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肆宁芙免费最新章节_悔婚当日,清冷权臣求我别始乱终弃最新篇章

悔婚当日 ,清冷权臣求我别始乱终弃是畅销小说家佚名的作品,它的主角是 宗肆 宁芙 ,这本书字斟句酌,回肠荡气, 宗肆宁芙 的详情概要:第一章忠敬六年,冬,宣王府世子宗肆率军大胜辽国,凯旋而归。于宫中受完封赏,回府已是半夜。宁芙已经歇下,听见他沉声吩咐丫鬟备水。她不由坐起身,看过去。宗肆余光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进了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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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当日,清冷权臣求我别始乱终弃》精彩章节试读

第一章

忠敬六年,冬,宣王府世子宗肆率军大胜辽国,凯旋而归。

于宫中受完封赏,回府已是半夜。

宁芙已经歇下,听见他沉声吩咐丫鬟备水。

她不由坐起身,看过去。

宗肆余光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进了盥室。

过了一盏茶的的功夫,他走了出来,身材颀长,斜飞入鬓,俊美非常,不笑时面色冷峻,如今军功显赫,位高权重,那疏离感越发教人觉得陌生。

男人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从容地端详片刻,手探进她的衣襟。

一声惊雷,窗外顿时暴雨如注,那娇艳的桃花戚戚切切,柳枝也摇摇颤颤,美得不可方物。

半晌方停。

账内也是骤雨初歇,换成其他夫妻,这会儿该细语温情,叙述相思之苦了,可他们分明是时隔一年再次重逢,却是异常生分。

宗肆长得俊俏明朗,年仅十七便随着宣王出征立下大功,文武之道都出类拔萃,是京城无数贵女心中的佳婿。

宁芙与他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前宗肆心里满意的是庆国公府的二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四王妃。两人郎情妾意,如果不是四皇子横插一脚,只怕二人早已经喜结连理。

想到这儿,宁芙心里难免酸涩,她的样貌家世都不比那二小姐差,结果人家夫妻和和美美,与她天差地别。

“三天后我便回北地。”最后是宗肆开了口,淡淡的通知她。

每一回他回来,都只待两三日,她并未开口。

接下来几日,宗肆忙于要事,在书房休息,没来她的寝居。

一直到离开的前一个晚上,她才再次见着宗肆的身影。

宁芙看着男人,终于忍不住道:“我想跟你去北地。”

宗肆道:“北地严寒,你的身子骨扛不住,你还是留在府内,若是无聊,可以邀请岳母常来作客。”

宁芙不语,翻过身似乎是要睡觉。

宗肆兴致尚浓,过来拉她,却被她躲过:“世子爷请体谅体谅我的身子。”

男人收回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片刻后收回视线,也失了兴致。

宁芙其实迟迟没有睡去,泪已经浸湿了枕头,其实她知道他只是,不想带她去。

正要伸手去擦,背后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搭在了她的腰上,人也贴了过来。

“为何想去北地?”宗肆沉声问。

宁芙眼睛红的不像话,语气倒是如常,道:“我没去过,好奇北地风光,不过听你说北地冷,我不想去了。”

“嗯。”他似乎因为她不执着于去北地,而松了口气。

她不再搭理他一个字,也不再让他贴着自己,她假装睡着,不料倒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进来伺候的玉环道:“世子爷今日一大早就回北地去了,吩咐我不用吵醒您。”

宁芙似乎已经习惯这样,他从不告知她什么时候离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玉环替她梳妆,镜中的自己于三年前相比,长相并没有什么变化,唯独那双眼睛,有些麻木了。

这样独守空房的日子,难道就是她的一辈子吗?

都道宁芙嫁给宗肆,是一桩极好的姻缘,可是要给宁芙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选宗肆,她不需要一个多出色的夫君,她只要她的郎君不忽视她。

宁芙的日子每天都过的大同小异,用过早饭,就得去宣王妃那请安了。

今日走的近道,绕到假山时,听见几个下人在清谈。

“我听说王妃都劝世子爷把世子妃带上,没想到世子爷还是一个人走的。”

“世子妃怎能过去,你没听说?世子爷在北地,有一女子相伴,神似......神似四皇妃。”

玉环听得脸色一变,正要出声训斥,却被宁芙给拦了下来:“走吧。”

玉环不甘心,但宁芙却信了几分。北地盛产美人,更别提神似那人,宗肆年轻气盛,绝无可能一直拒绝温柔乡,所以才阻拦她一同前往。

下人都有了风声,想来已经有不少人知晓,无非就是无人敢提及。怪不得阿母催她生孩子,原是怕她被人捷足先登。

她这个正妻还无子嗣,说出来只会伤害她罢了。

这日子还不如和离呢。

宁芙正想着,脚下突然一空,摔下了假山,之后便闻到了血腥味,好像伤到了脑袋,她不觉得疼,但似乎意识越来越薄弱了。

不会要死了吧?

宁芙:“......”

跟性命一比,宗肆养外室似乎就无足轻重了。只要让她活着,宗肆就是纳一百房妾氏,她绝不多一句嘴!

“夫人!”

她听见玉环焦急的呼喊。

宁芙听得心里一紧,不止玉环,除了她的夫君,有很多人都非常在意她,不知道她不在了大家会有多难受。

之后她便陷入了黑暗。

第二章

秋雨携寒,晨霜遍地。

前几日落水昏迷的四姑娘宁芙,片刻前醒了,清晨时间,宁国公府已是人来人往。

“听说推四姑娘入水那人抓到了,昨儿个宁大人审了半夜,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也没问能出背后主使。”

“就算打死了又如何?要不是四姑娘福大命大......心肠歹毒之人,该!”

屋外议论纷纷,屋里的宁芙却心情复杂,不过欢喜居多。

她回到了六年前,跟宗肆还没有婚约的时候,她不必再受被冷落之苦。

除此之外,宁芙上一辈子虽然大体上还算顺风顺水,可也有许多让她难以释怀的遗憾事,如今都有了补救的机会。

“身子还虚,怎么不添件披风就坐起来?”宁夫人端药进来时见她穿着里衣坐在床头,不禁皱起眉。

她放下药,拿起一旁挂着的雪白裘皮大氅,弯腰替宁芙披上时,却被一双手抱住。

“阿母。”宁芙哽咽喊她。

她对上一世没什么执念,唯独她死了,已经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母亲,又失去女儿,会痛彻心扉这件事,她不敢去细想。

宁夫人抚摸着她的发丝,红了眼睛,片刻后将她搂紧了些,道:“谁害的你,阿母一定会揪出来,阿芙不怕。”

宁芙却浑身一激灵。

上一辈子,阿母找出害她的凶手是父亲的侧室于氏,但唯一的人证却被于氏灭口。怕于氏再对她下手,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处置了于氏。

阿母背后娘家显赫,宁国公府也只能息事宁人,父亲怨恨她心狠手辣,才与父亲离心离德,再无一日安宁,也再未有子嗣。

后来宁芙唯一的同胞兄长过世,阿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除了见到她时能有些许笑意,大多时候冷漠又死气沉沉。而同胞兄长生前争来的荣耀,也全部落入大房手里。

至于被抓的男人,是于氏进宁府前的相好,所以不肯供出于氏。这点是宁芙与宗肆成婚后才知晓的,只是那时为时已晚,即便知道了真相,父母关系也难以重归于好。

好在母亲这辈子,不会再陷入这般境地。

“阿母,我想见父亲。”宁芙抬头看宁夫人。

“你父亲得知你清醒的消息,正赶回来,一会儿就能见着他了,先把药喝了。”宁夫人哄道。

宁芙接过药碗,一碗药刚刚下肚,就听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是她的父亲。

男人四十年纪,身材高挑,刚从朝堂赶来,还身着官服,看上去威严不已,只是眉间全是温柔神色。

“阿芙。”

“父亲。”宁芙朝他笑,却眼底含泪。

“受苦了。”宁真远见宁芙清减了不少的笑脸,心疼不已,寻常中剑都未必眨眼,这一回却因为女儿的事,落了几次泪,“这一回还得感谢宣王府世子和陆府二公子,要不是他们出手搭救,只怕......”

