想来也不容易吧。”

“可惜,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若是这话让第二天的柳拂春听到了,定要回到前一天去扇说这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被人骗了还在这里数钱呢?

可惜,柳拂春虽然重生而来,却并不能知道未知的事情。

翠珠把门关上,给柳拂春倒了杯水,问道:“那夫人可有想好该如何反击回去了吗?”“若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便让她们自掘坟墓吧。”柳拂春没说太多。

只不过柳拂春想得再好,也架不住背后有人扰乱她的计划,还是直接打乱了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让她措手不及。

第二天,沈家母女果然带着一个大夫上门了。

第9章

按理说这样的沈夫人和沈南意的事情传不到柳拂春耳朵里,一是她自己不愿意去打听,怕心烦;二来呢,府里的人心都倒向了沈南意,谁还在乎她知不知道。

但偏偏这一次,柳拂春有意打听,府里人得了沈南意的授意,特意地去她的院子把她叫去了正堂。

柳拂春冷冷看着眼前沈南意的丫鬟,明明只是一个丫鬟,在她的面前却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

还真是谁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

“我知道了。”柳拂春淡淡道,“回去告诉沈夫人和沈姑娘,我随后就到。”丫鬟还想说什么来踩踩柳拂春的威风,不想她一抬眼就看到柳拂春冷若冰霜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竟是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直到离开柳拂春居住的院落,丫鬟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骇然:她......刚才居然被柳拂春给震慑住了?这怎么可能?

柳拂春向来不都是一个怯懦的人吗?

“翠珠。”柳拂春垂下眼帘,“去看戏。”翠珠用力点了点头,心中更是不忿,也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值得。

柳拂春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反正现在她也不会再抱有期待,那就不会有失望。

过去就当她瞎了眼蒙了心。

正堂里不光是沈夫人和沈南意还有那个大夫,沈沐安,裴青衍还有魏武侯,魏武侯夫人都在,此时正欢声笑语。

侯爷和侯夫人看着笑意盈盈的沈南意越看越喜欢,看沈南意和裴青衍站在一起也是越看越满意。裴青衍看向沈南意的时候也是满眼温柔,脸上更是有着柳拂春很久都没见过的温柔笑意。

远远看去,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柳拂春视而不见,只是心里还有些酸涩,她已经能够习以为常地将这点酸涩当做不存在了。

原本热闹的正堂在柳拂春踏进来后莫名变得鸦雀无声,裴青衍连眼神也不愿意分给柳拂春,侯爷和侯夫人更是不喜这个来历不明还死皮赖脸占据沈南意位置的儿媳,沈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沈沐安也别开眼,还“哼”了一声,唯有沈南意。

沈南意看到柳拂春,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她从裴青衍身边走到柳拂春面前,想要牵起柳拂春的手,却被柳拂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原本沈南意的手僵在了半空,随即沈南意装作不在意地收回手:“姐姐总算是来了。”

柳拂春却并不搭沈南意的话茬,冷漠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将这些人的脸色尽收于眼底,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才开口,明知故问:“让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沈夫人和裴青衍很不喜欢柳拂春这种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刚要说什么,沈南意赶紧打断了沈夫人的话,抢先道:“昨日我和娘遇上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便想着让这位大夫给亲家也看看,万一就有什么沉疴被治好了呢?”

说着,沈南意给了沈夫人一个眼神,让她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南意你就是太好心了,还专门把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喊过来。”沈沐安听到沈南意的话后,没好气道。

“不愿意我来?那我走了。”听到沈沐安的话,柳拂春一点情面都不留,抬脚就要离开。这回倒是被沈南意准确地抓住了手,不过也是柳拂春刻意没躲,不然沈南意碰都碰不到她。

留下才是她的目的。

“姐姐别生气,哥哥也只是心疼我而已,对姐姐没有别的意思的。”沈南意拉着柳拂春的手,生拉硬拽地把柳拂春拽到那个大夫跟前,“听说姐姐有头疾?可巧,这位孙大夫治疗头疾很有一手呢。”

柳拂春被沈南意按在椅子上,她抬眼看着跟前这个鹤发童颜的大夫,又看了一眼一旁神色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沈南意,心下暗叹了一口气。

“南意的好意,你可别不领情。”忽然,裴青衍道,这么多人跟前,竟是连演都不愿意演一下。

柳拂春垂下眼帘,伸出一只皓腕,没说话,懒得搭理裴青衍。翠珠眼疾手快,赶紧搭了一方帕子上去。

大夫把手搭上去,不过短短几个呼吸,那大夫就收回手,脸色也舒展开来,对着柳拂春作揖:“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已经有身孕两月有余!”

闻言,满正堂的人脸色都变了。

沈南意早知是这个结果,心中得意,面上却要装作震惊的样子:“姐姐......你不是和世子......”话未说完,沈南意把目光投向同样很震惊的裴青衍。

话里未尽的意思不言而喻。

柳拂春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立马在脑海里推翻了之前的设想,迅速开始分析眼下的局面,思索着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这个大夫得了沈夫人和沈南意的授意,无论摸出什么脉象都报喜脉。

但是她刚才也在观察这个大夫的神色,发现在摸出脉象那一刻的惊喜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那个郎中在骗她?

可是那个郎中为什么要骗她?钱货两讫后应该没有什么再交集的时候了,为何那个郎中要做这种迟早会被发现的事情?他不怕被发现后被她报复吗?

除非......有人指使他这么做,而且指使他的那个人可以保住他。

为何要保住这胎?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短短一瞬间,柳拂春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她没空思索太多,但当务之急是要面对这满屋子心思各异的人。

裴青衍随后反应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扬起手要给柳拂春一个巴掌,柳拂春眼疾手快抓住了裴青衍的手。

好在柳拂春十岁之后就和沈老将军在边境生活,不然裴青衍一个巴掌下来,一般女子还真不一定能抓住。

“裴青衍,你知道我从未和你圆房,这孩子是真是假仅凭一面之词就能判断吗?”柳拂春甩开裴青衍的手,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沈南意和沈夫人身上。

“不过......想来你们也不会信我。”

第10章

“你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叫我们怎么信你!”裴青衍对柳拂春怒目而视,他没想到一直做小伏低唯唯诺诺的柳拂春竟然能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竟然是直接给他头上戴了顶颜色鲜艳的帽子!

果然,她说什么都是错的,沈南意找来一个不知真假的大夫说上几句话就是真的。

柳拂春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周围人的脸色不是黑成锅底就是不可置信,只有沈南意和沈夫人,故作震惊的神色下满是恶意。

“好你个沈拂春!竟然给我儿子戴绿帽子?”侯夫人随即反应过来,扬起巴掌就要落下来。柳拂春从容躲开,像抓住裴青衍的手一样抓住侯夫人的手:“我说的话你们又不信,非要信沈南意的是吧?”

说着,柳拂春甩开侯夫人的手,侯夫人踉跄几步,若不是裴青衍扶了一把,恐怕早就跌倒在地上了。

“你敢动我?”侯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拂春,不敢相信这是以往那个做小伏低唯唯诺诺的柳拂春。“你要对我动手我还不能动你吗?”柳拂春神色冷淡,“真以为你们谁都能踩我一脚了吗?”

