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净月 、 沈时宣 是一本非常火的古代言情风格小说,它的书名是让我当侯府千金?上位成凰你哭啥,这本书让我当侯府千金?上位成凰你哭啥拍案叫绝,妙趣横生,的主要内容是:第1章“侯府认亲,这可是泼天富贵,你怎么就......不成,我不答应!”“泼天富贵哪里比得上爹娘对我的一片真心?爹,女儿就想陪在您和娘亲身边,成远侯府再好,我也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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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侯府认亲,这可是泼天富贵,你怎么就......不成,我不答应!”
“泼天富贵哪里比得上爹娘对我的一片真心?爹,女儿就想陪在您和娘亲身边,成远侯府再好,我也看不上。”
屋内的声音低了下去,林净月推门而进,无视遍地的狼藉,躬身行礼:“爹娘,唤我前来,可是有事?”
趴在蒋氏怀里撒娇的林景颜起身,勾了勾唇:
“我的好妹妹,是我派人喊你过来的,姐姐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成远侯府上门认亲一事,你可知道?”
林净月一愣,视线一一扫过冷冷盯着她的林恒安与蒋氏,轻轻点头:
“似是听娘身边的嬷嬷提过两句。”
“我要送的,便是这一场造化。”林景颜走到林净月跟前,挑剔地审视她的脸,“半个月前我和娘去寺庙求财祈福,恰巧碰上成远侯府老夫人。”
她抬手勾出挂在脖子上的血玉珠,眼眶微红,可看向林净月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甘与嘲弄:
“老夫人一眼认出我便是成远侯府丢了十五年的嫡女,再有信物佐证,今早侯府来人,要认我回成远侯府。
只是爹娘养了我十余年,我如何割舍的下?况且你我姐妹一场,我怎能抛下你去享福?”
林净月心底隐隐有了猜测,眉心微微蹙起:“姐姐的意思是......”
林景颜取下血玉珠,牵起林净月的手,将血玉珠放在她手心,握住她的手合拢:
“不如,你回成远侯府替我享福,而我留在林家,替你敬孝。”
替你享福?
替你受罪还差不多!
单凭这一句,林净月便明白过来,林景颜也重生了。
“住嘴!”林恒安揉按肿胀的眉心,见林景颜红着眼睛委屈地望来,无奈叹了口气。
蒋氏连忙打圆场,拉着林景颜从旁坐下:“颜儿孝顺,又不懂什么侯府不侯府的,只是想留在林家尽孝罢了。”
林恒安眸光一闪,冷冷注视着林净月,用力一拍桌子:
“你跪下!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在颜儿面前胡言乱语,故意撺掇她献出大好前程?”
否则好端端的,颜儿怎会闹这么一出?
成远侯府再是落魄,又岂是林家一介商贾可比的?
任谁都明白,究竟该如何选!
林净月早已习惯林恒安的偏心眼,从容跪下,脊背挺得笔直:“女儿没有。”
“没有?”盛满滚烫茶水的青瓷茶盏砸碎在林净月脚边,林恒安暴怒,“你最好盼着颜儿是一时没想通,否则......”
林净月跪在原地,垂着眸子,静静等待林恒安消气。
“爹!”林景颜嫌恶地扫了眼跪着的人,拉着蒋氏和林恒安进了内室。
林恒安还在气头上:“不可胡闹!你给我乖乖回成安侯府,爹娘这边,用不着你操心。至于林净月,竟敢撺掇你抛下大好前程,看我不罚她去跪祠堂!”
蒋氏疼惜地擦了擦林景颜泛红的眼角:
“你就听你爹的话,回成安侯府,我们也不会与你断了联系。我知你一片孝心,但这都是为了你好,旁的不提,侯府千金能挑的夫婿,怎么也比家里花重金与人脉找来的好。”
林景颜冷笑一声,四下打量着屋内,凑近低声道:
“爹,娘,女儿昨晚上做了个梦......”
正堂,林净月迅速理清了思绪,知晓林景颜为何闹着不肯回侯府。
前世林景颜回了成远侯府才知道府上有多落魄,空顶着个爵位,实则一无实权,二无银钱,内里更是斗争不断。
尤其成远侯又娶了位手段高超的续弦,为侯府生了二男一女三个孩子,林景颜在侯府的地位非常尴尬。
她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受不得气,一被欺负就跑回林家哭诉。
全靠老夫人的庇佑,以及林家送去的钱财地契,方能勉强在侯府立足,却也过得万分委屈。
之后更在皇子们选亲时遭算计,不得不嫁与被圣上厌弃的太子,成了太子侧妃。
然而太子失势,又是个残废,性子阴晴不定,林景颜哪里受得了?
她便私底下与三皇子勾搭上,拿林家的巨额家财给三皇子铺路,甚至仗着太子侧妃的身份,偷偷给太子下毒。
太子知情后当天就灭了口,连带着成远侯府和林家也倒了大霉。
而林净月留在林家,被分了个小铺子当嫁妆,由她自个儿经营。
她完全继承了林家的经商天赋,很快将小铺子做大,又打通几条商路,在各地开了分铺,将林家扩大了数倍。
然而赚来的银钱,都被林家用来接济林景颜,留在林净月手头上的不多。
林景颜嫁入东宫不久,林家为林净月挑了个夫婿,是个长相俊秀、身份同样不高的军户。
军户成亲当晚就奔往边疆,三年后回来,已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少将军,被诸皇子礼待拉拢。
别看军户没人看得起,但手中有兵权的镇国将军,朝野上下无人敢得罪。
连带着林净月也一朝登天,从商户女破例晋封一品诰命夫人,整个盛京城,谁不夸她命好?
夫婿疼爱专宠,婆婆小姑明事理,不缺权不缺财,府上还没什么小妾同房之类的糟心事。
林景颜彼时被太子冷待,因着太子不受圣上待见,她也遭了盛京贵妇贵女们的嫌弃,无人与她来往。
偶然回娘家撞见林净月回府的仪仗后气红了眼,当场让林恒安夫妻不许林净月回林家,遭拒绝后扭头就回了东宫。
再度传来消息时,林景颜已被太子灭口,连林家也被抄了家,不得不求助到林林净月头上。
林净月念旧情本想救人,在赶回林家的路上小憩了会儿,再睁开眼,却已是隔世。
“妹妹,爹娘都同意了,你就代我回成远侯府,好好享一场荣华富贵。”
一双手突然出现在视野里,扶住她的胳膊。
林净月顺着力道起身,抬眼看去。
林景颜松开手,站在她跟前,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怜悯与得意。
林净月紧握手中的血玉珠,看向林恒安夫妻,没有等来一句回应。
存了什么心思,她不用细想便知。
想抢她的锦绣人生?想走她前世的诰命之路?无所谓,拿去便是。
她倒想看看,没了她的费心经营,林家可能成为盛京首富,可能守得住家财万贯。
没了她的白般筹谋,那军户又能否稳住边疆粮草供给,能否守住十三城,斩获滔天战功!