宁真远着实说不下去。

差一点,他就得与女儿天人永别。

宁芙在听到宗肆的名号时,过去的记忆涌来,心里酸涩不已,牵出一阵闷疼。宗肆不喜欢她,可她却是实打实拿他当自己相公的。

只是随后又听到陆二公子,她记忆里对这号人并不熟悉,上一世她病得久,只记得救她的是宗肆与陆家公子,去拜访时也并未碰着面:“陆二公子?”

“陆二这月刚回京里,你自然不认识,等你身子好些,让你母亲带你去宣王府、陆府道谢。”宁真远道。

宁芙再不想见宗肆,这事也不能耽误,只好点了点头,又问:“推我那人,父亲审得如何了?”

“嘴到挺硬,不过为父自有办法。”宁真远冷笑了声。

宁芙欲言又止。

宁真远看出她的迟疑,道:“在父亲面前,有话直说无妨。”

宁芙垂眸道:“父亲,那人是于姨娘相好,会不会是于姨娘害得我。”

她率先说出口,这事无论如何,便也怪不到她阿母身上。再者,两人私情是真,即便查不出于氏害她的证据,于氏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宁真远脸色微变。

“你有何证据?”

“我撞见过那人同于姨娘抱在一处。”宁芙道。上一辈子,她并没有猜到落水前她撞见抱在一处的人就是于氏和男人,只听见男人喊了一句妍儿,宁芙以前不知妍儿是谁,多活了一辈子,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于氏从前的名字。

于氏害她,是以为被她撞破了奸情。

宁真远也想到了这点,脸色越发不好看。

偷人不算,还置他掌心明珠于死地,如果是真,他饶不了于氏。

宁夫人嘲道:“大人身边的人,可真是些好人。”

即便于氏是老夫人逼他纳的,宁真远这会儿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任由夫人奚落,末了示弱道:“夫人放心,我定会给阿芙一个交代。”

.

有了突破口,宁芙落水这事查得很快。

宁真远的心腹,南下去了趟于氏老家,得知于氏同那男子,是青梅竹马。后来于氏被父母发卖,老夫人救了她,将她养在身边伺候,后来见她伶俐,又许给了宁真远。

宁真远以于氏要挟,男子以为他已知晓实情,终于开了口。

真相就如宁芙说的那般,于氏怕奸情暴露,所以企图灭口。

宁真远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存在这样一个毒妇。

宁芙身子还未恢复,于氏就已经被宁夫人这个主母给处置了,于氏虽是老太太的人,一直得其偏爱,但这一回,老太太也并未阻拦。

宁夫人虽不在宁芙面前说这事,但看自家母亲那气定神闲从不提于氏的模样,她也猜到了于氏的下场。她阿母可不是个甘愿受气的人。

宁芙受凉得了风寒,只能静养,与她一母同胞的二哥还在关外,除了大房以及宁夫人娘家的人来看过她几次,她没见过外人,也算清闲了一阵。

等能下床,是半月后的事。

“再过几日,就到府里替你设宴的日子了,也不知道脸上的肉能不能长回来。”宁夫人叹气道。

“阿母是嫌弃我如今不好看?”宁芙反问道。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好看?”宁夫人是有这个自信的,她当年也算名冠京城,宁真远也算翩翩君子,生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只是宁芙眼看着就要及笄,人却才开始抽条,算是女子里长得慢的,一瘦就更显小了,宁夫人着实担心,看中的几家公子,都被捷足先登了。

宣王府两位公子,宗肆和宗铎,被各家盯着不说,庆国公府上也瞧上了,宁夫人不屑于去争抢,并不考虑。

卫家小公子,家世虽不错,可卫夫人强势,宁夫人不舍得女儿嫁过去。

至于陆家,家室差些,她女儿可不去人家家里受苦。宁夫人刚要跳过,脑海中却闪过那日救宁芙的陆二,不由得沉思了一番。

听闻才学不错,长相也端正,身上也并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气,谦和有礼,大概好相处。

宁夫人心中对陆二上了心,却并未对宁芙提起。一切她会先替女儿考察好,再决定告不告诉她,如果不合格,这事就悄无声息的过去。

转眼间,便到了宁国公府设宴的日子。宁芙死里逃生,老太太有意热闹热闹,增添些喜气。

这是宁芙自落水后,头一次露面。

她虽是清减了些,但胜在肤若凝脂,身段高挑,眉眼又是一等一的娇媚,笑时那双眼睛更是如清泉一般干净,身上那条嫩绿色翠纹裙,再适合她不过,将宁芙衬得明艳,好似一朵芙蓉,含苞待放。

是以一出现,她就吸引了不少眼球。

宁芙陪着老太太、宁夫人先同宾客寒暄了一番,之后才看向了同龄那桌,京城各位府邸的姑娘,美的各有特色,担得起一句百花齐放。

“最近瞧着,你长开了不少,不出半年,宁府要叫人踏破门槛了。”

宁芙落座时,卫子漪打趣道,她是卫家三姑娘,已与宁芙大哥宁裕定下婚约,宁芙也同她关系最好。

“你闲着无事打趣我做什么?”宁芙道。

“那日被宗肆所救,感受如何?”卫子漪凑在她耳边悄悄问她,“是不是越发心动了?”

宁芙微微一顿,半晌后敛眉,没有言语。

她喜欢宗肆,除了卫子漪察觉到,并无人知晓。而上辈子被救,她暗自窃喜许久,眼下心情却复杂许多。

宁芙看向了对面那女子,眉目含笑,温婉非常,她便是庆国公府二小姐的谢茹宜,宗肆的心上人。

京城有名的才女,容貌也出众,六艺无一不擅长,也是宁芙最欣赏的女子。

大燕风气虽不算十分保守,但男女一向分席而坐。

宁芙下意识的去寻找男人落座那边,熟悉的身影。宗肆当了她三年夫君,两人也同床共枕过,即使现在的宗肆刚行完弱冠礼,与日后身材有差别,她也轻而易举找到了他的身影。

宗肆身着玄色锦袍,鼻梁高挺,俊美五官与硬朗轮廓相当益彰,将他衬托得矜贵冷然。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女子这边,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只看那一人,仿佛世界只剩那一人。

宁芙上辈子的这会儿,还并不知道,宗肆中意谢茹宜。她坐在谢茹宜的身后,一直以为他是在看自己。

宁芙现在很不好受,她还并没有从宗肆夫人这个身份中彻底走出来,她现在只觉得,她的夫君,红杏出墙了。

她又想到了成亲之夜,宗肆并没有同她圆房,直到成婚三月后,才进了她的寝居,事后她娇俏的喊他郎君,他也没有立刻给她回应。

“宗肆是不是在看你?”卫子漪忽然问她。

宁芙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上一世的种种委屈忽然扑面而来,让她心寒了不少,可她却笑了笑,娇俏低声道:“卫姐姐,想进宣王府的人太多了,可绝不会是我,以后就莫要以此打趣我了。”