“孽女!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怎么还有脸对婆婆动手!”沈夫人见状,赶紧出声。柳拂春把目光挪到沈夫人身上,古波无惊。

以前她多么希望沈夫人能够再正眼看自己一眼,没想到如今正眼看了一次,却是这种情形,她也不再渴求来自所谓亲人的亲情了。

“所以你们只认自己相信的东西是吗?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柳拂春断然不能承认自己真做了这件事,不然明天在京城她就要身败名裂了。

“姐姐,你难道忘了吗?”沈南意突然跳出来,满脸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拂春死死盯着沈南意,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确定你要说出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扪心自问,真的一点心虚都没有吗?”本来沈南意想理直气壮说“心虚什么”,但一看到柳拂春的眼神,便真的生出了一点心虚。

她该怎么形容柳拂春的眼神呢?

就像是......恶鬼来索命一样。

柳拂春嗤笑一声,低声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即使早就知道是这种结局,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她的话,但真到了这一刻,柳拂春准备的满腹话语却全部都消失了。

还有什么好和他们说的呢?

柳拂春不想再这里多留,打算离开,不想沈南意和裴青衍一左一右两个人死死地抓住了她,不让她走。

“不把这件事说清楚了还想走?”裴青衍用的力气极大,就连手背上都出现了青筋,几乎要把柳拂春的手腕攥断。

虽然不喜欢柳拂春,但哪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而沈南意则是满脸的惊慌失措:“姐姐,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沈家和裴家的声誉都会受损啊!姐姐怎么能如此不顾沈家和裴家的名声?”

“亲家,这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侯夫人满脸嫌恶地看着柳拂春,仿佛柳拂春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沈夫人也是一脸不悦:“这样不知检点的女人,可不是我们沈家的人。要我说啊,这不知检点的女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亲家不如把她秘密带出京城处理掉,回来再宣称她病逝了就好,也算是保全了我们两家的颜面。”

沈夫人的话音刚落,两个声音便同时响起:“不可!”

柳拂春被裴青衍和沈南意夹在中间,双手被制住挣脱不得,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看向声音的来源之一:“这样的处理方式,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裴青衍黑着脸:“事情都没弄清楚!”

不过裴青衍没看到的是,另一边的沈南意听到裴青衍的声音时,一下子抓紧了柳拂春的手。

另一个声音则是沈沐安。

沈沐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不行”,但是刚才听到自己母亲说要把柳拂春带出京城处理掉的时候,心猛地漏掉了一拍,似乎不想这样做一样。

柳拂春暗自用力,却发现尤其是裴青衍,要把她手腕抓碎一样。

此时被忽略已久的大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卷进了一件什么事情中,不敢吭声了。

柳拂春挣脱无果,就在柳拂春要被两人架着拷问的时候,一个小厮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跑到侯爷跟前:“侯,侯爷......”

“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这里有事情吗?”侯爷踹了小厮一脚,小厮忍着疼,道:“萧,萧公爷来了!”

“萧公爷?萧公爷!”魏武侯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连声音都变了,他猛地看向混乱的正堂,赶紧道:“快快快!把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关到柴房里去!”

萧公爷,那是何许人也,当今太后的亲哥哥,更是当今圣上的老师,在圣上夺嫡之中和沈老将军一样花了大力气的。儿子和孙子更是守护了大越几十年的边境安稳!

三代人战功赫赫,可以说就连一般的皇亲国戚也不敢轻易得罪萧公爷。

“不用了!”就在魏武侯话音落下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夫今日上门,正是为了你这儿媳。”

为了柳拂春?

一时间正堂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柳拂春什么时候和萧公爷扯上关系了?

就连柳拂春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她很确定,前世今生,没有和萧公爷产生过任何交集,就连萧家人她也不认识。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从门口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双手被抓住的柳拂春,顿时眉毛一拧:“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说着,似乎是觉得沈南意有些眼熟,反应过来又喝道:“裴青衍,你没被御史弹劾够是不是?”

裴青衍脸色铁青:“萧公爷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别人的家事也要管吗?”“青衍!”魏武侯急急忙忙喝了一声,“不可对国公无礼!”

“还不赶快放开裴夫人!”萧公爷喝道。

第11章

看着萧公爷铁青的脸色,裴青衍再怎么不情愿,在自己父亲警告的眼神下,也不得不松开了柳拂春。

而沈南意见裴青衍松开了柳拂春,眼底的怨毒更甚:为什么柳拂春这么好命?

明明只差一点就能让柳拂春身败名裂,让柳拂春死无葬身之地,为什么偏偏又冒出来一个萧公爷要保下柳拂春?

但是这里有这么多人,沈南意也不好表现得太过,也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柳拂春,佯装不经意地问低声嘟囔了一句:“萧公爷怎么偏偏今日来找姐姐?”

“不要用你龌龊的心思揣测所有人?”虽然沈南意的声音小,但是柳拂春就在她身边,怎么可能听不见,当即冷笑一声,甩了甩被两人几乎要抓断的手腕,上前一步,大大方方地对萧公爷行礼:“多谢国公爷出手相救。”

她用的是“救”这个字,也是向萧公爷表明自己在魏武侯府过得并不好。

虽然,这可能全京城都知道。

萧公爷垂眸看着身前的柳拂春,再次觉得柳拂春与传言中的不太符合。

传言中的柳拂春性子软弱无能,是一个被情爱蒙蔽了双眼的人,不然也不能忍受这种奇耻大辱还不离开裴青衍。但今日一见,哪怕方才柳拂春被裴青衍和沈南意蜘蛛的情况下,眼神依旧不见慌乱,现在向他行礼也是不卑不亢的。

很好,很好。

萧公爷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却道:“举手之劳,比起裴夫人的救命之恩还是不值一提。裴夫人快些起身。”

救命之恩?

柳拂春马上反应过来萧公爷的意思,心下重重一跳:这很有可能是她脱离裴家和沈家最便捷的方式!

心思流转间,柳拂春从容起身,自然地接过萧公爷的话头:“如国公爷所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见此,萧公爷更欣赏柳拂春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正巧,老夫看裴夫人在侯府过得也不怎么样,不若去我国公府小住一段时间,也算是老夫对裴夫人的报答,如何?”萧公爷丝毫不给魏武侯一家面子,直截了当地点出柳拂春在裴家的地位,听在裴家人的耳朵里,不啻于狠狠打了他们一巴掌。

儿媳妇被外人指责在夫家过得不好,这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行!”裴青衍第一个出言反对,“她是裴家的人,住到国公府去,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没有人注意到,在裴青衍说出这话的时候,一旁的沈南意蓦地瞪大了眼睛,只是沈南意一直微微垂着头,遮住了脸上的神色,再加上场上所有人被萧公爷这话给惊到了,这才没有人注意到她。

沈南意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头,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着。

裴家的人......都这样了,裴青衍你还当这个水性杨花的荡妇是裴家的人吗?

“与妻妹有了首尾的人好像没资格说这话吧?还是说你还想再被御史弹劾一次?你猜这次会像上次一样轻松解决吗?”柳拂春面无表情地看着裴青衍,看着裴青衍的脸色从黑转白转青,丰富极了,不由得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随即,柳拂春没有看裴青衍难看至极的脸色,向萧公爷微微屈膝:“多谢国公爷。”

萧公爷看向其他人,眼里是明晃晃的威胁,好似在场的人只要说一句反对的话,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他也管不着的专横。

偏偏萧公爷还真有这样的底气,无论是一门三将军,还是在宫里身为当今太后的胞妹,都让萧公爷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有着超然的地位。

魏武侯不敢得罪萧公爷,只好对着裴青衍摇了摇头。

裴青衍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沈夫人的脸几乎要黑成锅底,她暗骂了一声,想着大好的计划就这么因为萧公爷的出现变成泡沫了。

而沈沐安全程很疑惑:突然就摸出来沈拂春有了身孕,突然就要把沈拂春带出京城处死,突然萧公爷就出现了,突然萧公爷要带着沈拂春回护国公府。

短短一炷香时间内,怎么能发生这么多事情?