第2章
至于成远侯府......破船也有三斤钉,侯府再怎么落魄,也是圣上亲赐的爵位,身份贵重,接触的也都是盛京顶顶有权有势的人。
林净月经商数年,知道做买卖,单凭货好货全会说话是没用的,还得有靠山。
上辈子因着商户女的身份,她花去重金用尽心思也不过攀上个五品官员,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说,随便一个官员家眷登门,都得小心讨好,抹了这账。
直到军户晋升镇国将军返京,靠着他的兵权与名头,又有她帮忙经营,林家才一跃成了盛京首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净月初次尝到了权势带来的甜头。
这一世,与其留在林家熬白了头发给林景颜赚银钱,与其等上一年又一年讨好夫婿为她请封诰命,倒不如......拼上一把,换个身份,借成远侯府的势,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看林净月沉默不语,林景颜也不在意,轻飘飘说道:
“既然净月已是成远侯府的小姐,爹爹,你可得给她一封断亲书,免得侯府的人膈应,处处为难净月。”
字字句句似是在为林净月考虑,听得蒋氏心中感慨,对林净月更是生了几分不满。
她算个什么东西,值得颜儿将荣华富贵拱手相让,又费尽心思帮她周全?
林净月眼里却闪过一次冷意,林景颜哪里是好心周全,分明是想断了她的后路。
逼得她被侯府欺辱也只能含泪咽下,而非像上辈子的林景颜一样,回林家哭诉要银子,靠银子获得侯府短暂的认同。
赶在林恒安点头前,林净月脸带惊慌,心虚地说道:
“可我并非侯爷亲生,长的又跟姐姐不太像,即便有信物在手,万一被侯府的人识破......冒名顶替可是砍头的大罪,说不定还会连累林家。”
林恒安一顿:“无需担心,真要被人问起,你就说长得像成远侯先夫人便是。左右成远侯先夫人已死,又过去十数年,记忆早已模糊了。”
林净月垂眸不语,心里却在冷笑。
要不是她知道成远侯先夫人还留下一位长子,且先夫人的娘家也在京城,说不定还真会被糊弄过去。
林恒安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这是没有足够的利益,不想以身犯险啊。
好,不愧是他的女儿!
“你若答应顶替颜儿去到侯府,我便送你白银三百两,并一间铺子,就是你往日说看好的那间。”
林净月心思一转,缓缓抬起头。
林景颜却急了,那间铺子经营好了,百万金银都不换呢,怎能拱手送给个被赶出家门的林净月?
蒋氏也有些不满:“你回侯府,本就是一步登天,侯府的荣华还不够你享,非得从我们手中掏银子?况且林家养你十余载,你怎么着也该偿还恩情才是,哪有问林家讨钱的道理?”
林净月温声笑道:“娘说的是,既然侯府是条通天路......不如还是让姐姐去吧,毕竟成远侯才是姐姐的亲人,岂有不认的道理。我么,就留着林家,孝敬爹娘,偿还爹娘的大恩。”
话说得分外恳切,反正急的又不是她。
堂上三人都是一愣。
侯府都派人前来认亲了,怎么也得交个女儿出去,否则还不得开罪侯府,搅了林家的生意?
林恒安瞪了眼蒋氏,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
“你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在盛京城里本就不算富裕,又新开买了几间铺子,能动用的银子本就不多......”
“爹!是我想让妹妹替我回侯府,本就该我补偿她才是。”
林景颜打定主意要将林净月赶出门,尝尝她上辈子受过的苦,一咬牙,走到门口唤来个丫鬟,低声耳语了几句。
丫鬟离开,很快又拿着一个木匣回来。
林景颜接过木匣打开,露出里面装着的一张契书,和一只血玉镯:
“这是爹娘早早给我备下的一间嫁妆铺子,专做糖类买卖,不用费心经营,就有上万两银子入账。你若应下断亲回侯府一事,这间铺子,姐姐便送你了。
还有这只血玉镯,是与那枚血玉珠一起的,你且收着,到时候让老夫人看看,保准无人怀疑你的身份。”
这话,她可不是胡说的。
成远侯沉醉温柔乡,早已忘了产女早亡的先夫人,而侯府老夫人不过是想给长孙和先夫人的娘家一个交代,又能有几分上心?
府上两位大人都不管,其他人更是懒得追究。
蒋氏看看那张契书,忍不住张了张口,这间铺子,可是花了一大笔银子盘下的!
林景颜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大方将木匣塞入林净月手中:“净月,往日是我对不住你,这铺子,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林恒安见林净月还是一声不吭,冷冷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去收拾行李,再来正院签个断亲书,就随成远侯府的管家回侯府。”
林净月思绪微转,给堂上的林恒安和蒋氏行了大礼后,转身离开。
等人走没影了,蒋氏嗔怪道:“颜儿,你怎么把那间铺子给她了?那可是你爹手底下最值钱的铺子之一,每年可得好几万两银子呢。”
林景颜唇角微勾:“爹,娘,你们且等着看,林净月没几天就得在这铺子上栽一个大跟斗。对了,爹,你快把林净月看中的那间铺子找出来,还有一家小杂货铺子,我亲自来经营。”
林净月回院子收拾行李时,陪了她数年的丫鬟泊春只觉天都塌了:
“小姐,这事你也敢答应?这要有个万一......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大小姐平日里就白般欺负为难你,连银耳燕窝羹都要抢了去,独占两碗,如今竟还想害你的性命!”
“还有老爷夫人,着实太过偏心,平日里也就算了,这等要命的大事,都推了你去,全然不顾你的死活......”
林净月揣上妆匣里为数不多的首饰细软,捡了两身衣裳,没有回应泊春的话,转而问她:“你可愿与我一同去成远侯府?”
在侯府生存,没个信得过的心腹可不行,泊春上辈子便是个忠心的,选别人,不如选她。
泊春果然一口答应下来,揣上自个儿的小包袱,扶着林净月前往正院。
一个不得用的丫鬟而已,林恒安看林净月往断亲书上添了几句话后,爽快签了字,便把泊春的卖身契一并给了林净月:
“日后你已不是林家的人,也切莫再回林家,我等不贪图侯府的荣华,你也别再来林家要银子。”
第3章
林净月瞥着断亲书上的两行字迹,点了点头,不等林景颜喊来小厮赶她离开,主动拜别林恒安夫妻:
“日后两不相干,还望您二位珍重。”
林景颜见事已定下,恢复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漫不经心嘲讽道:
“我劝你一句,莫要贪图富贵,也别被荣华迷了眼,侯府是好,但终究不是你能把握住的。”
林净月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希望你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不如说给她自个儿听。
但凡林景颜明悟了这句话,重生回来也不会让她顶替回侯府,强抢她的诰命荣华路。
不过抢就抢吧,真以为商户女嫁军户是什么好事不成?
