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生 、 青果 是一本非常火的悬疑风格小说,它的书名是 我的灵媒女友 ,这本书情节合理,跌宕起伏,本文主要描写的是:第1章你听过麻柳树“通灵媒”的故事吗?一根红线,一头拴在手腕上,一头连着老麻柳树,夜里便有美女来和你一夜欢好,恩爱缠绵。有个林校实习生,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无限的勇猛阶段,难忍深山孤寂,便听信民间传说,用这个方法通灵,召唤“好姻缘”。
《我的灵媒女友》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你听过麻柳树“通灵媒”的故事吗?
一根红线,一头拴在手腕上,一头连着老麻柳树,夜里便有美女来和你一夜欢好,恩爱缠绵。
有个林校实习生,正是血气方刚精力无限的勇猛阶段,难忍深山孤寂,便听信民间传说,用这个方法通灵,召唤“好姻缘”。
七天后的晚上,月色朦胧,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媚眼如丝,薄如蝉翼的绿色纱衣从她身上缓缓滑落......
他夜夜醉生梦死,断了要回大城市的念头。
“麻柳湾,一个来了就回不去的地方。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这是他在个人微博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评论里说,古树是通灵的媒介,这个方法万万试不得,他多半是被掏空身体,成了一具干尸。
也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个帖子让我对麻柳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因为,我马上也要去这里。
我叫顾平生。
师范毕业后没考上编制,导师推荐我去麻柳湾当代课教师。我在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地方,倒是找到上面这个有趣的帖子。
经历两天的舟车劳顿,下了车走两个小时山路,穿过一个长达100多米的溶洞,我终于来到了麻柳湾的地盘。
这一个溶洞,像一条分明的分割线,把现代先进生活、城市灯火霓虹等,统统都隔离在外。我站在高高的山崖上,举起手机找不到一格信号,看着眼前的莽莽原始森林,恍若隔世。
村子在川陕交界处的褶皱里,抬头看见一线天,低头不见一片田。怪不得地图上找不到,这简直就是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
隐约可见零星的灯火散落在大山里,就像天空中稀稀拉拉的星星。一条小河懒懒散散地从高山之间流过,形成一条长长的光带,让这个地方稍微有些生机。
天快黑了,我向一个放羊的男人问路,他叫我逆水而上,过一座石头漫水桥,村小就在大麻柳树旁边,那棵树就是标志,老远就能看见。
他一开口,声音非常苍老,但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
当他得知我是来这里教书的,并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的热情,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问:“多大了?”
“22岁。”
“年纪轻轻,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哦。”
这话顿时让我有些窘迫,自然也就不想解释。
“小伙儿,你还是莫去了。”
我谢过他,转身就走,他小声抱怨:“不听话。这是第五个,可惜了......”
我也只能无奈地笑笑,这种穷山沟,谁能待一辈子?来一个走一个,多正常。
过了低矮的漫水桥,没走多远,我就看见了那棵大麻柳树,它实在是显眼,粗壮的树干,繁茂的枝叶铺开,形成一把巨大的伞。
它像一个王者,高高在上,傲视一切。
我经过大麻柳树下,这棵树要六个大人才能合围,树下是一个宽敞平坦的土坝,可以容纳数百人,低矮处的树枝上拴着红布和红丝绸。
古树一向被奉为神灵,很多人会对着古树许愿,挂红绸还愿。
从树下走过,竟然有一丝冷意,从脚底往上窜。
“嘀嗒......”一滴水打在我的额头上,我伸手一抹,黏糊糊的,一看,手指上竟然是暗红的液体!
我心想应该是红布淋了雨,褪色了。抬头一看,一只白乎乎的小手,倒垂在红布之间。
白与红,冲击力强烈,我瞪大了双眼!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定睛一看,不见了。
我以为自己太累,眼睛看花了。
一道强烈的电筒光射来,一个老头迎面走来,他满头白发,右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像蚯蚓贴在那里,让他的面目显得有些可怕。
他问都没问一句,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代表全村人欢迎顾老师的到来。
他自我介绍说叫他秦三叔,是这个村的老村长。
他说,这棵古麻柳树快有一千岁了,经历了很多次干旱和洪灾,一直平安无事,地名就是由它而来的。
它是麻柳湾的神树,远远近近的人都来这里求财,求平安,它非常灵验,只要心诚,就会满足人们的心愿。
“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女树精?”我笑嘻嘻说,想起那个护林员的故事,准备问一问。
秦三爷神色慌张地说:“顾老师,神灵面前不要乱说话。”
说完,他对着麻柳树虔诚地作揖,说刚来的年轻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不要见外,他明天就来上香,说完,又作了一个揖。
他转身过来,郑重其事地告诫我:“入乡随俗,我把麻柳树的禁忌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
“第一:不准12岁以下的人来,要管好你的学生;第二,不准怀娃的女人来,以后管住自己的婆娘;第三,切记,不能让它沾血,管好自己的手脚。”
我心想,这都是什么规矩?难得的一片平地,在树下纳凉,做游戏多好,偏偏这不准那不准。
秦三叔从树上扯下一段红绸,要给我绑在手上。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通灵媒!
但是秦三叔说,这是村里对尊贵的人最高的欢迎规格,表达尊重、祝福,以及神灵对我的保护。
不容分说,他就把红绸拴在我的右手手腕上。我看着这长长的一条红绸,怪模怪样,这要拴到什么时候?
秦三叔说,这是个仪式,一会儿可以取下来,但是红绸不能乱扔,要放在枕头下,七天后再还给麻柳树。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是什么仪式?怎么感觉和通灵媒有点相似?
走了一段之后,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麻柳树,在黑夜里显得特别突兀,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敬畏?恐惧?神秘?
还有,我总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这双眼睛,似乎就藏在老麻柳树上。
秦三叔一路上给我介绍这里的情况。
这个学校有一至三年级三个班,一共30人。除了我,还有一个姓余的男老师。但他几天前砍树闪了腰,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学期就别指望他了。
除了附近的5个孩子读走校,其余的25个学生都在校食宿。
我不但要当全科教师,还要当几岁大娃儿的爹娘,洗衣做饭?
秦三叔连忙说,有一个专门给师生煮饭的人。
是个年轻姑娘。说这句话,他加重了音调。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安排还挺人性化的。
三座房子围着一个土操场,这就是整个学校的规模。
一座新修的两层砖房挨着河边,一层做教室,第二层做宿舍;紧挨着一座稍旧的砖房,是教师宿舍和食堂。
另一座房子离得稍远,是老瓦房,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他把我领到教师宿舍,我隔壁的门关着,外面晾着女式衣服,我心想这就是那个姑娘的宿舍了,这老头虽然上纲上线,但也会来事,知道年轻人的喜好。
“顾老师,你先将就着睡下。学校放了假,你收拾好了他们再来。”他说,他家里还有瘫痪的老妻要照顾,明天再来。
他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叫了我一声,欲言又止。
我说,有话就说吧,从此以后我也是麻柳湾的人了,不用见外。
“顾老师,晚上你起夜不?”
我笑了,这有啥不好问的?房间里没有厕所,去教室那边的厕所就是了。
“你要是起夜,听见啥,看见啥,你假装不晓得。”
这是什么意思?这里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第2章
“秦三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说,好歹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顾老师,你别担心,神灵会保佑你的。”
没等我反应过来,秦三叔又说:“顾老师,还有一个重要的事。那边瓦房,你一定不要进去。”
我问为啥?
他说瓦房早就不使用了,里面有野猫野狗,怕窜出来咬人;房子年久失修,也怕垮了伤人。
他走后,我把红绸取下,随手挂在门后的钉子上,我才不会放在枕头下,那玩意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我将自己扔在床上。床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城里我闻惯了女人们身上的香水味,俗艳的、高奢的都有。
这个味道不一样,是香皂里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蓝天白云,少女的秀发和绿裙。
我暗戳戳地想,这一定是隔壁那个姑娘帮我准备的。她长什么样?能在学校当工人的,应该是村花级别,我不禁浮想联翩,闻着香气,脑补了许多场面。
我思索着怎么和这个姑娘套近乎,把她弄到手。反正我签了三年合同,短时间不可能返城,不如把这里的生活过得活色生香。
这时候才是初秋,但是山里的夜晚格外冷,树叶哗哗地响,风灌进来,我起身关窗户,撩起窗帘,一只胖乎乎的小手赫然出现在窗台上,在夜色中非常苍白。
“谁?”我吓了一跳。
我打开门,外面没人,余光里,一个黑影窜到了老瓦房后面。
看那身形,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秦三叔说孩子们放假了,怎么还有娃在学校?
