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豪门小说中,为何说陈凡、夏夕的故事媲美巨制《镇蛟人:我的贩阴生涯》?

小说镇蛟人:我的贩阴生涯中的主角人物有 陈凡夏夕 ,这是一本悬疑风格的小说,由作者佚名编写,这本书简明扼要,重点突出,本文的内容概括是:第1章说起我爷爷,十里八乡没人不佩服。据说他曾经斩过一条蛟龙。当年沿河发大水,滔天巨浪波及数万倾良田,沿途好几个县城遭灾。眼看洪水就要蔓延到老家,村民准备连夜撤离的时候,爷爷却带上家伙什,顶着狂风暴雨去了抗洪一线。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外面洪水肆虐,谁去了都是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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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蛟人:我的贩阴生涯》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说起我爷爷,十里八乡没人不佩服。

据说他曾经斩过一条蛟龙。

当年沿河发大水,滔天巨浪波及数万倾良田,沿途好几个县城遭灾。

眼看洪水就要蔓延到老家,村民准备连夜撤离的时候,爷爷却带上家伙什,顶着狂风暴雨去了抗洪一线。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外面洪水肆虐,谁去了都是送。

可就在家人担惊受怕一夜后,隔天爷爷却拎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刨出的铁盒,跌跌撞撞跑回了老宅香堂。

盒子四四方方,上面铜锈斑斑,散发着河床淤泥的味道。

爷爷守着它焚香烧纸,神神叨叨地盘腿坐了一天,不让任何人靠近。

说来也怪,当天下午,洪水奇迹般消退。

有人说,这次发大水,可能和爷爷带回的盒子有关。

在我看来这纯属扯淡。

印象中爷爷只是个脾气死倔,很难相处的怪老头。

独自守着镇上一家当铺生活,白天从不营业,只有晚上才会掌灯,鬼知道是在跟谁做生意。

小时候每逢节假日,爸妈会送我回老宅住上一阵,可爷爷性格孤僻,很少跟我说话,没事就待在香堂里,守着那些瓶瓶罐罐,比我还要亲。

我怀疑香堂有什么秘密,可爷爷从不让我靠近,几次偷窥,都被他拎着耳朵赶出来。

这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直到17岁那年,总算迎来了作死机会。

那个暑假,老爸给我的一盒月饼,让我带回老家探望爷爷。

我骑着小电驴去了,却发现大门虚掩着,爷爷没在家。

我把月饼放在柜上,转身玩起了手机,忽然后院传来“砰”的一声,回头发现是香堂大门没关好,被风吹开了一道缝。

打小我就觉得香堂很神秘,难得老爷子今天忘了上锁,便在好奇心驱使下,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光线很暗。

我环顾一圈,只见墙壁摆放了好几个木架,上面净是些瓶瓶罐罐,大部分都是些上了年头的老物件,还积攒了一层灰。

“原来是爷爷堆杂物的地方,怪不得不让我进。”

感觉无聊的我正要离开,余光却瞥见香堂正中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个造型诡异的神龛。

神龛下面插满香烛,走进了一看,原来是个铁锈斑斑的盒子,被很多黄色的符纸压着。

出于好奇,我用手指头戳了一下。

铁盒上画着一些不知名的水兽图案,我玩心大起,用力往下一按,不料铁盒边有倒刺,刮在大拇指上,洒了几滴血在上面。

我吃痛“啊”了一声,赶紧把手指塞进嘴里,低头再看铁盒,只见撒在上面的鲜血竟由深变浅,慢慢消失,像是被吸收了。

“什么情况?”

我赶紧找来纸巾,准备擦掉上面的污渍,铁盒竟然诡异地抖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盖子被顶得一上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没等我反应过来,铁盒盖子就狠狠弹起,渗出不知名的黑气,脓腥的味道钻进鼻腔,直扑天灵盖。

啊——

我四肢发寒直冒冷汗,大热的天居然打起了摆子,顿时脑子晕乎乎的,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同时香堂还刮起了一股风,回荡着咯咯的笑声,天花板飘起一层黑气,厚得跟云层一样。

“妈呀!”

我扭头就往外跑,只觉得脑子凉悠悠的,冰凉的气息直冲天灵盖,没跑几步就两眼一黑,直挺挺地栽向地板。

等我恢复意识后,首先听到老妈的啜泣声,还有老爸守着床头发出的叹息。

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老宅一块木板上,外套已经不见了,浑身光不出溜就穿着一条底裤,肚脐眼上则被人点了道符,手脚被红线绑着。

红线的另一头,连接着四盏忽明忽暗的油灯。

爷爷就坐在油灯下抽闷烟,忽明忽暗的光线将他的脸映照得铁青。

我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一问才知道,原来盒子下面镇着一条蟒蛟,正是当年那场洪水的元凶。

当年是爷爷亲手办了它,用镇物压着魂魄,阻止它继续走蛟害人,不料却被我在无意间放出来,

“现在蟒蛟已经躲进你肚子里,正在吸你阳寿,我会出手帮你压制,至于以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法事的过程我不记得了,只记得爷爷取来银针,在我脑门上快速刺下,口中念念有词,很快我身上那股寒气就被引出来,时而冷的如堕冰窖,时而又热的像进了烤炉,非常难受。

我青筋暴起不停翻滚,爷爷的手则像巨石一样压着我,我无法挣扎,一口气喘不上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我好受了很多,只是胸口下多出了一些暗红色的法符纹身,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狰狞又诡异。

“这是镇邪的法符,有它在,那东西就出不来。”

爷爷唉声叹气,说自己隐姓埋名几十年,开了这间阴阳当铺,本以为能能跳出老陈家的因果,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终竟报应在我身上。

“蟒蛟只是被我暂时镇压,以后每个月初一,你的寒症都会发作。”

为了保住小命,我只能留在老宅,跟爷爷学起了阴阳理论。

后来我才知道,陈家祖上曾经触犯过一个行业忌讳,导致后人背负诅咒,只能进入阴阳行当,以典当阴物维生。

爷爷开的是阴阳当铺,从不收活人的东西,只典当有特殊价值的阴邪物,比如死人头骨制作的首饰、古代刽子手砍头的刀,包括死人穿过的寿衣等等之类......

这东西很邪门,可害人,也可以救人,通过特殊的法门加持,往往能变废为宝,助人转运,但如果长时间接触,也会受阴气影响,导致气运衰败。

在爷爷的熏陶下,我学会不少东西。但他很少让我接触真正的阴物,只因我身上带着蟒蛟的冤孽气,一旦接触阴气重的物件,身体就会不适。

对此爷爷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经常熬些补气的汤药给我喝,同时加强锻炼,教我固体,背诵很多奇怪的心咒口诀。

时间一晃而过,到我大专毕业那年,爷爷一病不起,弥留前拉着我的手,留下几句交代。

干这行最忌因果,爷爷就因为年轻时管了不该管的事,到老才疾病缠身,让我遇事绝不能强出头,更不能卖弄自己的阴阳学识,免得招来麻烦。

其次是我身上的蟒蛟,这些年它一直在蛰伏,一旦找到机会便会鸠占鹊巢,夺舍我的身体。

“除了蟒蛟这一劫,你身上还担着家族的诅咒,注定会命途多舛......”

爷爷一死就没法再护着我了,只留下一个地址,让我去找一个叫吴瞎子的人,“这个人或许能帮你彻底治愈寒症,但他脾气很怪,亦正亦邪,跟他打交道时一定要当心。”

我眼睁睁看着爷爷撒手人寰,脑子里却产生一个巨大的谜团。

陈家祖先究竟干过什么,会连累到后世子孙?

可惜直到爷爷闭眼,都不肯把原因讲出来。

处理完丧事,第二天我就动身出发。

爷爷要我找的人就住在阳江县下面,一个叫宁远镇的地方。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刚下车就被灯红酒绿的城市迷住了眼,由于不熟悉路况,我在城市转了很久,都没打听到爷爷说的那个地址。

正当我思索下一步该咋办的时候,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凡,怎么是你啊?”

我回看过去,当时就愣住。

身后走来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赫然是我的高中同桌夏夕。

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特么随便......呃,我的意思是多年没见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浑身散发好闻的香水气息,配上娇媚的脸蛋,女人味十足。

我惊讶她为什么在这里,夏夕笑着说,“我家就住在阳江啊,刚逛街的时候看见一个背影跟你很熟,没想到真是你。”

她笑容清甜,轻轻撩动长发,不经意露出胸襟的雪白,看得我脸颊燥热。

说来不怕人笑,哥们活了23岁,至今没拉过异性的小手,在这个大学校园的时代,像我这么守节操的绝对称得上异类。

难得在其他城市遇上高中同学,我正想陪她叙叙旧,可话到嘴边,瞳孔就缩了一下,

“最近你家没出事吧?”

我会这么问,是因为注意到夏夕印堂有点发灰,眉毛杂乱,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好。

跟着爷爷学了这么多阴阳知识,我好歹懂得一点专业理论,尤其和夏夕站在一起时,总感觉太阳穴隐隐刺痛。

经过这些年调理,我的寒症已经很少发作,会出现这种不适症状,多半是夏夕身上带着不好的气息。

“啊?没事啊。”夏夕愣了一下,表情带着疑惑,我指着她眉心说,“看你气色不好,最近可能会走霉运。”

“说谁倒霉呢?真不会聊天。”夏夕不太高兴,没好气翻白眼。

我碰了一鼻子灰,讪笑说没事就好。

随后夏夕问我来阳江的目地,我说自己要去一个叫宁远镇的地方找人,她表示没听过这个地址,摇头说,

“天快黑了,你还是找个地方住下,等明天再打听吧,不巧今晚我家里有点事,只好下次再找你聊。”

交换完联系方式,夏夕就匆匆离开,我目送她背影走远,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刺挠。

希望是我想多了,感觉她身上很奇怪,有点“不干净”。

第2章

送走夏夕,我在车站附近找个便宜单间住下,隔天继续打听吴瞎子的住处。

说来也怪,连续问了三天,谁也不知道宁远镇在什么地方。我满心沮丧,想着爷爷该不是年纪大了记错地方,为什么问了这么多人,始终没人知道宁远镇在哪儿?

正心烦的时候,手机却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竟是夏夕打来的,

“陈凡,你还在不在阳江县?我想约你聊点事。”

“在呢!”美女同学主动相邀,我当然不会拒绝,马上赶去市区一家小公园见面。

可刚到地方我却傻了眼,比起三天前,夏夕明显憔悴了很多,虽然画了精致的淡妆,却难掩疲态,印堂更暗淡了。

我深感诧异,没等开口,夏夕就问,“那天,你是怎么看出我要倒霉的?”

“怎么你真遇上事了?”

我有点惊愕,那天我看出她脸色不好,只是随口一说,没把握一定能判断准确。

夏夕嗯了一声,小声说自从那天跟我见面后,她回家就一直心绪不宁,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感觉浑身不自在,睡觉老做噩梦,走到哪儿都感觉被人盯着。

更诡异的是昨天下午,夏夕逛完街往家走,小区楼上忽然掉下来一块琉璃瓦,差点砸到她身上。

我说,“还有吗?”

夏夕说有的,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感觉身体很冷,爬起来要关空调,迷迷糊糊看见天花板有个模糊的黑影,一直盯着自己,

“我很害怕,可身体动不了,然后那个黑影忽然扑过来,我一害怕就晕过去了。”

等夏夕醒来,脑袋有点晕晕的,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做梦。

联想到我那天说的话,她越想越不对,就马上拨打了我的手机。

听她把话讲完,我却拿不定主意。做噩梦并不是稀罕事,路上差点被东西砸中也属于偶然,只能说明她运气差,代表不了什么。

我问,“除了你讲的这段遭遇外,身边还有没有发生过其他事?”

夏夕很用力地想了想,摇头说记不起来了,最近她精神不太好,干什么都走神,好像记性也变差了。

“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这之前,你有接触过什么吗?”

我换了种方式提问,凡是总有个由头,人不会无缘无故倒霉。

“症状是从一个星期前开始的,要说接触过什么......”

夏夕思索好久,忽然开窍道,“对了,我继母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对耳环,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我,我试戴的时候感觉不舒服,就把它收了起来。”

从那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就一路下滑。

“耳环?”

我把眉头拧起来,佩戴正常的耳环,绝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不适。

除非那耳环是阴物。

夏夕很震惊,问我什么是阴物。

我解释说阴物就是带煞的东西,通常是见过血、背上过人命的特殊物品,有的来自古墓,有的来自凶杀现场。

没有经过特殊处理的阴物,会带着一些负面磁场,普通人一旦接触久了,大脑会受到影响,产生噩梦和幻觉。

刚好我爷爷生前就是典当阴物的,教过我不少辨别之法。

夏夕期期艾艾地问我,说你居然知道这些,那有办法化解吗?

这话我没法接,虽然这些年跟爷爷学了不少阴阳理论,却从没实践过,何况我来阳江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可夏夕毕竟是我高中同桌,出于情分,我勉为其难点头,

“可以去你家看看,但不保证一定能解决。”

我不敢把话说太满,和阴物打交道需要冒风险,稍有不慎自己也会倒霉。

“那太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夏夕已经六神无主,慌忙带我走向路边,随手掏出一把车钥匙,我才发现她居然是开车来的。

想到夏夕跟我同岁,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汽车,看来家境应该不错,是个小富婆。

半小时后,我陪她来到一栋小别墅前下了车,

“这就是我家,自从爸妈离婚后,基本是我一个人在住,家里还有个保洁阿姨,偶尔过来打扫房间。”

别墅里的装修和布置很有格调,我进门环顾了一圈,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在抹桌子。

“赵阿姨,今天不用打扫了,你先回吧。”

夏夕对保洁阿姨点了下头,在对方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领着我直奔二楼房间。

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走进女孩的闺房,推门后一股香气袭来,害我鼻头痒痒的。

我问夏夕耳环在哪儿?她指了指梳妆镜,说在抽屉里。

我走上去,轻轻拉开抽屉柜,果然感应到一股透心凉的冷意袭来,大脑也产生了不适的眩晕感。

耳环打造得还算精致,挺有年代感。

当我尝试用手触碰时,马上感觉到刺骨的的冰冷,鼻子里更是闯入一股淡淡的土腥气。

这质地,瞬间让我产生了联想,“居然是冥器。”

“什么?”夏夕扶着门框不敢靠近。

我说冥器就是陪着死人下葬的玩意,估计是坟墓被人挖出来,经过清洗加工后,当做普通的饰品流通到了市场。

夏夕听得快站不稳了,嗓音微颤道,“那、那我不是戴过死人用过的东西!”

“嗯!”

我轻轻点头,从耳环邪气的浓郁程度来看,它主人多半是横死的,否则不会沾着这么浓的怨气。

其次我还在耳环下面发现了一些特殊的图案,有点像后期加工出来的,不明白代表什么含义。

夏夕问,“那,是不是丢了耳环,我就会没事了?”

“邪气沾身,光是丢了耳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当她第一次试戴耳环的时候,阴气已经入体,就算丢了耳环,那股磁场依旧会留在身上。

夏夕把嘴唇咬得发白,问我该怎么办。

我安慰她别怕,阴气缠身虽然麻烦,只要找对路子就能化解,毕竟不是真正的鬼魂,

“不介意的话,我要留下来观察一晚,搞清楚它是怎么影响你的。”

“这......”夏夕一脸为难。我理解她的担心,孤男寡女的难免被人说闲话,忙说自己只守在走廊就好,不用进卧室,她松口气,马上同意了。

白天随便吃了点东西,我陪着夏夕聊天,安抚她情绪。

到了晚上,我让夏夕早点入睡,自己则搬了把凳子在走廊外守着。

夏夕睡不着,隔墙跟我说话,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有些旖旎。

直到凌晨左右,她终于熟睡,我继续守在门外,监视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第一次面对真正的阴物,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家风平浪静,渐渐的我也有了睡意。

刚要低头打瞌睡,屋子里忽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一股冷气贴着地板袭来。

我脊梁骨炸立,瞬间站起来,注意到阴气是从屋里飘来的,赶紧趴门缝查看。

卧室光线幽暗,白色的月光投射在窗台,纤细的人影被拉得很长。

夏夕怎么醒了?

此时的她面色惨白,紧闭双眼直勾勾地站在窗台上,长发散落披肩,表情木讷不说,手上赫然抓着一把剪刀!

白天那对耳环,竟诡异地戴在她耳垂上。

不好。

看着肢体僵硬的夏夕,我意识到她可能不止是受了阴气影响,搞不好是耳环里的脏东西直接入了身。

阴灵附体!

我眼皮狂跳,受邪气影响和鬼附身完全是两码事,没想到情况这么棘手。

我还在考虑该怎么应对,夏夕已经抓起剪刀,胡乱捡起了头发,面目狰狞,嘴里空洞地叫骂着,

“叫你拆散我们、我要你家鸡犬不宁,永远睡不安生......”

又薄又利的剪刀距离脖子她只有几公分,我生怕夏夕伤到自己,赶紧推门闯进去,大喊不要!

夏夕的动作戛然而止,随后毫无征兆转身,她光着脚,垫脚走路的样子特别邪性,抓着剪刀对我咯咯冷笑。

我吓惨了几乎不能动,只见她凌乱的长发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再次举起剪刀对准自己,即将做出自残的举动。

“住手!”我急坏了,当下也是病急乱投医,忙咬破舌尖,趁她举刀插向自己前,把带血的唾沫喷出,洒在夏夕脸上。

爷爷说过童子血阳气重,尤其是舌尖血,对脏东西有很强的克制能力。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剪刀滑落当啷掉在地板上,身子也软绵绵倒下去。

“看来舌尖血还有点效果。”

我心有余悸地擦冷汗,感应到屋子有了回暖,赶紧开灯,重新把夏夕扛到床上,坐在凳子上守了她一夜。

隔天清晨,夏夕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我正目不转睛欣赏自己的睡姿,顿时惊慌地“啊”了一声,俏脸绯红捂着胸口,

“不是说只在走廊外面守着,你怎么进卧室了?”

我没有在意她的羞愤,换上质问的口吻,“你是不是对我撒谎了?”

夏夕僵在床上,满脸愕然。

对视三秒,她表示自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你的问题不只是受了阴物影响这么简单。”

我指着她身上的耳环,说耳环只是媒介,真正的麻烦是昨晚附在她身上的阴灵,

“鬼和阴物是两码事,你麻烦大了!”

第3章

我的话彻底让夏夕慌了神,哀求我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自己。

我让她先别急,低头思索该怎么应付,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呼喊,

“夏夕,你快出来!”

我回头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西装,方头宽脸,长得蛮有气势,但脸上却怒气匆匆,上来就对着夏夕说,

“太过分了,你怎么能随便往家里带男人,保洁阿姨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

我先是一愣,但很快猜到了,男人应该是夏夕的老爸。昨天我来的时候,这家还有个保洁阿姨,估计是她泄的密,说出夏夕带陌生男人回家“过夜”的事。

显然他是会了,怀疑自己女儿在乱搞,我正要解释,却听到楼梯口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夏,你女儿太放肆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都是被你给惯的!”

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很漂亮,多半就是夏夕的继母了。

女人身材高挑,长了一张桃花眼,皮肤水润白皙,打扮起来很妖艳,可当我定睛看向她的时候,心里却吓一跳。

只因夏夕继母的额头上同样带着一股灰印,比夏夕的还要明显。

她眉间灰暗、额角无光,阳气严重不足,典型的大病征兆!

这一家子面相都不好,顿时让我惊呆了。

此时夏夕正忙着解释和我的关系,“爸你误会了,陈凡是我高中同学,我们没乱来,我最近一直倒霉,他是大师,看出我家里闹鬼,是特意来帮忙的。”

“什么闹鬼,你胡说八道什么!”夏父满脸不信,以为女儿在说谎。

夏夕急了,跺脚说是真的,没等继续解释,夏夕的继母便阴阳怪气道,

“什么大师啊,我看是江湖骗子吧,哪有穿的这么少捉鬼的?”

昨晚夏夕被阴灵附身,搏斗中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样子特别容易引人遐想,夏父气得不轻,刚要发火,我咳嗽一声站出来,

“伯父,夏夕没说谎,你家确实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你怎么证明!”夏父暴跳如雷,恨不得冲上来揍我,我让开身子,指着地板上被夏夕剪掉的头发,让他自己看。

夏父当即愣住,注意到女儿除了衣衫凌乱外,头发也残缺不齐整,地上还掉落着一把开刃的剪刀,上面很多碎发。

显然这些东西跟“偷情”无关,夏父脸上带着疑惑,他身边的中年女人却一脸尖酸,继续拱火,

“老夏,别听这小子胡说,他们肯定是编排理由,不想承认自己犯错。”

我脸色平静,朝这女人脸上扫了一眼。

不得不说夏夕继母长得漂亮,可性格却略显尖酸,尤其是额头上那股灰气盖顶,遮住了天灯,活脱脱一副倒霉衰样。

再结合夏夕之前的讲述,那耳环是她送给夏夕的,我眼珠子一转,已经猜到结尾,变慢条斯理说,

“你不用急着污蔑夏夕,真实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才对。”

“你......胡说八道什么?”

夏夕继母神色有些慌乱,语气依旧刺耳,“哪儿来的神棍,我看你是在挑拨我家的关系。”

我平静以对,“夏夕的麻烦是从那对耳环开始,耳环又是你送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我话刚说完,夏父就惊讶地张大嘴,一脸疑惑地打断,“等等,你们在说什么,老婆,你到底送过儿女什么东西?”