尤其那军户是个难得的‘好人’,爱拿家里的银子去补贴兄弟好友,为兄弟同僚两肋插刀,却百般委屈了自家人。
他家中的亲弟弟狼心狗肺不好管教,妹妹笑里藏刀白般磋磨人,婆婆更是没存什么好心思。
至于那军户每打一场仗回一次京就带回一对孤儿寡母,送银子送庄子送铺子,就更别提有多闹心了。
“行了,好走不送,这会儿回去,正好能赶上侯府全家团聚。”
林景颜喊小厮送林净月主仆二人离开,林恒安没阻拦。
路上,林净月回头看了眼和乐融融的林家人,转过头思索林景颜话里的意思。
林景颜上辈子不舍得离开林家,耽搁了好一阵,来到侯府门前时恰好撞上礼佛回府的老夫人,顺顺当当进了成远侯府,
她回家哭诉的时候,略略提了一句,林净月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细细想来,只怕连进成远侯府大门,都有着说不得的麻烦,也难怪林景颜不想回侯府,要她冒名顶替。
林景颜得了小厮回禀,得知林净月乘车离开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林氏嗔道:“你啊,就算林净月不是林家人了,可她认亲侯府,身份贵重,这两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你巴巴的把人赶走,这不是得罪人吗?”
林景颜哼了声,招呼管家备车去巡铺子,再安抚都有些不赞同的二老:
“娘,您高看林净月了,她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侯府怎会看得上?她呀,就是进了成远侯府的门,也当不上什么贵人,怕是连侯府下人都不如呢。”
前世她赶到成远侯府时,府上正值休沐,全家都在府上招待贵客,大门不得进入。
侯府王管家强行说服她走后门进府,林景颜一时心急便应了,谁知一进了侯府后门,就被府上的丫鬟小厮嘲讽来路不正,气得她让马夫退回门口。
而后正巧碰上礼佛归来的老夫人,跟着一道进了正门。
虽说到底是从正门进了侯府,但府上的下人传遍了闲话,连带着府上小姐少爷们看她都带着几分嘲讽,偏偏又不能动手,让她吃够了窝囊气。
这一世,就让林净月受她受过的委屈,被下人看不起,被亲人嘲讽阴阳,憋屈死她!
*
马车摇摇晃晃,晃得泊春心中不安
她小心看了眼外边赶车的侯府王管家,压低声音忐忑道:“小姐,老爷夫人也太狠心了,他......”
林净月半掀开车帘,街上人头攒动,铺子小摊遍地都是,繁华远胜江南:
“谨言慎行,进了侯府,可不像在家里那般没规矩,私下埋怨两句就算了,可不能误了大事。”
什么大事?
她冒名顶替林景颜回成远侯府,便是当前顶天儿了的大事,万不能往外吐露一个字。
泊春赶紧点头,半晌,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频频看向林净月。
林净月放下车帘,抬头摸着脖子上的那颗血玉珠,幽幽说道:
“放心,只要我能给侯府带来足够的利益,没人会管我是谁,只会恭恭敬敬捧着我。”
上辈子的林家就是个鲜明例子。
林恒安夫妻从小偏爱林景颜,可当她林净月经营铺子赚了大钱,林恒安不还得对她和颜悦色,生怕她撂挑子不干,甚至求着她经营更多铺子?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商贾之家如此,成远侯府,亦是如此。
况且成远侯府隔了半个月才登门,又只遣了个管家前来,摆明了不重视。
不重视,又怎会往深了追究?
泊春似懂非懂,只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小姐走。
“停车。”
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
王管家一听就知道是那位今天刚认回的小姐,声音冰冰冷冷的,如同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冷不丁冻得人一哆嗦。
“小姐,再过两条街就到侯府了,这时候停下,不太方便。”
林净月掀开车帘,平静开口:“初到侯府,我怎能不带些见面礼登门?你将马车停在路边,我去挑几样东西送给父亲母亲与兄长。”
王管家没忍住嗤笑一声,果然是个没见识的,侯府什么东西没有,用得着她送东西?
怕不是回到侯府心中忐忑,想借见面礼讨好侯爷夫人。
“不是我多嘴,小姐,这间铺子卖的可都是价贵的东西,你负担不起。”
他可都听林家人说了,这亲可断了,也没给银子,只给了一间铺子。
林家老爷还说白白帮侯府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让还银子呢。
林净月看了王管家一眼,泊春立刻大着胆子一瞪眼:
“负不负担得起,用你这个下人管?你停车便是。还是说侯府的下人都如此胆大包天,敢做小姐的主?”
王管家脸一黑,知道泊春这是在敲打他,恶狠狠瞪了泊春一眼,慢慢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泊春跳下马车,扶着林净月进了牌匾刻着‘京雅轩’的铺子。
京雅轩是京中知名的书铺,笔墨纸砚、旧书古迹山水画等等东西应有尽有。
一进门便是琳琅满目。
泊春半个月前才随林家来到京城,从未出过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见林净月轻车熟路往一处角落走,她连忙跟了上去。
刚走两步,立刻有一身文雅气的店家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这里是些不值钱的旧书与残损但不影响使用的笔墨纸砚等物,给十个铜板,就能挑一样走。”
林净月视线扫过几个扎在角落淘好东西的书生,唤了声:“泊春。”
泊春交了钱,好奇打量着书架上的旧书和地上堆放的东西:“小姐,这地方尽是灰尘,能有什么好东西?”
林净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泛黄的书,笑道:“碰碰运气,顺带打发一下时间,万一捡着了什么好东西,正好送给大哥当见面礼。”
前世京雅轩倒了大霉牵涉进舞弊案中,几近破产,林净月花了重金盘下,意外发现了一本绝世孤本。
她便是献上孤本,才搭上那五品官的线,而那五品官借此,官运亨通,没多久就晋升成了礼部侍郎。
一朝重生,林净月为防夜长梦多,还是早早将绝世孤本收入囊中,方能放心。
第4章
旧书放置太久,轻轻一抽就扬起漫天灰尘。
泊春掏出手帕挥了挥,见小姐扫了眼书名后便放了回去,又另取下一本,低声劝道:
“小姐,不如先回侯府认了亲,再来买见面礼?这万一要不成,还能省下点银子。
她一个丫鬟,每个月都有月钱,手里头倒是攒了点。
但小姐在林家,可不比大小姐那般不拿银子当银子,流水似的随意挥霍。
如今被赶出林家,又还未被成远侯府认回,银子可得省着点用。
林净月将书放回架子上,退后几步,视线从上而下一排排扫过,口中平静道:
“要想成事,哪能一点银子都不付出?况且你看侯府隔了半个月,只派了个管家前来,就知道他们对此事并不上心,先回后回,没什么区别。”
泊春琢磨了一下,觉得是这个道理,顿时安静下来。
林净月却是轻轻皱起眉头。
前世京雅轩两年后才被她盘下,清理库存时碰巧清出了绝世孤本,现在想从三大书架中找出来,可不容易。
林净月耐心回想孤本前世被找出的位置,和京雅轩如今的布局一一对比后,迈步来到最偏僻的书架前。
书架顶端刻了个古朴的‘玄’字,跟前有个儒雅中年人正一手拿着张写了几个书名的纸,一手拿着本书,来回比对。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儒雅中年人注意到有人过来,头也不抬,礼貌地让出半个身位。
林净月走到书架前,指尖拂过与眼睛齐平的一行,很快定在一本书上。
她心中一喜,将书抽出定眼一看,封皮与那孤本一致。
再翻开一瞧,内里文字却是截然不同。
早猜到找孤本一事没她想的那般简单,林净月稍稍失望了一瞬,又将书放了回去。
继续翻找半盏茶过后,林净月来到无人的书架背面,踮起脚刚要取出一本书,鼻尖突然嗅到一丝焦味。
她立刻想起那本孤本到手时卷曲带黑的内里,和微黄的封皮。
就像被火灼烧过一样!