她不想再受委屈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放低身段去求一段姻缘。

男人多的是。

第三章

之后花酒令,宁芙也并未如上一世那样,出尽风头。

当时不过是有心吸引某人多看她两眼,眼下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这次得了头花的,是林家姑娘。

谢茹宜一向不爱抢风头,这一次也是,只浅笑道:“林妹妹好文采。”

“还得多亏姐姐让我。”林家姑娘脸红着道。

“林妹妹可别抬举我。倒是阿芙,你今天怎么这般安静,可是身体还未恢复好?”谢茹宜又关切问她。

宁芙跟谢茹宜,并不算亲近,眼下被关心,让她有些意外,道:“莫约是的,依旧有些打不起精神,不过无碍,谢姐姐不必担心。”

她是东家,宁夫人家底厚,因此宁芙平常也大方,这一次准备的头花礼,是上个朝代著名画师东归先生的真迹,得到画的林家姑娘欣喜万分,连连道谢。

“听闻姐姐的字画也很出色,这画在姐姐手里,才不算浪费了。”宁芙摆摆手,之后便去了老太太身边,安静的坐着。

“阿芙也要成大姑娘了。”老太太慈祥的看着她,方才宁芙偷看宣王府三郎,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宣王府,老太太自然是满意的,救了宁芙一命不说,那还是皇亲国戚里,天子最为器重的。只是不知道,宣王府那边对宗肆的亲事,有什么打算。

“方才卫姐姐打趣我,现在连祖母也要打趣我么。”宁芙撒娇道。

“祖母哪里舍得。”宁老夫笑道。

男子那边,并不如女子这边热闹,宁裕宗肆二人谈及这次水患之事,其他人也就不好再似以往莽撞,再者多数人也忙于功名考学,因此谈论的大多是教化、吏治问题之类。

“宁裕,你那妹妹,去年见她分明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今日一见,居然出落得这般国色天香了。”卫复忽然道。

宗肆和陆行之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妹妹,你就别想了。”宁裕打断他。

宁国公府,人丁并不兴旺,只有两房。宁裕、宁苒,宁荷是大房所出,宁铮、宁芙则是二房宁真远的子女,宁苒已出嫁,宁荷今日又不在,是以宁裕不用猜也知道他指得谁。

“那你认为,你妹妹该配什么样的夫婿?”卫复好奇道。

宁裕听后,却是一顿,随后朝陆行之看去。

男人长相端正,平时话并不多。陆家在京城,也并算不上出众,可他一向眼高于天的婶娘,却跟他打探起了陆行之的底细。

他原以为,能让自家婶娘上心的,怎么着也得是宗肆这样的贵胄子弟,毕竟她一向主张给宁芙争到最好的。

“反正不是你这样的。”宁裕道。

卫复见状,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宗肆则猜出,宁家恐怕有给小女君挑选夫婿的人选。但只要不是自己,他便无所谓,那是宁府的家事。

宗肆想起那日救宁芙落水时,她原先因为惊吓挣扎不已,之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忽然不再挣扎,而是娇滴滴又委屈的抱紧了他,虚弱的喊了他一声郎君。

那是女子喊自己夫婿的称呼。

宗肆并不想为了救她而搭上自己,然而当时状况紧急,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救人上岸后,他喊住了路过的陆行之,让他照看宁芙,而自己则是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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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世子那日喊住我,是怕孤男寡女,被扯上关系吧?”宴席结束后,宗肆与陆行之结伴而行时,后者突然问道。

宗肆并不言语。

“在你看来,宁国公府与我而言,却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即便不小心出了状况,需要有人对宁四小姐负责,也有我替你挡着,而你能全身而退。”陆行之淡淡道。

如果没有宁芙那句莫名其妙的郎君,宗肆未必会这样,他是为了救人,宁国公府必定是通情达理不会追究他抱了宁芙的事。但宁芙喊了,宗肆就不得不担心,宁四姑娘会借此提出要他负责了。

毕竟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君能喊出“郎君”二字,就值得让人警惕了。

宗肆坦诚道:“对不住。”

陆行之道:“世子言重,我不过问出心中疑问,并不后悔救宁四姑娘,也能接受任何后果。只是希望世子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

宗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余光也正好扫到了不远处同宁裕站在一起,满脸纠结的小女君。

宁芙是被宁夫人喊来道谢的,正好宁裕带着她,也不会落人舌根,宣王府、陆府之后还得亲自去一次,恩人今日到访,也得来道声谢。

“见你们都在,我带阿芙来道声谢。”宁裕说明来意。

“谢谢当日宗世子、陆公子出手搭救,阿芙得以捡回性命。”宁芙没有去看宗肆,视线落在了陆行之身上。

陆二公子居然是这般俊朗人物,宁芙上辈子居然对他没有印象。宗肆虽然比他长得俊美,可他的相貌太头攻击性了,少女才会喜欢摄人心魄的,以现在已经嫁过人的宁芙来说,还是青睐陆二这样温和端正的长相。

她的失神,在场的三个男人都注意到了。

宁裕眼神古怪的看了眼宗肆,不久前卫子漪还偷偷告诉他,阿芙心仪宗世子,眼下却又被陆二吸引。

他家四妹妹还真是......以貌取人。

陆二神色淡然,任由她打量,关心道:“宁四小姐身体好些了?”

“已经无碍了。”宁芙感激的说,“这是我准备的两份谢礼,还请世子和陆公子收下。”

她给陆二准备的是千金难得的檀木宣纸,给宗肆准备的,则是《辨阳先生诗集》,这是宗肆的最爱的诗集,上一世向她讨要过几次,但她送给了四皇子,这辈子她以此表达感谢之恩,也算真诚了。

她惦记着这事,静养期间就把这本诗集给找出来了,为此翻出了许多杂物,甚至是阿母给她以后准备的压箱底,哪怕已经嫁过人,依旧看得她面红耳赤,却也还是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宗肆人虽不是个好夫君,但那事还是让她得趣的,以至于让她有些许惦记。

如今看一看,倒也能解解馋。

至于诗集,她闲来无事也读了几首。

在送礼上,宁芙一向颇有心得,这两份礼物,宗肆和陆行之都拒绝不了。

片刻后,宗肆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陆行之倒是留下多聊了两句。

......

回到王府,宗肆沐浴过后,闲来无事,随手翻了翻宁芙赠予他的《辨阳先生诗集》。

不过翻开后,却是一顿。

这并不是什么诗集,而是教人如何行夫妻之事的画册。

内容放浪形骸,让人面红耳赤。即便宗肆脸上并未有变化,面无表情的翻看着画册内容,耳尖却有些泛红。

随手翻到一页,上面还有女子娟秀的批注字迹。

“宗肆腰腹不行。”

似惋惜,似嫌弃。

宗肆盯着看了片刻,终于冷笑了一声,将画册丢在了一旁。

第四章

往后几日,宁芙依旧鲜少外出,大多时候都在书房补落下的课业。

直到回学堂的前几日,她才跟着宁夫人,去沁园给老太太请安。

沁园是宁老夫人的寝居,两旁种着桂花树,桂花虽已凋敝,却依然散发着缕缕清香,沁人心脾,不负沁园之美名。

“祖母。”宁芙人还未进去,倒先是喊上了。

“心肝,快来祖母身边坐。”宁老太太道。

宁芙一坐过去,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便递了只暖手炉给她。

老太太打量了她几眼,道:“今日瞧着脸色倒算得上红润。”

宁夫人在一旁笑道:“过几日就该回学堂了,今日带她特地来与老祖宗说一声。”

宁老太太皱起眉,心疼不已:“阿芙这身子才刚好些,何必这样急?”