“老夏,你别听他胡说,你女儿的事跟我无关。”夏夕继母更慌了,目光闪躲,依然嘴硬。

我哼笑一声,二话不说,找夏夕要来那对冥器耳环,递到她继母面前。

“既然你说我骗子,那就请你戴上耳环试试,东西是你送给夏夕的,没理由自己不敢戴吧。”

不出我所料,当夏夕继母看到耳环的时候,手指抖得更厉害,像极了野猫被踩到尾巴,当场跳起来尖叫,

“你把它拿开,别让它靠近我,快......拿走!”

我收起耳环,冷冷抱住胸口。

夏夕继母则自知失言,满脸心虚,同时夏夕父女也纷纷把愤怒的目光投了过去。

事情不言而喻,通过她心虚的反应,明眼人都能看出,夏夕倒霉的事情必然和继母有关。

原本来着急跑来“抓奸”的夏父也改变了口风,厉声说,“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想害我女儿?”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继母双肩抖了一下,手足无措倒退,忽然掩面大哭起来,崩溃说,“我不想这样,大师明明说过不会有事。”

“什么大师,你把话说清楚。”

我和夏夕对视一眼,都变得惊讶起来。

最终,经过我们的质问,继母不得已说出了实话。

冥器耳环确实是她买的,起初并不是给夏夕准备的生日礼物,是夏夕继母自己看上了那对耳环,买来自行佩戴。

东西是在一个古玩摊看到的,她觉得耳环纹饰好看,一问价格也不贵,就毫不犹豫掏钱买了。

可回家佩戴几天后,夏夕继母就发现耳环有问题,

“自从带了耳环,我就老是头晕,还总发低烧,大白天出幻觉,晚上睡觉时心悸盗汗,甚至看到一个黑影子飘在自己床边。”

夏夕继母吓坏了,意识到耳环可能不干净,于是赶紧丢进垃圾桶。

哪知丢了耳环,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那天她收拾屋子,不经意间掀开枕头,赫然发现耳环又出现在床单下面。

再然后,她通过多方打听,在朋友介绍下找了一个“大师”。

大师得知她的遭遇后,就说耳环确实有问题,是典型的冥器,这东西是被人从坟头挖出来的,没有处理干净上面的邪气,就流通到市场上贩卖。

夏夕继母带了耳环,自然会受负面磁场的影响,失眠盗汗还算轻的,长此以往甚至会染上大病。

继母吓疯了,忙问大师该怎么处理。

大师收了钱,便给出一个主意,“你可以找个未破身的少女,把耳环交给她佩戴,记住这个女孩必须是处子身,童女可以帮你分担阴气,时间一久,邪气自然消失。”

于是继母就想到了夏夕,刚好上周夏夕过生日,她买了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把耳环当成礼物送给夏夕,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什么?”

听完她讲述,我错愕愣在当场。夏父则是暴跳如雷,骂她贱人,“你怕自己倒霉,就把耳环送给我女儿,哪有你这么当继母的,太没良心了!”

继母哭嚷道,“不怪我,大师说过,没破身的处子可以清除阴物邪气,只要你女儿还是完璧之身,戴上它就没事,谁知道她这么不检点,半夜带男人回家啊......”

“你住口!”

夏父气得要上手,夏夕则失魂落魄说,“可、我明明是处子,为什么鬼还是出来了?会不会是你找的大师说谎?”

眼看一家子快乱成一团,我赶紧整理思路制止道,

“好了都别吵,能带我去见见那个大师吗,感觉这个出馊主意的家伙应该知道这耳环的来历。”

夏夕继母同意了,泪眼婆娑给了我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事不宜迟,我决定马上带夏夕行动,夏父也想跟上来,被我拦住说,“伯父你还是别去了,干这行的人不好相处,普通人还是接触为妙。”

离开夏夕家,我们重新坐上车,路上夏夕很沮丧,擦眼泪说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继母。

我安慰说她继母也是被人用馊主意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个所谓的大师,找他把账算明白。

大师的店铺并不远,位于阳江市郊一家古玩街上,很容易就到了地方。

我下车一看,街对面是个装潢得花里胡哨的店铺,里面有个四十来岁、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家伙,蛤蟆镜遮脸,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人瘦得跟猴一样,留着一撇小胡子,长得很猥琐。

我径直走进店铺,男人马上笑脸相迎,“老弟,看你身染邪煞,印堂发灰,像是最近不走运啊,是不是热上什么麻烦,要找人看事?”

我一听就皱眉头,丫的也太会胡扯了,一幅油尖嘴滑的奸商相,一看就不靠谱,便慢条斯理说,

“我不是来找你平事的,是为了你的客户来找你。”

接着我说出夏夕继母的名字,问他还有没有印象。

男人一听,表情马上就垮了,不耐烦地摆手说没印象,接着就挥手想送客。

我没动,冷笑着看他,说你收了钱不办事,反而出馊主意害人,这事没这么容易算了。

“你别瞎说影响我生意。”店主人顿时不高兴了,伸手来推我,争执中我他看到我胸口上的镇邪纹,顿时吓一跳,紧张得直缩手,瞠目结舌说,

“老弟你胸口的镇邪纹是怎么......难道你是法师?”

这镇邪纹是爷爷亲手纹上去,主要是帮我镇压蟒蛟邪气,见店主人露出害怕的样子,估计是误会了我的身份。

我装腔作势,故意吓唬他,“知道我是法师,你还敢对我不敬?一看你就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江湖骗子,快说,为什么要给客户出害人的馊主意?”

第4章

“我没害人啊。”

店主人慌了,矢口否认。

见他依然嘴硬,我就把夏夕叫进来当面对质,同时说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听完我的说法,店主人反倒疑惑了,擦冷汗说,“我教她继母的办法没问题啊,刚出土的阴物带着负面磁场,一般要经过特殊处理才能正常佩戴。”

而解决这些负面磁场的办法有很多,最省事的就是找个童女,让她把阴邪物戴在身上。

“童女能镇邪,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阴物,都能通过童女来驱除上面的邪气,这个办法流传很久了,可不是什么馊主意。”

我说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夏夕会受这么重影响?

店主人扫了夏夕一眼,蛤蟆镜下的小眼珠子乱转,很猥琐地贱笑说,“可能她继母搞错了,你朋友根本不是童女,破了身的女孩就不能驱除阴物上的邪气了。”

“你胡说!”夏夕气得脸白,一脸羞愤,指着他说自己从来没谈过恋爱。

“你怎么会搞成这样?”店主人也疑惑了,盯着夏夕看半天,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变得严肃,向她打听起生辰八字。

夏夕原本还不想给,但我考虑了一下,虽然眼前的店主看上去不怎么着调,可他能一眼认出我爷爷的封邪法印,估计多少还是见识,便劝说夏夕给了。

店主人拿到夏夕的生辰八字,对着算盘珠子拨弄了好一会儿,猛然间脸色大变,拍大腿说,

“我知道了,问题确实出在你的命格上,你是九世阴女,这就难怪了!”

“什么九世阴女?”

夏夕很疑惑,俏脸透露着紧张,店主人摇头晃脑说,所谓阴女,就是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人,这种人天生体质偏阴,比较容易招邪,

“尤其你还是九阴女,往上八辈子都是这个命格,阴上加阴,所以起了反效果。”

“你个老小子没骗人吧?”我见夏夕被吓得够呛,马上虎着脸挡在她面前。

店主人苦哈哈道,“老弟,看你身上的法印,我就知道你是行内人,难道你没听过九阴女的传说?”

我面色一窘,虽然爷爷教会我不少阴阳知识,可这行博大精深,我平时要兼顾学业,对命数这一门知识掌握得并不深。

我不想露怯被他看穿底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揪住店主人衣领不放,

“少给我扯这些歪把子,馊主意是你出的,闹成这样,你必须负全责,快说,到底要怎么化解?”

店主人苦哈哈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人通灵,把这个阴灵请出来问一问,搞清楚它为什么要缠人了。”

“你说的轻巧,上哪儿找人去通灵?”

我脸色很差,店主人却疑神疑鬼地看我,说老弟你不是行内人吗,难道不懂怎么和阴灵沟通?

我被问住了,只好说自己学的是其他法门,没学过通灵。

老小子眼珠滴溜溜乱转,一脸世故,估计是看出了我的门道,马上恢复贱笑说,

“这好办,只要你是这行的人,我就有办法帮你通灵。”

说完他带我走进书房,从一个柜子下面拿出一本泛黄的古书,翻开前面两页,递过来,说书上这一页记录的是通灵法咒,只要我背熟了这段咒语,夜里子时,对着阴物耳环念咒,就能把阴灵召出来,

“然后你就好好跟阴灵沟通,搞清楚它的诉求,自然能把阴灵送走。”

我愣神说,“就这么简单?拜托那可是鬼诶,它害我怎么办?”

店主人摇头晃脑,说不会呐,普通人这么怕鬼,是因为受了影视剧的影响,以为鬼混都是飞来飞去,到处害人,

“其实阴灵分很多种啦,一般的鬼不会害人,只是按照执念做事,只要你搞清楚阴灵的执念是什么,替它弥补生前的遗憾,就能把阴灵送走。”

我不爽道,“说的倒是好听,凭什么是我去通灵,你自己不去?”

“出事的是你朋友,又不是我朋友。”

老小子振振有词,两手一摊,说反正办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我还要做生意呢,拜托你别打扰我赚钱。

我不甘,继续揪着他,说不成,我通灵的时候你也必须在场,这馊主意是你出的,不参与进来怎么行,

“你要是不肯,我就堵在门口,把你给客户出馊主意的事大声讲出来,看谁还肯进店找你。”

“你怎么......”

店主人哭笑不得,却拿我没办法,勉为其难只好答应。

我之所以坚持拖老小子下水,主要还是因为自己首次接触这些事,心里根本没底,身边有个懂行的人照看着,多少心安一点。

按照书上的内容,通灵地点必须选择荒郊野外,找个比较背阴的地方,恰好他铺子后面有芭蕉林,比较符合条件。

当天我们就做准备,让夏夕把阴物耳环带身上,晚上就帮她通灵。

准备过程中,我和这个不靠谱的店主人交谈起来,得知他叫段鹏,贵州萍城人,二十岁就入行,已经经营铺子二十多年,算是行业老人了。

这家伙是个阴物贩子,兼职当中间人,偶尔帮人介绍法师驱邪什么的,自己却没学过法咒。

我问他为什么不学,段鹏不耐烦摆手,说哎呀,学法咒很麻烦呐,要经常跟脏东西打交道,搞不好有危险,自己比较怕死、胆小,所以一直不学。

丫的倒是挺实在,把我都逗笑了。

虽然段鹏没过驱邪法咒,可毕竟在这行干了二十年,基本的理论知识、处理各种事情的经验都很充足,在他的指导下,我在地上撒了一堆碎黄米,用黄米围城一个圈,点上一圈经蜡,让夏夕盘腿坐在中间。

夏夕很害怕,紧张得一直哆嗦,我安稳她别怕,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同样打鼓,这些年主要学的是理论,实操经验一次都没有,对今晚的事没什么底。

可事已至此不行也得行了,我只能赶鸭子上架,把书上记载的咒语背熟,耐心等待子时降临。

时间过得很快,夜里芭蕉林一片阴沉,冷风呼呼刮着,经蜡火苗疯狂闪烁,营造出森怖的氛围。

见时间差不多了,我让夏夕重新闭上眼睛,把耳环戴上,接着盘腿坐在她面前,用手抵着她额头念咒。

咒语是白天刚学的,还不熟练,我磕磕巴巴念了两遍,没什么效果,段鹏不耐烦,说老弟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把心沉淀下来,继续念咒,果然这一遍有了效果,空气变得阴沉起来,本来害怕得发抖的夏夕脸色也变得僵硬木讷起来。

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有点犯晕,体内那股邪气也隐隐发作,证明法咒是有效的,那东西已经被我请来了,否则我身体不会产生不适。

就在这一瞬间,夏夕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瞳孔泛白好心死鱼眼,直勾勾瞪着,脸上也露出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和平时完全不同。

我吓坏了,毛骨悚然往后退。

“咯咯!”

夏夕却换了一副面孔,对我直勾勾招手,神情很诡异。

我愣在原地不敢动,段鹏同样很紧张,他自己不敢靠近,就轻轻推了我一下,咽唾沫说,“老弟,它叫你呢,赶紧去吧。”

我哭笑不得,硬着头皮再次坐下,刚把手搭在夏夕胳膊上,顿时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手肘传递过来,大脑一阵眩晕,连视线都扭曲了。

夏夕的脸忽然变得陌生,出现另一个脸色惨青,浑身是血、还带着枷锁的女人,头发遮住面孔,只露出一只血糊糊的眼球,呜呜地哭泣着。

强烈的引起袭来,我周身打起摆子,汗毛全都竖起,原来通灵的感觉是这样的。

尽管害怕,我还是尽可能尝试与它沟通,问女鬼为什么缠着夏夕。

女鬼呜呜地哭着,阴风临体,夹杂着如泣如诉的啜泣声,比夜猫子都沙哑。

经过简短沟通,我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女鬼生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和村里一个穷人情意相投,私定了终身,耳环就是情郎送的信物。

可她父母嫌弃情郎太穷,不赞成他们的婚事,于是两人约好一起私奔,结果因为走漏风声,被家丁抓住。

在那个年代,私奔被捉的下场很严重,情郎当场遭殴打致死,女鬼的父母也觉得女儿丢人,把她锁进柴房关起来。

可女鬼性格很刚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情郎,于是趁着父母不备,悬梁自尽。

女鬼下葬的时候,唯一的陪葬品就是那对耳环,她对情郎的执念很重,魂魄也附在了耳环上,不料竟然被盗墓贼挖出来,耳环几经辗转,落到夏夕手上。

女鬼缠着夏夕的目地只有一个,当年她父母为了泄愤,故意把自己和情郎埋得很远,坟头相望,却始终无法交集,就算做了鬼都不能团聚。

如果我能找到她情郎的坟头,把耳环埋进去,它们就能相守了,到时候自然会放过夏夕。

作法很快结束了,得知了女鬼的诉求,我疲惫地睁开眼,浑身冷汗抖得不行。

夏夕则再次昏迷过去,轻轻靠在我怀里。

段鹏小心翼翼地靠近,打听怎么回事,我把情况说了,他立刻摸着下巴道,

“真巧,女鬼说他是周家口的人,恰好我去过那地方,离这儿不远。”

事不宜迟,安顿好夏夕后,我们便连夜出发,又带上阴物耳环赶去周家口,打算连夜把这事办了。

第5章

去周家口的路比较偏,由于是晚上,我们走得很慢。

路上我愁眉不展,说女鬼是上个世纪的人,人都死了几十年,不知道她情郎的坟墓还在不在。

段鹏说,“只能慢慢找了,对了老弟,你和那个夏夕应该关系不浅吧,居然费这么大劲帮她。”

我苦笑了一阵,自己和夏夕都几年没联系了,关系说不上有多亲密。

只是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暗恋过他,还在发小怂恿下写过情书,不过夏夕一直没给我回应,估计是看不上我,又怕伤我自尊,所以冷处理吧。

“原来是这样。”

段鹏哦了一声,神神秘秘地眯着小眼说,“这女孩命数不简单,听老哥一句劝,你还是洗洗睡吧,免得舔错对象,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

“靠你怎么说话,你丫才舔狗呢!”我气够呛,狠狠白他一眼。

不久后我们来到了周家口,这里早就成了一块荒地,我和段鹏分开来找,找了好久,终于按照女鬼提供的线索,在水边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坟土包,野草都快一人高了。

因为是上个世纪的老坟,坟头早就破败得不成样子,估计连尸骨都化得一干二净,我们没费什么功夫就挖了个坑,把阴物耳环填满进土里。

段鹏搞来一些香烛纸钱,对着坟头烧掉,我双手合十说,

“大姐,按你的吩咐,我已经把你和情郎合葬了,你也该信守承诺放过我朋友。”

说完我对着坟头弯腰鞠躬,坟头忽然刮来一股冷风,冻得我直达哆嗦,浑身冒虚汗,那种不适感又来了,隐约听到耳边有个女人说“谢谢”。

妈呀。

这感觉很不好受,我扭头就跟着段鹏一起跑开。

天亮前重新返回那家铺子,夏夕已经醒了,正茫然地坐在椅子上面,脸色放松,额头上那种灰印已经不见了。

我问她感觉咋样?夏夕很欣喜地拉着我的手说,“陈凡,谢谢你,我已经好很多了。”

她说自己也是刚醒不久,昏迷中再次梦到那团黑影,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说我们已经帮她达成了述求,以后再也不会纠缠夏夕了。

“那就好。”

我长舒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不久后夏父和她继母也赶到了,得知女儿的麻烦已经搞定,夏父很开心,对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说要请我吃饭,给我封个大红包。

我摇头婉拒了,自己帮夏夕不是为了钱,只是看在当年的情分,收了钱意义就变了。

段鹏则埋怨我傻,说人家给钱为什么不要,你不要可以给我,忙活这么久,我还没受到辛苦费呢。

我对这老小子翻白眼,感觉丫的很市侩,是个典型的黑心商。

夏夕身体也是刚恢复,状态不是特别好,毕竟被鬼附身后阳气很弱,需要休息一阵子。

夏父决定送她去医院检查,临走时夏夕忘了我一眼,露出很清甜的微笑,“谢谢你陈凡,这次多亏了你,等过几天,我身体好了,一定请你吃饭。”

目送她离开,我心里怅然若失,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沮丧。

昨晚吃了一夜的风,我自己也累够呛,不想继续待在段鹏的铺子里,便起身想回旅店。

不料刚起身,我就感觉大脑晕眩,那种熟悉的寒意又来了,顿时头重脚轻一头倒栽,毫无征兆失去了意识。

“我次奥,老弟你什么情况,咱可不兴碰瓷啊!”

意识昏迷前我听到段鹏咋咋呼呼的声音,可惜大脑太沉了,根本无法回应。

该死的寒症已经折磨我好几年,没想到这次又发作,好在比起当年,持续的时间不是很长,当天下午我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一间卧室,段鹏就愁眉苦脸地蹲在前面抽烟,五官皱成一堆,

“太好了老弟,你总算醒了,上午莫名其妙就晕过去,吓死我了。”

“是你把我弄到卧室里的吗?谢了。”

我疲惫地起身,扶着脑门苦笑,对他露出感激之色。

没想到这个奸商还挺好心的,岂料他下一句话就说,

“不然还能咋地,你昏倒在我铺子里,我要是放着不管,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你死也要挑个地方嘛,可千万别连累我做生意。”

我脸一黑,感情丫的只是害怕被我耽误生意。

段鹏问我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身上还冻得跟石头似的。

我苦笑着说出原因,其实这次来阳江县,压根就不是为了帮夏夕驱邪,本来经过爷爷这些年的调理,我的寒症已经得到了不少控制,谁知道经历昨晚那一出。

为了帮助夏夕,我不仅接触了阴物耳环,还尝试通灵,和真正的鬼魂产生接触。

这些阴气和我身上的邪气产生共鸣,才会导致寒症再次发作。

听完段鹏脸都绿了,说你怎么不早点说,哎呀,勾女也要分情况啦,哪有你这样的,为了女神连命都不要了。

我苦笑说自己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现在麻烦了,寒症再次被诱发,我又找不到宁远镇的吴瞎子,不晓得能不能撑过去。

“等会儿,你刚才说自己要去宁远镇,找吴瞎子对吧?”

段鹏忽然愣了一下,我忙说,“是啊,你知道宁远镇在哪儿吗?”

“嘿嘿,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宁远镇在哪儿,还跟你口中的吴瞎子认识,你说这不巧了吗。”

段鹏眉开眼笑,说自己是阴物贩子,经常跟邪物打交道,自然少不了和法师接触了,

“吴瞎子也算是我一个老主顾,经常帮我加持阴物,宁远镇我常去。”

我喜出望外,还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爷爷让我来阳江,看来是找对了。

同时我又很疑惑,说这之前我找人打听了三天,怎么一直没人听说过宁远镇在哪儿啊。

段鹏说,“那地方早就改名字了,三十多年前叫宁远镇,后来发生过一场瘟疫,大部分人都搬走了,现在比较荒凉,当然很少人知道。”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

随后我恳请段鹏帮忙,带我去宁远镇找吴瞎子,他想了想说,“可以,不过为你的事,我已经耽误了两天生意,这个路费嘛......”

他拖长声调,轻轻搓着手指头。我先是一愣,倒是不觉得奇怪,这家伙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非亲非故,不收点好处凭什么帮我?

我问他要收多少钱。

段鹏伸出一个手指,我点头,说一百块不贵,走吧。

丫的还不乐意了,说一百块你打发要饭的呢,要我带路,起步是一千。

我瞠目结舌,说你怎么不抢啊,带个路就收这么贵的费用。

段鹏掰着手指头在那儿算,“老弟,不贵呀,你想想,昨晚我不是陪你去搞定夏夕的事,加上你今天一大早昏迷,为了照顾你,我都一天没营业,还得马不停蹄带你去宁远镇,这路费啊、一天的吃喝费用包括房租,只要一千已经很客气啦......”

我烦得不行,无奈只好答应。

拿到钱,这家伙喜笑颜开,脸都快笑成了菊花,很热情地扶我上面包车,直接看到宁远镇。

这个小镇果然很偏僻,周围没什么住户。

折腾很久,面包车在一栋老宅子前面停下,段鹏扶我下车,去老宅前面敲门,可连敲了好几下,院里没人回应。

没辙我们去了街对面一家小卖部打听,结果却让我很沮丧。

小卖部老板说,这家主人三天前除了远门,估计要才能回来。

我都快哭了,想说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这次寒症发作很猛,一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我心里就怕得要死,哭丧着脸跌坐在路边。

爷爷说我命途多舛,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找不到唯一的救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段鹏安慰说,“老弟你别这么沮丧嘛,找不到吴瞎子,还有周瞎子王瞎子,这个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法师,咋俩也算有缘,安啦,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他的话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你还认识别的法师,能帮我解决寒症?”