沈南意发现周围的人全部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愿意说话了,她知道若是真让柳拂春进了护国公府的门,之后再想对柳拂春下手就难如登天。

思来想去,沈南意声音微弱,但是在一片寂静的正堂里格外突出:“姐姐就这么走了,那......今日的事情就不打算给裴世子一个交代了吗?还是说姐姐想要保住那个野男人?”

柳拂春冰冷的眼神落在沈南意身上,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着,柳拂春转头看向萧公爷,大大方方道:“国公爷,现在能走了吗?”“裴夫人不用收拾一下吗?”萧公爷也没想到柳拂春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道。

“除了外公给我置办的嫁妆,没有属于我的东西。”柳拂春回答得很果断,“暂且放在这里吧,之后会有时间回来取的。”

之后会来取嫁妆?

萧公爷笑出了声:这位裴夫人,当真是个妙人。

柳拂春就这么跟着萧公爷离开了魏武侯府,在两人离开后,裴青衍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落在那个大夫身上,大步走过去抓住大夫的衣领:“刚才的脉象是真的吗?”

“启......启禀大人......喜脉千真万确啊!草民用全家人的性命发誓!”大夫被裴青衍的气势吓得全身发抖,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

裴青衍心里烦闷,只是烦闷的究竟是柳拂春给他戴了顶颜色鲜艳的帽子还是柳拂春居然真的和萧公爷走了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

“青衍哥......”耳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裴青衍转头就看见沈南意咬着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不过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一下子心就熨帖了不少:还是南意懂事。

“南意,怎么了?”裴青衍放轻了声音。

第12章

沈南意一副犹豫的模样,但是在裴青衍鼓励的目光中,还是说了出来:“姐姐是什么时候和萧公爷有了接触,还救了萧公爷一命的呢?当然,我们都缺乏对姐姐足够的关心,或许是我们疏漏了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沈南意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悔意:“若是,若是对姐姐再多一点关心......”

“你想关心她,她还未必领情呢!”沈沐安想起方才柳拂春那副不把他们所有人放在眼里的淡漠模样,不知为何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得劲,心里一块不知名的地方像是打翻了什么一样,再加上前几天柳拂春还还回来了之前他送的东西,这说出口的话就更加带着刺了。

沈南意咬着下唇,故意道:“可是,姐姐终究没有错,若不是我强行介入姐姐的生活,恐怕姐姐如今也不会这样......”

若是柳拂春在这里,听到沈南意这句假惺惺的话,说不定会冷笑一声,顺带着补充一句“你也知道”。

但很可惜,这里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向着沈南意的,一听到沈南意这句可怜巴巴的话,心里不约而同升起了怜爱的想法。

裴青衍皱了皱眉头:“不是你的错,本来就是她占据了你的身份。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弄清楚那个女人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这个问题,柳拂春自己也想知道。

她并没有和萧公爷同乘一辆马车,或许是因为男女大防,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也不知道萧公爷是不是早就做好了要把她接走的打算,就连马车都提前准备了两辆。

坐在平稳行驶又舒适的马车里,翠珠一脸劫后余生:方才她真的要以为自家小姐要出事了呢。

她本想上前帮助柳拂春,可是沈南意和沈夫人身边的婢女控制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夫人......”翠珠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柳拂春平坦的肚子上,似乎是不太相信这里面存在着前天就应该落掉的胎儿。

柳拂春睁开眼就,声音冷淡:“不必再称呼我夫人了,再回魏武侯府想来也是回来拿走外公给我的嫁妆。”“小姐,那个郎中骗了你!”翠珠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语气颇有些气愤。

还收了小姐的三两黄金!

那可不是银子!

“他或许是出于别的考量,比如......”柳拂春没说下去,但是翠珠已经懂了她的未尽之意,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小姐是觉得这件事和萧公爷有关。”

“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解释,我和这位功绩赫赫的萧公爷此前从未接触,凭什么让他帮我?”柳拂春的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倒没有任何惶恐,也没有不安。

虽然当时她顺着萧公爷的话往下编,但说实话她当时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警惕和提防。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一位功绩赫赫,甚至在京城可以媲美皇亲国戚的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帮助一个没有交集的,被养母一家和夫君一家厌恶的人。

最终的解释都指向一件事:她肚子里这个未能落掉的胎儿,和萧公爷有关。

很有可能是萧公爷那位仅剩的孙子的。

把这个可能性提到脑海里,柳拂春迅速在脑海里浮现里回想起关于萧公爷那位仅剩的孙子的信息。

虽然这位小公爷在京城的传言并不多,但也不算特别神秘。

萧封戟,当今太后的侄孙,也是大越赫赫有名的战神。文武双全,十五岁起就跟随父亲一起戍守边境,今年不过二十有二,便已经是威武大将军了。只可惜这位大将军在一个月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据说现在还没醒。

那这位大将军两个月前有在京城吗?

柳拂春皱起眉头,想要寻找更多证据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好像还真在,两个半月前是太后的寿辰,身为太后最喜爱的侄孙肯定要回来赴宴,她的记忆中是在京城待了半个月之久。只是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又为何会和她春风一度呢?

难不成也是被自己的养母下了药?那就更不可能了,沈夫人和沈南意不会看着她攀上更高的枝。

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拂春想要回忆更多,头却蓦地一下像针刺一样巨疼无比,迫使她放弃回忆之前的事情。

“小姐不如放宽心,眼下这位萧公爷暂时还未对小姐表现出恶意,而小姐的猜测若是真的,说不定还真像萧公爷说的那样,有救命之恩呢。”

翠珠见柳拂春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还以为柳拂春是在担忧萧公爷无缘无故就伸出援手。

某种意义上翠珠说得还真没错,流言中说那位大将军已经醒不过来了,若是真醒不过来,而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萧封戟的话,相当于萧家唯一的血脉就在她这里。

这对于看重血脉的京城世家,可不就是“救命之恩”吗?

柳拂春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件事。

她想,萧公爷想做什么,或许去了护国公府就知道了。

她不认为萧公爷会瞒着自己。

事实上,也瞒不住。

果不其然,一到护国公府,萧公爷便看向她:“裴夫人看上去一点也不疑惑。”柳拂春脸上带了一点浅笑:“国公爷解救我与水火之中,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我都只有感谢之情。”

不着痕迹地拍了一记马屁,萧公爷看上去心情不错:“有些事,等会儿老夫会向裴夫人解释清楚的。”

柳拂春跟着萧公爷去了护国公府的书房。

早有准备的侍女在柳拂春落座的时候便端上了一杯温度刚刚好的白水,随即恭谨地退了出去,却并没有把门关上,想来也是怕有风言风语传出来。

还有一点,萧公爷自信这个府里的人不会传出去,哪怕一个字。

“裴夫人怀有身孕,这茶叶老夫就吝啬一点,没放了。”萧公爷乐呵呵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在夺嫡之战中带着当今圣上杀了个七进七出的人。

柳拂春瞥了一眼清澈见底的茶盏,道:“国公爷细心,不算吝啬。”

第13章

“老夫快言快语,也不和裴夫人兜圈子了,不过想来裴夫人应该也猜到了。”萧公爷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神色不复方才的轻松乐呵,反而变得有些严肃。

柳拂春神色不变:“国公爷是指我腹中这个未能打掉的孩儿吗?”

萧公爷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老夫一直派人在寻找我孙子落下的那枚玉佩,苦寻两个月毫无线索,老夫甚至以为那枚玉佩已经离开了京城。没想到......”