前世林景颜离开林家当天,林净月被拘在后院,不许出门也不许去前院露面,但后来盘下京雅轩前,她遣人仔细查过。
京雅轩早年间起过一场大火,烧毁小半藏书墨宝,损失上万两银子......
思绪翻转间,林净月鼻子微皱,寻着焦味一路找了过去。
泊春茫然跟上,追着她来到一处隐秘的小门外:“小姐?”
“你闻闻,可有焦味?”
泊春听话照做,嗅了几下后摇头:“没有吧,我只闻见墨香和纸香。”
林净月皱眉,手贴上小门推了推,门被锁上,没推开。
泊春狠狠吸了一大口,也没嗅出不对劲,反倒被旧书上的陈腐气熏得呛了下。
她望望外边的天色:“小姐,眼看着快到晌午了,王管家怕是等急了。”
林净月凑近门缝闻了闻,那缕本就不明显的焦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浅淡的桂花香。
难不成真是她闻错了?
纵使京雅轩起过火,也不一定就在今天......
“不对。”林净月唤了泊春一声,“你去找店家,就说可能着火了,让他赶紧拿上钥匙过来。”
泊春没看出什么不对但听话,一看小姐满脸严肃,果断转头去找店家。
两人一番动静,引来几道诧异的视线。
儒雅中年人旁观了全程,也跟着深吸了一大口气,被浓浓的桂花香呛了满鼻,他纳闷:
“你就不怕闻错了,当着一书铺人的面,丢了面子?”
林净月看他一眼,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面子是靠自己挣的,我一个小姑娘家家,哪有什么面子?
再说了,颜面又不能当饭吃,若真是虚惊一场,面子丢了也就丢了。可若真起了火,我却顾忌所谓的颜面不去提醒,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儒雅中年人先是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
“你这小姑娘,看的倒是明白。”
他不免有些好奇后续,便没有离开,一边继续他的找书大业,一边就近看热闹。
没多久,泊春带着店家匆匆赶来。
店家一听起火了,虽然心中不信但顾念着满满一仓库的上等笔墨纸砚,还是揣着钥匙赶了过来。
他也不多话,同林净月道了声谢后,就带着两个伙计进了仓库。
泊春还想跟进去看看,被林净月一把拦下:
“库房乃是重地,你跟着做什么?不如帮我找找用得上的旧书,回头给大哥送去。”
印书不易,能被印下或是抄写下留存至今的书,都各有各的珍贵之处。
挑上几本于科举有利的旧书,送给还没相认的便宜大哥,既不失了面子,又不损她的银钱。
泊春刚一点头,库房里猛地冲出个伙计,慌里慌张往楼上跑,边跑边大喊:
“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京雅轩里头顿时一片慌乱,客人纷纷往店外跑去。
儒雅中年人非常镇定,听见起火了面色不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不仅没跑反而往角落躲了躲的林净月。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年纪不大,却是胆识过人。
注意到他的视线,林净月隔着书架塞了本书过去:“喏,相逢既是有缘,不用谢我。”
儒雅中年人失笑,接过书一看,原本镇定的脸色顿时激动起来。
他仔细打量了几眼书名、攥写者和抄书人的名字,又翻开内页看了看,果真是他要找的那本!
小心揣好书后,看向对面的林净月,刚要开口,就见书铺楼上、后院一群伙计提着装满水的水桶冲进了库房。
人太多太拥挤,也不知是谁撞到了书架,掉了一地的书。
林净月让泊春在前面挡着,她将书挨个捡起放回书架上。
捡起最后一本时,店家刚好从库房出来,脸上带着侥幸,一看就知道火已经灭了。
林净月松了口气,平静应付完店家的热情道谢,她扫了眼手上的书,眸子骤然一顿。
封皮不同,但内页的的确确,就是那本绝世孤本!
林净月紧攥着孤本,又就近挑了两本书,喊上泊春往外走。
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多留。
儒雅中年人跟在后面,试探林净月几次后未果,悻悻离开了。
店家感激林净月的提醒,抹了她的账不说,还送了一整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将人送走后,他来到三楼,恭恭敬敬开口:
“主子,有人买走了您前些年一时兴起送来的手抄孤本。”
第5章
房间无人回应。
店家知道主子对他失望了,噗通跪倒在地,过了半晌才听见一道冷淡的声音:
“哦?是那提醒起火的人?她鼻子倒是挺灵。”
店家品着主子的话,一时不知他是夸赞,还是怎么个意思。
“咳咳,多亏了那位姑娘凑巧察觉到失火,否则这次铺子损失不小......此次,是属下大意了,还请主子责罚。”
谁能想到有人买通店里伙计,趁无人在场,推倒油灯点火后,又故意浇上桂花油遮掩焦味。
若不是那小姑娘多长了个心眼,铺子怕得烧去大半。
而且今日主子也在铺子里,这火要真烧了起来,伤到了主子,他几条命都不够砍的!
“自己去领罚,若再有下次......”
店家白着脸,连连磕头:“是......是,属下必定会万分小心,绝不会再有下次!”
店家退下后,帷幕拉开,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
他屈指轻叩书桌,沉吟片刻,低声吩咐:“凑巧?孤从来不信什么巧合,汀南,去查。”
*
林净月主仆二人回到马车上,就被王管家不阴不阳地刺了一通。
泊春还当是她刚刚说话重了些,才引来王管家的不满。
林净月却一眼看出,这位王管家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善茬,很可能是成远侯那位不好惹的继夫人派来的。
“王管家若是急着回府,自行回去便是,你本就是侯府的人,就这么回去也无妨。只是我初来乍到,又与府上亲人从未见过面,怎好空着手去见诸位长辈?如此,也太失礼了。”
王管家脸一僵,一改嘲讽的姿态,赔笑道:“小姐回府,老爷夫人他们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这些小事?
当然了,我并没有催促小姐的意思。只不过出府前,夫人交代,让早些接小姐回府,一道用个午膳。”
他催的越急,林净月越敢肯定里头藏着什么猫腻。
尤记得上辈子林景颜是晌午过了一个时辰才出的林家,约莫大半个时辰后赶到侯府门前,‘碰巧’撞上礼佛归来的老夫人,顺顺当当进了侯府。
林净月望望天色,挑眉:“母亲的话,我本当听从,却不能因此失了礼节。转道,去明安坊。母亲如此挂念我,我可得为她送上一份称心的见面礼。”
王管家劝了几句都没能让林净月回心转意,又被以孝道礼节拿捏。
他这趟就是来接小姐回府的,总不能半道上撂下人就走,只能憋屈地赶车前往明安坊。
林净月坐在马车里,闭上眼不停回忆前世林景颜跑回林家时的哭诉,思绪突然停在一句话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续弦的儿女私底下都骂我丧门星!不就是老夫人礼佛回京,意外被冲撞受了惊吓,这也能怪我头上,侯府没一个讲理的......’