“当然,你别忘了我是中间人,中间人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段鹏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偶尔也会帮客户联系法师驱邪,所以认识不少民间法师,“遇上我算你运气好,刚好离这儿十几里外还住着另一个苗裔的神婆,她本事同样不差,应该能帮到你。”

我激动不已,跳起来说,“那还等什么,快点出发吧,我死都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了。”

“这个嘛......得加钱!”

段鹏故意拖长音调,把手指一撮,秒露奸商本色。

我惊愕不已,这死奸商振振有词道,“刚收你一千路费,是带你找吴瞎子,可吴瞎子不在家,这责任不在我身上,要找另一个法师帮忙,钱必须另算。”

我强压着问候他母亲的冲动,说这次又要多少。

他摊开五个手指,说不多,五千就行。

当时我差点没蹦起来,五千还不多?段鹏马上说,“老弟,真不是我坑你,你想想看,非亲非故,人家法师为什么要帮你压制寒症?说到底还不是为钱嘛,人活在世上,吃喝拉撒都是一笔开销,法师也是人,不可能免费帮忙。”

我说可这也太贵了。

段鹏摊开手说,“看在咱俩比较投缘的份上,这次就算你便宜点,打七折,你给三千五吧,千万别觉得贵,这属于骨折价了,就算亲爹找我办事也是这个折扣。”

我差点没气笑,心说丫的可真孝顺,果然是个好儿子。

没辙我只好同意,盼着花钱免灾,哪知这一去,却明白了什么叫江湖险恶。

第6章

我们继续上车,连夜离开小镇后,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路上越走越偏,路过好几个荒坟岗子,我心里特别害怕,感觉树梢上老乌鸦的嘎嘎叫声,听起来阴嗖嗖的很吓人,

“老段,这地方好邪门,哪有人会住在坟岗上面?”

“这你不懂了吧,越有能力的法师,性格越怪,他们不喜欢和生人打交道,住的地方也很偏僻。”

段鹏咧着满嘴烟渍黄牙,说安啦,老哥介绍的神婆肯定信得过,保你平安。

进山后天已经黑透,段鹏把车停在路边,摸出随身带的手电筒,要我陪他穿过树林。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这死奸商油嘴滑舌,喜欢满嘴跑火车,但不得不说见识很广。

我跟他聊了一些关于我爷爷的事,段鹏越听越奇怪,说原来你爷爷也开过阴阳当铺。

阴阳当铺属于传统行业,现在已经不流行了,按理说段鹏是个贩阴人,应该少不了和我爷爷这类人打交道,可他却摇头表示从没听过我爷爷的名字,并疑惑道,

“既然你爷爷本事这么好,小时候干嘛不教你?偏要等你闯祸了才说实话。”

我苦着脸说,“可能是因为陈家祖上背负了一些因果,爷爷不想让我入行,其实我也不明白他的想法。”

进山后我们继续走了半小时,好不容易翻跃了一座孤岗,段鹏指着前面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包,说前面就是了。

我放慢脚步抬头去看,黑乎乎的山包上,一栋孤零零木板楼拔地而起,门前还挂着两个黑漆漆的东西在晃,起初我以为是灯笼,走进了才发现居然是动物的头骨,黑漆漆的眼窝子空洞洞地盯着我们,看着就叫人毛骨悚然。

我心底发毛,谁会把动物头骨挂在门上,大晚上的不嫌渗人吗?

段鹏警告我闭嘴不要乱说话,随后去门前拍了拍,门开了,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慢吞吞走出来。

看见老太太的第一眼,我就想到一个词——形销骨立。

她的头发森白稀松,好像枯槁的野草,用红皮筋扎起来盘在头顶,露出脸上又松又垮的褶子老皮,比枯树皮还要粗糙。

段鹏合十行礼,对老太太说了句什么。老太太嘀嘀咕咕,抬起一双浑浊的死鱼眼看我,眼神犀利刺得我往回缩。

很快她开口了,声音比老乌鸦还沙哑,让我毛骨悚然,

“奇怪,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阳气,你应该死了才对。”

老太婆的嗓音很奇怪,带着苗疆那一带的口音,说得是贵州话,但语气沙哑森怖,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段鹏还算尽兴,马上走过去,把我的大致情况说了,老神婆听完后双眼一亮,从上到下打量我,抿着干巴巴的嘴唇说,“那你进来吧。”

去了木棚房,迎面是一个漆黑的小隔间,隔间用木板围起来,中间摆放着一些牛骨和生鲜动物内脏,空气中飘着血的味道,墙上还挂着很多动物的皮毛。

这个房间空气不好,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像极了一个屠宰场。

我下意识就紧张了,心说神婆的家里怎么这么血腥?还不等我说话,老神婆已经自顾自坐在了泛黄的蒲团上,指了指对面的蒲团,要我坐下。

我不敢违背,心惊担颤坐在她对面,老神婆掀开耷拉的眼皮,死鱼一样泛白的眼珠毫无光泽,先是扫了下我胸前的封邪法符,稍稍把目光缓了一下,咧着满口缺掉的牙齿说,

“你是陈阴阳的孙子?”

听她居然说起我爷爷,我倍感诧异,“您认识老爷子?”

“呵呵,认识咧!”她干巴巴地笑着,说之前我跟你爷爷见过,说起来也算老熟人了,不过他这些年销声匿迹,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还好吧。

我脸色一黯,语气带着几分哽咽,“他已经走了。”

老神婆哦了一声,不无惋惜地摇头,“真遗憾......不说这个了,先解决你的事吧。”

她顿了顿,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朝我肩上抓来,感觉老神婆的爪子好像冰块一样,冻得我直哆嗦,一个劲往后躲。

段鹏推着我说,“你躲什么啊,还要不要治病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做好,老神婆没在意,继续把手搭在我额头上乱摸,接着闭目感应了一下,摩挲半天,她忽然睁开眼,脸色相当震惊,嘀咕了几声苗语,迅速把手挪开了,

“冤孽气居然这么强......”

我试探着问,“阿婆,有救吗?”

“试试吧。”她抓起脚边的一把竹篾刀,在我中指上轻轻划了一下。

随着指尖刺痛,一股鲜血流出来,老神婆放下小刀,取出一个竹筒,把我的血装进去,接着又打开另一个坛子,我定睛一看,是条筷子长的小蛇。

这条小蛇身上都是花花绿绿的斑纹,浑身腥臭,一看就很毒。

只见老神婆把毒蛇也塞进去,轻轻摇晃竹筒,嘴里开始念念有词,音节古怪,是一种我从来没听到过的唱腔。

紧接着竹筒里居然滋滋冒起了烟,我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老神婆已经把竹筒放下,等她再次揭开盖子,我发现毒蛇已经没了动静,全身血液蒸发,赫然成了干尸!

它特么的居然被我的血毒死了,卧槽!

老神婆看我一眼,往蛇尸上面撒了一把粉末,找来工具一起碾碎。

这些粉末看着很像骨头渣子,不知道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取下的,特别邪门。老神婆用手指沾上这些骨渣,配合鲜血在我额头上画咒,触觉冰凉。

很快她开始念咒,咒术声不断放大,犹如潮水一样充斥我的耳膜,我身上的邪气也被逼出来了,浑身难受再次打起了摆子,连视线都变得扭曲起来。

猛然间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小腹里钻出来,瞬间冲击我的天灵盖,我“啊”了一声,大脑剧痛难忍,不知为何竟然产生了一股暴虐的情绪,双眼猛地瞪大,嗪着红色血丝恶狠狠地瞪着老神婆。

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内心极度愤怒,额头上青筋乱扭,看向老神婆的目光也充斥着狰狞,脑子一热,瞬间扑上去掐住老神婆的脖子,嘴里发出含糊的叫骂声,

“想害我,掐死你这个老妖婆!”

神婆面露骇然,嘴里疯狂催动咒语,可她越念我脑子越晕,身体冰凉完全不受控制,心里那股杀意不断攀升,恨不得直接把她气管咬断。

“老弟你干什么,住手啊,快停下!”

就在我们僵持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段鹏紧张的怪叫,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后脑勺传来剧痛,我两眼一黑,人事不醒。

这种感觉真的很扯淡,我已经记不清自己被邪气折腾得昏迷过好几次了,真想永远就这么睡下去,不再醒来。

可最终我还是醒了,发现自己被转移到小木屋外面,段鹏正紧张地抽烟守着我。

“嘶,好疼啊......”

我扶着后脑勺坐起来,刚想问段鹏怎么回事,就看见段鹏激动得蹦起来,一脸惧怕地往后后退两步,手上还握着一块板砖,紧张兮兮说你别过来啊,过来我砸死你!

我吃力地说,“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段鹏一愣,注意到我意识已经清醒,这才松口气说,“老弟你昨晚都快吓死我了,神婆的法事刚做到一半,你就嗷嗷叫着扑上去,差点把人掐断气了。”

我一脸惊悚,吃力地回想昏迷前发生的事,后脑勺的剧痛让我停下来苦笑,“我记不清了,头疼......对了,你手上拿板砖干什么?”

“哦,没事。”

段鹏一脸讪笑,丢开板砖,让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之后他重新搀扶我,再次走进木屋,老神婆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休息,听到脚步声后,她缓缓睁开眼,把目光抬起来说,

“你身上的邪气太厉害,不太好对付。”

“多谢您了。”

早猜到可能是这个结果,我苦涩一笑,既然老神婆帮不了我,我便对她行了个礼,晕晕乎乎地准备离开。

她忽然叫住我说,“别急,虽然昨晚的法事失败,但我已经摸清楚你身上那股邪气的门道,如果能搞到死灵胎,就能以阴化阴,强行把它制住。”

“什么死灵胎?”听到还有别的办法,我急忙停下脚步,迫不及待回头。

老神婆朝屋外指了指,说离这儿十五里的地方,有个乱坟岗,下面埋着一具比较特殊的死尸,是个大肚孕妇,

“这孕妇死得很惨,老公怀疑她外遇,大着肚子遭到家暴,最终气不过,一头撞墙死了,搞得一尸两命。”

而孕妇肚子里的胎儿,就是老神婆口中的死灵胎,

“这小家伙好不容易等到投胎的机会,眼看就要出生,可因为孕妇撞墙自尽,导致它胎死腹中,所以怨气特别强大。”

如果我能把孕妇的肚子剖开,取出死灵胎,老神婆就能借助死灵的强大怨气,压制我身上的冤孽。

“什么,要我刨坟,还要挖孕妇的肚子......”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冷汗刷的往下流,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我连想都不敢想。

老神婆说,“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你身上的冤孽气很重,如果三天内不能得到化解,邪气一定会入侵大脑,让你神志不清意识癫狂,虽然不至于死掉,但有可能变成个痴呆,甚至会在冤孽气影响下到处攻击人,昨晚的事,你还想不想再经历?”

我人都麻了,意识迷迷糊糊,想到自己昨晚在邪气操控下陷入疯狂,差点掐死老神婆的一幕,双腿一软直接跌坐下来。

段鹏拍拍我的肩,叹气说,“老弟,干吧,虽然挖坟掘墓很阴损,但总好过变成没有意识的疯子到处乱咬人,你是没见过自己昨晚的样子,啧啧......简直比疯狗还可怕。”

第7章

好像我也没别的选择了,痛定思痛,我选择了硬着头皮去干,反正爷爷也说了,我背负家族诅咒,注定会吃上阴阳饭,与其经历那种痛不欲生的痛苦,还不如把心横下来。

老神婆告诉我,要动身的话就尽快,因为我身上的寒症已经被彻底引出来了,要么尽快压制,要么邪气走遍劝身,发作频率越来越高,

“目前你还在初级阶段,如果经历第二次、第三次寒毒发作,就算找来死灵胎都不一定能压制。”

我咬牙点头,稍作休息,马上退出了老神婆的木棚房。

好在段鹏并没有抛下我,他表示既然收了我的钱,会留下来陪着我,直到寒症被解决那一刻,不得不说这个死奸商虽然贪婪,却蛮有行业道德。

要不是有他陪着我,自己还真不敢一个人跑去孤坟岗挖尸。

老神婆说的地方很偏僻,孤坟岗坐落在大山深处,面包车开不进去,我们只能选择不行。

贵州的地形有多复杂就不说了,进了山到处是沟沟坎坎,连条平整的马路都没有,我们在坑洼的山里蹒跚而行,走得不快。

途中我注意到段鹏表情遮遮掩掩的,总是把手藏在后面,定睛一看,丫的居然在身后偷偷藏了一块板砖,顿时脸黑了,想到自己昨晚昏迷后醒来,后脑勺一直疼,就问他带着板砖是几个意思?

段鹏讪笑说,“老弟我这也是为你好,鬼知道你寒症什么时候发作,一发作就乱掐人,我带着板砖为了保证安全。”

我摸了摸后脑勺肿起的大包,苦笑说再拍就改成月球表面了。

进山的路特别难走,加上我身体状况不好,一路走走停停,只能靠着和段鹏聊天打发时间。

其实我不太理解,为什么老神婆说只要取来死灵胎,就能压制我的寒症。

段鹏摇头晃脑分析,说寒症的本质是因为你身上的冤孽气在闹腾,这玩意太邪乎了,一般的手段根本压制不住,只能找同样怨气冲天的阴邪物才能镇压。

我还是感觉恶心,死灵胎说白了就是未出生的婴灵,这玩意想想都邪门。

段鹏却见怪不怪,摇头说老弟,你还年轻,刚入行会有这种感觉也正常,事实上入了这一行,和什么样的邪物不打交道?挖死灵胎根本算不上什么,

“虽然这些阴物很邪门,但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就能治病病人,让客户逢凶化吉呢。”

我偏头说,“那要是用得不好呢?”

段鹏嘿嘿怪笑了两声,摇头不说了。

十几里山路硬是走了一天,快天黑我们才到地方。

大山里天黑得早,太阳落山后,环境变得阴恻恻的,山沟被黑暗笼罩,树梢上不时传来老乌鸦“嘎嘎”的叫声,树林阴森发黑,脚踩着地上的枯枝败叶,我心里发麻,每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

上了土岗子,前面果然有个孤坟岗,和老神婆说的一样,山岗到处是荒坟,孤零零隆起一些小土包,有的连个墓碑都没有,形容不出的荒凉。

段鹏告诉我,这里属于少数民族区域,“少数民族的丧葬习俗和汉人不同,并不流行火葬,所以才会留下尸体给你挖掘,赶紧的吧,这鬼地方阴森得很,搞不好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他刚说到“不干净”的东西,我就感觉地上传来沙沙的声音,定睛一看发现是冷风把树叶子吹得飘起来,山里雾气很重,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一层白纱帐,看什么都雾蒙蒙的。

讲真,哥们差点被这环境吓尿了,果然这一行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绕着孤坟岗走一圈,我们很快找到一个新筑的坟包,坟头土渍很新,一看就是刚埋过人没多久。

我哆哆嗦嗦取出了香烛纸钱,跪在坟头点燃,嘴里一遍遍念着有怪莫怪。段鹏等不及了,递来一把锄头,让我自己挖坟。

我纳闷说,“你不帮我?”

他翻白眼说废话,我收你钱只负责带路,陪你耽误这么长时间,已经属于额外赠送了,

“要我帮忙挖坟也行,只要再加一笔劳务费......”

“老子没钱!”我赌气抢过锄头,心说你个死奸商到底还有没有人性,都这样了还不忘敲诈老子。

接过锄头,我朝手心啐了口吐沫,壮胆开始挖坟,段鹏嘴上说这种场面他见过了,一见我动真格,马上叼着烟往后跑,说是去帮我放哨,可我看得出来,这哥们胆儿不大,跟我一样怂。

“真特奶奶的没义气!”我无语得要死,把对段鹏的怨气全都发泄在锄头上。

新筑的坟包比较松软,刚挖了几分钟,铲尖咯到一卷草席。

尸体埋得不深,我用力把土刨开,这时山岗上吹来一股冷风,风沙迷住眼睛,我揉了几下,根绝后背冷嗖嗖的,像是被一双眼睛盯着,心里更害怕了,壮胆掀开草席,第一眼差点没看吐了。

草席下卷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皮肤发黑透紫,面相狰狞,额头上还塌陷了我一个坑,头骨是碎掉的。

老神婆没说错,这女的果然是受不了家暴,自己撞墙死的。

尸体飘来的味道让我作恶,我丢开铲子,默念有怪莫怪,然后双手合十祷告,“大姐......我也是为了活命才迫于无奈,真不是有意冒犯你,你千万别跟我计较。”

说着我重新睁开眼睛,只见女尸头骨塌陷,眼珠子也歪着,五官扭曲还保持着死前的恐怖模样,嘴巴半张,连牙床也露出来。

我特么差点就尿了,尽量不去看她的脸,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刀子,把目光转移到女尸肚子上。

她生前已经怀胎七八个月,肚子隆起很明显,肚子发黑爬满尸斑,我忍着恶心刚要下刀,身后冷风袭来,吹得树叶子哗啦啦响,可能是心理作用吧,隐隐的我听到婴儿诡异的啼哭声,吓得我手一哆嗦,差点连刀都掉了。

不能怪哥们胆小,你来试试?

等了一会,没别的反应,我终于宽心了,默念“大姐你别生气”,硬着头皮下刀,轻轻剖开了女尸肚皮。

里面是一团发黑的“烂肉”,有个不成型的婴儿蜷缩在里面,同样是发黑浑身透着青紫,还没有彻底长成人形。

我后背绷得笔直,一方面是恶心,另一方面是吓得,正迟疑该不该继续动手时,冷风更急促了,树林刮来的阴风更加森冷,背后有沙沙的脚步声靠近,吓得我五官都变形了。

我不敢回头,想着这大姐肯定生气了,同时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听到呼呼的喘气声。

“妈呀!”

顿时我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一刀往后面劈过去,结果耳边传来尖叫,“我擦,你想捅死老子啊。”

我一愣,才发现来人是段鹏,顿时吁了口气,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不知道人吓人会吓人吗?

他不耐烦地啐我一口,说你小子办事情太拖沓,老子等了好久你都没动静,再等下去天都亮了,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他给了我一块红布,让我把死灵胎取出来,用红布盖好,说是红布可以驱邪,用来裹住死灵胎,可以防止婴灵闹腾。

同时段鹏也看向了女尸,一脸唏嘘道,“这大姐死得挺惨,看来是遇人不淑。”

我顾不上听他说什么,已经开始对死灵胎下刀了,轻手轻脚把这个像“海马”一样的尸体挖出来,每个动作都会引起手脚发抖。

好不容易取出死灵胎,段鹏催促我赶紧走,我摇头说还没把土给她盖回去,尸体这么敞着可不好,对死者不尊敬。

他似笑非笑说,“你都给她做产科手术了,还这么多讲究,真麻烦。”

“我这么干是迫于无奈,又不是存心的!”我瞪了他一眼,转身帮女尸盖好草席,抬头再次看到女尸扭曲的脸时,差点没把尿吓崩。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女尸居然睁开了眼睛,眼窝渗血,好像在直勾勾看着我。

“妈呀!”

我像是踩到了高压线,瞬间从坑里蹦起来,转身扭头就跑,段鹏也抖着脸盘追上来,大吼大叫,“老弟你慢点跑,等等我呀。”

好不容易跑出那片树林,我靠着树干大喘气,用颤抖的语气说,这大姐该不会怨恨上我吧。

段鹏从牙缝里蹦出一句,“你丫别胡说八道,乌鸦嘴!”

干这行有很多忌讳,死尸睁眼可不是好兆头,我俩谁都没胆子回头去看尸体,连呼哧带喘地跑下土岗。

花了不少时间,我们总算下山,步行返回了老神婆家中,已经是后半夜了,冷风依旧呼呼地飘着,段鹏敲开门,老神婆没睡,依旧坐在蒲团上等着我们。

见我手上的包袱,老神婆咧开缺牙的嘴笑了笑,表情好像很满意,咯咯笑个不停,

“不愧是陈阴阳的孙子,动作倒快。”

我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女尸凄惨的死状仍旧在我脑海中回荡不休,我脑门发凉,哆哆嗦嗦把包袱递过去。

包袱上黏着血糊糊的一坨肉,血液发黑粘稠,散发着恶心刺鼻的味道,油灯下格外森怖。

老神婆却不当回事,接过死灵胎,说要继续对它加工。

我恶心够呛,问她“加工”是什么意思。老神婆抬起眼皮,疑惑地看我一眼,说你好歹是陈阴阳的孙子,这个道理都不懂?