原来问题出现在那枚玉佩上,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情。

那块玉佩一看就不是俗物,上面雕刻的样式和玉的品质已经向她宣告了这是哪个家族的象征,只是她对京城各个家族的象征物并不了解,这才没认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把这块玉佩拿出去变卖了,重生之后她让翠珠拿着这块玉佩私底下去打听,却也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这块玉佩的主人找到了。

“国公爷,恕我冒昧,是您让那个郎中不要打掉我腹中胎儿的吗?”柳拂春在萧公爷的话落下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剧烈的情绪,反而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萧公爷点头,又补充道:“抱歉,让裴夫人陷入了险境之中。”

“国公爷还是唤我的名吧,很快便不是裴夫人了。”柳拂春淡淡道,“国公爷也无需道歉,只是不知道国公爷带我离开了魏武侯府后,需要我做什么?”

重生之后,柳拂春便信奉“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这句话,认为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都将遵循“等价交换”或者不等价交换的原则,哪怕这件事牵扯到了一些伦理和一个生命也一样。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从一个高门大户跳到另外一个高门大户。

在魏武侯府经历的那一切......柳拂春虽然无奈自己居然还会产生愤怒和委屈这样的情绪,但她知道经过此次事情后,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牵绊会牵扯着她的情绪了。

不过是恶鬼和伥鬼罢了。

很可惜,萧公爷体会不到柳拂春被亲情和爱情伤害至深的情绪,但他仍然察觉出了柳拂春待人待事都有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直接说出口:“老夫如今有九成肯定确认沈姑娘腹中的孩儿是封戟的,沈姑娘也知道如今封戟的情况......”

“沈姑娘不若在国公府待到孩儿出生,届时我萧家上下都欠了沈姑娘一个大人情。”

如果是这样,那也不是不能接受。

萧家上下的人情吗......包括太后吗?

不合时宜的,柳拂春脑海里浮现了这个念头。

她没有任何畏缩地注视着萧公爷的脸色,缓缓点了点头:“多谢国公爷。还有,我现在和沈家并无任何关系,我原本的姓氏是柳。”

萧公爷一愣,随即道:“好,柳拂春,我可以叫你‘阿春’吗?”

这句话的语气很柔和,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小辈一样,萧公爷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柳拂春一怔,好久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唤自己“阿春”,如今再听来,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您才是我的恩人,您拥有这样的权利。”柳拂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什么话语来回答萧公爷这句明显带着亲近色彩的话语,或许是自从沈老将军逝去后,她太久没有接触到善意,已经丢失了回应的能力。

萧公爷并未因为柳拂春有些冷硬的语气而感到生气,因为他看到了方才柳拂春明显地怔愣了一瞬,眼里也有一瞬的迷茫。

看来真是被那一大家子害得不浅......

萧公爷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你也不用‘国公爷’这么喊我了,直接叫爷爷或者祖父就可以。”

柳拂春这次没有很快地做出回应,也没有像之前直白又大方地看着萧公爷,而是垂下眼帘,咬着嘴唇,似乎在定义这件事到底意味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国公爷,这未免有些不合规矩了......”

她并非萧家人,哪怕肚子里这个是,也不意味着她就是。

这种称谓上的转变,很容易给外人一种错觉。

一种她要嫁给萧封戟的错觉。

“那阿春前面加个姓氏就好了,叫我‘萧爷爷’或者‘萧祖父’。”萧公爷在这件事上显得格外好说话,甚至看向柳拂春的眼神中还隐隐带了些期待。

柳拂春这回没有再犹豫,或许是因为连续拒绝两次自己的恩人不太合适,垂眸浅笑:“萧爷爷。”

萧公爷这回满意了:“待会儿我让人带你去你的院子,至于裴家和沈家那群人,你不必担心,安心养好胎就行。”

等皇上回京了,他马上告到皇上面前去,赶紧让阿春和裴青衍那个拎不清的和离。

柳拂春点了点头。

萧公爷没再和柳拂春说别的,而是喊来一个侍女,带着柳拂春去早就准备好的院子。

直到柳拂春离开书房,萧公爷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一下子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他望向门外,幽幽叹了口气:“封戟啊,这是爷爷唯一能帮你做的了......”

“你何时苏醒啊......”

侍女带着柳拂春和翠珠到了一处名为“揽春居”的院落,里面还有几个扫洒的侍女,看到柳拂春和翠珠两个陌生面孔,马上反应过来是前些天国公爷交代的那位姑娘过来了。

只不过这姑娘怎么还梳着妇人的发髻?

国公爷不会是强抢了哪家的夫人吧?就算现在小主子昏迷不醒,也不能用这种糊涂法子啊?

领头的那个侍女脑子里转了很多想法,礼节一点也没落下:“见过姑娘。”

柳拂春看向领头的侍女,问道:“你叫什么?”

“回姑娘的话,奴婢名挽春。”挽春垂着头,迅速给出了回答。

这里叫“揽春居”,打头的婢女又叫“挽春”......

想到这里,柳拂春的脸上多了一丝莫名的笑意:“那我和这里还真是有缘分呢......”

第14章

又是“揽春”又是“挽春”的,还真是生怕她跑了。

名为挽春的婢女听到柳拂春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就要跪下来告罪了,不想这位姑娘只是笑了笑,并未再多说什么,从容地踏进了揽春居。

直到这位姑娘的婢女也跟着进了揽春居,一个平淡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传来:“挽春,你安顿好自身后来找我。”

至于去哪里找?想来不应该是柳拂春这个揽春居暂时的主人该操心的。

柳拂春和翠珠到了揽春居的主卧房,略微打量了一下,发现比她原先在沈家住的那个还要大一点。

“小姐真要在国公府住下来吗?”方才在书房里,柳拂春并未遣退翠珠,萧公爷也没有表示不满,所以对于柳拂春和萧公爷的对话,翠珠都是知道的。

她也没想到传闻中是个暴脾气的萧公爷对待自家小姐会这么温柔啊?

柳拂春的眼神落在卧房里的那张雕花青纱床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道:“目前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不会被沈家人和裴家人打扰。”

“可小姐不怕他们在外面散播小姐的谣言吗?”翠珠担心没人盯着,会生出许多事端来。“难道你认为我在侯府,他们就不会这么做了?他们巴不得我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柳拂春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见憎恨也不见厌恶,语气平平,只当是谈论一个平常的事情。

但细细打量便能发现柳拂春眼里的冷意。

“他们定会抓住我不贞,不洁这一点,至于会不会在京城中大肆宣扬,就看裴青衍能不能承受得住了。”柳拂春“啧”了一声,想起裴青衍那个性子,轻笑了一下,“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不太会。”

“裴青衍要脸。”

如柳拂春所说,在沈夫人提出要不要在京城宣扬这件事的时候,裴青衍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何?难不成青衍你还对那个荡妇留有旧情?”沈夫人的语气一下就变得不悦起来,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裴青衍看了一眼沈南意,发现沈南意虽然一脸的犹豫,但是并未出声阻止,也代表着她默认这件事。

在京城里,纵使在一件带着桃色的事情中更吃亏的往往是女子,但若是这样的事情,人们往往连男人也会一同议论上。更何况前几日还闹出了御史弹劾的事情,此刻他正站在风口浪尖,平白传出这样一件事,那不是又给了御史弹劾自己的证据吗?

再说了,京城谁都知道他裴青衍和沈拂春成亲两年都未碰过沈拂春,虽然这件事是沈拂春不对在先,可谣言的传播才不管那些,传到最后说不定还会变成他裴青衍不行。

这叫裴青衍如何接受?