我虽然有些吊儿郎当,但教书育人这事,我不会马虎。我赶紧出去查看。
周围树影晃动,风越来越大,把挂在树上的铜钟吹得嗡嗡地响。
老瓦房后蒿草丛生,野猫藏在深处,眼睛发出莹莹的光,我一靠近,“喵呜......”一声哀嚎,野猫飞窜而去。
我走了一圈,没看见人影。
回去才发现,风帮我把宿舍门关上了,我气得踢了一脚,脚趾生疼,没办法,只能去旁边的厨房杂物间过一夜了。
冷,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了一阵说话声。
奇怪的是,明明声音那么清晰,但我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像是听外国人对话,他们口齿伶俐,字正腔圆,但你听不懂内容。
我循着声音走去,声音是从老瓦房发出来的。
秦三叔不是说老瓦房年久失修吗?怎么还住着人?
当我走近后,我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
这是庙宇里的香烛味,浓郁,扑鼻,但在这样的夜里,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老瓦房一通出去有三个房间,左右两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中间一个有一扇窗,一扇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正当我怀疑是刚才那个小孩在里面的时候,紧接着,从中间的房间传来了一阵暧昧的声音。
我愣在当场,我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了的。
农村的庄稼地或者废弃的房屋里,经常上演这样的艳事。
秦三叔的话,我早就抛在了脑后。好奇心作祟,我很想亲眼看看这场激烈的缠绵,双方到底是谁?
我一步一步向前面挪去......
就在我马上就要走到窗前的时候,男女暧昧不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也是一个激灵,顾平生,你在干什么?
你以为这是在看小电影?
你偷窥别人干那事,要是被发现,看你还怎么当老师!
我赶紧撤离,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女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不是我想象中的你情我愿?那就是强人所难。
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走到厨房边,拿起劈柴的斧子,刚才身上升腾起来的火,被一股豪气冲散了。
我要行侠仗义,赶走恶狼。
我轻手轻脚走到瓦房外,此时又没有了动静,木门紧闭,透过木格窗,我朝里面看去。
这一眼,彻底打破了我的想象。
光线黯淡,一团白乎乎的人体首先映入了眼帘,让我根本没精力去注意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
这是年轻女人的身体,修长匀称,凹凸有致,特别火辣。散乱的长头发将她的脸和半边肩膀盖住,更显得神秘而诱人。
妈的,原来刚才我会错意了。
木窗格似乎都被影响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感到头皮发麻,我只看见一个女人。
突然,女人双手缓缓往中间一扣,做出了环抱的样子。
她抱住了身前的那个人,娇羞地蜷缩成一团,似乎是紧紧贴在那个人怀里。
我一身凉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女人似乎在爱人的怀抱里酣睡了,我悄然退后,在漆黑的杂物间坐了一夜,再无睡意,把我来这里的几个小细节一连贯起来,直觉告诉我,这个地方不简单。
有那么一刻,我想卷包走人。但是想到一直资助我还给我找工作的导师,想到自己在合同上按下的手印,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茫然的未来,我默默掐了这个念头。
我感觉到自己像是巨大漩涡里的浪花,被一种力量紧紧裹着,身不由己了。
天亮的时候,老瓦房那边传来了“嘎吱”一声响。
我在窗后悄悄看,木门半开,从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头发散乱的女子。
她穿着浅红色长裙,出门的时候,身子晃荡了一下,看起来十分虚弱。
当她走到操场中间,我发现她没穿鞋,双脚露出来,也是惨白的颜色。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正疑惑,一阵风吹来,风吹起她的头发,我看见了她的脸。
脸色很白,最特别的是那高高的鼻梁,让她的侧颜有一种高冷的美艳。
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我生怕自己被她发现,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没有看向我这边,而是微微转身看向后面老瓦房,这一转,就将整个面部暴露出来了。
虽然不是白天,但好在距离近,天色逐渐亮了些,她的脸本来也白,所以五官能看清楚。
高鼻梁,大眼睛,圆润的下巴,饱满的额头,麻柳湾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女子?
红裙,光脚,头发随意披散,目光迷离,似乎没有目的地行走着,浑身上下散发出性感慵懒的气场,这不是村姑的气质。
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收目光。
早上,秦三叔来了,说煮饭的姑娘来了。
“青果姑娘,来,我给你介绍顾老师认识。”
话音刚落,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浅笑着叫我“顾老师”。
我如当头棒喝,这个被我无限憧憬的姑娘,竟然是昨晚在老瓦房的那个女子!
第3章
青果笑着对我招招手,我还愣在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秦三叔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才回过神来。
面前的青果,穿着白底红碎花衬衣,黑色裤子,平底运动鞋,本来有些土气的穿搭,被她高挑丰满的身姿穿出了时装的味道。
特别是胸口那一颗扣子,被紧绷着的衣料拉扯着,眼看着就要崩开,那裂开的一点儿缝隙里,隐约能看见一条深深的沟壑......
此时,太阳升起,青果白皙的脖子上闪着柔和的光,她似乎感觉到了我停留在扣子上的目光,羞涩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桌上三大面,荷包蛋上撒着葱花做点缀,青果将热腾腾的腊油浇上,嗤嗤嗤,葱香味扑鼻而来,我吞了一口口水。
美食能治愈一切。我风卷残云般吃完,热乎乎的食物将我的疲惫驱散。我抬头,正好碰见青果的目光,她又是低眉一笑,问,顾老师,合不合你的口味?
要命,那股淡淡的香味传来了,带着一股热乎乎的少女气息,比我床上的味道还好闻,离得这么近,我脸红了,偷瞄了一眼那饱满的胸部,说,味道刚刚好。
“顾老师,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合口味也尽管说,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客气。”青果轻声说。
我有些恍惚,脑子里有两个青果交织在一起。
昨晚那张脸冷艳、魅惑,而这张脸,阳光、纤尘不染。
昨晚那个人放纵、妖冶,面前这个人就像一朵山茶花,单纯、明净。
我想起昨晚的场景,夜深人静,香烛缭绕,喘息声声......难道,她也在通过特殊的方式通灵媒?
所以,她晚上狂野,白天就恢复了文静的本性,让人看不出来。
我室友说,找老婆就要找晚上野性的,白天知性的。青果不就是这样的?
秦三叔和青果正在聊天,他说,好多年没有这么年轻的老师了,不知道孩子们会欢喜成什么样子。
以前是余老师的老婆照顾住校学生的饮食起居,现在余老师受伤,两口子暂时不来学校,秦三叔说,从今晚开始,青果就住在学校,他有时候也会留下来帮帮忙。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青果家离这里远吗?
青果说,她也不是本地人。
秦三叔连连夸青果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一个柔弱女子,支撑着整个家呢。
我还想再听听青果的情况,秦三叔被青果红着脸打断了话,央求他别说了,秦三叔借口去收拾厕所,离开了。
趁着学生没来,这一天我就熟悉学校情况,在教室里看花名册,备课,秦三叔将操场打扫得干干净净,青果洗完了学生的被套,就来教室擦座椅。
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身前的“波涛”晃得我心慌意乱。
我什么也写不进去,干脆放下笔,问她,山里苦寒,怎么不去外面打工?
她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她说她父母身体不好,她初中毕业就辍学了,打工也不能走太远,寒暑假还能回去帮衬下。她家虽然不是本地的,但是比我要好些,一天一个来回就可以了。
“顾老师是大学生,不也来了吗?没事,会变好的。”
这句话,在安慰她自己,同时也在安慰我。
一整天,她都在忙碌,动作利索熟练,她说话声音不大,不带任何一个脏字,笑起来也是温柔羞涩,毫不夸张。
这是一朵典型的山花,一颗青涩的“青果”啊。这样的女子,在大城市简直是见不到了。
当天晚上,秦三叔说要去村里一趟,说不定晚上回不回来。只剩下我和青果,午饭是草草应付的,青果说晚饭不能将就,要做本地特色菜给我吃。
她也忙碌了一整天,我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给她打下手。她变戏法般拿出一篮子金黄色的松菌,旁边躺着几个嫩绿的辣椒,别说炒出来,就现在这颜色搭配和清香,就让我垂涎三尺。
我洗菜,剥蒜,她切菜,炒菜。农家小屋,烟火缭绕,我偷偷想,还真有点小夫妻的日常。
一想起昨晚的事,我又忍不住地去偷瞄她,她俯下身舀水,翘起的臀部圆润饱满,一起身,露出了一条5厘米长白花花的沟壑,粉色内衣包裹着白花花的山峰。
我身上的血液猛地往鼻子集中,要喷鼻血了。
“硬不硬?”