刚出土的死灵胎不能直接使用,必须用阴法加持,先制作成“阴物”,才能帮她施法。

至于具体的“加工”过程,我倒现在想起来还做噩梦,只见老神婆将死灵胎取出来,先浸泡在一个罐子里,添加了很多种不知名的粉末,一边洒下粉末,一边念念有词。

我即恶心又疑惑,不敢打扰她施法,只能退出来询问段鹏,那些粉末是怎么回事。

段鹏说,“这你都不懂?那是阴料。”

第8章

所谓阴料,其实就是一些能够帮助法师辅佐下咒的特殊材料。

阴料的制作方式很繁琐,种类也有很多,比如尸油、乌鸦血,老猫骨灰等等这些东西,都可以被炼制成阴料。

这玩意也算阴物的一种,但一般不会单独使用,通常是用来辅助下咒用的,

“阴料上面带着很纯粹的阴气,可以提升法师的咒术威力,其次加持一些特殊的阴物,也需要添加阴料,总之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辅助品。”

段鹏一边解释,一边用无语的目光看我,说刚见面的时候差点被你唬住,还以为你真的是法师呢,没想到这几天相处下来才发现什么都不会,只懂得一点理论基础,也不知道是怎么跟长辈学的。

我无语地挠下巴,爷爷虽说教我不少理论,但没有机会实践,也很少接触真正的阴物,目前我还只是个半吊子,当然不如他有经验。

很快我又看见了更恶心的一幕,只见老神婆居然把死灵胎放在火上熏烤,还传来滋滋冒油的声音,滴落的都是泛黄的尸油,那玩意特别粘稠,散发着很不好的味道,被老神婆用一个瓶子搜集起来,宝贝似的藏好。

我看得流汗了,她熏烤婴尸的画面让我想起了平时吃过的烤串,顿时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跑动外面狂吐不止。

等我吐完,老神婆也加持得差不多了,死灵胎被烤成一个蜷缩的干尸,被老神婆重新用红布盖起来,扎上红绳,打了几个特殊的接扣,摆在神龛里供起来。

接着她对我招了招手,表示做法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可以开始压制寒症了,让我重新进屋,去木板上躺着。

我感到很恶心,老神婆处理死灵胎的画面太恐怖了,下意识就觉得她不太像好人,段鹏推了我一下,说你还等什么,赶紧的吧,折腾这么久,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我只好照做了,再次走进木棚房,老神婆先给了段鹏一个眼神,交代他出去把门锁好,自己做法的时候绝不能有人打扰,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能闯进来。

段鹏屁颠颠应着,看得出他对老神婆也有点惧怕,很快就走了。

门一关,就剩我一个人面对老神婆,以及神龛上的死灵胎干尸,心里别提多害怕。

油灯下老神婆的脸都皱成了橘子皮,一道道皱纹宛如树轮,表情特别阴怖,先给我带来一杯水,让我喝下去。

水杯脏兮兮的,飘着很多粘稠的絮状物,我恶心得要死,却不敢不喝,在老神婆阴沉的目光逼视下,一口气干了。

那味道熏得我直犯冲,要不是刚才吐过,差点又要吐了。

随后老神婆让我把衣服脱了,老老实实趟上木板。我心里很抗拒,长这么大除了在父母面前脱过衣服,别的时候我从来没脱过,可一想到老神婆都七老八十了,什么长枪短炮没见识过,只好乖乖照做。

躺下之后,老神婆开始在我身上洒“神水”,还找来一些黑色的经线,把我四肢固定起来。

渐渐的我感觉不对,刚和下那那杯不知道什么材料调配的水,只感觉胃里直泛酸气,肚子里好像塞了一坨冰,手脚都麻了。

而且既然是治病,干嘛要绑住我身体?之前爷爷不是没有帮我压制过寒症,手法和老神婆截然不同。

这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对劲,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刚要质问老神婆究竟打算怎么驱邪,就看见手上翻过一把黑色的小刀,目光变得阴恻恻的。

油灯下,她的嗓音森怖沙哑,带着得逞的狞笑,“陈阴阳的孙子既然会落到我手里,真有趣!”

“你......阿婆你干什么?”我马上觉察到不对味了,下意识要跳起来,但身体麻木根本动不了,那些黑色线头把我四肢死死固定起来,完全失去挣扎的余地。

其次我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吐字都不清晰了,说话有点大舌头。

老神婆狞笑着看我说,“别费劲了,喝了我的水,你不会有力气站起来。”

油灯昏暗,老神婆脸上的褶子皱在一起,比鬼还恐怖,我吓坏了,结结巴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是认识我爷爷吗?”

“咯咯,的确认识,当年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变得这么惨。”

老神婆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刺骨的寒意,目光犹如一把尖刀,忽然掀开自己的袍子,我战战兢兢一看,发现她左腿缺失,上面居然绑着一根花椒木,是靠着花椒木的支撑,才能一瘸一拐地行走,

“直到这条腿是怎么残的吗,全拜你爷爷所赐,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他报仇,可他隐姓埋名,一只不肯露面,我恨呐,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报仇的希望了......直到你主动送上门,还带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老神婆笑容阴沉,抓着小刀步步逼近,“你身上的东西,对我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咯咯......要不是你亲自挖出死灵胎,给了我暂时克制它的机会,估计还不好近身呢。”

什么?

我头皮都吓飞了,望着老神婆那张写满了诡秘的脸,上面充满了狰狞和怨毒。

直到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算计了。

这老太婆确实跟我爷爷认识,但不是朋友,是仇人,她一直想找爷爷报复,苦于行动不便没找到机会。

我特么倒好,居然千里送人头,主动跑上了门。

大脑越来越晕,我心里苦涩极了,无助得差点掉眼泪,想大声呼救,可舌头早已麻木,连话都说不利索。

眼睁睁看着刀锋逼近,绝望地闭上眼,心想这回可完了,爷爷刚死没多久,我就得步他后尘,还特么是蠢死的,这也太憋屈。

“哈哈,你自投罗网,这可不能怪我。”

老神婆欣赏着我恐惧到发抖的表情,高高举起刀子,我只能绝望等死。

可就在刀尖即将刺下来那一刻,紧闭的小屋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股冷风涌入,老神婆吃了一惊,被风吹得倒退两步,惊呼道,

“天呐,怎么会是你?”

晃动的烛火将环境衬托得无比阴沉,我大脑眩晕,强撑着看向门口,只见黑暗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外,光线太暗,我看不见他的五官,只听到一阵冷厉的怪笑,

“老乞婆,都几十年了你还不肯放下仇恨,这小子可是陈阴阳托付给我的,哪能交给你。”

老神婆一脸惊悚,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动作,嘴里大声咒骂着什么,居然丢了尖刀转身逃走,这时候门外一根红绳弹起来,一下就勒住老神婆的脖子,不让她跑。

绷直的红绳不断缩紧,一时间狂风大作,传来念咒的声音,老神婆面露痛苦,跪在地上翻滚,瞪大双眼凄厉地咆哮道,

“我不甘心,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你别想阻止我。”

她悲愤地扯断红线,抓起神龛上一个黑乎乎的物件朝我砸过来,我躲又不能躲,脑门砰一下,顿时失去意识,耳边只剩下她怨毒的狂叫,配合着门外暴怒的大喊,

“冥顽不灵,看来留不得你!”

啊......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我的意识也彻底模糊了。

人生无常,我都快忘记这是自己多少次昏睡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终于复苏,迅速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竟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我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衣服也穿好,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木架子床上,旁边坐着段鹏,正用很猥琐的目光对着我笑,

“老弟你醒啦,昨天可真危险,幸好吴瞎......”

“你个死奸商,拿了钱还坑老子!”

一看到段鹏那张贱兮兮的脸,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他介绍我去找老神婆治病的,谁知这一去竟然是自投罗网,差点嗝屁。

我一脸暴怒,顾不上思考自己在哪儿,立马从床上蹦起,冲上掐段鹏脖子。

段鹏吓坏了,手脚乱挥使劲挣扎,“老弟你冷静点,我承认是我错了,可我不是故意的啊,谁特么知道老神婆跟你爷爷有仇?连我都被老神婆骗了,我是不知情才害了你......”

“你特娘的少费话,害我还不够惨吗!”

我气坏了,掐的段鹏直翻白眼,他吃力地说,“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意外,再说你不是还活着吗?”

他的话顿时让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呀,昨天老神婆明明得逞了,眼看就能弄死我,后来好像又闯进另一个人救了我。

我迷糊了,手指微微松开,段鹏趁机挣脱,摸着脖子剧烈咳嗽,等把气喘匀了才说,

“老弟,不知者无罪,我也是被骗了,好在吴瞎子及时赶到救了你,总算没酿成大祸。”

等等......吴瞎子?

我更恍惚了,完全不知道这是啥情况。

之前一直按照爷爷的交代寻找吴瞎子,可耽误一个星期都没碰到他,怎么一遇上危险,他就自己现身了?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道冷峻带着不屑的哼声,

“亏你小子命好,大前天我接到一个老朋友的消息,赶着去外地见他,结果途中发生点状况,我又折返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一愣,回过头,看见一个皮肤黑瘦,面容冷峻的小老头,正冷漠地站在门口,眯着两只小眼珠打量着我。

这老头头发花白,胡子拉碴,有点不修边幅,脸色冷得好像石头一块,眼仁很小,像是得了青光眼白内障,但目光却很犀利,好像能一眼洞穿人心似的。

我被他目光刺得往回缩,下意识问,“你是?”

老头偏头看我,怪笑一声道,“我就是你在找的人。”

第9章

“你是......吴瞎子!”

我眼珠子瞪老大,不明白吴瞎子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他不是去了外地?

我还在迷糊,吴瞎子已经冷冷地跨过门槛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汤,表情冷漠地说,“我确实去外地了,但路上发生点事,又重新回了家。”

他刚回到家,就听到马路对面的小卖部老板说,近期有个年轻人来找过自己,见我不在,就奔着坟岗去了,

“我一猜这个年轻人就是你,因为不久前你爷爷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说自己命不长了,有个不成器的孙子遇上点麻烦,需要我帮我照顾一下。”

于是吴瞎子就按照小卖部老板的说法,沿着坟岗找来,恰好遇上老神婆害我的一幕,这才出手救下了我。

他边说边走来,冷硬的脸像极了一块铁板,从上到下打量着我,语气充满了嫌弃,

“陈阴阳的孙子,居然是这么个鸟德行,真让人失望。”

这话说得我脸红,耳根子燥热起来。

吴瞎子没有在乎我的表情,递来手上的那碗热汤,用冷漠的口吻说,“喝了。”

我迟疑着没接,经过老神婆的事,我对陌生人已经产生阴影了,不敢喝来历不明的汤药。

他嘿嘿怪笑道,“怎么,怕我害你呀,不喝也行,赶紧从我家滚,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你死活。”

感觉这小老头脾气果然很古怪,和我爷爷一样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但我转念一想,爷爷临终前让我来找吴瞎子,肯定不会害我,于是就赶紧把药汤接过来,一股脑喝了。

这药汤稠稠的,不知道用什么草药熬制,喝下去有些糊嘴,不过药效很神奇,我刚喝一口,立刻感觉肚子没那么冰凉,一股暖流从胃里化开,慢慢走遍全身,顿时打了个酸臭的饱嗝,浑身轻松了不少。

没想到药汤这么有效,我赶紧爬起来,对吴瞎子说谢谢。

他依旧摆着那张嫌弃的脸,好像我欠了自己五百万似的,冷哼说,“不用谢,我帮你,是因为欠过你爷爷一个人情,必须还。”

我讪笑,说就算这样,我也该好好谢谢你,昨天要不是你,我就嗝屁了。

吴瞎子哼了声,玩味地扫过我,说你小子可真有创意,求人帮忙,居然求到仇人家了,那老乞婆巴不得你全家死干净,哪会给你好果子吃。

他不说还好,一听到这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地看向段鹏,揪住他衣领说,

“老小子,赶紧退钱,你特么把我坑惨了,这次要不是吴瞎......吴前辈及时赶回来,我连小命都丢了,你特么简直就是个奸商。”

我心里别提有多愤怒,恨不得问候段鹏祖宗十八代,一想到自己被他骗了这么多钱,还辛辛苦苦大半夜去挖死灵胎,结果到头是一场空,差点为仇人做了嫁人,巴不得连后槽牙都咬碎。

段鹏哭丧脸说,“老弟你消消火,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倒霉,我真没打算坑你啊。”

“你特么......”

我还要动手,这时候吴瞎子大喊了一声,“够了,拿我这里当菜市口了吧,要吵滚出去吵!”

我和段鹏同时吓得一哆嗦,只能闭嘴了。

感觉吴瞎子的眼神特别犀利,好像一眼就能把我刺穿似的,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瞳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病导致的,瞳仁很小,眼白占了三分之二,光是站那儿不动,一个眼神就能吓坏我。

看来吴瞎子并不是真瞎,只是眼睛有问题,才得了这种绰号。

喝止完我们,吴瞎子才慢悠悠找了个太师椅坐下,跷二郎腿问我感觉咋样。

我想起爷爷临终交代,正要说出自己的遭遇,他摆摆手,“一个月前你爷爷给我写过信,上面把你的情况都说清楚了,我预计你一个星期前就该来找我,没想到等了好几天,你都迟迟没有出现,所以才会离开家。”

我苦笑说,“本来我爷爷死后,隔天就该来找你的,可宁远镇实在太偏了,花了几天时间都没打听到具体路线,加上一个老同学遇上点麻烦,所以就耽误了......”

吴瞎子哦了一声,说怪不得等了你一个星期都没见人,差点就错过了,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现在肚子里是什么感觉?”

我打了个饱嗝,一脸感激地看向吴瞎子,刚喝完他给的药,我身子暖洋洋的特别舒服,简直泡在温泉里似的,力气也恢复了,已经拜托了寒症带来的痛苦。

哪知就在我道谢的时候,吴瞎子却不咸不淡地说,“别高兴太早,那东西连你爷爷都搞不定,换成我也是一样,刚才那碗汤药只能帮你固本培元,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我一脸失落,爷爷死前让我找吴瞎子,感觉他可能有办法治好我,没想到得到的答复依旧是不行,难道我命中注定是个打短命的?

吴瞎子掀开我上衣,朝爷爷留下的封邪法符看了一眼,摇头晃脑说,“你也不用太沮丧,至少你爷爷留下的封邪法印还在,它作用很强大,起码还能持续个三五年。”

我满嘴苦涩,说那三五年之后呢?

“时间还早嘛,年轻人不要太杞人忧天,没必要为没发生的事情担心。”

吴瞎子继续甩头,说事情都有两面性,被蟒蛟邪气附身也未必都是坏事。

我满脸痴傻,问他为啥这么说,自从被这股冤孽气占据身体,我的人生轨迹就彻底走向了倒霉,这些年不知道被耽误了多少事。

吴瞎子老神在在道,“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隐患,就好像抱着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活着,说不上哪天邪气就会迎来总爆发,可对于行内人而言,却是个巨大的宝藏。”

他顿了顿,用一双青光眼直视我,一字一顿说假如你能学成本事,降服这股冤孽气,把它融炼成自己的东西,将来获得的好处会大到离谱,甚至可以获得超越陈阴阳的成就也说不定呢。

我心里无奈得要死,浑身发软道,“我能活着就很不错了,拿什么去炼它?”

蟒蛟的邪气这么大,连我爷爷都只能压制,不能彻底消灭,要靠我自己驯服,难度比登天还大。

“万事都有可能,年纪轻轻的干嘛这么悲观。”

吴瞎子对我的话感到不满,皱眉说,“陈阴阳的孙子居然这么没血性,一点都不像他的种,早知道你这么废柴,我昨天就不花力气救你了。”

我无言以对,没顾得上反驳,这时候段鹏忽然贱兮兮地插了句嘴,“吴老,既然你和他爷爷有交情,不如就把这小子留在身边,教他些本事吧,等他继承了你那套法门,说不定就能驯服身上的冤孽气了。”

段鹏的话重新点燃了我的希望,是啊,吴瞎子本事这么厉害,昨晚那个老神婆差点已经凶得可以了,可一看见吴瞎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如果我能在吴瞎子这里学成本事,说不定还这能活下来。

“跟我学?”

吴瞎子先是一愣,继而露出诡异的表情,不咸不淡道,“倒也不是不可以,看在你爷爷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音调,不阴不阳地怪笑说,“可你知道我是干嘛的吗,就想跟着我学?我这行当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尤其你还是一幅孬种的样子,根本完不成我的考验。”

他一口一个孬种,搞得我很废一样,当时我就不高兴了,从床上蹦起来,说虽然我没跟爷爷学到太多本事,最起码已经打好了理论基础,还帮人通过灵呢,凭啥骂我废柴。

“就你干的那点事,也配叫通灵。”

吴瞎子满脸鄙视,都懒得跟我废话了,起身说道,“也好,反正我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传承人,陈阴阳花了这么多年给你打基础,临终前又叫你来找我,估计也是盯上了我这门手艺。”

他说自己欠了我爷爷很大的人情,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偿还,但有要求,

“你必须先完成我几个考验,才有入门的资格。”

我想着都已经这样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必须付出是被努力,忙问吴瞎子什么考验?

他嘿嘿笑了两声,摇头说我身体刚恢复,还是先滚回去歇上两天,等身体调理好了再来找我吧,

“我给你两天时间恢复,第三天一早来找我,先试试你的胆量,再聊聊后面收徒的事,没胆子就算了,以后就算暴死街头也别来烦我!”

感觉这老头脾气不是一般的臭,怪不得爷爷说他比自己还难相处呢,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了,我年少气盛很不服气,马上就说,“好,那就一言为定。”

从吴瞎子家里出来,我又开始犯难,出门前爸妈给的钱已经被我花差不多,实在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要,可身在外地,吃喝拉撒都要钱。

正当我为了住的事情发愁时,段鹏却屁颠颠跑来,

“老弟,害你变成这样,老哥心里也过意不去,干脆你就跟我回店铺暂住吧,最起码不用花冤枉钱住旅店。”

呵,你会这么好心?

经过这几天相处,段鹏的奸商本质早就在我心里暴露无遗,我猜他肯定别有所图。

老小子倒是很坦诚,“吴瞎子年纪大了,跟我合作不了几年,如果你将来能继承他的手艺,可别忘了老哥今天替你说情的事,到时候咱们可以建立商业合作,我出阴物,你帮忙加持,赚了钱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感情他讨好我,还是为了方便自己的生意。

果然是商人本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10章

可现在除了接受段鹏的“帮助”,我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就这样我满脸沮丧跟他回了阳江县城,继续住在那家店铺里调理身体。

经过这一趟遭遇,我的身体基本被掏空了,回去之后依旧感觉很疲惫,段鹏替我收拾了一个房间,让我暂时歇着。

直到睡了一天,身体总算好起来了,别说吴瞎子给的那碗药汤效果还挺不错,醒来我后精神饱满,不想继续闷在房间里,便走出店铺大厅活动了下,顺便欣赏起了段鹏的店铺。

这家店铺的装潢比较老旧,除了些瓶瓶罐罐之后,还摆着很多古玩字画,看上去古色古香,但都是一眼假的东西,标价还死贵,不知道哪个冤大头会上这儿买古董。

段鹏笑着说,“这行本来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时也不指着卖字画生活。”

我好奇段鹏究竟靠什么赚钱,如今时代变了,信这行的人不多,肯进这家店铺的人就更少了,我来铺子两天,除了自己外,根本就没看见其他客户。

段鹏挤眉弄眼地坏笑,说自己除了贩卖阴物之外,还兼职了很多买卖,比如卖保健品和小饰品之类的,甚至会跑去东南亚进货,搞些成人用品来贩卖。

总之只要是能赚钱的买卖他都干,做生意嘛,不磕碜。

我无语道,“你业务可真广泛,居然连情趣用品都卖上了,可这玩意国内不是有吗,干嘛要去东南亚进货?”

他嘿嘿一笑,说这年头国内有钱人都流行用进口货,只要是国外传来的,哪怕艾滋病都很高级,

“老弟你好好学吧,跟着老哥做买卖,保证你不会亏!”

我心里暗自腹诽,谁要跟你这死奸商学做生意,只要搞定了寒症的事,我马上就撤。

在店里陪他聊了一会儿,我发现这死奸商涉及的行业还真是不少,当然最主要的生意还是经营阴物,他店铺下面有个地窖,打开地窖,里面放着各种阴物陶罐,都是货真价实的阴物,大部分都开了光,还有很多贴着符咒的干尸、骸骨什么的,乍一看特别渗人。

我吓一跳,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了,赶紧离开地窖说,“你怎么在地下室摆这么多邪物,不怕对自己有影响?”

“怕什么,有符纸镇着呢,只要不犯忌讳就没事。”

段鹏数落我胆小,说这些经过加持的阴邪物是把双刃剑,用得能帮客户解决各种麻烦,甚至有很强的转运效果。

当然,凡是有利有弊,也有不少客户为了追求眼球利益,强行借助阴物改运,最终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主要还是看客户有什么用途。”

段鹏向我补充了很多阴物的知识,比爷爷教我的还要全面,看得出,他是真心想发展我这个“下家”。

陪他聊了一会儿,我就走出店铺打算散散心,忽然手机响起,接到老同学夏夕打来的电话,问我现在忙不忙,说是要约我吃饭表示下感谢。

我当然不会拒绝,想着手头上暂时没啥事,陪美女聊天打发下时间也不错。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一家西餐厅,等我到了地方,一眼就看到夏夕身穿长裙,十分恬静地坐在床边,玲珑的身段配合着窗边的暮景,看得我一呆。

“你来啦!”夏夕注意到我,很热情地站起来,邀请我坐在她对面。

第一次跟异性挨这么近,我有点不习惯,想到她上次过阴后曾经昏迷过一段时间,便咳嗽一声,询问她身体怎么样?

夏夕说,“还好,老爸带我去医院检查,没什么大碍,只是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很意外,自己是看着夏夕被阴灵附身的,而且是连续两天被女鬼附身,按理说被阴灵附体的人,身上阳气会消耗得很严重,不说大病一场,最起码要虚弱一段时间。

可夏夕表情如常,精神头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多了,这点倒是挺让人纳闷。

夏夕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我体质比较特殊吧,上次那个段老板不是说过,我是九阴女吗?”

“那死奸商的话也能信。”我笑了笑,没怎么当回事,询问夏夕这次又找我干嘛。

她撅着红润的小嘴,说上次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还不肯收我老爸的感谢费,我一直想谢谢你来着,今天就是专门表示感谢。

我摇头说没事,大家都是老熟人,高中当了这么久的同桌,帮你只是举手之劳。

当着美女同桌的面,我表现得云淡风轻,其实心里后怕死了。上次通灵,对我的身体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幸夏夕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甜甜一笑说,

“嗯,你真是个好人。”

得,这么快就领了一张好人卡。

我心里怪不痛快的,可转念一想,夏夕加这么有钱,自己条件也很优秀,跟我压根就不再同一个频道,确实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吃过饭,我见天色比较晚,就准备送她回家了,路上夏夕又陪我聊了高中时期的事,我忽然脑子一抽,问了一个挺尴尬的问题,

“那个......高三那年我给你写情书,后来怎么躺到班主任办公桌上了?”