老夫人被冲撞,受了惊吓?
因着林景颜的关系,林净月前世对成远侯府避而远之,但也搜罗过些许资料。
从记忆里挖出老夫人受惊始末,她很快敲定了主意。
另一边,林家。
蒋氏还是有点放心不下,趁老爷领着颜儿去铺子时一道挤上马车,手指摩擦着两张契书,忐忑问道:
“这两间小铺子,当真比那间糖铺还要赚钱?林净月从未出过门,也没跟在你爹身边学过做买卖,她看上的铺子,还能比你爹亲自花重金盘下的更好不成?”
林景颜拿过两张铺子的契书,胸有成竹道:“娘,你且放心就是。我真真切切梦见了,林净月就是靠着这两间铺子,赚了好大一笔银子。
她一个从没做过生意、被拘在后院的,得了这两间铺子就此翻了身,我从小跟着爹学算账学管铺子,还能比她差?”
蒋氏一想也是,稍稍放下心。
林恒安对颜儿口中的梦仍半信半疑,沉声道:
“那间糖铺到底会出什么事?我买下铺子前仔细查过,前东家没惹过麻烦,铺子里的伙计也都干干净净,不可能有差错才是。”
林景颜眼珠微转。
前世林净月能将两个铺子做大,少不了爹娘的助力。
况且爹娘一向疼爱她,值得信任。
她不再故意瞒着,却也没有全盘托出,只提点了一句:“水上船运有漕帮,江南亦有商会统筹买卖事宜,而盛京乃天子脚下,繁华更胜江南。”
林恒安瞳孔一缩,瞬间明白颜儿话里的意思。
盛京,亦有糖酒商会。
糖酒商行能在盛京立足,背后定有贵人当靠山,且吸纳无数商贾买卖糖与酒。
林家接手糖铺,就是从这些人嘴里咬下一块肉,商会岂能容他?
林景颜见爹爹脸色大变,低声安抚道:
“爹,现在铺子是林净月的了,她又被赶出林家。这事,就让她自个儿发愁去,你可不要出手帮她,省得事不成,反倒惹上一身腥。”
林恒安点了点头:“放心。”
断亲书都签了字,他怎会再与林净月扯上半点关系,平白沾惹是非。
马车很快停在一间铺子前。
林景颜走下马车,扫了眼铺子里不起眼的账房,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走了过去。
林净月,你前世最得用的心腹之一,就归我了。
明安坊,
林净月不知林景颜的打算,晌午带着泊春找了间食肆用了饭,问了王管家侯府那位不曾谋面、也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平日里喜欢什么东西,没得来有用的回答也不在意。
她领着泊春,泊春抱着白送的几本书,借口给长辈挑见面礼,在明安坊来回逛了两圈。
东西没买几样,倒是买了几样新奇的小食,两个人吃的开开心心。
王管家软话硬话说了一大通,没用!
气的他狠狠记了林净月一笔,打定主意要在夫人面前添油加醋一番,让她回府后吃不了兜着走!
王管家正腹诽着,就见这位丢了十五年的小姐,转了个弯去了隔壁大街。
没多久便传来那唤做泊春的丫鬟的尖叫声。
王管家慢悠悠走去一看,额间瞬间冒出冷汗。
糟糕。
老夫人怎么这个时辰回来?!
被人骑马冲撞到了不说,还刚好被林净月救了个正着!
第6章
林净月忍着崴脚伤痛扶起老夫人的同时,没有错过角落王管家一闪而过的震惊与懊恼。
马车旁丫鬟小厮匆忙回神扑来,口中急切唤着徐老夫人,更是坐实了林净月的猜测。
这位刚从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里走出的,就是成远侯的母亲,她林净月的祖母。
成远侯老夫人似是惊吓过度,被搀到一旁后,无视下人关切地问好,愣愣盯着林净月。
而林净月这边,也被泊春扑了个正着,担忧地来回打量着她,急得眼眶微红。
林净月朝她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泊春这才放下心。
“快,快去请大夫!”成远侯府的嬷嬷问候老夫人几句都没得来回应,立马安排人去请大夫,同时大声斥责纵马冲撞了马车的那人,
“你是谁家的姑娘?闹市纵马,伤着了我家老夫人,你担待不起。赶紧去叫你家长辈,陪同前来认错!”
一手拽着缰绳的飒爽女子脸一下子黑了。
林净月脑袋一疼。
难怪成远侯府落魄了,也没个人扶上一把。
身边得力的嬷嬷这么没眼力劲,老夫人也不知拦上一拦。
还‘去叫你家长辈’,她家长辈来了,整个成远侯府全搭上,都得罪不起!
眼瞅着飒爽女子被嬷嬷的语气冒犯到,冷笑着扬起了马鞭,林净月无奈上前,客套周旋:
“这位小姐,她不过心系老夫人,忧心过度,这才失了分寸,还请莫要怪罪。”
飒爽女子一挑眉,骑在马上凌空甩着马鞭,挥出阵阵破风声:
“你又是谁家的姑娘?这老太婆是你家长辈?救人不说,还帮着说话,你是要与我作对不成?”
话说得如此嚣张,一听便知她有足够的底气。
成远侯府的嬷嬷浑身一抖,往老夫人身后躲了躲。
“我并无此意。”林净月环视一圈周围,人群拥挤,看热闹的,被堵了路骂骂咧咧的,还有被撞坏了小摊苦着脸的摊贩。
“我与这位老夫人初次相见,又怎么可能为了她故意与你作对?只不过路上恰好遇见,不忍见如小姐这般飒爽貌美的女子,因无心之失,惹上麻烦。”
飒爽女子脸色稍缓。
这时,成远侯府老夫人回过神,视线扫过林净月脖子上的血玉珠,再认真打量她的脸,急匆匆上前拉着她的手,问: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一命,可愿随我去府上坐坐?”
林净月温和笑了下,没有贸然相认。
一直不敢冒头的王管家却是眼珠子一转,挤出人群,朗声开口:
“老夫人您可算回来了!这位便是侯爷丢了数年的亲生女儿,夫人今早特地让我接回来的。
唉,也真是不巧,小姐一回来,老夫人就遇上这等子糟心事,幸好您老身子骨硬朗,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侯爷还不得啊啊啊......”
林净月心下一个咯噔,立刻给了泊春一个眼神。
泊春这时也从小姐救了老夫人的激动中反应过来,听出王管家没安好心,火速腾挪过去,趁人多猛踩了王管家几脚,打断了他的话。
抓着她的那只手愈发用力,林净月第一时间抬眼去看飒爽女子。
果然,飒爽女子俏脸冰冷,满脸都是不快,显然以为林净月刚刚是故意糊弄她。
“好啊,还敢说跟这老太婆没关系,满嘴胡言!”