她用铲子递过来一朵松菌,让我尝尝味道。
“嗯......倒是有点。”
“那你再加点儿火劲。”青果说。
“硬点儿劲道好,炒软了没感觉。”
我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把热乎乎的野菌放进嘴里,清脆爽口。
由于太烫,我不停地哈气。
青果看我的滑稽相,笑了起来,明亮的眸子里带着妩媚,眼角眉梢的风情让我忍不住心痒痒的。
松菌炒好了,青果让我拿个盘子过去,我走到她身后,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停电了。
“哎呀!”她惊呼一声,把锅铲扔下,转过身来。
一个温软热乎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我的怀里,那松软又富有弹性的瞬间碰撞,和扑面而来的少女体香,让我如同被电击,从头麻到了脚后跟。
我们手上的饭菜都被撞翻了,热乎乎的汤汁洒了我一身。
青果也有些慌乱,她往后一退,后面就是灶台,“小心......”我怕她撞到腰,出于本能一把将她拦腰搂住了。
在我长长的臂弯里,她的腰肢柔软纤细,我们离得这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我分明听见青果那急促的呼吸声。
在灶膛隐隐的火光中,青果的脸泛着潮红,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讶的神色,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顾老师,不好意思......烫着你了。你快把衣服换下来。”
青果挣脱开我的怀抱,慌乱地查看我被烫伤没有。
“烫你哪儿了?”青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灶膛里的火熄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我把湿漉漉的衬衣脱下,一双温热的小手抚上我的胸口,放在发达的胸肌上摸索,我像被电击似的,黑暗中传来青果温柔的声音:“是不是烫这儿了?疼不疼?”
我口干舌燥,喘着粗气,血都往一个地方冲。漆黑的夜晚,孤男寡女,火候刚刚好,我要是不把她办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第4章
正在这紧急的关头,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但是哭了几秒钟后,戛然而止。
我看向外面,窗外树影晃动,看起来像是人影绰绰。
我再稍稍制造点恐怖气氛的话,她只能吓得缩在的怀里了。
“青果,你怕不怕?”
“我......顾老师,我有点怕。”
“不怕,有我在呢。”
我又一次地伸手出去,突然想起,学校里还有一个碍事的老头秦三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冒出来。
我是刚刚来的代课教师,才来两天,还没开始上课,就弄出桃色事件来......
我咬咬牙,将她的手轻轻挪开,把脱下来的衣服捏成一团。
我不能再停留一分钟,转身就到隔壁我的房间,拧开电筒,胡乱地在箱子里翻出了一件衣服套上,拿起杯子,灌了几口冷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再出去,青果已经在烛光下收拾残局,我发现她眼眶红红的,身前的衣服上也是一大块油渍。
看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我为刚才自己的唐突感到不安。我便不再乱瞧,乖乖地收拾饭桌,吃饭的时候还故意说笑话来逗她,饭后陪她一起去洗漱间洗脸刷牙。
她洗脸的时候,那熟悉的香皂味就飘来出来。
我借着给她照蜡烛,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吸了一口气。
洗漱结束,她却说累了一天,好好休息,明天学生就要返校了。
我等她回房间关了门,才回自己的房间。
木房子的隔墙,没有完全封闭,两个房间之间根本就没有隔音效果。青果在隔壁挪凳子、脱鞋子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从声音里判断,她脱了衣服,上床后不到一会儿,就没有了动静。
明天学生返校要上课,我多少有点儿紧张。床上的香气又让我想起与青果的亲密接触,那柔软的腰,潮红的脸,红烛下的娇羞......
一想到这些,全身的血液就沸腾起来,我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干脆就坐了起来。
窗外的黑影一下子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第一反应就是昨晚那个孩子。
我有些生气,这是谁家的熊孩子,怎么喜欢夜深人静站在别人的窗前吓人?
这回我一定要抓住他,给他一顿教训。
为了不惊扰他,我没穿鞋子,悄然到门口,猛地拉开了门。
但这家伙太狡猾了,在我出门后,小小的黑影已经跑到了操场边,一下子就窜到了老瓦房后面。
等我跑到老瓦房后,这里除了一片蒿草,没有别的遮挡物,也没有路。他去哪儿了?
进了老瓦房?房子后面的一扇门,是从里面关上的。我绕到前面,没有闻到昨晚的香烛味。
今晚的光线好点,透过木窗格,我看向里面,终于把里面的陈设看清楚了。
房间里有一个条桌,两把椅子,一个木制的洗脸架,上面挂着一面模模糊糊的镜子,已经被灰尘蒙得照不出来影子了。
木板墙上,还有一幅画。似乎是一个女子的画像,但是已经泛黄破旧,看不清楚了。
这一切,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我感觉房子并不是秦三叔所说的危房,我决定进去看看,找到那个调皮鬼。
推了推木门,竟然纹丝不动。门从里面被栓上了。
“顾老师。”
我身后传来青果的声音。
“你在那里干什么?你快过来。”
青果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催促。
我走过去,本想说有个孩子跑进老瓦房了,我想找找。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细节。
我开门的那一瞬间不过两秒,门口到老瓦房边有三十多米,啥玩意能跑这么快?
昨晚也是这样,用一眨眼形容他的快,不过分。
老麻柳树下的婴儿手,我窗外的小黑影......我脑瓜子里嗡嗡响,我遇到鬼了?
联想到昨晚老瓦房的事,我决定听秦三叔的话,假装啥也不知道。
于是我说,吃得太撑了睡不着,出来走走。
“顾老师,秦三叔没有给你说,老瓦房不要去吗?”她问。
我说,他说过的,不就是怕房子垮了吗?
青果摇摇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秦三叔也给我交代过。我......去和对面小店买东西,听店里的人说,老瓦房里有......”
“有啥?”
“鬼。”说完,她眼神惊恐地看了一眼老瓦房,马上把目光收回来了。
“别怕。这个世界上哪儿有鬼。都是吓唬人的。”
“顾老师,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没有。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外面吹起了风,我叫青果赶紧回房间去,她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小声说:“其实,我也不信。但是......我来的那天晚上,就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这里没那么小的孩子。”
“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的。哭了整整半夜。我吓坏了。”
她停了停,又说,河对岸小店的人给她说,老瓦房确实有过一个婴儿,但是,谁也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这事说来时间不远,就在五年前。村里当年调来了两个老师,是一对小夫妻,学校他们安排了这边的宿舍,但是他们却执意要住老瓦房,因为他们住厌了楼房,喜欢这种古朴的风格。
小夫妻性格开朗,孩子们都喜欢。妻子不久就怀孕了,挺着大肚子坚持上课。人们告诫她,怀孕后不要去老麻柳树下,但是,他们没有放在心上,还是经常去树下纳凉,拿出画板写生。
她发作的时候,正是六月的暴雨后,河里涨了大水,淹没了漫水桥,无法送到医院,只能请来村里的接生婆。
没想到女人难产,折腾到半夜,终于生了。
第二天,接生婆疯了。人们也没有看见那个新生儿,小夫妻只是哭,不说话,问什么也不说。第三天早上,人们在大麻柳树下发现了女人,她靠着树干,脸上带着一抹微笑,怀里抱着婴儿的衣服。
人们喊她,不答应,摇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入殓的时候,女人们帮她换下衣服穿寿衣,发现她的双乳上血迹斑斑,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密密麻麻都是小孔。
那个男老师伤心欲绝,等妻子头七过后,离开了麻柳湾。
从那以后,从老瓦房里经常传出婴儿的哭声。村里就请阴阳先生来把老瓦房给封了,不准任何人进去,怕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顾老师,我也听见了婴儿哭,我好害怕......”
我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生出了男人的保护欲。我说:“要不,你到我房间来吧。你睡床,我睡长椅子。”
“这样,好吗?”
“那我去你的房间?”
她这次没有犹豫,赶紧进了我的房间。
我点上蜡烛,她因为紧张,轻轻咬着下嘴唇,眼圈红红的,那模样看起来更让人怜爱。
“不早了,上床吧。”我说。
见她一动不动,我笑了:“我保证不会欺负你。当然,我不敢保证我不打呼噜。”
她这才笑了:“我知道,顾老师是好人。”
废话,我当然是好人了,但是我心里也有一个坏坏的顾老师,恨不得把她横抱上床,洞房红烛......