宁夫人笑意不改,道:“老祖宗,还有三月便是六艺考核,阿芙射艺还未通过,不紧迫些如何使得?断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大燕普通女子虽盛行无才便是德,可京城贵女学业繁重,得通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考核,如若哪家姑娘六艺极差,那是令家族蒙羞之事,而六艺极佳的,能被评为女才子,光耀门楣。

宁芙上一辈子的这会儿,身子羸弱,被射艺跟御艺拖了后腿,才失去了评选“女才子”的资格。

直到成婚后的前几个月,跟着宗肆学会了骑马射箭,且水平不差,这辈子倒是能争取争取。

宁老太太最在意的,就属这国公府的荣耀,贵胄子弟也绝不会娶一位六艺都未通过的女君,遂不再阻拦,可心中的不舍半分没消减。

“祖母,我已经无碍了,您不用担心我。”宁芙拉着她的手宽慰她道。

宁老太太点点她的额头,责怪道:“既然无碍了,前几日倒不见你来我这请安。”

虽然是责怪话语,但语气却是宠溺。

宁芙道:“我一直惦记祖母呢,只是欠下的课业太多,不得不待在书房补功课。”

老太太耳提面命道:“这回可得把射艺通过了,别教我出门作客都抬不起头。”

宁芙最是清楚老太太有多在意国公府,认真保证道:“祖母,我定拿个好成绩回来。”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让如意带着她到偏房吃点心。

随后才看向宁夫人:“听说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访,我也准备了谢礼。”

“辛苦老祖宗了。”宁夫人道。

宁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继承国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远与老三想要一帆风顺,就绕不开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亲自准备才显诚意。”

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宁夫人的儿子、宁芙的兄长宁诤。

“老夫人费心了。”宁夫人却清楚,老太太不单是为二房打算,恐怕大房也想攀上宣王。

宁国公府走下坡路,是不争的事实。

大房当初是想把宁苒嫁进宣王府的,前后费了不少心思,不过被眼高于天的宣王妃回绝了,世子的态度,自然也是没瞧上阿苒。

宁苒是宁国公宁真修的嫡女,貌美又不失才华,本来是心高气傲之人,却卑微写信求着宗肆见一面,对方却连回信的心思都欠奉。

宁苒因此黯然神伤许久,后嫁去了卫家。

大房为了宁苒的脸面,这事虽然做得不漏口风,但宁夫人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阿芙明年就及笄了,婚事你可有想法?”老太太又忽然问她。

宁夫人搪塞道:“老祖宗,阿芙这学业眼下就够我烦的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过了及笄再来考虑也不迟。”

宁老太太意味深长道,“阿芙的亲事,对整个国公府都极为重要,你是该好好考虑。”

宁夫人含笑应着,只是她断然不会让阿芙,成为国公府的垫脚石。

晨间寒气逼人,宁芙上了马车,才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陆夫人省亲去了,是以今日只需去宣王府拜访。

“今日穿得倒是素净。”宁夫人很满意。

“我年纪还小,撑不起珠宝的艳丽,阿母戴着才好看,阿母日后多戴戴,父亲也是喜欢看的。”宁芙盼着阿母与父亲的感情能更好,才能不被人钻空子。

宁夫人冷哼了声:“你父亲心思哪在我身上。”

宁芙道:“阿母,父亲倜傥英俊,若是喜欢于氏,那于氏怎么可能有情郎?父亲当初纳于氏也是被逼祖母逼的。你与父亲关系若是不好,日后祖母肯定还会再逼父亲纳侧室的。”

父亲是爱阿母的,可也受不了一直受冷脸。

她倒是知道父亲没进过于氏寝居,但要说这个,就得吓坏她阿母了。

宁芙:“阿母,你要肯给父亲一个眼神,他肯定高兴。”

“以后不许想这些有的没的。”宁夫人听进去了,不说别的,丈夫只有站在自己这边,她才更好为子女的前程做打算。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是圣上亲赐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华地段,长安街的尽头,檐口雕刻纷繁复杂,雕梁画栋,墙体通红,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闪光,既庄严气派又不失典雅。

仆从迎着宁夫人与宁芙进了宣王府,又穿过小花园,两侧花团锦簇,清新的花香扑鼻,叫人心旷神怡。

再往里走,到了漪澜亭,宁芙便看见了宣王妃,她身旁的妇人,则是宣王胞弟的夫人,二公子宗铎的母亲,宗二夫人。

宣王妃此时四十年纪,打扮得极其素净,五官却极其艳丽,宗肆正是遗传了她的美貌。

宣王妃也打量着宁芙,半年时间未见,原来稚嫩的小姑娘,如同晨间芍药骤然绽放,秀丽姿态已经隐约可见,那身段,也已透出几分细柳扶风之感来,再过两年,不知该是何等绝色。

只是女子太过惹眼,并非什么好事。男子贪色,宣王妃是过来人,宣王因她误了多少事她再清楚不过,于她而言是甜蜜,却不希望自家儿子也陷入这般境地里。

“如今阿芙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宣王妃笑道。

“女子貌美又如何,还是才学重要。”宁夫人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得得不行。

上一世,宁芙的这位婆母,或许是因为宗肆的冷落而弥补她,但总归对她还算不错,因此宁芙对她也真心,关切道:“听说王妃不久前长了疹子,可有恢复?”

宣王妃并不招架宁芙的热情,在她看来,这不过是有所图谋的讨好,不动声色道:“好得差不多了,阿芙是怎么知道我长疹子的?”

宁芙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道:“先前王御医替我诊脉,无意间提起是从王府赶过来的,我便问了问,这才知道这事的。”

宣王妃不再过问,与宁夫人唠起家常。

宗二夫人和善笑道:“四姑娘要是无聊,可以跟着府上丫鬟转转。”

“春迎,你领四姑娘去吧。”宣王妃吩咐道。

宁芙道了谢,跟着春迎去了后院。

宣王尤爱王府里花草树木品种繁复,便是宫中也比不上王府,哪怕已到秋季,府内依旧是生机勃勃,只不过她在王府生活过三年,是以并未觉得新鲜。

宁芙只在路过自己上一辈子的别苑景华居时,多看了两眼,一时思绪万千。

“那是世子寝居。”春迎笑道,“世子倒也算不上喜静,却亲自挑了这个清净的院子,惹得王妃常打趣他,说这是为日后的世子妃挑的。”

宁芙并不喜欢景华居,会喜欢这个院落风格的,倒有可能是那谢家姑娘。显然王妃和宗肆都未料到,最后进王府的人,会不是那位。

“宁四姑娘,要不要上假山看看?”

宁芙愣了愣,抬眼看着面前熟悉的假山,没想到都走这来了。

自己就是在这出事的,她难免生出伤感来。

“宁四姑娘?”春迎见她走神,关切喊道。

“我就不上去了。”宁芙收起悲伤,和气地弯起眉眼,“从高处摔下来过,我有阴影。”

不是谁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得惜命。

......