比她骂声来得更快的,是一记破风而来的马鞭,直冲着林净月的嘴甩去。
“小姐!”泊春吓得失声尖叫。
林净月反手推开老夫人,侧过身险而又险地躲过。
老夫人见状,赶在飒爽女子二甩马鞭前,厉声喝道:
“你敢!老身乃成远侯的母亲,你岂敢当着我的面伤人!”
“成远侯?”飒爽女子语气古怪。
就当嬷嬷以为她总该顾及侯府一二重新嘚瑟时,飒爽女子一脸恍然:
“就是那个京城知名的破落户?我说是谁家的老太太这么没眼力劲,偏要在我纵马的时候停车下马,害得小红受惊乱撞。原来是成远侯府的人啊,那就不奇怪了。”
老夫人青紫着脸,颤颤抬手指着飒爽女子:“你!你......”
飒爽女子眼一眯,马鞭就要再度扬起。
林净月赶紧挡在老夫人身前,扬声解释:“还望姑娘莫要生气,老夫人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
“大胆,侯爷岂是你能骂的?”王管家跳出来,不停撺掇林净月和老夫人,“小姐,夫人,这人闹市纵马本就不占理,再有侮辱侯爷之嫌,小的这就去衙门告她一状!”
“我看谁敢!”飒爽女子冷笑一声,打了个呼哨,瞬间涌出一群侍卫,将成远侯府众人围得严严实实。
侍卫统领上前单膝跪在马下,恭恭敬敬道:
“成远侯府的人言语冒犯县主,可要当场格杀,亦或全押送进刑部大牢?”
老夫人瞳孔一缩,立刻意识到这敢闹事纵马的女子是谁。
本朝县主虽多,但敢当着无数百姓的面,口出狂言如此嚣张的,唯有睿诚王的小女儿,得陛下看重的云华县主!
她顿觉棘手,狠狠剜了躲在身侧不敢吭声的嬷嬷与王管家一眼,颇有些进退两难。
要她向一个晚辈低头,成远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但......
林净月暗叹,从容上前一步:“县主万安,请县主听我一句解释,净月感激不尽。”
云华县主踩着侍卫统领的肩下了马,不时甩着马鞭,兴致不大地抬眼:
“本县主若是不听呢。”
林净月面上笑容不改:“县主听与不听,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随县主心意。”
“你倒是会说话。”云华县主挥手让侍卫退后,“本县主只允你说一句,一句之内,不能让我改变想法......你就陪着这老太婆一道,去刑部大牢吧。”
老夫人脸色愈发难看,偏偏惹上的是云华县主。
成远侯府未落魄前,都不敢把人得罪了,更别提如今了。
只能受了这窝囊气!
林净月得到允许后上前,凑在云华县主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声音又轻又小,就连最近的侍卫统领都没能听清。
云华县主听完,脸色大变,深深看了林净月一眼。
“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7章
林净月镇定点头:“我岂敢欺瞒县主。”
她也没说什么大是大非之类的话,只提了一句,三个月前北安侯独子纵马伤了百姓,被圣上杖责二十大板后贬去边疆当了个小兵,连带着宫里的娘娘也吃了挂落。
林净月随林家进京半个月都没闲着,散了银子不停打探各路消息。
京城鱼龙混杂,一块瓦片掉下来,都能砸中几个皇亲国戚,这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轻则家财散尽,重则......全家性命不保。
尤其林家初来乍到,全无靠山。
其中就有与睿诚王有关的情报。
再与上辈子的记忆一对照,就猜出云华县主入京不久,怕是被人算计了。
云华县主阴沉着脸,环顾四周纷纷挤来看热闹的百姓,眸子闪烁片刻后,一抬手:
“惊风,你让人赔偿被本县主误伤的百姓。”
侍卫统领没有丝毫迟疑:“是!”
“至于成远侯府......刚刚听闻老夫人受了惊吓?可要本县主遣府上大夫前来看诊?”云华县主扫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立刻抖擞起来:“当然要!还有,你闹市纵马惊了我家老夫人,合该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才是。”
“闭嘴!”林净月和老夫人同时开口斥责道。
林净月看了老夫人一眼,没有再插话。
老夫人终究吃了这么多年的饭,明白云华县主并非真心道歉,更不是被林净月拿捏住了把柄,不过是另有顾忌,这才软了态度。
若是再得寸进尺,将事情闹大......成远侯可没个与圣上是亲兄弟的爹来收尾!
“下人不懂事,老身回去就让人好好教教她规矩。”老夫人态度平和,像是跟自家小辈说话一般,轻声细语说道,
“方才的事,是老身突然起兴下了马车,这才惊到了县主的马。县主大度,不与老身计较已是万幸,怎能再劳烦县主?”
云华县主看她这般识趣,勉强应了声。
翻身再度跨上马,调转马头刚要离开,又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纵马来到林净月跟前。
老夫人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踱步上前,眼神恳求地望着云华县主。
林净月却是半点不担心,上辈子她遥遥见过云华县主一面,知道她虽跋扈嚣张,但不是个不讲理随意动手的人
云华县主抬手拨下鬓间的一支海棠步摇,簪到林净月头上,调笑道:
“姑娘容貌甚好,可惜配饰寡淡了些,送一支步摇,为姑娘添几分颜色。”
说完,云华县主一甩马鞭,唤来侍卫:“走!”
待人影消失,老夫人可算松了口气,拨开围着她的下人,审视林净月几眼后,突然问道:
“可知道她为何要送你步摇?”
林净月摸着坠了珍珠的海棠花步摇,想了想回道:“一则,谢我方才的提醒与解围,二么......许是看我长的不错?”
老夫人盯着她的脸,依稀从眉眼间认出已故儿媳的影子,眉开眼笑:
“好孩子,随我回侯府!”
*
成远侯府,
得了老夫人即将回府的消息,侯府大门打开,一群人站在门口迎接。
林净月走下马车,飞快扫了一眼后,转身小心扶下老夫人。
成远侯携夫人迎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后,笑着道:“母亲,小徐先生得知您今日回府,特地前来探望。”
林净月被忽视也不在意,从旁听了这话,立刻意识到成远侯口中的徐先生,就是林景颜上辈子回家哭诉成远侯府紧闭大门招待的那位贵客。
老夫人刚受了惊,精力不足,点了点头后一声不吭拉着林净月的手往府内走。
侯夫人眸子一闪,跟上陪同在老夫人另一侧,笑道:
“这位就是姐姐生下的那孩子吧?可怜姐姐生产时血崩......如今看你平安,姐姐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
成远侯一愣,偏过头打量林净月,心里顿时有些不喜。
见了长辈也不知唤上一声,窝窝囊囊跟个哑巴一样,果然是在商户家长大的,一点规矩都不懂。
林净月一瞥成远侯的神情,没有回应侯夫人的话,也没有开口叫人。
老夫人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警告地看了眼侯夫人:
“急什么,等明日正式认祖归宗,将净月的名儿添进族谱后,再改口也不迟。”
成远侯讪讪一笑,应了声‘是’。
“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全。”侯夫人拉上林净月的手,退了支镯子到她的手腕上,“这孩子与我们从未见过,不熟也是应该的。”
她慈爱地打量着林净月:“这镯子,就当是我这个当母亲的给你的见面礼,万万不可推辞。”
林净月心中冷笑,暗道侯夫人手段高超,难怪前世林景颜在她手下屡屡吃了哑巴亏。
“这......既然夫人诚心相赠,我如何能推辞,多谢夫人。”
老夫人暗暗点头,她老了,不可能费心为林净月操劳。
若是和侯府主母关系不错,林净月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见林净月收下手镯,侯夫人笑意加深,状似无意地问道:
“母亲回来晚了些,可是在路上耽搁了时间?我听王管家说,母亲被人纵马冲撞了,幸得这孩子相救......