在我反复催促下,她终于躺下,隔着白色的蚊帐,有一种朦胧的美,她微闭着眼睛,睫毛偶尔扑闪一下,每闪动一下,我的心就跟着一动。
她似乎不知道我在看她,非常放松,胸口有节奏地起伏着,像微微荡漾的水波,朝着我这边漫过来了。
不行,这样看下去要出事。
第5章
我拿出一床薄被子,在长椅上铺上,吹灭蜡烛,躺下。
房间不大,长椅和床之间,就隔着半米的距离。青果还没有睡着,但是,谁也没有说话。
今晚有点儿月色,从窗户写倾泻进来,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暖色调。
我虽然嘴上说得欢脱,实际上,我只是个嘴炮。跟异性同处一室,是第一次。说白了,22岁的人了,我还是个原装的童子鸡。
这样暧昧的月色,狭小的空间,两人互相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要说我没有一点儿想法,那我就不是个男人。
但是要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欺负一个弱女子,我就是乘人之危,更不是一个男人了。
我保持着脸朝外的姿势,听动静,青果翻了个身,也把脸朝向了里面,这样我们就形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不大一会儿,传来了青果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临河水声哗啦,时不时地吹起一阵风,动静不小,我还不习惯这种声响,加上睡竹椅上有些冷,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
外面还是黑乎乎的,转头看看青果,她还睡得正香,一双手放在被子外面。
她安静的样子,反而让我内心没有波动,不忍去打破这样的美好。
我简直不敢相信,与青果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她就睡在我的床上了。
我看了一会儿,悄悄起身去上厕所。为了防止自己再一次给锁在门外,也为了不惊扰到青果,我把秦三叔给的那段红绸塞在门缝间,这样,就算再大的风,也吹不开了。
深夜的校园,没有一点儿人气,除了嗖嗖嗖的风,和卷起来的树叶飘动。一股寒意袭来,我缩了缩脖子,迅速跑到教室那边的厕所解决了问题。
洗完手,我转过身,顿时就呆住了。
在离我几米远的操场上,背对我站着一个赤脚女人,夜风吹拂,吹起她的红裙和头发,在苍凉的背景下,显得特别的妩媚。
那不是青果吗?
“青果?”我一边走一边轻轻喊了一声。
她没有应答我,我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
青果的长发及腰,但是这个女的长发快到屁股了,青果今晚没有穿红裙子。
这个女人不是青果!
她是昨晚在老瓦房那个女人。
我看了看紧闭的宿舍门,我突然明白了。
青果和这个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我心里生出了一丝火气,这里可是学校,少来装神弄鬼!于是我快步向女人走去,警告她少搞些幺蛾子。
女人向老瓦房缓缓走去,她始终是那样慢悠悠的步子,我无论走多快,甚至是跑了几步,我和她之间都有一段两三米的距离,无法靠拢。
操场不大,只有一个篮球场的面积。我默数步数,心里越来越不安。
从操场的一个长边到另一个长边,我走了快一百步。但是,我还是在操场中间,似乎在原地踏步。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月亮,星光黯淡。看向河边的麻柳树,在河风的吹动下,枝条微微晃动,我还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
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我想起农村关于“倒路鬼”的说法,倒路鬼,跟鬼打墙差不多,都是在夜行的途中迷路;不同的是,鬼打墙是失去方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倒路鬼,是长时间行走但不能前进,或者与某一物体之间,永远保持一段固定的距离。
倒路鬼,看起来像是恶作剧,但是如果在深山野岭,在危险的深水泥潭里,这是能致命的。
我眼睁睁看着红裙女子在我身前款款而行,丰满的身子在宽松的红裙里扭来扭去,我却追不上。
这样下去的最终结果,不是我被累死,就是天亮后,我穿着大裤衩子大背心,狼狈地在操场上转圈,被同学们看见,我将颜面扫尽,还怎么做老师?
我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各种驱除邪魔的画面和想法。但是,港台电影中道士们拿着桃木剑和符咒,在现实生活中的基本没有作用。
在民间,自有一套千百年来摸索出来的土办法。比如,遇到鬼打墙之类的现象,以童子尿或者鲜血可破。
童子尿,我虽然还是个处男,但年龄过了,也就不算童子。我咬咬牙,狠心将右手食指咬出血,对着前面那女子的背影,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甩出去。
我对自己下不去狠手,自然也就只有几滴血。
但神奇的是,一阵冷风吹过,我一个激灵,就像被冰水从头浇到尾,刚才还混沌的头脑,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我发现自己并不是站在操场中间,而是站在操场临河的边沿,再往前走几步,我就会掉下去!
两米多高,要不了我的命。但是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寒而栗。
当我再看那红衣女子的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次我没有贸然去四处找寻,免得引来更大的麻烦。我站在宿舍门口,观察了很久老瓦房,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天上的星星消失,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没有头绪,越想越让自己陷入谜团无法自拔。我总感觉到自己被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这一切才是刚刚开始。
我回去后,青果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睡得很香甜。我干脆蒙头大睡,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看看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这一觉睡得真香。就连青果是什么时候起来的都不知道。
轻微的敲门声将我吵醒,青果的声音传来,她温柔地催促我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学生就该来了。
我认认真真洗漱,修面,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今天开始,我就要正式执教,我心里充满了很多期待,我想,孩子们来了后,阳气重,书也是镇压邪气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自然会退避三舍。
吃早饭的时候,我发现青果有些疲惫,我开玩笑说,昨晚有人睡得跟小猪一样,还没睡好吗?
青果的脸顿时就成了红苹果,小声央求我,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昨晚睡在这里的。
我保证不说,见她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便问她是不是病了?
“我脚疼。”青果说。
我说看看是不是扭伤了,她说不是,死活不给看。问她是怎么个疼法?
青果说:“就像光脚走了很多山路,脚板疼得快要断了。”
我说,以后周末才回去干农活,平时就不要来回跑了,周末的时候,我也去帮忙搞突击。
青果笑了,犹豫了一会儿,说:“顾老师,做梦,是梦见未来,还是梦见过去?或者......是正在进行的事?”
“要看什么情况的梦。”我说。
“我总是梦见自己光着脚在漆黑的夜里走路......有时候是在村里,有时候是我不认识的地方。第二天,我的脚就很疼,很疼......”
我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让青果停顿下来,我说没事,你继续说,我在听呢。
“昨晚我说梦话了吗?”她害羞地问。
我摇摇头。
“昨晚我就梦见我光着脚在操场里走来走去,地上到处都是小石子......我想停下来,但是我的双脚根本不听使唤,我想叫出声,嘴巴却不能动......”
第6章
太阳快出来了,东边出现一抹朝霞。
今天将是一个好天气,但我却高兴不起来,青果的话让我觉得寒气森森。
我确定青果昨晚没有出门,我也确定我看见了那个红裙子的“青果”。
一个夜游,一个在梦里感应到,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为了不引起青果的担忧,我没有说这两夜遇见的另一个她。
我解释说,她太累了,导致身心疲惫紧张,晚上泡个热水脚,早点休息就好了。
青果信了我的话,看她信任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她把这件事搞清楚。
早饭后,青果收拾校园卫生,将操场的落叶扫去。当她站在操场中间,被风吹起头发,那身段、那神韵跟那个红裙女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想不通,趁着上厕所的功夫,将这件事用短信的形式,简单地告诉了我的好朋友陈胖子。
陈胖子家是卖古董的,当然,99%都是假货。这几年哪儿来真货?有那命弄到手,没那命享受。但是他的爷爷是个行家,挥得一手好洛阳铲,还会堪舆定穴,行走阴阳。
我们经常听陈胖子说他爷爷行走江湖的事,一开始以为他吹牛,后来,陈胖子爷爷在我们几个班同学的亲戚中露了几手,走阴阳,改八字,续寿命,救了几条人命,我们对他不仅仅刮目相看,而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嘀嗒......”我以为是陈胖子给我回信息了。一看,原来是我的信息并没有发出去,给我的提示信息。
手机,在这里成了看时间的工具。
早上八点多,学生陆陆续续来了。
他们背着帆布包或者双肩包,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有的用竹篮提着蔬菜和大米,有的扛着装肥料的袋子,一边走,袋子里一边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他们背着书本和口粮,从大山各处走出来,来实现他们读书的梦想。
还有个男孩子,长得有些潦草,特别是头发,就像是板栗果一样炸开,他居然用棕树叶编成的笼子,提着一只老母鸡来了。
我在操场里搭着桌子等他们,拿来的东西都要登记,有的带得多,有的带得少,我想,带得多的,下次就少带点。
鸡烦躁不安,在地下扑腾。我问孩子,把鸡抓来干啥?我转头问青果,这玩意,以前收过没?可以抵生活费吗?