而且......看今日的情形,那位萧公爷是铁了心要护着沈拂春,就是不知道太后是不是也知情。

若是萧公爷后面还站着太后......

裴青衍不敢想,只是摇了摇头:“目前来说,把这件事捅出去对我来说弊大于利,不若等陛下回京之后禀报陛下,让陛下裁决。”

“想来那个时候,陛下应该会不吝赐下一道休妻的旨意,只要把沈拂春休弃,自当迎娶南意进我裴家大门。”说到这里,裴青衍看向沈南意的眼神中满是温柔,看得沈南意小脸微红,颇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只有沈南意自己知道,自己听到裴青衍这番权衡利弊后的话时,是个怎么感想。

她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只想让沈拂春身败名裂,臭名昭著。

但裴青衍都这么发话了,她们沈家人也不好因为一个沈拂春把裴青衍的名声也毁坏了,左右陛下也不过五日就回京了。

且让沈拂春再得意几天!

一想到沈拂春竟然让自己背上了这样的奇耻大辱,裴青衍就恨不得把沈拂春挫骨扬灰。

“啊嘁!”柳拂春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翠珠立马警惕起来:“小姐,难不成是着凉了?”柳拂春用帕子擦了擦鼻子,瓮声瓮气道:“应当是有人在骂我,不用在意。”

“定是沈家和裴家的人,哼!就是见不得小姐好!”翠珠“哼”了一声,马上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小姐,皇上还有五日就归京了,到时候小姐就不用受苦了。”

“我现在也没受苦啊。”柳拂春微微弯起眼睛,整个人一下变得松弛又柔和,和在魏武侯府正堂展现出来的模样,以及在萧公爷面前展现的样子大相径庭。

翠珠见自家小姐真没受到影响,也就稍微安心了一点,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小姐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奴婢让人买了菜去做!”“翠珠,现在我们应该不用自己去买菜了。”柳拂春提醒了一句,翠珠这才反应过来她们不是在那个该死的魏武侯府了。

她们现在是在护国公府,不需要花自己的银子让自己的人出去买菜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翠珠心情更好了,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门口那里传来一个声音:“姑娘,奴婢可以进来吗?”

是方才的那个婢女挽春。

柳拂春顿了一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声音也恢复了平淡:“进来。”

没过两下,怀着惴惴不安心情的挽春来到了柳拂春面前,非常自觉地跪在了柳拂春面前,谦卑又恭谨:“姑娘,奴婢是揽春居的一等婢女,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问奴婢。”

柳拂春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挽春的身份不感兴趣,好一会儿才道:“只知道揽春居的情况?整个护国公府呢?”闻言,挽春倒是没有多意外,早在之前国公爷下旨把这里收拾出来,说是要给一位姑娘住的时候,她就猜到了有今天。

就是不知道这是国公爷给自己找的续弦呢,还是给床上的小主子找的。

唔......国公爷应该没有这么无耻吧?

挽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能妄议主子呢?

挽春赶紧收起脑海里那些想法,语气依旧恭谨:“不知道姑娘想了解哪方面的?”

第15章

“嗯......目前国公府上的情况?”柳拂春沉吟了一会儿,才给出了一个不是很确定的答案。

但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甚至广为流传,谁不知道现在萧家子嗣凋零,整个护国公府内除了萧公爷和萧封戟就没有别的正经主子了。

国公夫人早早病逝,只留下了一个儿子。萧公爷用情至深,不愿续取,一个人将小公爷抚养长大。

后来小公爷上了战场,在边境结识了萧封戟的母亲,两人伉俪情深,在当时也是神仙眷侣,惹人羡慕。

只可惜天妒英才,十五年前小公爷夫妇为国捐躯,只留下了一个尚且还是孩童的萧封戟。

如今萧封戟也是在战场上出的事,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萧公爷早就不复从前杀伐果断,他只想让自己孙子活下去。就算再也睁不开眼睛,也要有血脉流传下去。

不然他又怎么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儿子和儿媳?

现在萧家看着是在京城里显赫无比,没人敢招惹,那也是知道萧家后继无人。只要萧封戟醒不过来,等萧公爷去世,就没人能顶萧家的门户了。

陛下和太后也是同情萧家的情况,再加上还有层姻亲关系,所以对萧公爷也是能帮则帮,很多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这个问题,挽春也有点惊讶,似乎是不明白为何柳拂春要问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但惊讶归惊讶,挽春还是回答了柳拂春的问题:“回姑娘的话,目前府上只有国公爷和小公爷两位正经主子,没有夫人或者是小姐,也没有表小姐,现在掌管府中中馈的是李管家。”

她只是问一下府中的情况,为什么要告诉她谁在掌管中馈?她一个外人知道这样的事情真的好吗?

柳拂春腹诽了一句,却也能猜到挽春的心思。

毕竟已经有十多年不曾出现正经女主人的护国公府,忽然来了一个姑娘,虽然这个姑娘的身份有点尴尬,但几乎人人都会往那个方向想。

柳拂春面上不显,像是没听出来挽春这话里的暗示一样,换了一个问题:“国公府上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吗?”

“这个是没有的,只是姑娘需要注意,最好还是不要去书房,那是国公爷和小公爷议事的地方。还有若是姑娘......,那凌霜院和慈安院也尽可能不要去为好。”虽然挽春心里有猜测,但是没被证实之前,她还是没把话说死。

“一个是小公爷的院子,一个是国公爷的院子?”柳拂春若有所思,随即点了点头。

如果没意外,她要在这里待到生产之后,那起码还有半年,还是尽早知道一些情况为好。

她不是那种心安理得说着“不知者不罪”的人。

“那府上有什么禁忌吗?比如不能提某个人或者不能说某件事那种?”柳拂春想了想,又提出一个问题。

挽春没有跟上柳拂春的思维,尚且不能理解柳拂春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这个没有,还请姑娘放心在这里住下。”

柳拂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要问什么了,不等她说什么,外面忽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婢女,向坐着的柳拂春行了一礼:“姑娘,国公带了太医过来,说是要给姑娘把脉。”

“有劳国公费心,快请进来。”柳拂春也是没想到萧公爷的动作这么快,这才到国公府多久啊,连太医都请过来了。

而且太医是不能私自给非皇室的人看病的,除非是有了皇上的首肯。否则被发现轻则贬官,重则会丢了乌纱帽的,两个都是。

也就是萧公爷,关系够硬,后台够大,才能请来太医,甚至可以让一个太医住在国公府上。

柳拂春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脚步声,下一瞬萧公爷和一个胡子花白,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的小老头儿走了进来。

“阿春,这是太医院最擅长照顾胎儿的李太医,给你看看。”萧公爷带着笑,把身后的李太医拉出来,“老李,你可得上心点。”

李太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的:“我还以为你要让我来看你孙子呢,没想到是孙媳妇啊。”闻言,萧公爷佯装不悦:“老李,别瞎说,没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说着,萧公爷还非常刻意地看了一眼柳拂春。

看到萧公爷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柳拂春不由得有些好笑:她当然明白萧公爷这么大反应是为了什么,但是如果是萧公爷身边的人,她倒是不介意有这样的误会。

不管是萧公爷还是她自己,都会澄清的。

听到萧公爷的话,李太医颇有些无语:都来让他诊脉了,能是什么事?人家好好一姑娘,若不是怀了你孙子的孩子,你会这么上心吗?

都这样了,还说不是孙媳妇呢,难道这传出去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就好听了?

不过,他看着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啊?