假山上,宗肆、宗铎兄弟二人对弈。

石桌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宁四姑娘离去的背影。

“宁四姑娘方才是在伤感?”宗铎疑惑道。

宗肆执一白子落下,才缓缓道:“我倒是好奇,她对王府路径为何如此熟悉。”

宗铎也想起宁四姑娘进园子时,走在了引路丫鬟的前头,也并未走错路,不禁皱起眉。

宗肆未弱冠时,便有女子收买下人,得到王府院落分布图册,趁着王府举办宴会,去了宗肆寝居,妄想给他扣上一顶“非礼”的帽子,而不得不负责,幸而发现的早,才未构成祸患。

“宁国公府看来铁了心要把姑娘往你身边送,一个宁二姑娘还不够,眼下又来个宁四姑娘。”宗铎道。

宗肆看了看他,道:“王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公子。”

宗铎了然,道:“我自会小心,你也警惕些,别着了她的道。”宁真远为圣上所不喜,又是四皇子幕僚,处置他只等一个时机,王府无论如何也不能同他牵扯上关系。

“不过,宁国公府怎么想的?宁二姑娘好歹是宁国公嫡女,宁四不过二房所出,才学又不如宁二,你连宁二都不同意,又怎可能同意宁四?”宗铎又道。

宗肆想起那本放浪形骸的画册来,这宁四在驭男之术上,恐怕有几分本事,然则这却不是什么正经女子该有的本事。

宗铎斟酌片刻,提议道:“我看你与谢二姑娘的亲事,不如先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第五章

若男子已有婚约,宁国公府就是再想和王府结亲,也该消停了。

再者,京城无数贵女中,谢二姑娘谢茹宜也是翘楚之流,乃百家公子所求,为避免节外生枝,是以宗铎认为这亲事还是尽快订下为妙。

“宫中局势尚不明朗,谈亲事还为时尚早。”宗肆道,帝王之疑心,如剑悬头顶,就怕被圣上解读成宣王府与庆国公府企图权势连衡。

太子悬而未立,此时确实是多事之秋,宗铎也只好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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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芙与宁夫人在宣王府的几个时辰,王府两位适婚公子,都并未出现。

这其中的意思,宁夫人自然清楚,宣王府无结亲之意,幸而宁夫人也并没有这个打算,是以也未提及两位公子。

用过午饭,宁夫人就告辞了。

离开前,宁芙对宣王妃道:“用冬雪将桂花、忍冬、泽兰熬成膏药,对疹子疤痕极有好处,王妃可以试试。”

宁芙上一世被烫伤,花了大功夫才得到这个去疤方子。

王妃挑了挑眉,却只是浅笑着敷衍谢道:“倒是让你费心记挂了。”

宁芙没再说什么,自己这位前婆母,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家人,对外人向来冷淡,不过爱美,肯定会去试她的方子的。

宁芙母女一走,宗二夫人便称赞道:“这宁四姑娘出落得真水灵。”

“瞧上了?”宣王妃睨她一眼。

宗二夫人摇摇头,道:“样貌我虽喜欢,可二郎不像三郎听劝,他的事向来不由我说了算。”

宣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

偏偏所有人都以为三郎听她的,殊不知宗肆才是最桀骜不驯的那位。

年少时不愿读书,在军中被他父亲军棍伺候,痛得三月下不了床也未服软,后来是他自己愿意学了,才有了如今的能文会武的宗三郎。他若是做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他自己想做,别人可逼不了他。

静怡公主心仪于他,却一直难成,宣王妃不信背后没有他从中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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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宁芙那边在两日后,便回了学堂。

女子学堂隶与男子学堂属于香山书院,为建朝时礼部所创办,乃大燕最负盛名的官家书院。

大燕科举前三甲,几乎全出自香山书院,今年春闱会元,便是宣王府世子宗肆,离今日不过过去两月有余,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宗肆去年随宣王出征,已获军功,圣上本就有封他官职的打算,本不必参加春闱,但他不满足于武将身份,因此又以才学走了仕途。

虽然他已经从书院结业,夫子却依旧时常提起这位得意门生,称赞其才高行厚,器识宏达,日后定是封狼居胥之辈。

学堂里,女君们正三三两两坐在一处。

“你回得真巧,正好赶上秋猎。”卫子漪见她便笑道。

宁芙在这时赶回学堂,便是为了这次秋猎。

大燕女子并不崇尚武德,秋猎向来是男子参与,这一次正好碰上北齐使者来访,北齐公主也来了,公主想围猎,圣上才让女君们这次也一同前往。

她想趁着秋猎,巩固自己的骑射水平,毕竟也有好些年没练过了。

“你不好奇,为何这次女子也要参加秋猎?”卫子漪问道。

宁芙故作不知道:“为何?”

“北齐公主来了,游牧民族擅长骑射,想来试试大燕的猎场,圣上自然也得找女君相陪。”卫子漪道,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不过听说,也是为了找驸马。”

公主的私事,宁芙就不记得了。

这一次秋猎,规模空前,学堂安排女君们两两同坐一辆马车。

宁芙的同伴,是宗凝。

两人从小便没什么往来,关系并不热络,两人客套几句,便干自己的事了。

路上行了没多久,忽有人喊了一句宗凝,后者笑盈盈地掀开了帘子,喊了一句:“二哥。”

宗铎的视线无意中往马车内扫了一眼,却见一眼熟女君正在看书,听见宗凝喊他时,抬头看了过来,未施粉黛,双目含情如泠泉,说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宗铎沉寂了十八年的心,莫名猛地一跳。

“刚刚采了些野果子,味道不错,送来给你们尝尝。”他收回视线,脸上不露声色。

“谢谢二哥。”宗凝欢喜道,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一次野果,也别有一番风味。

宗铎想了想,道:“同你在马车上的是哪位女君?”

宗凝道:“宁国公府的宁姐姐同我一处。”

宗铎皱起眉,那女子居然是宁芙宁四姑娘。

他自然是认识她的,不过多数时候都是远远一见,那日在宣王府也没看清她的脸,印象里她不过是位小女君,是以即便觉得眼熟,也没往宁芙身上想。

怪不得宁国公府有再送一个女儿上门的底气,原是仗着宁四姑娘有几分姿色。

“有事喊我。”宗铎心情复杂,叮嘱自家妹妹后,便放下了帘子。

宗凝分起野果子,道:“我二哥虽然长得凶,人却是极好的。”

宁芙赞同的点了点头,上一辈子宗铎对她十分照顾,与她兄长关系也不错,加之他的为人又很正直仗义,她对他印象很好。

路行半途,宗凝有些犯困,便开始小憩。

宁芙却毫无睡意,刚刚果子只吃了两个,非但没解谗,馋虫反而越发被勾起来了。

马车外,宗二公子还在伴行。

宁芙轻轻掀起帘子一角,并看不见外边,低声道:“二公子,秋猎场地那边,也有这种果子吗?”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马车外的哪是什么二公子,分明是她那位前夫宗三郎。

在有心之人听来,这甜糯的声音就显得别有用心了,倒像是故意找借口搭话。

宗肆侧目看了一眼,丝帘随着秋风轻轻摇摆,只一角向上挑起,说话那人的手时而可见,时而藏匿于晃动的帘子里,娇媚若无骨。

宁芙奉承道:“若是没有,我能再要一些吗?听闻二公子一向人善宽厚,我这才敢开口叨唠二公子,日后我会答谢二公子。”

女子口中的答谢,里头就有些门道了,男女调情就是其中一种。一个对房中术都能评头论足的女君,多半没有那么单纯。

宗肆眯了眯眼睛,宁四姑娘敢在宣王府骑驴找马,脑子属实不太灵光。

宁芙见他两次都没有开口,以为他是没听清,便掀开了些帘子,这下能看到人了,却没想到伴行的人是宗肆。

他坐在马背上,修身劲衣衬得身姿挺拔,添之几分清贵冷峻,哪是一个玉树临风就能形容的,此刻正俯视着她。

却也不意外,他一向疼爱胞妹宗凝,这一路未必不会遇到危险,自是会亲自守着。

她设想过这次秋猎两人会碰上,但也该是远远一见,却不想此刻两人中间仅方寸之遥,连他脸上的审视意味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宁芙坐在马车内,行了个揖礼,垂眸道:“世子万福。”

美人哪怕是碍于车马前行,行礼做得不端正,也依旧是美的。

只是有心眼的美人,并不讨喜。

“宁四姑娘当真只是想吃果子?”宗肆缓缓道。

第六章

宁芙有些吃不准宗肆说这话的意思。

“替你摘了果子,宁四姑娘又想如何报答?”宗肆清冷的话语中,又显出几分意味深长。

这一句,里头的敲打意味就明显了。

若真是未及笄的小女君,可能不懂,可宁芙已当过人妇,与他在床上都滚过多少回了,哪能不明白他是何意。

他这是认为她想以报答之名,勾宗铎呢。

宁芙内里是个成熟女子,确实有给自己挑一位好夫君的打算,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挑到宣王府头上去。

眼下她得扮演好一位小女君,是以故作听不懂他的深意,一派天真道:“若是替我摘果子,我自会以书画为谢礼报答。二公子不在,世子能不能帮帮忙?”