青果摇摇头。
这个男娃把自己的书包往地上一扔,像翻垃圾桶一样,把卷页的书和本子统统拿出来后,这才从底部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口袋,往桌子上一放。
“老师,这是刘小健的!”他说,“那是给你的!”
他指了指地上被捆绑得痛不欲生的母鸡。
“老师不要。”我说。
“我婆婆给你的!你不要,我就要挨打!”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我不想违逆家长们的好意,想着给他买下来,钱,让他带回去。
我把他交的米和菜收起来,问:“你帮刘小健交的吗?他是谁?”
围着的一群孩子哈哈大笑,纷纷指着他。
哦,原来这个说话像豌豆射手的男娃就是刘小健,我一下子就记住他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学生还没有到齐,我脑袋都大了,这在城镇,都上四节课了。
青果叫我不要着急,有些孩子要走三个小时山路呢,要是冬天,他们要中午一点后才能到。
幸好他们是住校,而不用每天往返,不然,这个书还怎么念?
我心酸一阵,也为他们的坚持感动。
终于到了29个学生,还剩下一个没来。我让孩子们进教室,预习或者检查之前的作业,我再等等那个学生。
之前,三个班30个孩子,都在一个教室里,这叫“复式班”,是村小的特点,但是也有很多弊端。比如一、二年级做作业,三年级在上课,导致做作业的孩子不认真听讲。
所以,村小经常会出现一种有趣的现象:低年级的学生斗大的字不认几个,但是能背诵高年级的课文。
我来之前还是做了一些调查,加上青果给我说了一些,所以,我决定将班级分开,这对孩子们来说,是非常新鲜的,他们在各自的教室里忙碌着,收拾自己的桌椅和老师的讲台。
还有十多分钟就要十二点了,按照我的课表,上午的课就要结束了。
可我半节课都没上。花名册上这个叫“何金花”的女生,是不是不来了?
刘小健跑了出来,他和何金花都上三年级,他对我说:“顾老师,你不要等何金花了,她经常不来。”
“为什么?”我问。
“她是个憨包儿,是个哈子!”
憨包儿、哈子,是比傻瓜程度更深的“傻”,很多时间形容脑袋有问题的残障孩子。我批评刘小健不要这样说同学,刘小健满脸通红,说他没撒谎,是真的。
我来到三年级,问何金花的情况。
谁知道同学们众口一致,说何金花脑壳有问题。并一一例举她有问题的例子。
比如,她经常在晚上从宿舍溜出去,坐在老瓦房前,对着空气说话。
比如,她爬上老麻柳树,把树上的鸟蛋都掏出来,生吃掉。
再比如,她有几次走丢了十多天,都以为她死了,谁知她自己又回来了。
......
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住校呢?
其实我想说,这样就不要念普通学校了,送去特殊学校念书。
学生纷纷说,她没爹妈,是疯子婆婆养大的。
“她爹妈呢?”
学生都摇头,说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确实令人头疼和担忧。
到了午饭时间,何金花还是没来,青果在食堂带着学生吃饭,我准备给秦三叔打个电话问一问何金花的情况。万一她已经出发来学校,又走丢了怎么办?
这个鬼地方信号差,有时候有一格,有时候没有一点儿信号。走出学校后,往古麻柳树方向,信号好些。我举着手机找信号,电话倒是通了一下,马上就断了。
我转身回学校,差点被摔了。我面前站着一个孩子。
她穿一件退了色的红色外套,头发蓬乱,一绺一绺打了结,能清晰看见头皮屑。她的嘴唇没有血色,还起了裂口。
此时,她的眼珠上翻着,露出大半白眼珠子。她冷冷的,死死盯着我。
“何金花?”我轻声问。
她依然那么死死地盯着我。
这个眼神,是那么犀利冷静,甚至带着些杀气。
但明显不是同学们口中憨包、哈子的眼神。
“是何金花吗?”我蹲下身,与她保持平视。
许久,她点点头。
“我是你的新老师,叫我顾老师。跟我回学校,正好吃饭了。”
我伸出手,小姑娘的眼神还是冷冷的,我用温和的目光去迎接。
终于,她对我放下了戒备,并向我伸出手来。
看见面前这只手,我吓得倒退一步。
第7章
眼前这只手,苍白,毫无血色,被脏兮兮的衣袖遮住的手臂上,有一条条浅浅的伤口,看起来像是被荆棘划伤。
而这只手的手指,却是胖嘟嘟的,与那干瘦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只手,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双放在我窗台上的手,再看何金花的个子也不是很大,显得比同龄孩子要小很多。
想到同学对她的评价,我心里大致猜到了。她没有爹妈,经常玩失踪,半夜趴窗台的孩子应该就是她了。
我曾被这一只手吓得不轻。但我没有迟疑,拉起了她的手。这只手冷冰冰的,就像她的眼神一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她背上背着一个小书包,已经看不出来原来是什么颜色。我把小书包拿下来,帮她拎着。书包很轻,里面好像没装什么东西。
她不带书本吗?不带口粮吗?不带换洗衣服吗?这个孩子,自生自灭,太不容易了。
我把她带到食堂,学生们正在风卷残云般地吃饭,青果的手艺不错,把普通的家常菜炒得色香味十足。白菜汤,土豆丝,拌进金黄色的锅巴饭里,再淋上豆瓣酱,是山里孩子们的美味。
青果给我留了一份饭,我把我的饭让给了何金花,我去锅里弄了些残渣和汤水,好歹装了一大碗。
何金花一个人缩在柴堆上,慢条斯理地吃饭,其余孩子都吃完跑了出去,青果收拾洗碗筷。我叫何金花到桌子上来吃,但她就跟听不见似的,无动于衷。
她还是没有张口说一句话,就只是瞪着一双白眼珠子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说实话,这个孩子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甚至,令人害怕和讨厌。
我把一碗饭吃完,转头看何金花,她正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也不往自己嘴里放,伸向前面,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何金花笑起来挺好看的,就像一朵盛开的小雏菊。我走过去,看见她眼睛里有一抹亮光。
“吃......你吃。”她轻声说着,把筷子一松,菜叶落在地上,她又是一笑,夹起一块锅巴,又伸了过去。
她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何金花像个正常的孩子,眼神有光,脸上有笑。
但是我却感到十分诡异。她对面没人,她温柔的眼神和宠溺的语调,她眼里的对面,应该也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我没有惊扰她,在她的世界里,她快乐就好。
“絮絮,乖。絮絮......”她清晰地说了这几个字,靠着墙,碗里的饭菜早就凉透,一半掉在地上,剩下的一半她没吃。
青果收拾完毕后,我找她商量,给何金花洗洗头。青果去拉她,她一扭,把小手藏起来。我把手伸过去,没想到,她将自己的小手放进了我的手心里。
她的头发粘在一起,半把洗发水上去都没有泡泡,在青果的协助下,洗了两盆污水,总算是把她的头发洗干净了。
“我给你剪一剪头发,好不好?”我问。
头发长了,她不会打理,也容易打结,长虱子。
可能是洗头后舒服多了,她点了一下头,我和青果赶紧帮她剪了一个齐耳的短发。
青果说,给她换一身衣服吧。我去教室拿到她的书包,让她自己找衣服。
她一动不动,青果就打开了书包,伸手一摸,里面没有衣服,她又摸索了一下,拿出一个木匣,这是包里唯一的物品。
一个巴掌大的木匣子,上面沾满了泥污。青果出于好奇,将木匣子打开。
“啊!”