这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本以为夏夕会觉得尴尬,岂料她竟然愣了一下,很奇怪地看我说,“你又给我写过情书吗,我不知道啊。”

好吧。

也许夏夕是真不知道,又或者时间太长,她已经忘了那件事,反正是两个世界的人,纠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根本就没意义。

我不想再聊这些尴尬的话题,转身要离开,夏夕却再次叫住我,“陈凡你等下,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呢。”

我心里颤了一下,莫非是因为我之前的表现,已经博得了美女同桌的好感?

事实打脸来的快,夏夕叫住我根本不是为了聊感情的问题,用试探的语气道,

“是这么个事,昨天我接到一个闺蜜电话,她家出了点事,好像是家里有个长辈得了种怪病,换了两个医生都查不出病因,怀疑可能是碰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感觉你挺有本事的,可不可以请你再......”

我心里挺沮丧的,还以为夏夕请我吃饭是出于对我的好感,想拉近距离,没料到会是为了这个。

我叹气说,“这两天不太方便,只能过一阵子再说了,明天我得去个地方,如果回来之后,你闺蜜家的问题还没得到解决,再让她联系我吧。”

夏夕嗯了一声,转身朝家中走去,我看着她消失的背景,无奈一声长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脱衣解裤,看来我的单身生涯还得继续持续下去。

晚上回了铺子,我心情不大好,钻进被窝就睡了。

隔天一早我就要赶往宁远镇,去完成吴瞎子交代的考验,这次段鹏没跟我一起出发,说宁远镇的路你都认识了,车钥匙给你,自己开车去好了。

我接过车钥匙,上了他那辆漏风的破面包车,自己大专时考过驾照,开车倒是没问题,就是这条路坑坑洼洼的很不好走,途中错过一个路口,害我绕了一段路。

赶到吴瞎子家已经临近中午了,这老头换了一身黑色短褂,手上拎着一个口袋正要出门,远远看见正在停车的我,撇嘴道,

“我还以为你胆子太小,已经放弃了呢。”

我屁颠颠跑上去,赔笑说怎么会呢,只是第一次开车来宁远镇,路不熟,耽误了不少时间,希望他别见怪。

吴瞎子这人很不好说话,我还得靠他继续压制寒症,只能陪着小心道歉。他没说什么,只是丢给我一个布口袋,让我跟自己去个地方。

我点头跟上他,走出小镇,又踏上了去乱坟岗那条路,心里顿时有点发毛,说大爷,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这条路好像是去老神婆家的那条......

“怕什么,人都死了,还能蹦起来咬你不成?”吴瞎子用那双古怪的眼睛瞟我,嘴里阴恻恻的。

我几乎蹦起来,说什么,老神婆死了,难道是被你......

“这种害人的老妖婆,留着干什么?”

吴瞎子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皱眉说,“她算计你,想要你的命,死了难道不是好事?”

我抽了下嘴角,吴瞎子说的倒是没错,可从小接受的教育让我无法接受这种以暴制暴的方式,原则上应该报警才对。

吴瞎子被我逗笑了,黑着脸说,“小子你记住了,术士和公门斗争了千百年,一直很不对付,你要想入这行的话,就不要跟条子接触,江湖事,当然要按照江湖上的办法解决。”

听他这语气,好像经常杀人放火似的。

我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爷爷警告过我,吴瞎子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要我跟他打交道的时候务必小心,看来是真的。

走了几里地后,我们重新来到老神婆的木棚房,这屋子里很凌乱,我没有看见老神婆的尸体,正纳闷的时候,吴瞎子已经催促我干活了,

“愣着干嘛,快把死灵胎的干尸收起来,装进袋子里。”

我心里发慌,满头虚汗道,“你带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找那个死灵胎干尸,这是害人的玩意......”

“阴物没有好坏之分,关键看你怎么用,别忘了我说过的话,你要想跟我学本事呢,就必须照我说的去做。”

吴瞎子阴阳怪气,我不敢反驳,硬着头皮走向神龛,把那个被老神婆熏烤过的死灵胎收起来,哆哆嗦嗦装进了口袋。

我依旧不明白吴瞎子到底想干什么,这老头也没搭理我,指了指那天晚上挖坟的地方说,“走吧,再去看看那天被你挖出来的女尸。”

第11章

我更困惑了,搞不清这老头子葫芦里到底再买什么药,吴瞎子不肯解释,我只能继续跟他进山。

重新走上那条老路,快天黑的时候,再次返回了乱坟岗。

被挖开的土坑还在,女尸依旧敞着肚皮躺在那儿,我心里直发虚,没胆子靠近。吴瞎子满脸揶揄,说你有勇气把她挖出来,剖出死灵胎,怎么现在没胆子面对她?

他话里话外都在嘲笑我胆子,我也是有脾气的,把心一横,说怕个鬼啊,去就去,但你总得告诉我,回来干什么吧?

吴瞎子交代了两件事,“第一,尸体是你那晚上挖开的,这么做对人家极其不礼貌,必须原样盖土把她埋回去。”

其次吴瞎子还递来一把剪刀,让我去女尸头上剪下一撮头发,却没说具体有什么用途。

我心里一万个问号,又不敢问,只能耐着性子照做。

女尸自从被我挖出来,已经敞着肚子在这里躺了三天,说真的,她模样特别吓人,嘴巴大张、眼珠爆瞪的样子可怕极了,我说了最大的克制力,才说服自己没有转身逃跑。

取到了吴瞎子想要的东西,我们就转身回去了,这一天走了不少路,害我脚上起了不少水泡,吴瞎子却一脸轻松,难为他岁数这么大了,却在山里健步如飞,差点让我撵不少。

晚上我在吴瞎子家里休息,被安置到了一个偏房,累了一天,我早就疲惫得不行了,几乎沾枕就睡。吴瞎子却神神叨叨地捧着死灵胎进屋,守在油灯下搞起了研究,时不时发出嘿嘿的怪笑,害我做了一晚上噩梦。

隔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吴瞎子揪着我的耳朵,生生把我从被窝里拖出来,

“臭小子,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来我这儿到底是养老的,还是为了学本事?”

我不敢反驳,连连道歉。他摆摆手,说算了,继续跟我走吧,到了下一个地方,我再告诉你该干什么。

我实在憋不住了,好奇说,“老爷子,你能不能不要卖关子,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

昨天陪他去了两个地方,又是找死灵胎,又是安葬女尸的,难道只是为了折腾我?

“闭嘴,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还轮不到你问!”吴瞎子表情特别凶狠,一瞪眼,立马吓出我满头汗,不敢触他眉头,低头继续跟他走。

好在这次没有进山,吴瞎子带我走了一条大路,很快我们来到一个小镇上。

这个镇子不大,集市上有不少摆摊的人,熙熙攘攘的挺热闹。

吴瞎子带我来到集市口,指着一个摆摊卖山货的中年人,说你看到那个人没有?

我点头说看到了,这个人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身材怪魁梧的,脸上还有道疤,看起来不是太好惹。

吴瞎子说,“就这个人,我要你过去,拔下他后脑勺上的一撮头发。”

我惊呆了,想说这老爷子存心是在整我,中年人表情这么凶,一看就是个暴脾气,我去拔人家头发,这不纯挨揍吗。

吴瞎子用没有商量的口吻说,“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可以滚了,记住以后别再来找我。”

“......行,我去就是了!”

这老头子脾气太怪,我有求与他,只好同意了,小快步走到中年人的货摊前面,假装挑选山货。

中年人以为我是买东西的,便热情地向我介绍自己从山上带来的东西。西南这一代到处是山,林子里面什么都有,除了各种药材之外,还有很多野生动物,原则上国家不允许贩卖野生动物皮毛,但经常有些胆大的山民去偷猎,放在集市上售卖。

我故意指着摊上的东西,询问中年人价格,趁他低头介绍的时候,我飞快伸手,揪住他后脑勺的一撮头发,用力一拔。

中年人吃痛,捂着脑门愣了两秒,顿时恶声恶气地站起来,“小子你干嘛,到底是买东西还是来找事的?”

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比我高了半个头,满脸横肉看起来很吓人,我一阵心虚,赶紧说,“刚才你头上有虱子,我好心帮你抓了......”

“你特么有病,赶紧滚,不做你生意了!”

他骂骂咧咧地撸袖子,一幅要揍我的表情,我急忙站起来,扭头往集市外面跑,一溜烟跑了好远,回头见中年人没跟上来,这才松口气。

吴瞎子从身边路过,怪笑说,“搞到那家伙的头发没有?”

我吁了口气,摊开手,露出夹在指缝里的一撮毛,吴瞎子总算满意了,默默点头,“那咱回去吧。”

这下我不干了,气哼哼地说,“你存心耍我呢吧,费这么大力气跑到集市上,就为了拔一个陌生人的头发,还害我差点挨揍,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谁都有脾气,吴瞎子这人太难伺候了,我非得问个明白才行。

他嘿嘿一笑,露出满口烟渍的老黄牙,“你想知道理由,今晚再告诉你。”

“......行,看你到底搞什么飞机!”

我气鼓鼓地跟他步行回家,路上走的很辛苦,我问吴瞎子为什么不坐车,他瞥我一眼,神情不大高兴,

“年纪轻轻的,多走点路怎么了,爹妈给你两条腿难道是为了装相?”

我很不服气,说有车为什么不坐,非得浪费脚底板,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吴瞎子难得没骂我,慢条斯理地抽了口旱烟,说修行呢,其实就是通过各种生活历练来磨砺心性,

“年轻人拈轻怕重,干什么都想走捷径,难免心浮气躁一事无成,既然想学生本事,就要好好感悟自然,不让你坐车,也算是一种考验。”

感觉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观念十分老旧,我懒得跟他掰扯这些大道理,点头说,“你辈分高,说什么都是对的。”

回了老宅子,吴瞎子反倒不急了,简单弄了点吃的,然后就盘腿在房间打坐,闭上眼做了一整个下午,感觉特别神叨。

好不容易天黑,到了晚上九点左右,他才缓缓站起来,从柜子下面取出一块黄布,轻轻盖在地上。

黄布上面压着一个小型的供桌,上面摆满了香烛祭品,还有两个小碟子,供奉着生鲜的牛羊内脏,血糊糊的,还很新鲜。

我恶心坏了,问他到底是要干嘛。

“闭嘴,你不是想跟我学本事吗,今天让你开开眼。”

吴瞎子缓缓摇头,先是对着供桌祭拜了三下,点燃香烛插上去,接着就取出一些稻草,用木头固定,编织起了稻草人。

我意识到他好像是要开坛做法,顿时变紧张了,赶紧站在墙角不说话。

很快稻草人就被编好了,吴瞎子找来一张黄纸,用红笔在黄纸上写了一串生辰八字,还画了很多弯弯扭扭的符咒,接着把黄纸贴在稻草人背上,取出一些黑色的线绳固定。

随后,把他稻草人摆在供桌上,对着它念念有词,还取出一个蝶形器皿,把中年人的头发取出来,绑上女尸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重新用红线系好,固定在稻草人脚上。

接下来是重头戏,只见吴瞎子捧出死灵胎,把被熏烤后的小干尸放在蝶形器皿中,双手合十诵念法咒。

顿时屋子里涌来一股阴冷的怪风,围绕着房间呼呼地吹奏起来,冷风萧瑟,烛火在晃动中拉伸得好长,好像竖起的小蛇忽明忽暗闪烁起来。

我脊梁直冒冷汗,那种不适应的感觉又来了,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脑仁像针扎一样疼。

这是因为吴瞎子的法咒念力太强,引起了我身上那种邪气的共鸣,我只能咬牙忍受,死死看着吴瞎子的动作,很快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稻草扎成的小人好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竟然诡异地立起来,同时背上的黄纸噗嗤冒起白烟,好似受到了火焰炙烤。

稻草人不断扭曲,摆出各种造型,吴瞎子继续念咒,浓烟飘满了整个房间。

随后他把集市中年人的头发,配合女尸的头发一起捧在心里,反复搓揉,顿时指缝也冒出浓烟,头发就这样烧好了,变成灰烬。

等到吴瞎子停止念咒那一刻,我猛然发现,死灵胎好像睁眼了,屋子里冷风更加急促,隐约传来婴儿大声啼哭的声音。

虽然这种啼哭声只持续了一瞬,我却吓得后背绷紧,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结结巴巴说,“鬼、有鬼......”

吴瞎子回头说,“怕什么,又不是冲你来的。”

这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念咒,默默把东西收起来,我壮着胆子靠过去,问吴瞎子是不是在给白天那个集市上的男人下咒?

吴瞎子怪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擦冷汗说,“这还不明显吗,你让我扒了他的头发,又在做法的时候一起烧掉,肯定这次下咒的目标是他啊。”

他难得夸我聪明,点头说,“没错,我学的是黎巫经咒,可以隔空咒人,但实施条件比较苛刻,需要先拿到目标的生辰八字和贴身物,所以让你去拔他的头发,充当下咒的媒介。”

我脸色煞白,说为什么要给人家下咒?

“当然是有人请我这么干。”吴瞎子摇摇头,缓缓站起来,说走吧,术咒已经应验,我带去去看看效果。

一路上我仍旧感到不解,追问吴瞎子下了什么咒,那个中年人会有什么后果。

他神秘地怪笑两声,不吭声。

直到我们走到白天那个小镇附近,吴瞎子才停下来,指了指对面一栋小屋子,脸色阴鸷地说,

“你想知道白天那个男人是什么下场,自己去看吧,记住别把自己吓坏了就成。”

第12章

我撇嘴说得了吧,自己又不是吓大的。

当时我并不感觉害怕,只是心里觉得奇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便蹑手蹑脚走向那栋屋子的窗户,轻轻推开窗户查看。

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屋子里一股奇寒的阴气飘过来,冻得我都快窒息了。

下一秒,耳朵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当我定睛一看,马上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人,正是白天在集市上摆摊的那人。

此时他脸色惨青,浑身发抖五官都吓抽条了,一边跑出客厅,便瑟瑟发抖挥舞着菜刀,大喊,“你别过来,救命啊,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啊......”

中年人的惨叫声只持续了一瞬,我就感觉屋子里一股森冷的气息在飘动,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他肚子。

然后他身体就变得僵硬,扑腾坐在地上,五官也开始僵化了,竟然发出一个女性尖锐的笑声,

“哈哈......我没有偷人,没有偷人,是你污蔑我的,咯咯,你害我不够,还要还肚子里的宝宝,宝宝一口奶水都没喝过,它不甘心,要喝你的血啊。”

女人的怪笑声特别尖锐,随后中年人的喉咙一鼓一鼓的,挤压声带,又发出了婴儿恐怖沙哑的啼哭。

随后映入眼帘的场面,我直到今天都忘不了。

只见中年人忽然把手指塞进嘴巴,脸上肌肉疯狂抽动,一半脸上写满恐怖,另一半脸上却充斥着满满的怨毒,然后一口咬下,毫不犹豫地啃掉手指,大口咀嚼,发出“嘎嘣嘎嘣”好似嚼脆骨的声音。

天呐,他再吃自己的手!

我汗毛倒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虽然眼前恐怖的画面不见了,可耳朵里依旧回荡着婴儿“呜哇呜哇”的啼哭声,以及一个女人尖锐刺耳的狂笑。

我整个人都傻了,被巨大的恐怖填满内心,不知道傻愣了多久,才战战兢兢爬起来,重新往窗户缝里看去。

才是女人的笑声和婴儿的啼哭声全都消失了,地板上都是血,趴着一个四肢残缺不全,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男人。

他活活啃死了自己,手指和胳膊都没了,大量鲜血充斥房间,嘴巴长得大大的,里面塞满自己的手指和血肉,连双脚都被啃到残缺......

“啊!”

我脑门一炸,扭头就往外面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体没力气了,才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活活啃死自己呢,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打死都不会信。

同时我也想起了这两天,吴瞎子带着我到处跑,又是找回死灵胎,又是给女鬼剪头发,还给中年人下咒的事......

无数个细节串联起来,我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吴瞎子下咒造成的。

“嘿,不过是一点小场面,居然把你吓成这样,陈阴阳的孙子果然是个孬种。”

吴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背着手站在我背后,阴鸷脸上皱纹叠起来,比花岗石的纹理还要硬。

“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跳起来,指着吴瞎子破口大骂,“人是你害的,你带我去找回死灵胎,还弄来女尸的头发,把中年人的头发绑在一起烧,就是为了下这种害人的邪咒。”

“说得一点没错。”

吴瞎子脸比铁还硬,默默背着手说,“想知道我为什么咒他吗?”

“你这个疯子,谁知道你为什么要害人!”

我吓惨了,嗓子眼都在打哆嗦,感觉吴瞎子的模样简直比鬼还可怕,不,这个人自己就是个恶魔!

吴瞎子却很平静,蹲在我面前说,“这个人该死,是他先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娘家人才花钱请我动手的。”

我怔住了,抖着嘴唇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瞎子说,“被你挖出的女尸,原本是这家伙的老婆,她怀胎八个月,眼看就要当母亲了,可这家伙却耐不住寂寞,和镇上的女人瞎胡搞。”

接着中年人胡搞的事情被人发现,居然倒打一耙,反过来诬陷自己老婆,骂她偷汉子,肚子里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种。

女人据理力争,迎来的就是一顿毒打,厮打中被一脚踹中肚子,顿时下身流血倒地。

眼看怀疑八个月的孩子就要流产,女人悲愤交加,这才一头撞墙死掉。

“女人死后,这家伙一点都不感到愧疚,随便挖个坑,把老婆孩子草草安葬,继续跟不同的女人鬼混。”

娘家人几次找中年人理论,都被中年人蛮横地打回去,甚至连岳父都被他打断了腿。

“这家伙本就是个二流子,娘家人拿他没办法,想为女儿讨公道,所以就找到我咯。”

吴瞎子扬起了下巴说,“那具女尸本来该我去挖的,我想利用女尸和它肚子里的死灵胎,给这个男人种鬼咒,可因缘际会被你提前刨了出来,我也就顺势而为,利用你的手来完成这件事。”

这么说,连我也是帮凶?

我浑身发冷,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无形中害死了人。

“不行,我要自首,我不是有意害死他的。”

强烈的负罪感涌入大脑,我本能地掏出手机,刚要拨打报警电话,吴瞎子一脚踢开我的手机,居高临下带着蔑视的语气,

“我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利用他老婆孩子的恶灵下咒,就算你找来巡捕,他们也不能给我定罪,刑法上可没有关于巫术害人的条款。”

“再说,这个家伙本来就该死,我做的事并不违反人伦,如果你现在报警,也就代表放弃了入行的机会,自己考虑清楚吧,到底是继续入行,跟我学本事,还是一辈子当个窝囊的人。”

吴瞎子顿了顿,又冷笑道,“我差点忘了,你身上的寒症还在,如果失去我的教导,顶多也就挣扎个三五年,哪还有下半辈子。”

“你......”

我被他一句话干自闭了,认真想想,吴瞎子看似在拖我下水,其实是对我勇气和决心的一种考验,如果过不了这关,我就不配学他的本事,到时候寒症发作,我只能在痛不欲生中死掉。

想清楚这些,我内心没这么抵触了,却依旧过不了心里那关,用害怕得发抖的声音说,“可是......非要玩这么大吗?我们这是在草菅人命!”

“这算什么,老子弄死过的人,比你认识的都多。”

吴瞎子满脸邪气,阴恻恻怪笑道,“这行就是这规矩,过不了心理这关,你压根不配当我学徒,而且就算过了这一关,我也不保证一定能让你学成。”

我沉默了,垂下头,沉浸在了懊恼和无力中。

早知道这样,或许我不会答应来见吴瞎子。爷爷说的没错,这家伙亦正亦邪,根本不能用伦理道德来评价吴瞎子的为人。

见我不吭声,吴瞎子表情有些失望,摇头说,“陈阴阳的孙子,偏偏是这么个废物。你一点都不像你爷爷,滚吧,既然过不了这关,以后别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树林,我怔怔趴在原地,不知道恍惚了多久,才一瘸一拐爬起来,跌跌撞撞步行回城区。

不能怪我胆小没用,像我这代人,平时连杀个鸡都费劲,一下见识了这么刺激的场面,说不崩溃是假的。

自己根本没别的地方可去,走着走着,我又回到了段鹏的店铺,傻坐在门口愣了一夜。

隔天一早,段鹏一开门就看到跌坐在门头的我,被吓一跳,匆忙扶我起来,惊讶道,

“你不是去吴瞎子那里完成拜师考验了吗,怎么一声不吭搞成这样?”

我快哭了,结结巴巴把整个过程讲出来,满以为段鹏会感到震惊,谁知他只是张大嘴干笑了两声,把我领回房间,递来一块热毛巾,

“老弟,我知道对一个从来没见过血的年轻人来说,一下子经历这种事,内心很容易崩溃。但你记着,这是入门的必修课,干这行的除了要和阴邪物打交道,还得经历很多恐怖吓人的事情,吴瞎子虽然脾气怪,可这件事却干得没错。”

我火了,蹦起来大声说,“那好歹是一条人命,他犯了错,有巡捕来管,吴瞎子凭什么草菅人命!”

段鹏张大嘴,无奈说,“你呀,还是太年轻,有些因果巡捕是干涉不了的。”

他让我好好想想,这个中年人背着怀孕的老婆偷人,事情败露之后不仅不知道悔改,反而污蔑老婆偷人,还用家暴逼死了怀孕的老婆,造成一尸两命的后果,他该不该死?