先前在魏武侯府发生的事情毕竟只是侯府内部发生的事情,也没过多久,自然没传到李太医耳朵里。

他觉得柳拂春面熟还是之前沈老将军没过世的时候,那时候柳拂春每逢月事就疼得脸色苍白,严重的时候甚至浑身无力,像被马车碾过一样。

沈老将军不忍外孙女受苦,专门带了柳拂春去看李太医,开了点调理身体的药。

好几年过去了,曾经还带着稚气的豆蔻少女如今成了浑身尖刺的裴夫人,都说相由心生,现在的柳拂春比起未出嫁前,脸上满是倦容。

李太医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柳拂春,越看越觉得眼熟。

柳拂春不甚在意,坦然地伸出手放在桌上,看向李太医,微微笑了笑:“李太医,好久不见。”

李太医终于想起来柳拂春是谁了,但正因为知道,才更震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公爷:“就算封戟如今醒不过来,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把人家的夫人给强抢了过来吧?”

“你这是什么话?”萧公爷的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第16章

“我萧定山是那样的人吗?”萧公爷语气不善,见李太医一脸不信,“哼”了一声,脸色骤然松缓下来,叹了口气:“这里面有很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李太医好歹也是在宫里的老御医了,也看过很多事情,一下就明白了萧公爷的意思。

他看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柳拂春,坐在柳拂春的对面,伸出手搭在柳拂春的腕脉上。

“嗯......脉象倒是很平稳,也很有力,胎儿的情况不错,只是孕中还得放宽心,不要做太多劳心劳力的事情。”李太医不一会儿就收回了手,捋了捋不算齐整的胡子。

柳拂春点了点头,收回手:“多谢李太医。只是我有一件事要问李太医。”

“裴夫人但说无妨。”李太医相信有萧公爷在,柳拂春也不会问些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

柳拂春道:“若是一定要劳心劳力,胎儿会如何?”离陛下回京还有五天,离秋猎还有十天。

裴青衍一定会在秋猎那天做些什么,她不能坐以待毙。

而且,她也做不到这些事情了结后就安心养胎。虽然有萧公爷的庇护,但打铁还得自身硬。

她之前从外公的信里了解到柳家,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柳家也算是京城赫赫有名的高门大户。可是刚好是在她出生的前一年,柳家突遭变故,家里嫡系的男丁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原本偌大的柳家迅速衰败了下去。

家族中仅剩的人为了保全家族,只好远离了京城,回到了柳家祖地。

柳家剩下那些带不走的,譬如宅子和一些贵重的摆件,就都留在了京城,现在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柳拂春还以为陛下会直接收回柳家的宅子和那些东西,充实国库呢。没想到居然留到了现在,那天那个太监回来告诉她,陛下让她继承柳家,也包括京城里留下的那些。

虽然柳拂春不知道自己继承一个已经没落的家族有什么用,但她作为柳家嫡系唯一还存活的人,振兴柳家好像是利大于弊。

首先就是要让远离京城的柳家人都回来......

柳拂春暗自忖度,对面的李太医听到柳拂春的话立刻皱起了眉头:“孕中忌多思多虑,否则这胎儿生下来便会体弱多病,老夫劝裴夫人还是静下心来养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

李太医也知道裴青衍和沈家那些人做的好事,理解柳拂春的心情,但他不赞同柳拂春在孕期做这些事。

“是,我明白了。”柳拂春微微颔首,“多谢李太医。”顿了顿,柳拂春看向萧公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多谢萧爷爷。”

萧公爷立马眉开眼笑的。

李太医开了副安胎养神的药后便离开了,萧公爷也不好在她的院子里留太久,李太医走了他便也走了。

房里只剩下了柳拂春和翠珠。

“翠珠。”柳拂春忽然道,翠珠马上应了一声:“小姐有什么吩咐,”“你觉得之后沈南意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裴青衍注重面子,不想把这件事先公布出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陛下回京,让陛下裁决。但是沈南意呢?她真的会听裴青衍的话吗?

柳拂春并不了解沈南意,但是她知道沈南意恨她恨得要死,认为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这样一个好机会,沈南意真的会为了裴青衍的名声放弃吗?

想到这里,柳拂春低头轻笑了一声。

若是真的会顾忌裴青衍的名声,那么之前数次大张旗鼓地出入侯府,甚至和裴青衍大剌剌地两人一同出游都会有所收敛,也不至于让御史弹劾裴青衍了。

柳拂春发现把自己抽离出来后,可以看到很多之前她都未曾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她觉得沈南意其实并没有多喜欢裴青衍,沈南意对裴青衍最浓烈的感情应该是占有欲,是一种看到她拥有就要抢过来的扭曲的独占欲。

凡是她柳拂春的,沈南意都要抢过去。

无论亲情,还是爱情。

她有点期待沈南意嫁进裴家后的生活了。

若是沈南意敢在外边儿乱说,她也不介意添一把火。到时候,看谁的名声更差。

柳拂春若有所思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她想,萧公爷不会坐视不理的。

虽然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但能够依靠甚至是利用的还不用,那才是真蠢。

沈南意果然没有辜负柳拂春的猜想,回到沈家后越想越气,尤其是裴青衍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让她更加生气了。

原本以为今天就能处理掉沈拂春,谁曾想半路杀出个萧公爷,居然摆明了立场要保沈拂春,还把沈拂春带走了。这也就罢了,裴青衍居然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居然让他们不要把这件事散布出去。

虽然裴青衍解释了缘由,但今天裴青衍在沈夫人说出秘密带走沈拂春处理掉这件事情上的态度,让沈南意异常焦躁。

在她的设想中,应该没有男人会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裴青衍应该是很痛快地同意才对。

可裴青衍居然犹豫甚至拒绝了!

莫非裴青衍对沈拂春还余情未了?

这个可能性让沈南意一下就焦躁起来,尤其是沈沐安今天和前两天的态度,也证明了他们其实对沈拂春还有一点感情。

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南意坐在桌前,无意识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眼里满是怨毒。

良久,她把自己的贴身丫鬟唤了进来,低声说了什么。

但让沈南意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居然没有一个人讨论这件事,反而开始谈论裴青衍两年都未曾碰过自己的夫人,是不是有那方面的隐疾。

又说裴青衍勾搭妻妹,品行不端。

各种各样关于裴青衍的流言反倒是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真真假假,什么都有。

裴青衍之前在京城中的好名声好形象虽然不至于毁于一旦,可是也臭得差不多了。

导致裴青衍下朝回府时脸色都是黑的。

今日朝堂上的那些人一看到他不是面露讥讽,就是幸灾乐祸,更有和他不对付的人跑到他跟前犯贱。

裴青衍眼神越发阴翳:沈拂春,既然你不仁,便别怪我不义了!

第17章

柳拂春也是醒来后才知道现在满京城都是裴青衍的流言,不由得笑出了声。

翠珠见自家小姐笑了出来,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这算不算恶有恶报?”“当然。”柳拂春的眉眼弯弯,“只不过真的没有关于我的流言吗?”

“确实没有,莫不是那沈南意怕了?”翠珠摇了摇头。

柳拂春却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意蓦地收敛了,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怎么可能没有呢?昨日萧公爷大张旗鼓地去了魏武侯,只要有心人去打听,当然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若是没有半点风声,只可能是萧公爷派人将我的那些流言压了下去,转而让裴青衍的流言在京城里疯传。”柳拂春很快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但正是因为想清楚了,她的感觉才更为复杂。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尚且平坦的小腹。

但是传裴青衍的总好过传她的,柳拂春很快就将心里的那一点异样抛之脑后,转而问起翠珠:“国公爷呢?”翠珠想了想:“挽春说早上国公爷一般会在练武场,小姐要去向国公爷道谢吗?”