可真是晦气,这孩子回府当天,母亲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幸好母亲没事,否则莫说这孩子,就连侯爷都不知该如何做人!”
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这事,往后不许再提。”
“母亲!您的身体可是侯府第一等要紧事,这孩子救了您,就是侯府上下的恩人,本该多多夸奖才是,又怎能......”
林净月哪里不知侯夫人是想将丧门星的帽子牢牢扣在她头上,便长长叹了口气:
“夫人,祖母也是为了侯府考虑,这才不让提,您就别为难她了。”
侯夫人可是听了趁没人注意提前跑回来的王管家说了全程,自认所言所行没有半点差错:
“什么?莫非你救了母亲这事,另有隐情?”
她说完,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连忙住了嘴。
成远侯,以及侯府众人同时望向林净月,眸中寒芒湛湛。
第8章
老夫人不悦地瞪了侯夫人一眼:“你有这闲功夫,不如早些让人打扫间空院子给净月住。”
侯夫人连连点头:“母亲教训的是,是我顾虑不周。来人,快去将东边的曦明院打扫出来,这可是姐姐临终前给备下的,可算迎了你回家。”
她愿意就此罢休,成远侯却是冷哼一声,不满地瞪着林净月:
“母亲,你还想帮她瞒下罪过不成?王管家刚刚都跟我们说了,若不是她突然冲出,你怎会被冲撞,就此惊了马?!”
林净月恍然,合着是王管家提前回来给上了眼药,怪不得刚一见面,成远侯就隐隐对她有些不满。
老夫人眨眨眼:“胡说什么?分明是......”
林净月拍拍老夫人的手,笑着接过话茬:“既然侯爷追问,我也不好再隐瞒。”
在成远侯冷淡的眼神和侯夫人暗含得意的视线中,林净月平静说道:
“我不知府上是怎么管教的下人,看到主子从马车上掉下,也不知去救,若非我刚巧路过,侯爷怕是见不过老夫人了。
以及......多亏了侯夫人亲手调教出的王管家,跳出来搅事的时机正好,否则还不会惹恼贵人,差点没害得老夫人挨了顿鞭子抽。”
默默跟在身后的泊春,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姐今日竟如此快人快语,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把成远侯夫妻的脸皮扯下来踩吗?
换做前世,林净月被认回侯府,当然不会一踏进侯府大门,就闹得如此难看。
但她重生一回,从林景颜口中得知了成远侯夫妻的丑恶嘴脸。
既然做低伏小咽下委屈,还是会被欺负冷待,倒不如一开始就立个不好惹的样子,反倒叫他们心存顾忌!
经商亦是如此,你撞上流氓无赖不反抗,恭敬献上银子,只会引来恶徒贪得无厌,一次又一次的登门要钱。
反倒是强硬起来,带足人手家伙事,一次性让他们吃够了教训,他们才会怕,才不敢随便伸手!
当然,她初来侯府,没个稳妥的靠山,也没个得用的心腹,得拿捏好分寸。
成远侯夫妻还没从林净月那番话里回过神,就又听她发问,声音温柔但字字直刺人心。
“侯爷可知这次是谁冲撞了老夫人?你以为老夫人是在替我周全?老夫人是不想当众抹了你的面子,叫人知道你个成远侯,在真正的贵人面前,不过尔尔。”
成远侯脸涨得通红,开口就想训斥林净月不孝。
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也别怪净月话说的难听,你......但凡你争点气,成远侯府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副样子,连你娘我,都差点被送进了刑部大牢!”
云华县主之所以嚣张至此,还不是因着现任成远侯和他的兄弟都是废物?
换成其他侯府的人,云华县主岂敢直言将人拉去刑部?
老夫人越想越失望,疲惫地闭了闭眼,拉上林净月就走。
成远侯被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狠狠骂了一通,躁眉耷眼的,站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侯爷?”
侯夫人战战兢兢小声唤了他一句,成远侯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跟着进了正堂。
要不是她问个不停,惹得自己生了疑心,怎会白白引来一通骂?!
还有林净月,一个养在外面十余年的小辈,也敢当众嘲讽他,果真是没教养。
林净月全然不在意成远侯对她的态度。
她回侯府,可不是来受气的,而是要借侯府的势,借着侯府千金的身份,攀上真正有权有势的贵人,得享一生荣华富贵。
因此被老夫人低声埋汰,不该当众不给成远侯面子,他好歹也是你爹时,林净月笑着应下,没有反驳。
远远将成远侯一行人甩在后边,林净月扶着老夫人,带着泊春来到正院。
刚踏进屋内,就瞧见一个眼熟的人坐在主位旁边等着。
那人见到林净月也是一愣,很快微笑上前,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侄儿徐文洲,给姑姑请安,姑姑近来可好?我爹可挂念您了。”
老夫人拍拍徐文洲的肩膀,叹了一声:
“我一切都好,只是......唉,罢了,你来认认人,她就是雪晴留下的孩子,名唤净月,丢了十五年,可算找回来了。”
“净月,来,这位是我娘家的侄儿徐文洲,你得唤他一声表叔。”
林净月望望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京雅轩里那位儒雅中年人,她笑着福身:
“表叔。”
徐文洲:“......不必客气,早知是亲戚,我便跟着你一道来侯府了。”
老夫人听出他话里的亲近之意,不免有些惊讶。
自她嫁入成远侯府后,娘家徐家的人可从没给过除她以外成远侯府任何一人好脸色。
“嗯?”老夫人拉着两人坐下,左右看看,“你们见过?”
徐文洲指着身后小厮抱着的厚厚几本书:
“多亏了她,我才能把爹要的书找全,不然回去还得挨骂呢。当时我还问过她是哪家的,也好道个谢,谁知这丫头,嘴倒是严实,一个字也不曾透漏。”
成远侯踏步进来,刚好听见这句,当即扬起笑脸接了话:
“能帮上她表叔的忙,是这孩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用不着跟她客气。”
徐文洲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林净月垂眸,坐在一旁没搭话。
王管家刚没跟着迎接老夫人回府,一看侯夫人黑着脸,猜测她看不惯林净月在贵人面前出了风头,便走出夸道:
“是啊,小姐最是孝顺,回府还不忘给诸位长辈准备见面礼,耽搁了回府时辰也不在意。”
他撺掇道:“长辈都已在场,净月小姐何不将见面礼取出来,虽然简陋了些,但到底是你的一片心意,老爷夫人都不会介意的。”
林净月抬眼瞅着他,似笑非笑。
留在正堂招待贵客的唐映柳探头,好奇指着林净月手腕上的白玉镯:
“见面礼?是这个吗?”