一声尖叫,把我也吓了一跳。青果吓得把木匣子扔了出去,紧接着,我也目瞪口呆。
从木匣子里,散落出七八个肥硕的虫子,通体奶白色,胖乎乎的,趴在地上轻轻蠕动,让人浑身发麻。
何金花也尖叫一声,扑上去将白色的虫子一个个拿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木匣子。
然后,她用仇视的目光看着青果,那样子,像是要把青果杀了。
青果的双手在衣服上不停地蹭着,想要把刚才那噩梦般的感觉蹭掉,何金花冲到她的面前,用一双白眼珠子瞪着她,嘴里发出呼呼呼的声音,愤怒极了。
这孩子本来就不正常,这些虫子,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将木匣子护在胸口,就像保护自己的心脏一样。青果错愕着,还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
很多人害怕软体动物,我也不例外,那白花花的胖虫子,是很多人的噩梦,我,其实也不例外。
刚才美好和谐的画面,顿时被打破了。
我想安慰何金花,胖虫子都在呢,她不用仇视青果。可就在我准备给她说几句的时候,何金花突然像一只狗一样呜咽着,一把抱住了青果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青果发出痛苦的叫声,何金花没有松口,脑袋还一甩一甩地用力,恨不得将青果的手臂咬断。
“何金花!你放开她!”我大声呵斥,用力拉开何金花。
何金花跟疯狂了一样,咬住青果不松口,嘴里发出呜咽声,青果痛得满脸青紫色,不断挣脱,但是越是挣脱,何金花越是用力,我分明看见何金花的嘴角,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我把何金花抱住,使劲掰开她的嘴巴,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孩,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金花,我是青果姐姐啊!”青果哭着哀求,“姐姐给你喂饭,给你洗被子,你忘了?快松开我。”
何金花不为所动,全身战栗,我抱着她,感觉是抱着要给强悍的大汉,她浑身僵硬如铁,竟然没有一点儿柔软的地方!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一条红色的绸缎从天而降,将何金花整个都罩住了。
紧接着,何金花在我怀里一软,栽倒。我赶紧扶住,她双目紧闭,脸色青紫,额头上汗水滚滚。
秦三叔站在我们的面前,刚才那红绸缎,就是他抛出来的。此时他满脸铁青,脸上的那条蚯蚓在颤抖,看起来更加狰狞。
“赶紧用肥皂水洗伤口!”秦三叔厉声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来不及问为什么,何金花醒来了,像泥鳅一样跑了。我拿出一个新肥皂,打开,忙不迭地给青果涂上,然后就到洗手池,开足了水力,一边抹肥皂,一边冲洗伤口。
青果细嫩的手臂上,一圈牙印触目惊心。十多个深深的牙印里,往外冒着黑乎乎的鲜血。
我们要把黑血冲掉,直到流出鲜红的血。
秦三叔说,蛇毒很毒辣,蛇咬了人,一般都能治愈,但是人咬了蛇,蛇必死无疑。
说明人的毒性,远远大于人的毒性。
同理,人咬了人,一样也会死人的。
自来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秦三叔使劲挤压青果的伤口,但是,那伤口一直流出来的都是黑色的血,还是半固定的血!
就这样清洗了十多分钟,秦三叔抬起头来对我说:“顾老师,你把娃儿们收起来上自习课,我去找先生。”
“找医生?”我问。
“找医生没用,我要找阴阳先生!”
第8章
阴阳先生?
那不是撞邪遇鬼才找的吗?
秦三叔叫我不要多问,赶紧让学生回教室,青果继续清洗伤口,在他和阴阳先生没到来之前,不要停止。更不能挪动脚步,只要走出七步,她就必死无疑!
青果看着一绺一绺从牙印里冒出来的黑血,早已经吓得双腿打战,恨不得秦三叔早点把阴阳先生找来。
我把学生集中在教室自习,回头找何金花,这个肇事的孩子,早已不知去向,地上留着她破烂的书包,以及被摔碎的一条虫子,黏糊糊的白色液体呈现一个半圆形,白色的皮囊空空如也,贴在地上。
我头都大了,原本以为开学后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看来,这仅仅是麻烦的开始!
三个班29个孩子,在教室里自习,我心乱如麻,第一天的课就这样,我觉得很愧疚。给每个班布置预习任务,让孩子们翻开课本,我突然发现,很多孩子右手的手腕上,拴着三条黑线。
“你们拴这玩意干啥?太危险了,都取下来!”
我的话音刚落,孩子们就大笑起来,笑得我莫名其妙,大一点的孩子说,这三条线,不是普通的麻线,是墨斗线。
墨斗线,我是知道的,那是木匠师傅用的墨斗里的线,纤细,但是牢实。传说中,木匠的师父是鲁班,鲁班精通法术,墨斗就是他的法宝。
一开始,墨斗线是可以开山辟海的。不管多么坚硬的东西,经过墨斗线一弹,就裂开两半。那时候,开山凿路都不用其他工具,直接用墨线弹,山体就像被切豆腐一样分开,方便快捷。
只是后来,鲁班被弟子赵巧用尿误了墨斗,墨斗线就失去了巨大的法力,只能用作小法术。
“你们为什么要拴墨斗线?”我问。
孩子们告诉我,在这个地方,孩子们从出生下来到12岁,都是要拴墨斗线的。不然,就会夭折,成为小儿殃杀。
我从小小的孩子们嘴里听到小儿殃杀这个词,当真是感到无比震惊。
小儿殃杀,就是孩子未成年之前意外死亡,变成厉鬼留恋人间,做出许多为非作歹、找寻替身的事。小儿殃杀都是恶灵,是要被镇压的对象,所以,夭折的孩子不入土,不入轮回,被封死在悬崖下。
更有甚者,家里连续出现小儿夭折的情况,主家会认为是这个孩子不断来哄骗感情,故意让父母伤心,是来讨债的。这一类的殃杀,无论你怎么对他好,他都无动于衷,甚至当成是父母的软肋,再次投胎回来,没过多久就意外死去。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父母悲痛不已,但又不得不采取措施。什么措施?必须是心狠。
有的将夭折的童子一刀两断,身首异处。有的埋进土里,一顿锄头镢头捣碎......还有的抛之野外,任凭野兽啃噬......
父母爱之恨之,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个孩子感受到人间的冷酷无情,断了再来一回的念想。
孩子们将袖子撩起来,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圈黑线。我妥协了。
俗话说,入乡随俗,我有什么权力将他们的黑线拿下来?
我唯有一个念头:孩子们早日走出大山,到外面精彩的世界去,再也不要回来。
同时,我也感受到了无能为力,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一个人的知识,怎么可能改变这坚固又倔强的“信仰”?
“老师,你没有拴红绸吗?”刘小健问我。
我笑了笑,说秦三叔已经给我了。
刘小健如释重负,说那样就好,一定要听秦三叔的话,上一个不听话的老师,就死了。
我没时间问这件事,我要出去看看青果的情况。
青果还在水龙头前,我过去一看,那两排牙印里,还在冒着黑血。
这都几十分钟过去了,黑血就没有停过,而且越来越浓稠,一开始还是液体状的,现在已经成了半固体状态,足足有一根豆芽菜的粗细!
“顾老师,我......是不是要死了?”青果眼泪滚滚,六神无主,看着汩汩冒出来的黑血,她只差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我帮她抹上肥皂,不断冲洗,但无济于事。我内心骇然,这是大白天,太阳悬在半空,日月朗朗,旁边的教室里,读书声此起彼伏。
这分明是朗朗乾坤,可正在发生着无法解释的事情。
恐怖电影里说,人类的恐惧,来自未知。
我一点都不敢苟同。我觉得人类的恐惧,来自活生生的现实中发生的不可解释的现象,我采取了很多办法止血,冷水激,热水敷,止血药,按压......都无济于事。
那两排牙印,就像恐怖的泉眼,不断冒出黑血。一个人哪儿有这么多血?
“顾老师,我是不是要死了?”青果弱弱地问,眼里满是恐慌和不甘心。
“不会的,青果。放心,不会的。”我安慰着,但是我却没有好办法。
秦三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青果在我面前血尽人亡。
我把刘小健叫出来,我觉得他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也是30个孩子中年龄最大的。
他一出来就看见了青果的惨状,小小的人儿也被吓到了,倒退了两步,头发都竖起来了。
“刘小健,不要害怕。”我说,“青果老师被何金花咬了一口,中毒了。你去对面街上的卫生室,把医生叫来。你说明情况,医生就知道带什么药。”
刘小健点点头,跑到操场中间后,又跑了回来。他问:“顾老师,你的红绸呢?”
我说在我宿舍门后,刘小健跑去把红绸拿来,不由分说,将青果受伤的手臂缠了起来。
我急忙阻止,红绸看起来鲜红如血,但是细菌多,这样缠在暴露的伤口上,无异于撒盐!
“顾老师,我们都是这么止血的。”刘小健信誓旦旦地说,“老麻柳树上的红绸和柳絮儿止血,大家都知道。”
“你快去找医生!”我催促说。
刘小健飞奔而去,青果扯下红绸,继续冲洗伤口。
时间在焦急地等待着,变得非常漫长。
突然间,太阳被乌云遮住,操场上的光影褪去,一瞬间,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青果的脸色也随之变得煞白,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青果眼睛一翻白,整个人硬挺挺地往后一倒......