柳拂春并未否认:“也要准备一点谢礼。”

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是被沈夫人和沈南意带来的大夫查出了身孕,只是前世的她还有太多软弱和牵挂,只会说“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和“没有这样的事”,苍白无力的辩解反而助长了她们嚣张的气焰,她轻而易举地被他们再一次丢到了地上践踏。

如同沈夫人所言,她被秘密带出了京城,带到了裴家的一处庄子上。

被强行落了胎,又被折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便人不人鬼不鬼的。

最后是沈南意过来,告诉了她事情的始末,让她做了一个明白鬼。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养母和沈南意不仅仅是讨厌自己,更是恨不得让自己去死。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被抱错难道是她自己的做的吗?难道是她自己要顶替沈南意的吗?

虽然那两个月她远离京城,但是京城的一些大事偶尔也能传到她耳朵里,看守她的那些下人也会谈起京城里的那些事。

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太后和陛下在秋猎上遇刺,萧公爷为了救驾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在萧公爷逝世后,萧封戟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很快就没了生机。

萧家彻底衰落下去,只能走当初柳家的老路,族中几个旁支收拾了东西回到了祖籍。

作为谢礼,她要让萧公爷在半个月后的秋猎上完好无损地回到国公府。

“挽春,你可知国公爷现在在哪?”出了房门,柳拂春问正在院子里修剪桂花枝的挽春。

挽春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向柳拂春行礼:“回姑娘的话,这个时候国公爷应该在练武场,若是姑娘想去的话奴婢可以带姑娘过去。”

柳拂春微微颔首:“带路吧。”

揽春居离练武场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路过凌霜院的时候柳拂春也没表现出一点异样,没有好奇地左右张望,反倒是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路过。

但方才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凌霜院门口包括正在院子里干活的全是小厮。

只是柳拂春对凌霜院没有太过关注,挽春却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竟然和柳拂春解释道:“那便是小公爷的院子,因着小公爷少回京城,而且之前发生过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伺候小公爷的全是男子。”

不好的事情?柳拂春略略一挑眉:一个世家公子,因为这件事情让自己院子的下人全是男子,用脚都想得出来是什么。

挽春还等着柳拂春问她是什么事呢,不想柳拂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了。

这位姑娘还真是冷漠啊......挽春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过也可能不是冷漠,只是单纯地对不熟的人不想深入了解。

国公爷交代给自己的事情能办妥吗?

挽春有点沮丧。

路过凌霜院后就离练武场不远了,很快就到了练武场,柳拂春还没靠近就听到呼啸的破空声,还有兵戈碰撞的声音。柳拂春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忽然称赞了一句:“国公爷真是宝刀未老。”

挽春转身向柳拂春一福身:“姑娘且在这里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让人去通报国公爷。”

说着,挽春便往练武场的入口走去。

柳拂春却是注意到了挽春方才话里隐藏的信息:看来这个揽春居的一等婢女不算简单啊,不像是一个空落的院子里的婢女,或许......她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来揽春居做婢女的?

不多时,挽春便回来了:“姑娘,国公爷让姑娘进去。”

柳拂春点了点头,跟着挽春进入了练武场,一进去就看见了场中的萧公爷拿着一把长矛,看到她进来一把将手里的长矛丢开,笑呵呵地向柳拂春走过来:“阿春,昨日睡得可好?”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她在侯府隔三岔五就会遭受梦魇的侵袭导致失眠,长此以往更是落了一个头疼的毛病,就算是没有梦魇她也素来睡得不安稳。可是昨日她睡得相当不错,没有做什么梦,一觉睡到了天亮。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神清气爽地起床过了。

“托萧爷爷的福,睡得很好。”似乎是想起了今早起床时的感觉,柳拂春露出一点笑意,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松快许多。

“那就好,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不用和爷爷客气,缺什么说就是了。”萧公爷看到柳拂春的脸色红润,不像是骗他,便也放心了。“一大早的,来这里做什么?”

柳拂春看向萧公爷:“外面关于裴青衍的事情,是萧爷爷做的吗?”柳拂春的眼睛黑白分明,没什么好奇,更多的反而是笑意。

“恩,那个臭小子欺负了你那么久,这么轻的教训便宜他了。”萧公爷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道:“阿春,你放心,萧家别的没有,但对于自己人,绝对不会让自己人受一点委屈。”

第18章

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萧定山这个人,护短!而且相当护短!

裴青衍的这些事只是萧定山给裴青衍,也可以是裴家,甚至是沈家的一次警告。

若是裴家和沈家能安分一些,他也不会太过追究,毕竟之前柳拂春也看上去不太聪明,算得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现在不一样,柳拂春摆明了不想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既然如此,那裴家和沈家若是还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可别怪他萧定山出手了。

柳拂春听到萧公爷的话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萧公爷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好久不曾被人这么直接粗暴关心过的柳拂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春,四日后皇上回京,到时候皇上会为你主持公道。”萧公爷见柳拂春久久没有说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换了一个话题。

这话把柳拂春的思绪拉了回来:看来萧公爷还不知道她早就宫里递了信,只等陛下回来,她便可以脱离裴家和沈家。

定了定神,柳拂春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皇上已经应允我,待皇上回京便会下旨让我和裴青衍和离。”

至于后面继承柳家的事,柳拂春没说。

目前她和萧公爷的接触并不多,虽然萧公爷帮了她很多,她也心存感激,她会从别的方面报答萧公爷。但是柳家的事,柳拂春自己都还没捋清楚,重振柳家更是无从说起。

想到这里,柳拂春总算是记起来她找萧公爷要做什么。

难不成真是一孕傻三年?她可不要。

“萧爷爷,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柳拂春板板正正地唤了一声萧公爷,让萧公爷也不自觉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事?”

柳拂春刚要说出口,忽然想起一点:她凭什么让萧公爷相信自己?说到底,前世她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是不是真有刺杀这么个事她都不知道。

就算是真的,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一切看上去都风平浪静,她这个时候说秋猎那天有刺客,证据呢?

难不成说她是梦到的吗?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最讨厌怪力乱神了。

想到这里,柳拂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道:“半个月后的秋猎,萧爷爷能不能带上我?”

原先她是可以跟着裴青衍,以魏武侯世子夫人的头衔出席的,所以裴青衍才让她带上沈南意。而自从沈老将军逝世后,沈家便再也没出过什么有建树的后辈,若不是这自幼定下的婚约,也轮不到沈家和裴家联姻。

按理说沈南意去不了秋猎,但这不是有裴青衍嘛,被沈南意冲昏了头脑。他自己带沈南意传出去不好听,只好让柳拂春代劳。

但现在,到了秋猎的时候她早就和裴青衍和离了,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世子夫人的身份。更甚离开了沈家的她不过一介白身。

她才重生没几天,给她的时间却并不多了。

听到柳拂春的请求,萧公爷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眉头:他听得出来柳拂春并没有说真话,她原先想的肯定不是这个。

但既然能改口,想来也有点关系,本来萧公爷还想着柳拂春怀有身孕不带她去秋猎,怕柳拂春被那些血腥味给刺激到。

不过既然柳拂春提了出来,他也想知道柳拂春要去秋猎的理由是什么,总不能是想看裴青衍吧。

“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秋猎是在皇家猎场,从京城过去的话需要坐半天的马车,你的身子可受得住?”萧公爷答应得很爽快,不过比起那些,他还是更关心柳拂春的身体。

虽然李太医说柳拂春的身体没什么问题,脉象平稳胎儿也很健康,但是萧公爷到现在还记得亡妻,以前一直都好好的,但是突如其来地就病倒了,不过两三天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他和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

有了亡妻的这个惨痛的教训,萧公爷向来很关心身边人的身体,就是怕再出现和亡妻一样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

只可惜,生老病死乃人世间最无法抗衡的事情。

柳拂春觉得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能承受得住,像孕吐什么的这种她都没有出现过。当然,也有人是到四五个月才出现的,但是现在秋猎近在眼前,她不需要考虑那么远。

若是因为害怕身体出问题而放弃这次机会,从而导致事情和前世一样发展,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没事的,现在能吃能跑能跳能睡,绝对不会有问题。”柳拂春这话让萧公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粗糙的手似乎是想揉一揉柳拂春的头发,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最终只是拍了拍柳拂春的肩膀。

“好,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和爷爷说,也可以寻求太后娘娘的庇护。”

看来这件事太后也知道,听萧公爷的语气,太后好像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居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她有什么意见吗?