我犟嘴说,“他该死,可这种事有巡捕......”

“巡捕或许能把他抓起来,关进局子好好改造,可那对枉死的母子呢,又该怎么超度?”

段鹏接下来的话让我直接哑了火,

“这对母子生前遭遇这么不公平的待遇,死后怨念太深,迟迟无法轮回,甚至有可能变恶鬼害其他人,引发更多悲剧。”

这种事,巡捕管不了,能管的就只有吴瞎子这种奇人异士,

“你光见他利用阴法咒人,却没想过,吴瞎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化解那对母子怨气,好让它们结束执念,顺利投胎进入下一世。”

如果不经历这个过程,等母子俩变成厉鬼,害死更多人,将来必定会永世不得超生。

“对它们来说,这公平吗?”

我瞠目结舌,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段鹏拍着我的肩,耐心劝说,“吴瞎子面冷心热,没你想得那么坏,这几天你好好在我这儿待着,等缓过劲来,再拎上几坛好酒去向他道歉吧。安啦,看在你爷爷的份上,他会原谅你的。”

第13章

那两天我心情比较乱,成天待在段鹏给我收拾的小房间里,脑子里一直回荡那个中年男人的惨叫,滋味特别不好受。

整整过了三天,心情才好受了些,段鹏见我终于走出阴影,脸上也有了笑容,拍着我的肩说老弟,这才对嘛,我还指着你将来学成本事,帮老哥一起赚大钱呢。

我白了他一眼,说既然修法能赚钱,那你自己为什么不修?他讪笑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倒是想过学法咒,可惜资质不太行,

“这一行特别讲究天赋,有天赋的人学什么都快,向我这种没天赋的,无论怎么苦修都不行。”

我说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段鹏摇摇头,说自己当然试过了,他年轻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换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治好,后来幸运地遇上一个法师,经过法师的救治,不到一个礼拜就痊愈。

段鹏心眼活,对那个法师特别崇拜,于是死缠烂打认了对方当老师,

“上次给你的通灵经咒就是我老师留下的,可惜我资质不行,一只不开窍,跟老师学了好几个月都没进展。”

再后来,他老师被人寻仇杀死,失去了法师的教导,段鹏更加心灰意冷,知道自己不是学法的料,于是就转行倒腾起了阴物,算下来都从业快二十年了。

我很惊讶,没想到段鹏还有这样的过去。段鹏又说,“虽然我一直没学明白,好歹经历过你这个过程,所以知道很多修法的门道,也是靠着当初积攒的经验,才能在这行一直混下去。”

接着他又拍拍我的肩,装作语重心长的样子,说老弟你跟我不一样,身上的寒症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除了修法根本没别的路可选,而且你天赋不错,比我当年可强多了,第一次通灵就能成功,说明天生就是修法的料。

说了这么多,段鹏要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希望我继续回到吴瞎子那里,诚心道歉,获得吴瞎子原谅,等将来学好了本事,可以跟他合作赚取利润。

相处久了,我发现段鹏这个人其实挺不错,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奸商,但说话至少坦诚,从来不拐弯抹角。

老实说我动心了,就现在这个处境,我根本没别的路可选,其次人总得吃饭,活在这个时代,吃喝拉撒都得花钱,自己毕业与一家三流院校,有没有一技之长,如果能通过修法来赚钱,也算是个不错的门道。

我想了想说,“好吧,明天我去找吴瞎子,诚心道歉,希望他能原谅我。”

话刚脱口,手机就响了,我低头一看,还是夏夕打来的电话。段鹏看到来电显示,表情马上就恢复了猥琐,

“看来这丫头跟你还蛮亲近的,怎么三天两头跟你打电话。”

我背过身去接听,没等话脱口呢,就听到夏夕问,“陈凡,你回来了吗?”

我说回来了,问她又打电话咋回事。

夏夕说还是因为上次的事,“上次请你的吃饭的时候,我不是说过自己有个闺蜜,她老家人身体出了点状况吗?”

我先是一愣,这才拍脑门想起来,确实有这事,不过当时我忙着去找吴瞎子,加上这两天心情过分沮丧,一不留神就把这是给忘了,亏得夏夕打来电话提醒我,

“上次你说过,等你回来之后,可以亲自跟我闺蜜聊一聊,现在可以了吧?”

“这个嘛......”

我有些迟疑,自己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又不是医生,哪能治得了怪病,连我自己的“病”都还没好呢。

夏夕马上说,“可是你这么有本事,上次我撞邪的事情就是靠你解决的,这次你就在帮帮我嘛,我会很感激你的。”

我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耳根子软,最听不得别人恳求,更何况自己心里一直对夏夕存有一点念想,便勉为其难同意了,说那好吧,我还在段老板店里,你可以带闺蜜过来找我。

刚放下电话,我就注意到段鹏正鬼鬼祟祟地趴在墙根后面偷听,顿时满头黑线,说你无不无聊,这么喜欢偷听别人八卦。

他厚着脸皮说,“老弟,我关心的不是你和那丫头的私事,而是她打电话找你的目地,怎么着,是不是有生意上门?”

我摸着下巴说,“算是吧,正好我也想找你商量下这事。”

接着我把电话里的内容说了,陪段鹏一起去店铺外面等。

半小时后,铺子前面的马路上驶来一辆轿车,车里下来两个女人,走在前面的人是夏夕,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职业短裙,着装十分清爽的都市女性,一头干练的短发,皮肤白皙打扮得很有气质。

夏夕上来就介绍,“陈凡,这就是我闺蜜周丽。”

“周女士你好。”我点了下头,把人请进段鹏的铺子,等落座之后,马上询问起周丽家的情况。

周丽的性格比较直爽,上来就说,“生病的人是我爷爷,老人家七十多岁了,身体一向很好,还经常进山挖野菜,这几年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直到上个月中旬,周丽爷爷外出走亲戚,贪杯喝了点,回来之后身体就开始不对劲了,先是低烧、说梦话,后半夜冷得打摆子,嘴里嘀嘀咕咕说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话,意识迷迷糊糊的,换了几个医生检查,都说没什么大毛病,可人就是迷糊着不肯清醒。

“后来我们把他送进了一家大医院,输了两天液,高烧终于退了,人也有了意识,但还是跟昏迷的时候一个样,问他什么也不说,眼神没有聚焦,跟丢了魂似的。”

听完我确实感觉古怪,就反问大医院的医生怎么说。

周丽把头摇了摇,说这年头医生根本靠不住,就知道开单子做各种检查,什么B超、心电图,抽血化验,几乎把能上的项目都上了一遍,啥也检查不出来,给出的结论可能是老爷子年纪大了,神经方面有问题,建议回家调理。

可这一回家,周丽爷爷马上就又发低烧了,还和原来一样,经常性昏迷、盗汗,说梦话,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似的,一直恢复不了神智。

家人没办法,换了另一家大医院,结果和上一家医院没什么分别。

“说来很奇怪,我爷爷只要一住进医院,高烧马上就退了,人也能恢复清醒,除了意识迷糊外,身体不会出现太大不适。”

但只要一出院回家,马上就再次发烧,折腾来折腾去,都快愁死个人了。

周丽愁眉不展,说家里有个远房亲戚听说了这件事,猜想可能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我才托人打听,想找个能看事的人。

听完她的说法,我刚要开口,却立马被段鹏抢了先,

“你那个远房亲戚说的没错,你爷爷这是典型的炸魂儿了。”

周丽意外地张大嘴,说只听说过丢魂,什么叫炸魂?

段鹏解释说,说白了炸魂就是受到不干净的东西惊吓,导致魂魄差点脱离身体,但又没有真正脱离,

“很多人在承受巨大惊吓之后,都会大脑空白,下意识地愣上一段时间,甚至会发烧做噩梦,需要好几天才能缓过神,这就是炸魂的表现。”

周丽不能理解,说可是老爷子都炸魂这么久了,按理说早就该恢复才对。

段鹏笑笑点头,说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导致你爷爷炸魂的东西没走呢,它一直缠着你爷爷,所以老爷子的病情才反反复复,一直断不了根,

“你一送老爷子去医院,他病情就能缓解,一回家就再次生病,说明这东西是盯上你家了,源头肯定就出在你家附近。”

听完段鹏的分析,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周丽则是真真实实地被吓坏了,急忙站起来,用结巴的语气说,“那能治吗?”

“当然有办法解决,不过嘛......”

段鹏故意把语调拖得很长,小眼珠子乱转,像极了一只猥琐的老鼠。

周丽虽然年轻,却是个明白人,马上说,“需要多少花费?”

一聊到钱,段鹏的脸顿时笑得比菊花更灿烂,直接比划了收拾,说六千,保证能解决问题。

“这么贵?”周丽则是迟疑了一下,有点为难。

当时是08年,国内经济水平还不高,大部分工人月工资也就一千出头,六千块对周丽这样的年轻小职员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我也感觉段鹏报价很过分,忙在茶几下踢了他一脚,可段鹏不为所动,依旧摆着那副奸商面孔,不紧不慢说,

“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嘛,而且老爷子的情况可不容乐观,一个七十岁的老头,长时间受到不干净的东西惊吓,时间一长,容易导致魂魄离体,要是真丢了魂,那就不是几千块能搞定的事了。”

周丽被他吓到了,表情十分紧张,夏夕见状赶紧说,“六千就六千好了,只要能治好周丽的爷爷,这点钱不算多,周丽你尽管放心,要是手上拿不出这么多,我可以先帮你垫付。”

“谢谢你了夏夕。”周丽松了口气,愁眉苦脸地点头。

看得出她跟夏夕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否则夏夕不可能又是帮忙跑腿,又主动垫付这笔钱。

等交完订金后,夏夕才询问段鹏,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治病”,谁知段鹏哈哈一笑,说这种根本用不着自己亲自出马,

“我给你闺蜜一个东西,只要她把这玩意带回去,压在屋檐下面,应该就能药到病除了。”

什么东西啊?

这次不仅是两个女人,连我都纳了闷。

段鹏则故意卖起关子,留下夏夕和周丽继续坐在沙发上,单独把我叫到一边。

去了后院,我马上问他葫芦里到底买什么药,老小子笑嘻嘻地说,“其实周丽爷爷的情况并不复杂,我给她个灵物,带回去供着就没事了。”

第14章

见我还不太理解,段鹏也懒得在解释,直接带我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面存放了不少阴物,他径直走向墙角,打开一个落了灰的木头箱子,下面是一尊两个拳头大小的石像,蛇头龟背,造型很古朴。

我盯着石像愣神,问这是什么。段鹏摇头晃脑解释,说这叫翁仲,也叫石像生。

他这么一说我就理解了,石像生是古代大户人家修陵墓的时候,专门摆在坟头上,用来镇风水的灵物,尤其是古代的帝王将相,几乎每座大型坟头前面都会拜访类似的雕塑。

这玩意算不上真正的阴物,说难听点也就是普通的装饰品,还是给死人用的。

我心情不太爽,说收了人家六千块,怎么给个石像啊,你也太黑了。

段鹏马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像生,曾经也是入过灵的,不仅能镇风水,还能保佑客户家宅安宁,不受邪气入侵。”

接下来他跟我讲了个故事,说是上世纪90年代,有一伙盗墓贼在山里发现了一个将军墓,墓穴特别牢实,里面还布置了很多机关,几个盗墓贼研究了好几天,始终没能打出盗洞。

于是这帮人准备来硬的,高了不少火药炸坟,谁知道那墓碑特别结实,放了两炮都没炸穿。

这时候团伙中已经有人绝对不对了,赶紧说这坟头很邪性,估计被高人布置过,如果强行下墓肯定有麻烦。

可盗墓头子不信邪,决定加大火药用量,结果第三次炸坑的时候,却引得地质塌陷,爆发了一场泥石流,几个倒霉贼全都被活埋在里面。

事后山下的村民被惊动了,匆匆带人去炸坑的地方,结果发现棺木依旧完好,居然没有受炸药影响。

其次棺木旁边还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像,蛇头龟背,看起来活灵活现。

那个时代的村民很迷信,都觉得这石像有灵,是它保护了墓主人不被盗墓贼祸害,所以把石像给挖出来,还专门盖了一间小庙供着。

段鹏笑着说,“又过了十几年,那个村子搬迁,这尊石像就被我收来了,一直放在地窖里压箱底,都快限制七八年了,今天也该轮到出货了。”

我恍然大悟,可心里依旧有点不信,说石像生是用来镇墓的,你把它交给周丽,这样真的好吗?

“哎呀,听我的不会有错啦!”

段鹏有点不耐烦,摇头说,“石像生可以帮她爷爷抵挡外面的邪气,让邪气进不了老宅,病情自然就好了,这个办法最省事,总好过请法师专门跑一趟,而且请法师的费用可不低,你看客户的样子,像是舍得花大价钱的样子吗?”

几他说的有理,我就不再坚持了,帮忙把木箱封起来,拎到外面。

段鹏重新找到周丽说,“木箱子里的石像是灵物,能保证吓唬你爷爷的东西不敢近身,你回去之后,找个背阴的地方把它供起来吧。”

周丽一脸怀疑,说一个普普通通的石像,真的能让我爷爷快点好起来吗?

段鹏一排胸口,说自己做生意最讲诚信了,说了有用就一定行。夏夕也帮着说话,说是啊,上次我遇上脏东西,情况比你爷爷还严重呢,也是靠段老板和陈凡一起解决的。

经过上次的遭遇,夏夕非常信任我们的能力,好说歹说,周丽总算信了,带着石像生离开。

临走前夏夕又找到我,甜甜一笑说,“这次又麻烦你了,看来找个机会,我得好好感谢你才行。”

我摇头说不麻烦,这次的事我都没出力,全靠老段解决,夏夕笑吟吟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你,你现在本事真大。”

她夸得我一阵脸红,背过身,心里却不免苦笑,其实我只是个半吊子水准,不知道夏夕得知真相后,还会不会继续跟我联系。

回了铺子,段鹏正用手沾着唾沫,喜笑颜开坐在那里数钱,我一阵无语,刚想说他两句,老小子已经取出五张票子递过来,

“老弟,这趟买卖是你通过夏夕介绍来的,有你一份功劳,赚的钱分你一份,可别说老哥不仗义。”

收了钱,我也不好意义再说什么了,想着这一行可真赚,动动嘴皮子就有五百块入账,看来入行还挺值。

第二天我就听了段鹏的话,重新去宁远镇找吴瞎子,出发前特地给老头买了不少礼物,算是诚心道个歉吧。

不晓得他还肯不肯原谅我。

到地方刚好是中午,我把礼品往院里一放,吴瞎子却压根不搭理,板着脸说,“你还来找我干嘛,说了要你滚,以后别来烦我。”

我知道吴瞎子还在为我那晚的表现生气,说的话很难听,为了让他消消气,我只能老老实实低头站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听训样子,一句嘴都不敢还。

等他骂够了,见我还跟木头似的杵在原地,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叹气说,

“真不明白,你明明是陈阴阳的孙子,怎么对行当里的事情缺乏最基本的了解,性格还死轴!”

我说爷爷没跟我说过太多行当里的事,可能是出于对我的保护吧,他虽然教了我一些阴阳理论,可一次实践机会都没有,我这还是第一次接触阴阳行当。

吴瞎子摆手说算了,本来是没打算管你的,难得你小子态度这么好,肯主动带着礼物来道歉,看在你爷爷份上,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

我满脸欣喜,当场就想拜师磕头,吴瞎子拦下我,说你急什么,我只答应给你机会,可没说现在就收下你,

“想做我徒弟哪有这么简单?你还早着呢,连最基本的考验都差点通不过,收下你只会让我蒙羞。”

我被他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说那后面的考验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偏着脑门看我,说考验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教你一些最基本的吧,你知不知我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法师吗?当然是做法事驱邪的......”

我话说一半,脑门上就挨了一个暴栗,吴瞎子气鼓鼓说,“法师也有很多种,术道这一行三教九流,各有各的传承,除了最典型的儒、释、道三家之外,民间还流传着各种各样的流派,比如赶尸人、米婆、萨满和东北的出马仙等等。”

吴瞎子属于黎巫,修的是巫咒,这一行不拜三清,我们的祖师爷是十二祖巫。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之前爷爷也教过我不少阴阳知识,古时候巫蛊不分家,全都来自九黎一脉的传承,但自从西汉时期,汉武帝搞出了一个“巫蛊之祸”,导致这一脉逐渐衰落,最终巫蛊才被迫分家。

巫术流下了两个分支,分为黑巫术和白巫术,吴瞎子属于黎巫,同时精通这两种巫咒。

蛊的流派就更复杂了,据说被分割成三十六个部分,号称“苗疆三十六峒”,每个流派传承的法门都有区别。

吴瞎子长叹一口气,说巫蛊诞生的时间很早,在西汉之前,甚至比道教更加流行,那时候还没有正式的道教呢,只有一些民间方士,只可惜因为汉朝的打压,导致黎巫一脉人丁凋零,反倒被五斗米教派压过了风头。

这些都属于千年前的事了,吴瞎子正儿八经地告诉我,说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选择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能够把黎巫经咒传承下去,免得这一脉在自己手上断了根,

“你小子的资质还行,就是性格太软弱了,而黎巫又属于阴法,要学会这些法门,就必须经常性地跟不干净的东西打交道,这才是我帮你练胆的初衷。”

我恍然大悟,内心很受触动,感情吴瞎子并不是在故意折腾我,带我做这些事,也是为了对我进行前期培养。

“你爷爷把你保护得太好了,除了一些最基本的知识和理论,什么都没教你,或许是不想让你太早经历道上的风雨吧,但这么做也是在限制你的天赋。”

吴瞎子严肃地看着我,说从今天起,我会对你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适应得了你就留下,如果下次再跑的话,就说明咱俩无缘,哪怕我欠了你爷爷再大的人情,都不会继续教你。

我重重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之后半个月我就留下来,在吴瞎子的指点下,帮他打磨阴料。

所谓阴料,其实就是一些拥有特殊成分、能够帮助法师增强下咒效果的东西,和阴物的概念差不多,通常从的动物的尸体上获得,也有一些通过特殊手段炼制的,比如死人骨,尸油等等......都属于阴料范畴。

而提炼阴料,则是每个修行阴法的人必备的技能,那几天我一直在山里忙活,抓了很多乌鸦、坟头蛇,按照吴瞎子教的办法提炼,帮他打磨阴料。

闲暇之余我对吴瞎子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法咒会有阴法和阳法的区分。

吴瞎子说,“万物都是一体两面,有阴自然有阳,我教给你的所有东西,都是老祖宗经过千年积累总结流传下来的,你可千万别因为黎巫修的是阴法,就看轻了这个流派,事实上上古大巫的本事,比起那些道门先祖一点都不差。”

只是修阴法的人长期和鬼魂打交道,又经常接触一些比较邪门的阴物,给人的感觉比较偏向于阴暗面,和佛道两家提倡的“光伟正”相对立,所以才流行不起来。

但术法的道理都是相通的,法咒没有好坏之分,唯一的区别是看使用者如何操作。

我点点头,又问起了另一个困扰自己好几天的问题,“您跟我爷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你老说欠了我爷爷一个大人情,人情是怎么欠下的,能跟我讲讲吗?”

第15章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我很久,特别想知道一些关于我爷爷年轻时候的事。

谁知吴瞎子却不肯回答我的问题,翻着那双死鱼眼睛说,“多嘴驴,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我没说你就别问,天快黑了,赶紧滚去睡觉吧,明天早点起来,继续打磨阴料!”

我被他训了一顿,只能蔫头巴脑回去睡觉,心里的困惑却更深了。

看得出来,吴瞎子并不是特别想讨论我爷爷,老爷子生前也从没对我提起过吴瞎子这个人,要不是爷爷快死了,知道自己无法继续保护我,恐怕也不会让我大老远跑来找吴瞎子学手艺。

这两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年轻的时候肯定有很多故事在身上,可惜吴瞎子不说,我也没胆继续追问。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已经学会不少打磨阴料的手艺,本以为吴瞎子会继续指导我,谁知那天一早,他专门把我找来说,

“你已经在我这里待了半个月,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你先暂时回去吧,等我回来之后会通知你的。”

我纳闷道,“你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

其实我不太适应吴瞎子的性格,这老头脾气很坏,跟他打交道可愁死我了,只是目前还什么都没学会。

吴瞎子说,“修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去了只会成为拖累。”

接着他给了一本关于阴法的书籍,上面同样有很多口诀,但不知道具体干什么用的,

“这书你带回去,有空就翻一翻,先掌握这些理论基础,还有,其实你爷爷并不是什么都没教你,小时候让你记住的心法口诀,将来早晚会排上大用场,只是你还缺乏引导,自己不知道该怎么修炼罢了。”

吴瞎子说,等他回来之后,就会正式教我怎么练气,包括教我一些粗浅的法咒,

“还有一件事,我离开后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尝试去打听一种叫还魂草的药材,算是拜师前的第一个考验吧。”

还魂草是什么东西?

我一脸懵圈,吴瞎子告诉我,这是一种十分特殊,且极其罕见的药材,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用,服用了甚至还会中毒,所以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可这东西对别人而言是毒药,对你来说却是最好的补品。”

要想彻底清除我身上的寒症,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是学好本事,驯服蟒蛟的戾气,不过这种事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太遥远了。

第二个办法就是寻找还魂草,用它充当药引,就能免去寒症经常发作的痛苦,

“事情关系到你的生死,自己掂量着办吧,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健康地活着。”

留下这些交代,吴瞎子就拎着一个挎包走了,脚步显得有些匆忙,也不晓得究竟是干嘛去。

他一走,我一个人留在宁远镇也没啥意思,只好搭车返回县城。

本来我打算去找段鹏说一声,离开家这么久,父母还在为我担心,是时候回去报个平安了,不料刚走进店铺,就听到里面传来段鹏的抱怨,

“我说美女,咱可不兴这样式,说好了六千块请个灵物回家,东西我都给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同时传来的还有个女人气冲冲的骂声,“你这个骗子,那个破石像根本不管用,现在害我爷爷病情加重,都是你害的,如果不给个说法,我马上就报警告你行骗!”