第9章
我把青果抱到她的卧室,放在床上,倒了一杯热水喂她喝,她紧咬牙关,脸色青紫,对我的呼叫毫无反应。
没办法,我用力掐她的人中,都快掐出血了,她才缓了一口气,浑身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但依然叫不醒。
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像过了半天那么漫长,去请阴阳先生和医生的两人都没回来,下课时间到了,孩子们纷纷涌来,看热闹的,出主意的,但大多都被吓到,也知道是何金花咬了青果,有几个大点的同学要去找何金花算账。
我让三年级的几个孩子去周围找找何金花,但是不准吓唬她,更不能打她,孩子们答应了,说带她回来交给我。
然后让低年级的孩子继续去教室上自习,一个都不准到处跑。三年级剩下的孩子当小老师,帮忙照看低年级的孩子。
眼看就要下雨了,这里处于低洼地带,要是下起大雨来,山上的水都要汇入前面的这条河,遇上大洪水的话,极有可能淹到操场来。
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紧急的关头,说我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目前,我是这个学校唯一的男人,必须顶天立地,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
雷声滚滚,不大一会儿,雨点子就下来了。我担心着去外面找何金花的孩子们,正要找几个大孩子去把他们叫回来,操场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小健踩着雨水跑来了,瘦小的他浑身湿透,雨水在脸上流淌,他气喘吁吁地说,把医生请来了,马上就到。
我让他赶紧去看看在外面找何金花的同学们,把他们5个都叫回来,刘小健转身要跑,我叫住他,叫他不要一个人去,去近处的住户找人帮忙。
刘小健一副为难的样子,周围的住户就三家,都是老弱病残,叫他们来帮忙?他说不如去河对面街上找人,我赶紧阻止并警告不准过河,河里的漫水桥很矮,起水就要被淹,下雨天过河,非常危险。
他答应了,又冲进了雨里。这时一个披着雨衣的人慢吞吞地出现在操场里,斜挎着一个小箱子,我松了一口气,医生来了。
当医生走上来,脱下雨衣现出本来面目,我还是有些失望,他看起来很苍老,一双眼睛都已经浑黄。他自己介绍说叫他邵医生,他要看看病人。
他给青果把脉,翻看她的眼睛,察看伤口的时候,他的脸色慢慢地就阴沉了下去。
他拿出酒精,慢慢擦伤口,一动,伤口就流黑血,他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从铝制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银针,扎进伤口,拔出来后,看了许久。
我看那银针并没有变色变样,邵医生却大惊失色,差点把手里的银针扔了。
“邵医生,怎么了?”我问。
“顾老师,你老实告诉我,她这个伤,是咋回事?”邵医生问,声音很低,但是很沉重。
我把事情的原委简单地说了一下,邵医生笃定地摇头:“顾老师,你就不要瞒我。”
“真是被孩子咬伤的。”我说,“很多人可以作证。”
“你要是这样说,我就没办法救人了。”
“邵医生,那你说,她这是被什么咬的?”
我不想和他争辩,怕把他气到了,甩手就走。
“这不是人咬的。这是中了尸毒。”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不是庸医吗?何金花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尸体,怎么能这样说?
“顾老师,你不要激动,也不要嫌弃我老了,我行医50年,给三代人看病,我拿得准。我要是看错了,你直接把我牌子砸了就是。”邵医生不紧不慢地说。
“邵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何金花这个小姑娘,确定是我班上的娃,是个活人。”
“活人是活人,她要是中了尸毒,不就带了尸毒的?”
“那......怎么办?”我问道。
“中了这个毒,一万个人中有一个没事,其余的......”他顿了顿,说,“7天不死,就是49天死,身上全部要变成死肉,最后成一个硬邦邦的人。而且......不等咽气,就要处理掉。”
他说得轻描淡写,听得我心惊肉跳。
“怎么......处理掉?”
“这样的人,一旦被咬了后,就开始发生变化,不吃不喝,身上被毒慢慢占满,只要还有一个气,就有可能变成罗刹。到那时候,先吃鸡鸭猪狗的血,后面就要吃人。”
罗刹?我自然是听过关于罗刹的传说,但不是邵医生说的这样,而是人死后,葬的地方是养尸地,或者是龙脉上,尸身不腐,会长出毛发和长长的指甲,到了一定的时候,就要出来祸害人。
民间有很多关于罗刹的传说,还有很多说得活灵活现,有人现身说法,指出当初尸变的地点、人物等,而一些大城市,也曾有过这样的传闻,但最后都被掩盖过去了。
我看着床上昏睡的青果,不敢想象她会变成那个样子。在这种闭塞的地方,她要是被认定为“罗刹”,极有可能会被“处理”掉。
怎么处理罗刹?民间的方法大多数是焚烧成灰,但是在焚烧前,会有一些手段,用符咒封印后,用烧得通红的犁铧从其颈部穿过去,这样,就断了那口气,也散了那缕魂,烧了后,其肉身和灵魂全都化为乌有。
“邵医生,请你想想办法,救救她啊。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死啊。”我小声哀求着。
邵医生没说话,在小箱子里捣腾了一会儿,调制了一种绿色的糊糊,他让我用酒精给伤口消毒,他好把药敷上去。
我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生怕把青果弄疼了。
“我眼睛不好,你仔细看看,那伤口的边沿,有没有长脚脚?”他说。
“长脚脚?”
“就是生出根系,往四周窜。要是在窜,就要特别注意了。那是毒在蔓延。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快。”
“要是......有呢?”我颤声问。
因为,我分明看见那伤口的四周,真的长出了丝丝缕缕的“脚脚”,就像大树的根茎一样,一根根地分岔,一个分为数十个,数十个上面又分出许多来。
邵医生的眼睛不好看不清,但是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暗黑色的根系,已经往外扩散,足足有巴掌大了!
“要是有,这就是7天的事。可能还更快。那就是神仙难救,只能采取办法,顾生不顾死!”
第10章
顾生不顾死?
我脑袋里轰轰地炸开了,强装镇定,说青果的伤口还没有长脚脚。
外面雷声越来越大,我把草药敷上,邵医生拿出一卷绷带,让我把青果的这只手从手肘处缠紧,缠得越紧越好。我知道他是为了阻止毒素的蔓延,可这样也会导致血脉不通。
我左右为难,缠住了她的手肘,但是却没有缠死。
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房子都要被掀翻了。邵医生说,入秋这么久了,还有这种天气,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孩子们还没回来,我央求邵医生在这里守着一会儿,我出去找找。邵医生说,他要观察一会儿病人,如果三个小时后,人还没有醒来,他就回去,明天也不用再请他来了。
我听出了弦外之音,找出雨衣披上就冲进了雨里,雷声一路追随似的,闪电把暗淡的天空撕扯成碎片,地上到处都是积水。
说这像世界末日,一点也不过分。
我在一处破旧的房子里找到了刘小健他们,除了何金花,他们都在这里躲雨。
我松了一口气,对他们说,打雷下雨的时候,不要站在大树下。
他们纷纷说,尤其不要站在大麻柳树下。又说,就算是晴天,也不能去大麻柳树下,不然,就会死掉。
我现在没空和他们解释这些“谬论”,这房子随时都要坍塌,我把雨衣给孩子们,让他们一起遮住头,先回去,告诫他们回去后,哪儿都不要去,安安静静地等我。
等孩子们走后,我拿出手机打电话,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果在这里耗着,我要向外求救。
我自然不相信尸毒之说,我相信那是伤口感染,这个当然也能要命。大雨的这个架势,再过一会儿就该起水了。我要在起水之前,把青果送出去。
该死的!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就连打紧急电话都不行。
我恨不得将它摔出去!
抬头看天,看四周耸立的高山,我脑子里突然出现自己刚来时,穿越那条溶洞的画面。
我来这里好几天了,手机偶尔一格信号,发出去的短信没人回复我,也没人给我打电话。
包括最关心我的导师,我给他发了信息,他也没回。
来之前,我在地图上没有找到这个地方。
我有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我是不是穿越了?到了一个远离现代的地方?
或者,是到了一个被封印的地方?
一下子,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从头麻到了脚后跟,整个人呆滞了很久。看着眼前滚滚的河流,和还未被淹没的桥,我有了一走了之的冲动。
这是我第二次有这样的想法,比第一次更加强烈。
这一切要是都是假的,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逃命要紧。
我连自己的行李都不想要了。
“顾老师!顾老师......”
刘小健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他从雨帘中冲过来,一手拿着雨衣,自己披着一张油纸,他是来给我送雨衣的。
“顾老师,我们快回去吧。这里危险。”刘小健像个小大人,把雨衣打开,替我披上,拉起我的手。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刘小健,你先回去吧。我找找何金花。”
“我跟你一起去。”
“你回去看着同学们。听话。”
“顾老师,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你是不是想家了?”