“你放心,太后娘娘知道你的事情后,很是心疼你的遭遇。而且,她也是封戟的姑奶奶,自然更是心疼你了。”萧公爷像是看出了柳拂春的犹疑,解释了一句。

他不希望到时候柳拂春遇到了什么事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了求助。

他们萧家人,骨子里就是护短的。

萧公爷现在还记得昨日他进宫后和妹妹说起柳拂春的事情,妹妹那个气愤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把沈夫人和沈南意召进宫里,惩戒一番。

但妹妹毕竟是一国太后,不能做有失身份的事情,想想也就算了。但对柳拂春的心疼是真的,还有一点残余的谨慎也是真的。

她觉得自己哥哥太草率了,仅凭一枚玉佩就判定柳拂春是当时的那个女子,偏偏柳拂春还有了身孕。

只是太后也没说不让萧公爷留下柳拂春,只是让自己哥哥再去多查一查当时的事情,务必查一个水落石出。

至于柳拂春,太后算是爱屋及乌,坚定不移地跟着萧公爷站在了柳拂春的身后。

第19章

外头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自行分成了好几派,一派说裴青衍有那方面的隐疾,要不然柳拂春好歹也算京城中有数的美人,怎么可能忍住两年不碰柳拂春。

一派说裴青衍其实喜欢男人,娶柳拂春一是为了完成和当年沈老将军的约定,二来也是拿柳拂春做挡箭牌,掩盖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

还有一派说裴青衍其实是在为沈南意“守身如玉”,原本裴青衍是要娶沈南意,只是因为婚约没办法才娶了柳拂春,为了报复柳拂春,这才两年都没碰她。只是私底下还和沈南意蜜里调油,浑然不把柳拂春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这流言中竟还有人窥到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可见民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裴青衍最近被这些流言蜚语搞得心烦意乱,虽说陛下不在京城,但太子监国,该有的早朝一个不会少。

他现在去上朝都能看到同僚那些或嘲笑或讥讽的眼神,竟然没有一个是觉得他很无辜或者为他气愤的,全都在看他的好戏。

甚至那些他父亲的政敌,或者是和他不对付的人还会嘲讽他两句。偏偏还都是在金銮殿前,他也不能殿前失仪。

裴青衍一开始怀疑是柳拂春派人做的,后来觉得柳拂春只是一个深宅妇人,虽然之前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但他仍然认为柳拂春没有这样的能力。

那就是......萧公爷?

该死!萧公爷怎么会为了一个失贞的女人做这些!还有柳拂春,又是什么时候结识的萧公爷?竟然连萧公爷也会帮她!

裴青衍本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一旦想明白这些流言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萧公爷后,他反而不好轻举妄动了。他身后是魏武侯,但萧公爷背后可是当朝太后,陛下是他的亲侄儿!

这样硬的背景,裴青衍也不是一个傻的,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难道就这样任由流言蜚语中伤他吗?难道让他以后都不敢出门见人了吗?

裴青衍最近不敢出门,就怕一出门就能听到那些让他抓狂的流言。而沈南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流言影响了,以前三天两头就要来魏武侯府,这下竟然有两天没来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裴青衍等不到陛下回京了,决定去找柳拂春,让柳拂春出面,劝萧公爷收手。

只是柳拂春会答应吗?

若是以前,裴青衍说不定会相当自信,但是那天柳拂春看向他眼里的冷意,和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让他又开始犹豫了。

不管了,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万一柳拂春还对他舍不得呢?他也不介意在事情摆平之后给柳拂春一个妾室的身份,让柳拂春继续留在自己的身边。

毕竟,都给他头上戴帽子了,他还能容忍柳拂春留在他身边,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宽容了。

只是柳拂春待在顾国公府内,他不好贸然进去,也因为之前的事情不好递帖子,更不敢公然让萧公爷把柳拂春交出来,哪怕柳拂春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

他怕裴家被萧公爷报复。

萧家主脉也就剩了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萧公爷和一个半死不活的小的,和裴家不一样。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更何况这个光脚的还不容小觑。

只能等柳拂春自己离开护国公府。

还真被裴青衍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天柳拂春打算去自己的嫁妆铺子里看看情况,从每月的账本上来看,收入一次比一次的钱少,但支出却一次比一次多。她觉得奇怪,便打算亲自来看看。

萧公爷听到柳拂春要出门,赶紧指了两个暗卫和一个会功夫的侍女跟着柳拂春,巧的是,那个婢女正是挽春。

柳拂春刚出门,一直在护国公府附近蹲点的人立马把这个消息告知了裴青衍。而裴青衍动身的消息又通过裴青衍身边的人,传到了沈南意耳朵里。

得知裴青衍要去找柳拂春的沈南意差点把手里的帕子绞烂,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作实质冲了出来。

都被萧公爷带走了,裴青衍居然还想着去找她?难不成裴青衍真的对柳拂春余情未了?

她不允许!

沈南意蓦地从椅子上起身,由于动静太大吓了一旁的侍女一跳。

“备马车,我要出门。”沈南意脸色阴沉:她倒要看看裴青衍去找柳拂春干什么。

柳拂春的马车在一间茶楼面前停下,戴着帷帽的柳拂春在翠珠和挽春执意要求下,被搀扶下马车,被搀扶进茶楼。

茶楼里的生意不算很好,但也有茶客在喝茶听书,时不时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原本听书听得正入神的小二察觉到有人进门,赶紧回过神来招待柳拂春一行人:“客官可要包房?”

柳拂春原本也是打算扮作一个寻常茶客,闻言微微颔首,刻意压低了声音:“要一个位置好一点的包间。”

小二立马笑弯了眼睛:“好嘞,客官楼上请!”

直到落座包房,点了茶水和茶点,柳拂春也没发现有任何的异样。挽春自告奋勇:“姑娘,不如让奴婢去偷偷打探一下。”

柳拂春知道挽春有功夫,从其他人的口中也得知挽春的功夫并不弱,所以挽春一人去打探她并不担心:“好,快去快回,不要暴露自己。”

挽春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包房。

这个包房的位置靠着京城最繁华的北街,这个时候正是热闹的时候,打开窗便能将北街的繁华收入眼底,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柳拂春静静地看着长街上往来的人群,表情无悲无喜,好似一切都和她无关。

忽然,一辆马车驶入她的视线,让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袖中的手也不自觉握紧了拳头,随即却又放松下来。

她只需要想一想就知道裴青衍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她非常笃定裴青衍是奔着她来的。

看来是这最近几天的流言让裴青衍尝到了嘲笑的滋味吧?

柳拂春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

让她想想,待会儿裴青衍见到她,第一句会是什么?

宠外室吞嫁妆?我和离高嫁你哭断肠by佚名完结全文阅读内容真是很不错呢,书友们一起来看吧!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