我愣住了,赶紧冲进去看情况,一眼就看见不少瓶瓶罐罐被砸碎了摆在地上,段鹏正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抽烟,对面站着一个很生气的女人,手里还抱着一个花瓶,赫然是夏夕的闺蜜,周丽。

奇怪了,周丽这么生气地跑来干什么?

还不等我发问,就听到周丽怒气冲冲地说,“大骗子,你再不给我个交代,我就砸了你店里的花瓶。”

段鹏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你砸就砸呗,反正摆的是赝品,古董摊上十几块钱一个。

“你......简直就是无赖!”周丽气坏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咬人。段鹏比她还要委屈,说大姐,石像生我可是给你了,那玩意是灵物,本来就很贵,

“你自己弄坏了它,跑来找我要说法,怎么好意思说我是无赖?”

我听了个大概,猜到是之前那个石像出问题了,赶紧跑过去,“有话好说,大家都消消气。”

“老弟,你回来得正好,这女人蛮不讲理,帮我把她赶出去。”

段鹏马上站起来,可他的话却引来周丽的破口大骂,“什么叫蛮不讲理,你个大骗子,那东西根本没用,还害惨了我爷爷,你们通通都是骗子!”

“等会儿,到底啥情况,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刚回来就挨顿臭骂,看在周丽是夏夕闺蜜的份上,我不好跟她计较,耐着性子把花瓶接过来,请她喝了杯水,先消消气。

在我的调和下,周丽终于不骂了,但脸色依旧难看,哄着眼眶露出快气哭的样子,

“半个月前,我爷爷身体不好,我在夏夕介绍下来这里花六千买了个石像,当时我就挺怀疑的,一个破石像怎么可能治好我爷爷,是这个骗子再三保证,加上对夏夕的信任,我才把石像带了回去。”

这事我参与过,当然知道,点头说那然后呢。

周丽余怒未消,瞪着丹凤眼说,“刚开始那几天,爷爷的低烧确实退了,人也有了一些好转的迹象,可好景不长,几天后那个石像居然开裂了,然后我爷爷就出现了更严重的症状。”

周丽说,那石像好端端地摆在院里,不知道什么缘故,可能是质量不好,自己开裂,然后她爷爷当晚就发疯了,变得暴怒嗜血,甚至追着家里的活鸡到处啃,跟个疯狗一样。

“就在前天,村里有条狗进我家讨吃的,我爷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跟那条野狗打起来,还一口咬在狗腿上,差点咬断了它的腿,当时他表情别提有多可怕了,几个成年人都差点没按住,这都是你们害的!”

周丽说到最后开始大哭,我和段鹏则是面面相觑。

只听说过疯狗咬人,还是第一次遇上疯人咬狗,这也太奇葩了,看来周丽的爷爷确实病得不轻。

段鹏说,“那也不能说明是我的问题,东西给你了,是你自己没照看好,石像生开裂的事,跟你爷爷病情加重没有直接联系。”

周丽激动地站起来,说怎么没关系,石像一破,我爷爷马上就发疯,见了东西就咬,我看你卖的东西根本就是假货,没有质量保障的三无产品,只会害人!

段鹏哭笑不得,说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到底闹哪样?

周丽闹过一通后,这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除非我们能把她爷爷治好,否则就报警,告段鹏搞封建迷信,专门骗钱。

段鹏脸都绿了,说你根本就是在难为人,我看你才敲诈呢。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我赶紧架开段鹏说,“老段,其实周丽的要求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当初可是你拍胸脯保证,只要请了石像生,就能让她爷爷药到病除,现在搞成这样,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段鹏特别无语,问我到底哪头的,怎么帮周丽说话。我说这不是帮谁说话的问题,家要是真报警了,就不说搞封建迷信的事,光是诈骗罪就够你喝一壶,

“巡捕可不会信你那套阴阳理论,闹下去肯定影响你生意。”

段鹏顿时哑火了,苦哈哈道,“干,真特娘倒霉,早知道就不接这单生意了。”

经过我的劝说,段鹏勉为其难地答应,明天可以跟周丽一起回老家看看到底咋回事,周丽也消了火气,临走时说,

“好,明天我再来找你,你可别跑,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目送她离开,段鹏简直气坏了,跳脚说这女人真没道理,简直胡搅蛮缠。

我苦笑说,“没准周丽什么都明白,只是除了这样做之外,已经找不到治好她爷爷的办法,谁让你收了人家钱,又没把事情办好。”

“妈蛋,怪我咯。分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个。”

段鹏依旧骂骂咧咧的,忽然想起来问我,说你怎么回来了,没有继续陪吴瞎子学手艺?

我把吴瞎子出远门,要求我打听还魂草的事情说了。

段鹏摸着下巴道,“吴瞎子神神秘秘的,确实经常出远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哎呀,先不说他了,那个还魂草到底咋回事,我怎么没听过。”

我无奈说,“吴瞎子说这种草药特别罕见,但事情关系到我的寒症能不能痊愈,我必须想办法打听它下落。”

“得,你也别急了,我入行这么多年,好歹积攒了点人脉,可以帮你找同行问问。”

段鹏拽着我的胳膊不放,说还是解决眼下的麻烦吧,“那五百块钱你也收了,周丽爷爷的事不能我一个人去处理,你得陪老子一起去。”

我哭笑不得,早知道跟这个死奸商搭伙没好事,果然这么快就被拖下水,那五百块我确实收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说,

“那我再缓两天回家吧,明天跟你一块下乡。”

晚上继续住在段鹏的店铺里面,他找我闲聊,问我这半个月跟吴瞎子说了些什么东西,我说啥也没捞着,光跑去打磨阴料了。

段鹏安慰道,“修法的事急不来,慢慢学吧,既然吴瞎子出了远门,周丽家的麻烦多半还得靠你。”

靠我?

我刚想让他别开玩笑,段鹏却正儿八经道,“搞不搞得定另说,这也算是个难得的实践机会,你学了那么多理论知识,总得下场试试。”

第16章

这回我没再拒绝,反倒觉得段鹏的话很有道理。

其实高中开始我就跟着爷爷学习理论了,直到最近才有实践机会,在吴瞎子那里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操作原理,也不晓得对不对,干脆这次就跟段鹏一起去试试。

隔天一早,周丽果然盯着黑眼圈到了,她老家离城区比较远,为了节省时间,段鹏只好开起了那辆破二手面包。

这破车也不知道哪年的,车门松松垮垮,到处漏风,车座垫子弹簧也露出来,路上颠来倒去,总感觉有只手在下面托我屁股。

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是个位于深山的小村落,村子也就十几户人家,大部分都是些老人,周丽解释说老家比较穷,像她这种年轻人基本都外出打工了,就剩下一些老头还守着家里田地生活,养点鸡羊补贴家用。

她爷爷平时主要以采山货为生,别看年纪大了,可身体特别硬朗,七十岁了还经常进山挖药草野菜啥的,要不是摊上这么个事,爸妈也用不着从外地赶回来。

去了周家宅院,是一栋很大的瓦房,我们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闹腾,周丽率先跑进去,没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对中年男女,大概五十来岁左右,一看面相就老实巴交的,应该是周丽的父母。

经过周丽的介绍,两口子把我们请进院子里坐,等问清楚了来意,周丽母亲顿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眼神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瞟,带着很深的怀疑。

显然人家根本信不过我们,这也难怪,段鹏嘴上叼着烟,永远是一副流里流气的二流子形象,至于我,看起来这么年轻,跟广大农村妇女印象中驱邪捉妖的大师形象差了好几里地。

可来都来了,总得看看再说,我清了清嗓子,刚要询问情况,结果就听到老宅深处传来很大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撞门。

周丽和她老爸都惊了,赶紧看向里屋,周婶则吓变了脸说,“真不巧,怎么家里刚来人,老爷子就又犯病了......”

我们跟着周丽老爸进了内堂,只见里屋门板正在经历摇晃,不知道里面的人用了多大力气,晃得门框都抖起来,门缝里还夹杂着一个老人“嗬嗬”的喘气声。

周丽老爸如临大敌,顺手抄了根扁担,对我和段鹏说,“你们还是上外面去坐吧,我爹最近闹腾得很凶,怕吓到你们。”

段鹏屁颠颠走上来说,“不怕,我们本来就是帮老爷子驱邪的,看到我身边这小子了没有,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黎巫传人,本事大着呢,有他在,老爷子的问题根本就不算事。”

老小子信口开河,当着外人的面把我好一阵夸,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周丽老爸用怀疑的眼神看我,

“小伙子,你真行?”

我不像段鹏这么能吹牛,就说,“行不行的,必须等我看过老爷子的症状才知道,对了,上次请回来石像生还在不在?”

周丽老爸忙点头,说在的,虽然石像已经碎了,却被家里人用柜子收起来,就搁在后院。

我见他家门头挺结实,里面的老爷子暂时撞不出来,便点头说,“那成,先让我们看看石像吧。”

很快我们走到后院,周丽老爸指着角落一个木柜,说石像就在里面。

我和段鹏急忙走过去,打开木柜一看,果然石像生有了破损的痕迹,从头顶出现一道裂痕,直接延伸到腹部,离开的口子很清晰。

我疑惑地对段鹏问道,“老段,这石像到底是不是灵物啊,怎么裂开了挺大个口子!”

我有点怀疑,这死奸商为了赚钱,可能是随便找了个东西糊弄周丽,所以才没有效果。

段鹏满脸不爽地说,“当然是灵物了,我从来不会拿假货糊弄客户!”

我说那就奇怪了,如果石像生真有镇邪的能力,为什么会碎得这么厉害,不仅没能缓解周家老爷子的病情,反倒让他发疯闹得更凶了。

段鹏沿着石像上面的裂痕看了一眼,好一会儿才说,“有可能他家来的不是邪气,而是妖物。”

我当时就纳了闷,说你别胡说八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里来的妖物。

段鹏不屑地嘁了一声,埋怨我见识少,然后站起来指了指老宅后山那片树林,说贵州属于苗疆门户,大山深处不知道生活着多少野物,加上这些年禁猎,山里野物活得时间比较久,老而成精的事情不要太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周家老爷子压根不是冲撞了什么邪气,更像是被山精给迷惑了。”

山精又叫野魅,通常是山里的野物修成气候所化,比较典型的传说来自东北,关于“狐黄白柳灰”这五大仙家的故事,在民间流传很广,一点都不稀奇。

我没吱声,皱眉看向后山那片树林,苗疆号称十万大山,山里什么野物都有,如果真像段鹏说的那样,害人的属于妖物,那事情就麻烦了,爷爷可没教过我该怎么抓妖。

段鹏说,“哎呀,有我在你怕鸡毛?山精都是动物变的,人还能被动物给吓到。”

他不由分说,重新走进宅子,直接了当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家老爷子很有可能是冲撞了仙家,石像生只能克制邪气,却镇不住妖物,那东西估计是猜到你们想请人对付自己,被彻底激怒了,所以才变本加厉伤害老爷子。”

周丽爸妈都慌了,哆嗦嘴说,“大师有什么好办没吗,只要能救老爷子,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愿意!”

看得出这一家子挺孝顺,但生活条件应该算不上好,为了防止段鹏坐地起价,继续坑人,我赶紧抢先说,

“报酬的事都不重要了,还是救人要紧,开门吧,让我见一见老爷子,只有近距离观察之后,才能确定到底是冲撞了什么邪。”

周丽老爸赶紧说话,扭头就去了里屋。段鹏对我很不满意,偷偷掐了我一把,小声说老弟,你咋说话的,别忘了咱们是商人,什么叫报酬不重要,要不是为了报酬,谁肯大老远跑这里来看事?

我无语说,“上次卖的石像生已经让你赚一笔了,结果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周丽家条件不是太好,你怎么忍心坐地起价?”

他满脸不高兴,刚要说点什么,这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里屋门口,我让段鹏先闭嘴,等看过老爷子后再说。

刚靠近最里面的屋子,我胸口的封邪法印就传来一阵躁动,好像针扎似的产生麻痒的感觉,这是刺符感应到妖邪气的反应,我早就习惯,同时也说明他家老爷子的问题确实不简单。

此时屋子里的人反倒安静下来,没有继续撞门了,周丽老爸很诧异,说老爷子怎么忽然消停了?

段鹏怪笑说,“妖邪一看见我们就害怕,这是怕我们收了它,所以不敢造次。”

我都服了,老小子满口跑火车,吹牛逼的功夫比谁都厉害,要是搞定不了周丽家的事,看他拿什么脸面见人。

我见周丽老爸迟迟没有动作,就催促道,“周叔,怎么还不开门?”

周叔迟疑说,“开了门,我怕老爷子又会冲出来乱咬,到时候......”

“哎呀不怕啦,我们三个老爷们在这儿,还怕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吗?”

段鹏已经迫不及待想进去看稀奇了,丫的总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人第一印象就不是很靠谱,周叔咬咬牙,说行吧,待会儿你们注意着点,谨防被咬!

架不住劝,周叔拿钥匙打开了门锁,大门一开,一股陈腐的味道马上就飘出来,屋子很乱,里面摆放着一些破家具和烂木头,还有很多被砸坏的桌椅,衣柜架子倒了摔在一边,满地的脏衣服,环境特别杂乱。

其次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不好,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甚至连窗户都被碎布条封死了。

“这屋子也太暗了,开关在哪儿?”段鹏随手要去拉灯线,却被周叔阻止,说不能开灯,老爷子喜欢待在阴暗的环境,开了灯,他随时都会蹦起来。

没辙我们只好找了支蜡烛,点燃搁在门槛上。

靠着烛火微光,我看到墙根蹲着一个穿麻衣的老头,满头白发,背影佝偻,正用后背抵着墙,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状。

老头面容苍老,但精神头不错,看上去很亢奋,身体微微发抖着,却不是因为害怕,更像是因为不安分的躁动。

我慢慢跨进屋子,老爷子有了感应,马上朝我瞪眼睛,他眼仁灰白,几乎缩成一个小点,白中泛黄的眼球像极了一颗剥皮的葡萄。

随着我的靠近,老爷子的目光变得很凶,嘴里阴恻恻磨牙,但很快它把身体往后靠了靠,看向我胸口纹着封邪法符的地方,露出闪躲和害怕的表情。

我心里有谱了,老爷子身上确实有一种不干净的磁场,会受到我胸口封邪法印的影响,我的靠近让他感觉不舒服,所以害怕。

周叔很奇怪,指着老爷子说,“怎么他现在反倒蹲在地上不动了,难道真的在害怕你们?”

我没有接茬,继续朝墙根走去。起初老爷子很平静,出于对我的身上的刺符恐惧,他一直蜷缩着身体不动,直到距离被拉近一半,我刚要蹲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把脖子扬起来了,目光斜斜的,嘴里边磨牙,边发出阴恻恻的狞笑。

我注意到他眼睛里闪过一抹阴毒的光,随后便做出了惊人之举,猛地把手塞进嘴巴,对着手指头一口咬下。

第17章

卧槽,住手!

我吓坏了,没想到随着我的靠近,老爷子反应这么大,眼看他凶巴巴地啃起了自己的手指,我赶紧扑过去,用力抱着他胳膊,大喊帮忙。

周叔嗷一嗓子跑来,死死撑住老爷子的嘴巴,不让他自残,手足无措喊道,“这啥情况,老爷子怎么开始自残了,以前从来没有过。”

“估计是陈凡身上的刺符,让老头感受到威胁,加上他意识混乱,思维又不清晰,所以才做出自残的举动。”

我挺佩服段鹏,老小子虽然平时不靠谱,但目光很毒辣,往往能一眼就切中问题的要害。

周叔不理解,恍惚道,“就算他害怕了,也该攻击我们才对,没理由先伤害自己呀。”

“不懂了吧?这属于动物的本性,很多动物一旦感应到环境带来的威胁,就会出现很强的应激反应,比如毒蛇会把刚吃下的东西吐出来,方便逃生,壁虎则会自行断掉尾巴,以此来迷惑天敌。”

段鹏煞有介事地分析,“老爷子的反应证明我猜想的没错,他的确是被山精迷惑了,不仅脑子混乱,还继承了一些动物的特性......”

“先别说了,阻止他要紧!”

此时老爷子挣扎得更厉害,居然用脑袋撞开周叔,恨不得把整个拳头都塞进嘴巴里,随着牙齿的啃咬,手背已经遍体鳞伤流满了鲜血。

可老爷子好像不知道疼,一边继续啃咬手背,一边磨牙发出“咯咯”的叫声,五官扭曲,模样狰狞极了。

“快找绳子,家里有没有筷子,赶紧拿过来。”

我大吼一声,周丽母女急忙冲进厨房,先找了绳子丢进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合作,七手八脚捆住老爷子的四肢,随后我结果一把筷子,横着塞进老爷子嘴巴里,避免他继续自残。

好不容易才制止了周丽爷爷,大家已经累够呛,段鹏一屁股坐地上说,

“老头都七十岁了,力气还这么大,可累死我了!”

我擦汗说,“老爷子受到山精邪气影响,被压榨出了潜力,不能让他继续发狂了,否则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虚脱病倒,情况越来越恶劣。”

周叔吓得差点没给我磕头,不停哀求我想想办法。

我抿嘴想了想,让周叔去外面弄个大水缸,找来糯米碾碎,用碎米冲出一锅糊糊,等放凉之后,就把老爷子放进米水缸里泡起来。

周叔很不理解,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干。我说糯米阳气重,有守正辟邪的效果,用糯米水浸泡全身,可以暂时压制身上不好的气息,让他安静下来。

果然这么做很有效果,自己从丢进糯米水缸后,老爷子不再吱哇乱叫,也没有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很快就变得安静下来。

只是表情依旧痴痴傻傻的,不说话,也没法跟人沟通。

我告诉周丽全家,用糯米水来浸泡,只能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山精对它的影响还在,而且人不能一直浸泡在糯米水缸里,时间一久身体还是会出问题。

周叔都快急哭了,问为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摸着鼻子思考了一段时间,说有,“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招惹了什么邪物,可山精报复心强,害人不止一次,心在老爷子已经被我暂时制止,那东西会有感应,今晚一定会跑来你家查看情况......”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周叔马上点头,攥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行,全听小师傅的,只要它今晚赶来,就一定不能放跑!”

说完周叔去了外面准备,找来很多绳子编制成一张大网,又去村里买了只鸡,宰掉鸡头放血,用鸡血把绳子浸泡一遍,晾在屋子外面晒干。

段鹏则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屁颠颠跑去找周丽母亲聊驱邪费用了,我没工夫理他,绕着老房子转了几圈,以遍熟悉环境,方便今晚动手。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眼看太阳落山,我对周丽和她母亲说道,

“你们先去外面避一避吧,那东西今晚多半要来,人多了反而不好打埋伏,等事情搞定之后,我再让周叔打电话叫你们回来。”

周丽一脸感激,对我的态度已经变了,“谢谢你陈凡,昨天我不该骂你们是骗子,看来夏夕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好人。”

无缘无故又领到一张好人卡,我心里别提多郁闷,反问夏夕私底下是怎么评价我的。

周丽说,“她说你挺有本事,好像个英雄似的,胆子特别大,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

这一声“英雄”说得我内心比抹了蜜还甜,看来自己在夏夕心目中的形象很不错,没准哥们还有机会。

送走周丽母女后,我和段鹏就躲进偏屋打起了埋伏。

山里天黑得快,晚上总感觉冷嗖嗖的,我靠在墙根打哈欠,段鹏为了提神,便给自己点上一根烟,递来烟盒问我要不要。

我摇头说还是不抽了,屋子烟味这么呛人,搞不好会被山精发现。

山里的野物鼻子很灵,性格也特别谨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得它逃跑,谨慎起见,我让段鹏也把烟给掐了。

他笑嘻嘻地照做,对我竖起大拇指,“小陈,我越来越发现你有天赋了,打生下来就是干这行的料。”

我翻白眼说,“我才不想入这行,成天跟脏东西打交道都膈应死我了,要不是被寒症折磨得没办法,我才懒得管这些屁事。”

段鹏笑嘻嘻说,“既来之则安之嘛,反正都这样了,你也别抱怨,以后日子长着呢,咱哥俩好好合作,说不定哪天就成百万富翁了。”

“钱钱钱,你丫掉钱眼里了,怎么就知道钱!”

我很不耐烦,刚想数落他两句,院子外面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山里风刮得很剧烈,院门晃得嘎吱嘎吱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冷风,冻得我俩打起了哆嗦。

“老弟,它是不是来了?”

段鹏秒变怂人,紧张地抱着胳膊,不安地打量起四周。

老小子入行多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满嘴跑火车,可打心眼里却是个怂包,怪不得当年会修法失败,胆子也就比针尖大一点。

当时我也有些紧张,抓起一把竹篾刀,朝院外指了指,说咱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既然来了,我们就必须帮周老爷子解决麻烦,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没有后悔的余地。

出了院子,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山里人睡得早,大半夜根本看不见灯火,我俩抹黑找了一阵,却什么都没发现,感觉那东西好像不是从正大门进来的。

正当我犯迷糊的时候,段鹏却有了发现,冷不丁指了指鸡圈所在的位置,说老弟你听,那边有母鸡在叫。

我顿时翻了个白眼,说母鸡叫有什么好奇怪的。段鹏却很坚持,摇头说,“这叫声不对,好像是受到惊吓发出的声音,我小时候家里开过养鸡场,对这种动静很熟悉。”

我马上陪他去看,到了侧院下的鸡棚,段鹏拧开手电光照过去,赫然发现几头被咬断脖子的母鸡正躺在地上挣扎,那种咯咯的声音很嘶哑。

深更半夜出现这么多断头死鸡,把我和段鹏吓一跳,心里感到一阵诡异。

我翻进圈里一看,所有死鸡脖子都咬掉,血腥味很浓,但地上却找不出鸡血的痕迹。

难道是黄鼠狼?