这孩子还挺鬼精,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顾老师,你不能走,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年轻老师。以前......那些老师来了,没几天都走了,他们不习惯,他们不喜欢山里......”
我揉了揉他的头,他哪儿懂得成年人的无奈呢?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我们听话,我们都好好念书。我们不会像何金花那样......我以后教何金花,让她不准咬人,不准乱跑。”
“你要是走了,我们就没有老师了。一个都没有了......我们就不能念书了,以后就只能在山里放牛了。”
刘小健一边哭一边说,雨水打湿了我们,他的眼泪也把我的心打湿了。
我紧紧拉起他的手,冰凉的小手也随之回应我,我俯下身,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老师要走,也是带你们一起走出大山,到外面去念书,去拼搏。”
他的眼里闪烁着惊喜,我接着说:“你们都是好孩子,要自己看得起自己,还要努力,从这里走出去,活出个人样子来。”
“加油!”他的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我伸出拳头,和他碰了碰,他满意地笑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交代刘小健,不要听信鬼神之说,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都能用科学解释。所以,他要帮老师照看好学生,老师才能好好照顾青果老师,青果老师好起来了,他们才有饭吃。
他站在雨里,坚定地给我行了一个队礼。
这样一折腾,就快到晚饭时间了,刘小健组织了几个大孩子在食堂里自己做饭,我见怪不怪,大山里的孩子五六岁就会搭着小板凳切菜做饭,他们有足够的生存能力。
好在雨终于小了些,老天爷可能也不忍心让我们担惊受怕。
邵医生把老式的手表凑到自己眼睛前,说三个小时到了,他该回去了。
我赶紧说:“邵医生,你再等一会儿,吃了饭再走。”
“等到天亮也没用。我回去后,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邵医生说。
我慌了:“邵医生,能不能给点儿时间,明天再说?”
他看着我,无奈地说:“顾老师,你是好心人,我知道。你心肠好,但是......我们这个村,好歹还有那么多人,不能不顾活人啊。”
“我把她带出去治疗。”我说。
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她现在是不能挪动,只要一动,血脉加速流动,毒素就跟着流动。原本要7天时间,你这样一动,就更快,说不定在半路上就......”
“那也不能就这样等死......”
邵医生没有回答,低头收拾自己的药箱。我问河那边有多少住户?有没有年轻人在家?
他摇摇头说:“顾老师,河那边的老街也只有几家人。以前人多,后面想方设法都搬出去了,不回来了。我劝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了,免得大家都不安宁。你也不要想去找人来送她出村,不可能的。”
他背起药箱就要走。
“邵医生,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第11章
在我期待的目光中,邵医生不为所动,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青果,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还是早些通知她的爹娘,好歹养了一场。”
我点头答应,说我还是会想办法的。
邵医生好像是被我的执着打动了,他说:“顾老师,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倒是有个办法,但是,我没有半点把握,我也是翻看古书,看到了治尸毒的一个办法。”
“邵医生,太好了!你快说说!”
“我是在一本叫《驭鬼》的古书上看见过,尸毒虽无解,但只要找到尸毒之源......”
“找得到!找得到!那个孩子,我一定能找到。”我说。
“顾老师,我还没说完呢。刚好,书上记到这一页的时候,后面全都破损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所以,我说我没有把握。”
我心里一沉,还是不死心:“那本书是谁写的?我可以去找找。”
“那是民间的手抄书,里面的内容一部分是摘抄,一部分是来自抄写者的经验。所以,无从查起......”
不顾我的挽留,邵医生走了。
孩子们做好晚饭后,刘小健给我端来一份。我虽然没心情吃饭,但还是吃了两大碗,孩子们看见老师都这么有干劲,才不会感到害怕和气馁。
我吃饭的时候,刘小健说:“顾老师,我晓得何金花那盒子里的虫是啥了。”
“啥?”
“是麻柳树虫。长在树干里面的,像老母虫。何金花敢去老麻柳树那里,可能是在那里捉的。我听大人说,树精一开始就是吃树虫和停在树上的鸟,慢慢才吃人的。”
“你脑子里装满了故事,谢谢你,刘小健。”我说。
“老师,我的意思是,何金花是不是树精?”
“别乱猜。”
他嘀嘀咕咕地出去了,为我的不重视感到不满。
天黑后,秦三叔还是没回来。我招呼孩子们睡下,独自等待。快到十点的时候,本来已经停歇的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而且,雨越下越大,我担心晚上起洪水,所以隔一会儿就去河边看看,很明显,河水浑浊,在夜色中奔涌咆哮,声势浩大,让人担惊受怕。
好在孩子们都睡在二楼,相对要高一些。我检查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又检查了孩子们的宿舍,到底是孩子,竟然睡得非常香甜。
青果还是在昏睡,脸色没有一丝血色。邵医生叫我通知她的父母,但是秦三叔没来,我连青果家的情况都不知道,无法联系。
没有手机信号,没有外援,河水已经淹没了漫水桥,通往外面的路被封死。
我打开手电筒,我要去找何金花。
一来她是我的学生,我不能让她出事。
二来,她是肇事者,邵医生说找到尸毒之源,她咬了青果,她应该就是尸毒之源。
这场雨,真是蒙着头在下,特别是晚上,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更加吓人。
我一路找,一路喊何金花的名字。除了雨声,没有什么声音回应我。
我走到老麻柳树的旁边,看着在风雨里巍然不动的古树,我不禁抱怨道:“都说你是这里的保护神,可你是怎么保护你的子民的?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水淹?被毒死?老树啊老树,可惜你白白受了大家的香火......”
我本来是自言自语,但是,我的话音刚落,老麻柳树竟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把我吓得一个倒退,它还真神了?
“不怕,我给你挡雨,不怕......”
仔细一听,这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何金花?
这声音像是她的声音,但是这语速和腔调,分明是一个正常孩子啊。
我悄悄靠近,熄灭了电筒。
“絮絮,絮絮不怕。我在呢......”
声音从老树里发出来,我来到树下,判断出声音就在离地不高的树杈上。
老麻柳树枝繁叶茂,树下竟然没有多少雨水,简直就是一片安静的环境。
我确定这就是何金花的声音,为了不吓到她,我轻声叫她的名字后,打开了电筒。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射去光线,果然,在大树中间,三个树杈的交汇处,何金花坐在那里,背靠着一根树杈,那状态,分明是十分放松的姿势。
“何金花,下来。老师接着你,快下来。”
我轻声说着,把手电筒光打在旁边的树杈上,怕照射到她的眼睛。
“不......”
“下雨了,外面多冷啊。快下来吧。”
“不下来。”
“老师不怪你,青果老师也不怪你。你下来吧,我们回去,明天还上课呢。”
说到青果,何金花尖叫一声,她一定是想逃避这件事。紧接着,她向上爬了几步,抖落一片雨水。
我没敢继续说话,怕刺激她。她在另一个树杈上停下来,奇怪,她在树上就像个猴子一样灵便,一点也不像个不正常的孩子。
“何金花,同学们晚饭都在等你呢。你没吃饭,刘小健还给你留饭了。”
“哼!”她表示不信。
“老师和同学们都关心你,担心你。这不,同学们叫我来接你的。”
“他们也要照顾絮絮,好不好?”
“他们照顾,我也要照顾。”我赶紧说,虽然我并不知道谁是絮絮。
可能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孩子吧,我想。
“说话算数!”
“不信,你可以来和我拉钩。”我说。
她蹭蹭蹭地下来了。
一身湿漉漉的何金花,伸出被雨水泡胀的手指,要和我拉钩。
我毫不犹豫地和她拉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就是小狗!”
她说了这么多话,分明又是个正常的孩子了。
“走,回去吧。”我说。
“带上絮絮,可以吗?”
我说可以。她朝着大树喊:“絮絮,下来吧。我带你回去。”
我和她一起在树下等待,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有人下来的。
她仰着脸乖乖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喊了几声絮絮。
“明天再来找他吧。”我说,“可能他已经睡着了。”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拉着她的手,走出大树的“庇护”。何金花突然转头,对着大树招了招手:“絮絮,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也回了下头,就是这一回头,让我看见了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那树杈间,分明坐着一个光溜溜的孩子!
我愣住了!那孩子身上一丝不挂,白得发亮,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的个头。
他发现了我,白光一闪,顿时就隐没在浓密的树叶中。
“那就是絮絮?”我问,我觉得我脑门心都在冒汗,这说明我来的那一天看见树上的那一只手,就是絮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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