要是方才知道伴行的是他,她是绝不会开这个口的,可眼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一会儿自有人给你们送来。”若她有心思,也该听明白了他的警告。宗肆目的已达到,便疏远而又不失风度道。

是你们,而不是你,也不知被多少女子倾慕过,才这般谨慎。

可她不会再是其中之一。

“那便谢过世子了。”宁芙说完就放下了帘子。

片刻后,就有人送了满满一篮洗过的果子过来,宁芙却没了吃果子的心思。

宗凝醒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见窗外的人变成了宗肆,兴高采烈道:“三哥,谢姐姐穿骑装的模样可好看了。对了,你替我将这些野果拿去给她吃吧。”

送果子是顺便,为他们创造见面机会才是真。

宗肆看了看分毫未动的果篮,道:“宁四姑娘不吃了?”

“突然没了胃口,世子送去给谢姐姐她们吃吧。”宁芙客套笑道,心里在暗道不妙,方才还说想吃果子,眼下却动都没动,显得她说谎了一般,可她真是冤枉得很。

宗肆走了以后,没再出现,否则接下来的路,就得如坐针毡了。

“三哥遇上谢姐姐,就把我这个妹妹忘了。”宗凝吐槽道,不过语气却无责怪。

宁芙也才反应过来,为何宗肆一直没有再回来。

她垂眸,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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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稽林山脚,车马便停了下来,侍卫们开始安营扎寨。

“宁四姑娘。”宁芙刚下马车,就听见有人喊她。

宁芙抬头,看见陆行之翻身下马,朝她走来。

分明也是十八年纪,她却能从他身上看出成熟男人的韵味,虽然只穿了一身青布衣,却还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周正俊朗。

熟妇看男人,也不禁是看外表,宁芙觉得他大抵是“踏实”那类,嫁过人,就知晓房中事有多重要了,夫妻可以没感情,却不能不做夫妻之事。

“陆公子。”宁芙含羞行了个礼。

“采了些野果,不知宁四姑娘可否喜欢。”陆行之将手中的布袋递给她,看着她道,“若是不想吃,也不必勉强。”

宁芙其实不想吃了,可不舍得拒绝他,男子长得英俊,女子也会格外怜惜,她笑道:“谢谢陆公子,我正好想吃果子呢。”

她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一袋。

“陆公子是给每个女君都送了么?”宁芙问。

陆行之摇头,道:“那日四姑娘送我的檀木宣纸我很喜欢,眼下特地来跟四姑娘道声谢。”言外之意,顺手带了点果子,并未给其他女君。

男女有别,陆行之不好久待,很快就走了。

宁芙开始琢磨起来,他独独给自己送了果子,就算不说喜欢自己,也绝对是有些好感的。

陆家的家室不复杂,陆行之人品也不错,长得又俊俏,如果为人也专一,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成过亲的女子,考虑男人,就现实了许多,家室、品行为先,至于喜欢,那可以培养,只要男子够好,够顾家,女子总会心动的。

宁芙正想着,眼神不经意一扫,就看见宗肆就在不远处,他坐在马上,看了看她手里装着野果的布袋,别有深意的朝她淡然一笑,随后便策马离开了。

这倒显得坐实了她目的不单纯。

宁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当作没看见,以后她与他也不过是形同陌路,他怎样看待她,那都与她毫无瓜葛。

离晚上设宴还有许久,女君们不好太过招摇,便待在帐中闲聊。

“方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瞧谢姐姐瞧傻了。”说话的是荣家姑娘。

“整个京城,有哪位男子不心仪谢姐姐?多少公子都明着暗着想与谢姐姐搭话呢。”宗凝附和道。

有人好奇道:“若非你家兄长也心仪谢姐姐?”

宗凝笑着看向谢茹宜:“我阿母曾问我三哥,对谢姐姐如何看,兄长说庆国公府的女儿,文采斐然,知书达理,令人钦佩。”

众人有些羡慕,却也知道谢茹宜这样的女子,本就该配最好的,世子选了她,大伙心里才平衡。

“凝妹妹,莫要再打趣我了。世子清朗如玉,自会有良人相配,婚约如何还得父母做主。”谢茹宜道,只微红的耳朵,透出了几分女子的娇羞。

“那二公子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人问。

宗凝撇嘴道:“我二哥,只知道舞剑耍棍,谁要是欺负我,他提着剑就得去找人家,简直就是个莽夫,我日后的嫂子可有得受的。”

众人笑起来,不过心悦宗铎的人也不少,不开窍的冷面郎君,也别有一番滋味。

宁芙想起自己的兄长来,她的三哥也很好,只是久待关外,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她有点想哥哥了,上一辈子最后一次见他,见到的是他冰冷的尸体。

分明不久之前,他还笑着送她出嫁:“宗肆若是欺负你,三哥便来揍他。哪天不想在宣王府待了,我就接你回家。”

宁芙心中难免有些酸涩。

她不想失落的情绪被瞧出来,去了帐外,一个人坐在清冷的湖畔边。

秋风已有些冷冽了,吹得宁芙脑子越来越清醒,记忆也越来越清晰。

兄长死前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上,匆匆只留了一句话,告诉她照顾好自己和阿母,显然是早清楚自己身处危险境地。

他的死,不会是意外。

兄长的死,大房、卫家、庆国公府等都是既得利益者,是以兄长的离世和这些人绝对脱不开关系。大房是自家人,在兄长死后继承他争来的荣耀,处也无可厚非......怕就怕,兄长的死与大房也脱不开关系。

宁芙垂下眼皮,这是她最不想看见的情况,可若真发生了......整个国公府,也是比不上她三哥的。

宗铎在一旁看了她有一会儿了。

他比宁芙来得要早,本想避开她,还没来得及走,她已经在湖边坐了下来,他只好坐在岩石后不动,本想着等她先走,可半个时辰了,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宗铎却得走了。

“宁四姑娘,这边护卫少,尽早回去吧。”宗铎木着脸道。

不管宁四姑娘是否真那么有心机,女子的安全,不能不顾及,是以就算再提防她,他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宁芙看着面前的男人,长得比宣王府的那位三郎要硬朗些,魁梧有力,一看便知是常年习武的。

“二公子。”宁芙收起情绪,先往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宗三郎的身影。她松了口气,起来欠身道。

“湖边景色虽宜人,但毕竟是荒郊野岭,还是找人陪同妥当。”宗铎道。

“多谢二公子提醒,我就先回去了。”宁芙感激笑道。

这笑容甜腻腻的,宗铎平日里最讨厌的,便是这样娇气妩媚的女子,今日却没觉得反感,反而有几分受用,这让他不禁皱起眉。

宁芙走后,空气里,似乎还能闻见浅浅的桃子香味。

此时并非桃花盛开抑或是桃树结果的时令,莫非这香味,是宁四姑娘身上带的?