侯夫人摸摸自家女儿的脑袋:“你就别操这心了,这镯子成色普通,就是赏给下人都嫌水头不足。你姐姐从小被商人养到大,眼界高得狠,再怎么也不会拿这玩意儿当见面礼送人。”
这话,是压低了声音对着唐映柳说的,但足够在场所有人听清。
第9章
林净月摸着手腕上的白玉镯,质地一般,手感普通,比不上侯夫人刚送她的那支翠绿镯子。
却是林夫人在林净月十岁生辰当天送给她的。
林家平日里吃穿没有亏待她,但也不算有多上心。
她的首饰,都是被林景颜挑了又挑,赏了丫鬟后剩下的。
林净月眯起眼,无视侯夫人二人,笑看成远侯:
“侯夫人说的是,我被林家养大,眼光本该不错。只是......林家养育我数年,我尚且不能报答大恩,又怎能再用林家的银钱?
因此此行只给长辈与大哥准备了见面礼,还望莫要嫌弃。”
她回头喊了声:“泊春。”
泊春立刻将在明安坊买的几样东西分别放在老夫人,成远侯和侯夫人面前。
至于林净月的亲大哥郑津,并未在场。
见成远侯不冷不淡地推开送上的锦囊,林净月继续道:
“至于林家的养育大恩,不能不报。我如今囊中羞涩,还请侯爷替我送些银子过去,待日后我赚了钱,再还给侯爷,如何?”
老夫人皱眉:“还什么还?你是成远侯府的小姐,被林家养了多年,本就该由你爹出面谢过林家。”
徐文洲旁观了一会儿,自然看得出林净月是个什么盘算,轻敲桌子应和道:
“姑姑说得有道理,无生而养,无以为报。林家毕竟抚养了净月这么多年,侯府一朝认亲,就识趣地送了净月回府。
如此行径,可谓大义,侯爷应当早早就准备好了谢礼,就等着净月回府,再送上谢礼吧。”
成远侯夫妻对视一眼,成远侯:“......是,是早早就备好了。”
侯夫人恨不得反手抽自己几个耳光。
好端端的提那商户做什么?!
这下可好,没入门就把人压住了,还得去给她准备谢礼。
真是晦气。
林净月似是察觉到了成远侯的为难,缓缓垂眸,视线落在白玉镯上:
“林家不过一介商贾,侯爷不必费心准备什么大礼,送上二百两银子即可。”
就当偿还林家生养她的人情,往后,她再也不欠林家的。
徐文洲看了眼林净月,捻起酒杯喝了一口,没有再多话。
府上本就多了个花钱的主子,还要白白送出去二百两银子?
侯夫人可不干赔本的买卖,扯了扯成远侯的衣袖。
成远侯瞥她一眼,暗骂了句眼皮子浅。
徐家最重礼仪孝道,当着徐家人的面,怎能计较这点小钱。
还想不想让两个儿子拜小徐先生为师了?
“林家抚养孩子多年,是得送上一份谢礼以表感激,来人......”
老夫人打断,叮嘱道:“让我身边的人送去,净月被养得这么精贵,可得好好谢过林家。”
侯夫人憋屈应了声。
“父亲,听说今儿个府上来了位贵客?咦,祖母竟是今天回来?都没人与我说过。”
老夫人身边的小厮刚走,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长相锐利的男子。
他一一行了礼,见到坐在老夫人身边的林净月,瞬间怔住。
老夫人朝他招招手,郑津缓了缓神,走过去:“这位是......”
“这是你亲妹妹,名唤净月。”老夫人笑看大孙子,“等下次休沐,她入了族谱,你就带她回郑家一趟,也好让你外祖家安心。”
“净月?好,好名字,母亲活着时,最爱中秋那一轮团圆月。”郑津默了默,掏遍袖子也没找到合适的见面礼,干脆取下贴身玉佩塞到林净月手里,“在府上有不适应的,还是缺银子了,就来找我,大哥给你做主。”
林净月乖乖嗯了声,收下玉佩的同时,也收回了放在郑津身上的视线。
郑津随成远侯先夫人姓,与世代武将的郑家关系更为亲近。
前世郑津是林景颜的大哥,为她出过数次头,只不过他得去念书习武,不可能时时留在府上护着她。
后来......林景颜给太子下毒后惨死,连带着整个郑家,都被砍头菜市口。
郑津苦练数年,好不容易武举中试,得了个凉州百户,一路杀敌拼死爬上从四品副指挥使的位置,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郑津就近坐在林净月身边,接过泊春送上的文房四宝和两本旧书,小心仔细地放在一边,心底忍不住疼惜这位刚认回来的妹妹。
只怕她从小吃了不少苦,才能将回府一事顾虑的如此周全。
徐文洲打量郑津几眼,知道他是因林净月的缘故才如此重视那两本旧书,难得点了点头:
“侯爷,你这长子,倒是可堪大用。”
至于现任侯夫人何氏生下的几个孩子,和妾室生的庶子......哼,跟成远侯一个样,难成大器。
成远侯咳了声:“津儿武艺是还不错,就是文试上差了点,比不上他两个弟弟。印元、印庚,快来见过你们表叔。”
两个早早待在桌边招待贵客的少年齐齐起身,朝徐文洲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喊道:“表叔。”
老夫人眼睛一亮,紧盯着徐文洲,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徐文洲眉头一锁,垂眼望着桌上的茶盏。
怪不得爹再是思念姑姑,也多年没来过成远侯府。
屋内瞬间安静,泊春左看右看,大气都不敢出。
林净月把玩着郑津送的玉佩,抬眼看了看一脸为难的徐文洲,低声和郑津攀谈:“大哥今日休沐?”
郑津点头,笑道:“是啊,我现在国子监武学念书习武,每隔十天才能回家一趟,妹妹要是有事,遣小厮去国子监唤我即可。”
林净月看得出郑津是真心想对她好,不由得失笑。
半晌没等来徐文洲接话,老夫人眸子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唤来下人: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上菜,老身赶了大半天的路,早就饿了。”
“是。”下人纷纷退下。
徐文洲看看老夫人惨白失落的脸色,视线扫过她旁边的林净月,突然开口:
“净月方才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正愁没准备给她的见面礼,既然侯爷提到了书院招弟子的事......”
成远侯夫妻顾不上徐文洲是看谁的面子,只求他收下一个儿子就行。
观闲书院名头正盛,山长可是桃李满天下的文坛大家徐垣!
朝中、民间挤破了脑袋,想进观闲书院,成远侯亦是如此。
只可惜徐老收弟子的标准不一,就连作为亲妹妹的成远侯府老夫人厚着脸皮送信,也没能让徐老破例。
徐文洲捏着酒盏,让唐印元、唐印庚坐下:
“郑津既然是净月的亲大哥,我便破例收他为徒,让他休沐时跟着我一道念书,就当是我这个当表叔的,送净月的见面礼了。”
郑津错愕侧过脑袋:“可......可我自幼跟着外祖习武,准备的也是武举。”
徐文洲摆摆手:“无妨。”
他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下了,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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