没等我想明白,里屋就传来“啊”的一声,紧接着是木柜倒地的声音,夹杂着周叔的大喊,

“快来人啊,老爷子又犯病了!”

糟糕,调虎离山。

我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味,赶紧翻出鸡圈,顺手抓起下午编好的渔网。

当我一脚踹开里屋大门冲进去的时候,只见原本安静躺在水缸里的老爷子已经跳出来,正面目狰狞地骑坐在周叔身上,疯狂地用手掐他脖子,嘴角乱抽,跳动得很厉害,跟疯狗一样嚎叫着,还挂着黏黏的口水。

周叔已经被掐得翻起白眼,用力推开老爷子,可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掰开他的手。

“疯病怎么又发作了,比白天还厉害!”

段鹏惊慌失措,我则用力推了他一下,说别愣着,快去帮忙。

“哦,好......”

他壮着胆子冲上去,从后面勒住老爷子,好不容易才把周叔解救出来,我没有跑去帮忙,而是眯着眼睛环顾四周。

下午我让周家人刚了个糯米水缸,已经暂时压制老爷子的“狂躁症”,这大半夜的却再次发作,还闹得比白天更厉害。

原因只有一个,那东西肯定是再次出现了,正在近距离影响周老爷子。

果然,当我把目光定格向床脚的时候,马上发现了一截毛茸茸的腿,上面爬满了浅棕色的毛发,看起来很壮硕,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果然是成了气候的野物在搞鬼!”

我二话不说,把渔网抛过去,那东西反应很快,受到惊吓之后立马翻身躲到床底下。

我早有准备,打开之前准备好的袋子,抓出一把掺合了鸡蛋清、香烛灰的新糯米,用力往床下洒。

这法子还是爷爷以前教我的,鸡蛋清和糯米阳气重,只要是妖邪都是受影响。

糯米滚进床底,马上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伴随着“叽叽”的兽叫声,然后一坨黑漆漆的东西从床底下跳出来,用极快的速度窜向房梁。

“在那儿。”

黑影动作太快了,我什么也没看清,抓起渔网,再次抛上去,渔网撒中目标,那东西被困在墙角吱吱地叫唤,我又取了一把新糯米,一股脑抛向它。

下午准备的糯米起码有两三斤,一落到它身上就冒出一股黑烟,简直神奇极了。

等到它停止挣扎,我摸出红线冲上去,隔着渔网跟它对视,顿时惊了一下。

第18章

渔网下的东西圆乎乎的,身体粗长像极了一根擀面杖,浑身披着棕黄色的毛,体型相当扁圆,足以一米那么长。

还真是黄鼠狼。

我直接看愣,小时候没少见黄鼠狼,却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怪的,这玩意体形肥大,可身体跟同类不一样,又粗又长,跟个擀面杖似的趴在地上,样子很畸形。

就在我观察它的时候,黄鼠狼也猛地抬头睁眼了,露出了琥珀色的眼珠,里面散发出惨碧的光泽。

我大脑顿时嗡了一下,脑仁发胀,意识立马就变得不清晰了。这才想起来,自己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黄鼠狼,而是成了气候的山精。

老家人都说这东西邪性,能够迷惑人的心智,经常把进山砍柴的村民迷到悬崖峭壁,勾引他们自己跳下去,看来是真的。

好在我大脑虽然晕乎乎的,却没忘了自己在干什么,马上用力咬向舌尖,舌头传来的剧痛让我打了一激灵,当时就醒了,定睛再看,那东西已经恶狠狠地挤出渔网,直接朝门外溜走了。

“次奥,它要跑!”

段鹏也看到这一幕,顺手抓起一根板凳,用力朝门口丢过去,黄鼠狼被砸中了后背,疼得叽叽叫,速度却更快了,像极了一股烟,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追!”我们一前一后跑出老宅,到了外面,只见冷风呼嚎,刮得树叶子到处乱飞,哪还有黄鼠狼的踪影?

“不能让它就这么跑,老弟,咱们赶紧进山找。”

出乎意料,刚才还很害怕的段鹏居然抓起了一把柴刀,嚷嚷着要顺着黄鼠狼脚印找过去。

我意外道,“你怎么这么积极?”

段鹏跺脚说,“黄皮子最记仇了,刚才你伤了他,等它跑掉,以后肯定会找咱们寻仇,遇上这东西要么不招惹,一旦招惹了就必须打死。”

我摇摇头,说外面这么黑,追上去也没用,等白天再说吧。

随后我们返回里屋,刚才那下已经伤到了黄皮子,失去它的控制,老爷子的神智已经清醒不少,我们赶紧把人抬上床,守了大半夜。

快天亮的时候,老爷子终于醒了,喉咙传来一阵嗬嗬的导气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着喉咙,很难受。

我赶紧让周叔把人扶起来,保持坐立的姿势,在老爷子背上拍了一下。

很快老爷子喉咙滚动,吐出一大口浓痰,眼神竟然恢复清明,无力地躺在周叔身上说,

“这......我这是怎么了?”

“爹呀,你被山里的东西给害了。”

周叔满脸激动,赶紧对老爷子说明情况,老爷子刚醒来不久,意识还比较恍惚,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难道是它?”

“大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见状就办了根凳子,坐在周家老爷子面前,追问那头黄鼠狼为什么要跟他过不起。

老头眼神飘忽,神情苦闷地回想了好久,才说出一段让我啼笑皆非的经历。

上个月中旬,老爷子接到一个亲戚的邀请,去镇上喝人家的寿酒,他贪杯喝了不少,等酒席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只好独自打着手电筒,醉醺醺的一个人往家赶。

别看他年纪大了,平时经常去山里挖药材,完全不把这几公里山路当回事。

那晚上风大,老爷子走着走着酒劲忽然上头,就扶着电线桩子呕吐起来。

偏偏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古怪的动静,老爷子忍着酒意回头,看见一个披着黑色蓑衣,脸上毛绒绒的家伙,正佝偻着身体站在自己背后。

当时天很晚了,他又喝过了酒,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借助模糊的月光,看到这黑影大概一米多身高,身上裹着黑巾,把脑袋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虽然双腿保持直立,可步态蹒跚,像极了一个裹了脚的老太婆。

没等老爷子反应,那黑影就开口说话,声线嘶哑跟拉风箱似的,

“老人家,你看我像人不?”

老爷子刚讲到这儿,我和段鹏就露出了惊骇的表情,互看一眼,忍不住惊呼起来,“你这是遇上黄皮子讨封了吧!”

周叔不大理解,很疑惑地说,“什么黄皮子讨封啊?”

段鹏咳嗽一下,说黄皮子讨封,是流行在东北地区的一个民间传说。

据说山里的野物一旦通了九窍,就可以吸取日月精华,逐渐修成人身,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五大仙家了”,分别是狐黄白柳灰。

其中“黄仙”指的就是黄鼠狼,也叫黄皮子。

有种说法是黄皮子快要修成人形的时候,需要找个面相有福的人“讨口封”,询问对方自己能不能修成人形。

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如果你说是,黄皮子讨封成功,将来就可以化成人形,但动物成精带来的因果,就必须由你来承受。

如果你回答不是,就破了人家道行,到时候黄皮子肯定会记恨上你,不断地展开报复。

周叔都听傻了,冷汗流了一地,扭头问老爷子,“那爹啊,你是怎么回答的?”

老爷子苦涩一笑,摇头说自己当时已经喝大了,连路都看不清楚,哪儿能想得起这些。

当时他酒劲上头,正吐得难受呢,冷不丁看见这么个打扮怪异的家伙,不停地缠着他追问,自己像不像人?

老爷子顿时火大,没好气地接了一嘴,“我看你不像人,倒像个棒槌!”

他话刚脱口,对面的黑影顿时就炸了,惨叫一声跌在草丛里,很快就爬出来一头硕大的黄皮子,龇牙咧嘴扑过来咬人。

听到这儿,我和段鹏也是哭笑不得,“人家问你自己像不像人,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刚才我还纳闷呢,怎么这头黄鼠狼长得又粗又长跟个棍儿似的,现在总算搞清楚状况,差点笑得肚子痛。

老爷子愁眉苦脸,说自己当时喝大了呀,根本你没功夫想这些,直到黄皮子显形要咬人,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当时我身上正好带了根棍子,它扑上来咬我,我就挥棍子在它头上打了一棍。”

接着黄皮子就摇摇晃晃滚进了草丛,不知去向,老爷子找了一圈,没发现它踪迹,就打着酒嗝回家,一觉睡到大天亮。

当时他没觉得有什么,等第二天醒来,酒劲过去之后,回想起这段经历,心里才感到后怕,又去昨晚那个地方找了几圈,还是没发现那头黄皮子的踪迹,

“我想着当时它头上挨了我一棍,可能是跌下山摔死了,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没想到两天后,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房梁上有动静,睁眼就看见一张大毛脸,几乎跟我脸贴着脸,龇牙咧嘴的别提有多吓人,然后我就吓昏睡过去了......”

老爷子这一睡,神智就再也没清醒过来,总感觉这段时间好像在到处梦游一样,什么事都记不清楚。

我吁了口气说,可不嘛,黄皮子最记仇,你不仅破了它道行,还诅咒人家变成一个棒槌,它能不找你玩命?

根据我爷爷的说法,黄皮子复仇,一定会遗祸三代,折腾老爷子都算轻的,等把老爷子阳寿闹没之后,很有可能找周叔和周丽继续报复。

不把周家闹得鸡犬不宁,它就绝不肯罢休。

爷俩都紧张坏了,说那可咋办。老爷子并不是故意要得罪黄皮子,只是当时喝醉了酒意识不清醒,那头黄皮子也是倒了血霉,恰赶上这种时候跑来讨封,只能说它机缘不够,注定没有修成大妖的命。

这件事处理起来很棘手,思来想去,我只好说,“现在只能找到那头黄皮子,向它诚心认错,请求原谅了。”

周叔还有些不服,说凭什么给它认错,我爸哪儿不对了,“再说它已经把老爷子折腾够惨了,我不找他麻烦就算不错了!”

我叹口气说,“可老爷子毕竟破了人家的道行,动物修成精怪本来就很不容易,到了能讨封的地步,少说也要努力几十年。”

几十年的苦功,被老爷子一句话就破了,哪怕只是无心之失,难免会结下孽果。

如果周家不想遗祸三代,就必须想办法化解和黄皮子恩怨。

段鹏也补充道,“没错,黄皮子害人不止一代,你怎么着也要为自己女儿想想。”

经过我们的劝说,老爷子同意了去找黄皮子磕头求原谅,只是它已经跑了,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段鹏说这个好办,刚才它进过屋,还跟我老弟搏斗过,

“黄皮子为了挣脱渔网,留下不少毛发,只要借条猎狗来,让猎狗熟悉黄皮子留下的味道,就能进山去找。”

这件事不能拖延,我们决定说干就干,段鹏马上出去找猎狗,我则准备了不少香烛黄纸,糯米黄豆这些东西,随便把那渔网也带上,如果黄皮子肯罢休,那大家就好说好散,它要实在不肯放弃复仇,我们就先把它逮起来,防止继续作恶。

准备这些材料的时候,我发现周叔表情变得很怪,独自去圈里处理掉昨晚被咬死的那些母鸡,又一个人跑进厨房,脸色阴沉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下午一点,段鹏回来了,身边还牵了一条大黑狗,长得威风凛凛特别高大。

我拍了拍黑狗的脑袋,夸段鹏办事效率不错,这么快就找来一条大黑狗。

段鹏得意洋洋地说,“那可不,黑狗能辟邪,而且我借来的还不是一般的黑狗,老弟你好好看看,它除了牙齿是白的,身上一水的黑,连舌头也是黑的,没有一根杂毛。”

这叫五黑犬,民间传说是镇宅保家的瑞兽,特别有灵性。

奈何这年头城里人喜欢玩洋狗,对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却无人问津,导致真正的五黑犬差点灭绝,实在可惜。

第19章

我回里屋找来黄皮子留下的毛发,凑到五黑全鼻子前面晃了晃,这畜牲很有灵性,冲我摇摇尾巴,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说已经记住了黄皮子的味道。

段鹏解开套狗的绳子,在五黑犬屁股上一拍,它撒丫子就跑,直奔老宅后面的山坡。

我们一行人赶紧跟上,周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跑不快,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好一会儿,五黑犬会时不时停下来等我们。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总算到地方,是一个被铺满碎石的斜坡,地上长满杂草,草堆后面则是一个荒废的小庙,庙堂黑漆漆的,中间坐落着一尊破损的石像。

“这里应该是个落魄的城隍庙,真奇怪,那东西居然会藏在城隍庙附近。”

段鹏回头问周老爷子,这个城隍庙是什么时候修的,怎么会落败成这个样子。

周老爷子正靠在一棵树下喘气,抬起头说,“这庙是上个世纪修的,已经荒废很多年了,以前香火很好,可这些年村里年轻人都跑出外地打工,所以才这么破败。”

我对这座庙的来历表示好奇,就催老爷子帮我讲讲。他解释说来话可就长了,“情况是这样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县里勘测队进山,在附近检测到了铁矿,于是搞了个施工队过来挖掘。”

本来山里挖矿是件好事,可挖着挖着,邪门的事情就发生了。

建筑队刚挖了不到五米深,就在地下挖出了一具骷髅骸骨,还有一大堆砖头。

这些砖头的年头看着很老,非常大,不想现代的红砖,搞不好是清朝时期留下来的。

一开始工人们还很兴奋,感觉是挖到了古墓,可就在他们继续往下挖的时候,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因为那不像是单纯的古墓,最终刨出来的是个阴窖,除了很多人类的骸骨外,还有一些铁钩子、以及生锈带血腥味的铁刀。

工人们意识到不能继续往下挖了,请教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才得知原来这里曾经是个劳役场。

我问什么叫劳役场?周老爷子继续解释,说就是古代犯了罪的人,被刺配到山里干苦工的地方,那个时代的法治还不太健全,犯人根本没有地位,狱卒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还发明了很多刑具,专门用来整治不听话的罪犯。

这个阴窖下面曾经死过很多犯人,里面的骸骨和刑具就是证据,说是万人坑都不为过,因此很邪门,老人建议施工队不要再挖下去,可没人听他的,工头反倒指责他搞封建迷信,老人见状也就不说啥了。

再后来,施工队终于惹怒了地下的亡灵,当天晚上就出事了,负责指挥挖掘的工头竟在半夜莫名其妙死了,而且死状很凄惨,竟是被地下挖出来的打铁勾穿膛,活生生吊死在工棚。

于是施工队赶紧停止挖掘,据说请了高人来开始,先把挖出来的骸骨集中起来做法烧掉,还在原址上修了这座城隍庙,用来镇住阴窖下面的邪气。

我听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看向那座荒废的城隍庙,总算知道黄皮子为什么会藏在这里了。

段鹏问我为啥?我耐着性子解释,说到了这个年代,山里野物要想修成气候已经很难了,除非是遇上了大机缘,而这个城隍庙下面镇着的阴窖,就是它修成气候的原因。

估计是黄鼠狼在破庙下打洞,无意间挖穿了下面的阴窖,虽然阴窖经过处理,但里面的亡灵邪气并没有被清除干净,说不定还留下了一部分当年用来折腾囚犯的刑具。

这些刑具都是凶器,沾过血,煞气很浓,黄皮子就靠着吸收下面的亡灵怨气,才渐渐成了气候。

段鹏被惊得目瞪口呆,拍大腿说,“这么说黄鼠狼现在就躲在当年挖出来的阴窖下面?”

我说错不了,它肯定在里面。

大伙儿又开始对着破庙发愁,这庙宇虽然残破,可占地面积不小,靠我们几个人没办法挖开,还容易打草惊蛇,万一黄鼠狼受惊再次跑掉,要逮住它就很不容易了。

思来想去,我提议道,“干脆我们就埋伏在破庙附近守着,黄皮子不可能一直躲在下面不出来,天黑之后它得出去找吃的,我们就给它玩一出守株待兔好了。”

大伙儿都同意了我的计划,跑到山坡找了个隐蔽处藏起来,耐着性子慢慢磨。

天很快就再次黑下来,那天晚上月色特别亮,我守在山坡旁边,洒下一些鸡血和碎黄米,和段鹏一起静静蹲守。

为了防止惊扰黄皮子,我们都没说话,一直受到夜深,周老爷子熬不住,靠着树干睡下去,我却精神头十足,不仅不困,精神反而特别亢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自从跟吴瞎子学习了一些基础本事后,我就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得比以前更饱满了。

尤其是他隔三差五让我喝的药汤,有很好的调理元气作用,我现在的状态很好,似乎连视力都变强了一点,借着头顶的月光,能很清晰地看到十几米之外的细节,其次筋骨也变得强健了许多。

段鹏他们熬不住,相继打起瞌睡,我却越来越精神。

山里湿气重,夜凉如水,我听着虫鸣鸟叫声,心里十分宁静,等了四五个小时,知道凌晨一点多,破庙下的一个乱石堆里,果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我的神经顿时就紧绷起来,擦了擦眼睛看过去,看到一头体型肥硕的黄皮子,正优哉游哉地从石缝下面爬出来,模仿着老太太走路的样子,用两条后腿支撑地面,步履蹒跚地走着。

这一幕即显得滑稽,又很诡异。

试想一下深山老林,大半夜看见一只体型肥硕的黄鼠狼,模仿老太太走路的姿势蹦来蹦去,谁看了不起鸡皮疙瘩?

当黑影慢慢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也回来了,我嘴巴叼了根狗尾巴草,趴在地上不动,看着黄鼠狼走走跳跳,距离我越来越近。

等了两分钟,黄鼠狼已经来到我埋伏好的地方,我一点点地移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心跳在扑通扑通打滚。

十五米、十米、八米......

等距离只剩五米的时候,我故技重施,马上扬起手臂,一把裹着鸡蛋清的糯米狠狠洒出去,像雨水一样落在了黄鼠狼身上。

顿时草丛里有一股焦糊的味道传出来,我听到黄鼠狼在叽叽惨叫,心里大喜,立刻配合渔网撒出去。

但这次依然失算了,黄鼠狼动作敏捷,刺溜一下逃走,我有点气急败坏,抓着渔网继续追。

它扭头看见追上来的人是我,马上露出一口獠牙,叽叽叫唤个不停。我昨晚差点被它迷惑,知道这畜牲不容易对付,马上大声呼叫帮忙。

段鹏马上就醒了,同时蹿出来的还有那头威风凛凛的大黑狗,黑狗能辟邪,天生就是山上野物的死对头,黄鼠狼看到大黑狗,顿时慌得往后溜,还想钻进刚才的石缝。

可它没机会了,大黑狗跟着蹿出去,动作比黄鼠狼还要灵活,一口就咬住它尾巴,使劲甩脑袋,把黄鼠狼半个身子给拖出来。

我们趁机扑上去,用渔网重新兜住黄鼠狼,左一层又一层,把它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终于在几个人齐心协力下制住了黄鼠狼,担心它再次挣脱,我还在绳子上打了好几个死结,黄鼠狼动不了,嘴里一直叽叽叫唤着,眼珠子瞪得通红,发出嘶嘶的威胁声,估计骂得很脏。

它在渔网下面乱窜,努力了好久都没办法挣脱,不得不停下来,趴在地上喘气。

我蹲下去,用商量的口吻说,“周老爷子不是故意破你道行,怪只怪你机缘不够,还不到讨封的时候,这段时间你也把人家折腾够惨了,不如就算了吧,我让他们摆个神龛供着你,等你吸够了香火,还有机会再修成人,你看咋样?”

我尽量用商量的口吻跟它沟通,黄鼠狼成了气候,能听懂我的话,可它依旧龇牙咧嘴的不肯配合,嘴里发出嘶嘶声,不停挥动爪子要挠我。

周老爷子急坏了,跪在它面前猛磕头,说黄仙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家吧,我年纪大了死活不要紧,可我儿子和大孙女没罪啊,你犯不上连三代人一起报复。

说完周老爷子取出白天准备的元宝香烛,就准备给它上供,哪知黄鼠狼居然变得更愤怒了,用爪子打掉香烛,几次都想扑出来咬人。

我心里一惊,感觉这事难办了,看来黄鼠狼根本不肯和解,扭头去找段鹏商量该怎么处理。

万没想到,真正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周叔忽然从后腰摸出一把刀,二话不说,对着黄鼠狼身上剁去,连续好几刀,直接就把黄鼠狼给办了!

“我次奥,你怎么下黑手?”

我和段鹏眼珠子差点没惊掉出来,问周叔是不是疯了。

周叔不停补刀,嘴里恨恨地说,“我爹都跪在地上求它了,这畜牲还不肯罢休,它想搞我们一家三代,我不弄死它才怪!”

我心里一叹,这冤孽债算是彻底结下了,周叔用这么暴力的方式处理问题,又给自己添了一个因果大罪。

周叔不服,问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叹气说,“黄鼠狼报复你家,是因为老爷子信口雌黄破了它的道行,万事都有个因果,本身就是老爷子不对在先,人家报仇也是理所当然,你一声不吭就把它办了,这罪过只能你担着。”

周叔说,“怕什么,不就是一头野畜生吗,我都宰掉它了,还怕什么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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