宗铎上阵杀敌时,尚能面不改色,此刻却红了脸。

回去后,心思也总飘忽到桃子香上。

宗凝同他讲了好几句话,也没见他给点反应,不满道:“三哥,你看二哥,今日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被那位女君勾去了魂?”

第七章

宗铎被质问得尴尬不已。

他从没被开过男女玩笑,对此很不习惯。

不过木着张脸,倒也瞧不出来。

“我岂是会被美色耽误正事之人,你且放心。”他正襟危坐道。

宗凝见他如此正色,只好不再揶揄他,心里又暗自将他的无趣吐槽了一番。

宗肆知道他方才碰到宁芙了,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宁四姑娘的手段没高到需要他担心的地步。

为了晚上的篝火晚宴,女君们早早就换好了衣物,穿着虽不似平日里华贵绮丽,却也足够别出心裁,全是花了心思的。

宁芙则是一身浅色束身衣,发饰也无任何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朴素到不能再朴素

“整个京城一等一的公子今日都在,你就穿得这般简单?”卫子漪打量着她。

虽说宁芙天生丽质,可穿这一身,丢在人群中怕是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宁芙却是特地为了不惹眼。

上一辈子,订下婚约前,也有一些烂桃花,比如皇城里那位六皇子,如若不是她与宗肆有了婚约,那便有可能被迫嫁给他做侧室。

这次皇子当中,只有六皇子在京城,秋猎他定然是在的,宁芙并不想吸引他的注意。

“卫姐姐,我是来练骑射的,又不是来挑夫君的。”她笑盈盈道。

“这样也好,太被关注也未必是好事。”卫子漪道,“一会儿我得去准备舞蹈,空闲了便来找你。“

卫氏女在乐舞上颇有造诣,卫老爷又在礼部当差,负责的正是庆典祭祀一类事宜,每每有外客来访,舞女的编排,皆由卫氏安排,这一次便是由卫子漪负责。

宁芙点点头。

宴会始于酉时。

京城贵女们各人各色,一出现就犹如百花瞬绽,似莲花般濯清莲却不妖的是谢茹宜,如槿花般不羁于春娇俏灵动的是宗凝,犹幽兰般孤傲娇艳的是傅嘉盈。

美人争艳,不胜枚举。

女君们一出现,就在还未有婚约的公子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宁裕找了半晌,却没瞧见自家妹妹的身影。

“大哥。”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

宁裕低头看了眼,穿着一身浅色束身衣的不是自家妹子又是谁?

虽还是万里挑一的殊色,这身装扮却显得不吸睛,除非特别关注,否则跟侍女也相差无几。

“大哥,明日可否将马匹借我?”宁芙在他身边坐定。

她只想获得女才子的殊荣,稽林山地势险峻,纵横交错,若是在此处都能练好骑射,射艺、御艺考试取得上等肯定不是问题。

“你不擅长骑术,在这处练会有危险。”宁裕不赞同道。

宁芙看了眼对面,陆行之端正坐着,正看着自己,眼神专注,似乎又有几分深情,深情到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破碎感。

她对着他粲然一笑,陆行之怔了片刻,随后收回视线,神色虽如常,耳根似乎有些泛红。

宁芙想了想,道:“我是想趁此机会学习,大哥有空替我问问,陆公子愿不愿意教我骑马。”

宁裕是个文官,武术方面并不擅长,在场的公子,找陆行之提点最为方便,一来,他为人正直,不是那类会觊觎女子的登徒子,二来,他的骑射水平听说也很不错。

并且,宁芙也不介意同他接触。

宁裕的心思颇为复杂,道:“陆公子今天还问过我这事,说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问他。”

宁芙还担心有人先约了他,毕竟陆家放在京城望族中虽不起眼,可陆行之却还是很吸引女君的,眼下听了宁裕的话,放下心来。

敬文帝同北齐公主出现,要再晚些。

敬文帝已年过五十,却未见鬓白,神采奕奕,帝王气势磅礴如山岳,令人敬若神明。

公主五官深邃,与汉人稍有不同,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同行的还有宗肆和六皇子,两人是表兄弟,六皇子的生母芸贵妃,是宣王亲妹妹,正得盛宠。

除了皇子们,能在这种场合下伴随皇帝出现的,也只有宗肆了,宣王乃圣上最看重的外戚这一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皇上,大燕的女子果然个个都美得如同天神下凡,教我看得眼花缭乱。”说话的是北齐公主。

“大燕的公子就不俊俏了?”敬文帝笑道。

“还不是先见了世子和六皇子,先见了璞玉,其他人虽也英俊潇洒,却也不惊艳了。”

北齐公主说话间看了一眼宗肆,来京城便是他接的她,初见时,便觉得花无其魄,玉无其魅,世子如梅花般清俊孤傲,香在其骨。

“既然觉得朕这侄子是璞玉,不如朕赐你们亲事。”敬文帝看着宗肆打趣道。

这叫不少人变了脸色。

宁芙知道公主要选夫君,却没料到看中的是宗肆,而谢茹宜的脸色,已有些苍白。

宁芙朝宗肆看去,却见他神态自若,随后一琢磨,明白过来,宣王手握兵权,宣王府世子哪能给外族公主当驸马,敬文帝这不过是试探之语,想试探的恐怕是宗肆对婚事的态度。

敬文帝信任宣王不假,却不希望宣王府野心太大,上位者想看见的往往是臣子内斗,而不是强强联合。

“陛下真的舍得让世子给我当驸马?”公主却当了真,双眼放光道。

敬文帝笑意不减:“这就得看世子自己的意见了,朕也不好逼迫他。”

公主期待地看向宗肆。

宗肆对敬文帝道:“北地战事虽已平息,一年内却难以安定,父王尚未凯旋而归,臣暂未考虑成家之事。”

宁芙已经猜到,他要搬出宣王来搪塞此事,宣王去年刚打了胜仗,眼下还在北地治理,皇帝自然得给面子。

她又看了眼谢茹宜,宁芙能看出来她的心落了回去。

而北齐公主,坦荡爽朗,并未有被拒绝的黯然神色,道:“世子,你多了解了解我,就能知道我的好了。”

“公主千金之躯,自是翘楚之辈,是我志不在此。”宗肆态度恭敬地应付道。

敬文帝道:“世子既担忧国事,朕也不好为难他。大燕优秀的男儿无数,朕定给公主挑一位好夫婿。”

接下来便是歌舞升平的宴会,北齐公主表演了一出北齐剑舞,英姿飒爽,让人忍不住叫好。

宁芙坐在宁裕身边,几乎隐身了,不仅六皇子没有注意到她,心眼子多还讨人厌的宗肆也没有。

不过她也没能安心看完北齐公主的舞剑。

一位侍女悄无声息的凑到了她身边,道:“宁四姑娘,卫姑娘找你。”

宁芙见她眉眼中的急切神色,知道肯定是出事了,便跟着她离开了。

后台,卫子漪一看到她,眼泪都快落下来了,焦急道:“阿芙,我该怎么办呀。”

宁芙道:“卫姐姐,你慢慢说。”

卫子漪定了定神,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原本已经排好了舞,可她疏忽了,只顾及舞好不好看,方才却被一舞姬提醒,舞中的一段“玉体横陈”,在大燕不过是寻常舞姿,在北齐却是禁舞,讽刺其皇室荒淫无渡。

若是在北齐公主面前跳了这一段,对两国产生的影响,卫子漪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这支舞,怕是不能跳了。”宁芙冷静道。

卫子漪点点头,道:“我打算换成折腰舞,这些舞姬练得最多,不会出差错,只是......还少了一人。”

宁芙明白她的意思,她确实是会跳折腰舞的,只是女君该端庄自重,这种场合同舞姬跳舞,若是被发现了,有辱名节,会影响国公府。

可卫子漪是宁国公府的准儿媳,若是卫家出事,国公府也得受牵连。

宁芙在心里分析了利弊,加上卫子漪待她也是真心,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找上自己。

“卫姐姐,这事你知我知,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身子不适,在你的帐中休息。”宁芙道。

卫子漪点点头,吩咐侍女道:“你换上阿芙的衣物,去帐中躺着,如果有人进去,你也别说话,只当是睡着了。”

宁芙去了屏风后,飞快地换好舞裙,舞裙讲究个突出身段,她换好一出来,卫子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

宁芙由卫子漪带着去了舞姬那,排练了一遍。

为了不让这些舞姬知道她是谁,宁芙戴着面纱,一句话也不说,最后跟着舞姬们一同上了台。

她站的位置并不是最中心,可还是感觉到了无数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宁芙看了眼陆行之,他皱着眉。

又看了一眼宗肆,他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视线朝宁裕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看去。

宁芙心里咯噔了一声,冷意直冲天灵感。

只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乐曲响起,宁芙随之起舞,风姿绰约如梨花,腰似约素,扬袖扭腰时无物能比妖娆。

美色最是惑人,已有不少公子,视线有意无意落在了她身上。

舞曲行至一半,宁芙与旁边的舞姬换了位置,堪堪在宗肆的正前方。

对着宗肆扭腰,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哪怕以前哄着他行房,她也不曾对他这般“搔首弄姿”。

宗肆的视线在她腰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端起酒杯看着她,视线又往她腰上扫了几次,目光平静的小酌。

宁芙戴着面纱,遮掩住了尴尬。

一支舞的时间,对宁芙而言,格外漫长。

一结束,她便急着走人了,无意中却看见六皇子孟泽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视线更是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胸脯之上。

她最不想接近的,便是这六皇子,离皇权越近的人,越是危险,上一辈子就在他身上吃了不少苦头,一边瞧不上她,一边又想逼着她当侧室。

宁芙走得飞快。

“礼部的这些舞姬,倒是有些意思。”六皇子盯着舞姬们离去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说道。

宗肆摩挲着杯盏,并未言语。

第八章

“是我的疏忽,表哥一向是最不在意这些舞姬的,便是我府上那大小胡姬,也未能入表哥的眼。”六皇子道。

在六皇子看来,宗铎是木头脑袋,没对男女之事开窍,而宗肆则是什么都懂,但是兴趣不大,他的野心皆在权势上。

不过,宣王府是他母妃的娘家,对于宣王府势力日渐手眼通天,六皇子自是乐见其成的。

“我替你寻来大小胡姬,并不是为了让你取乐。”宗肆淡淡道。

“表哥,这公事和私事,有时不分你我。”六皇子浅声笑道,又喊来侍从,道,“去,打听打听这批舞姬里的美人。”

宗肆再次朝宁裕看去,却见陆行之看得也是那处,嘴角漫不经心地冷冷勾起,却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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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芙回了后台,眼疾手快地换回了自己的衣物,便去了卫子漪的帐子。

“阿芙,这次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卫子漪迎上来,握住她的手,到这会儿,她也依旧是心有余悸,悬着的心得以放下,忍不住痛哭起来。

宁芙紧紧拥住她,替她拂去眼泪:“卫姐姐,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姐,我不希望你出事。”

“从今以后,姐姐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若有事,我也会不遗余力的帮你。”卫子漪发誓道。

宁芙隐隐感受到,她们的关系比起以往,羁绊更深了些,让她有些欣喜,也有些动容。

“卫姐姐,如果有人来问舞姬的事,你找个身形与我差不多的搪塞过去。”不是白日,看得肯定也不真切。

卫子漪也知道她这次太出彩了,别人又只当是个舞姬,定是有人要打她主意的:“你放心,不会猜到你身上的。”

宁芙在心里苦笑,已经有人认出来了。

她没再去宴会,虽知道出事概率不大,这一夜却还是一直在想会不会弄得人尽皆知,若是所有人都知晓了,她又该如何保全国公府的名声。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法子了,国公府与卫府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卫府要是出了“有损国格”这事,卫姐姐便是死罪,国公府也难以幸免,父亲、大伯以及两位兄长的仕途也会受到牵连,影响比她名声受损还要大。

这想得她睡不着。

第二天,便有些病了。

随行太医替她把了脉,说她是心忧成疾,加之身子骨弱,染上了风寒。

卫子漪便也未出去玩,尽心尽力地贴身照顾她。

不过听闻大伙去打猎,很有意思,可惜她与宁芙都去不成了。

“你猜得不错,来打探舞姬的人很多,不过都被我打发了。”卫子漪道。

宁芙恹恹的,提不起劲。

卫子漪想到什么,又道:“对了,方才碰到世子了,问了你的情况。”

宁芙一听见宗肆,便有些杯弓蛇影:“只问了我的情况么?”

“问你身体可有好些,便没其他的了。”

宁芙不知他突然问起自己,是在打什么算盘,如今只能静观其变。

晚些时候,宁裕来看她,一同来的还有陆行之。

宁芙理应是不该见外男的,不过兄长也在,倒也无妨。

“大哥,陆公子。”她招呼道。

“这次临行前,婶娘叮嘱我要照顾好你,眼下你却生病了,回去都不知该如何跟婶娘交代。”宁裕叹了口气。

宁芙笑起来:“过两日我便好了,大哥别担心,到时候还要练骑射呢,到时候还要麻烦陆公子。”

她说着,看向眼陆行之,他的表情很淡,她从没见他这样冷淡过。

“不麻烦。”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淡淡道。

宁芙便也没再说话。

上一辈子她在宗肆那是受惯了这样的冷遇的,已经提不起热情了。

两天后,她好些了,去马场时,老远就看见陆行之坐在岩石旁,不知是不是在等她。

因为他的冷淡,所以宁芙没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有练习骑马的打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这几天都在。

“陆公子。”宁芙走过去。

陆行之站起来,拂去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四姑娘。”

“这几天你都在么?”她问。

他看了看她,微微颔首。

宁芙有些心软了,热情了些,愧疚道:“我该告诉你什么时候来的,害你白白等我,对不住。”

他似乎是不在意,开始教她骑马,教得倒是用心,他也很有水平,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足之处。只是语气不冷不热,话也不多,她问他才答几句。

宁芙又有些不愉快了,快嘴道:“陆公子你这样,很像一个人。”

陆行之回头看了看她,平静问:“像谁?”

宁芙垂眸,却没有说话。

像宗肆,不是现在的宗肆,是像她的夫君宗肆。

“陆公子,这几天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不妨直说。”宁芙想了想,道,“我之前与你接触过,知道你并非这样冷淡的性格,而我并不喜欢他人对我爱答不理,有些伤人。”

陆行之顿了顿,道:“宁四姑娘那日,也在舞姬之中吧?”

说起这事,宁芙的姿态便矮了一截,如同被人捉住了把柄。

“舞姬事宜由卫姑娘负责,想来大概是卫姑娘出了事,但宁四姑娘不该那么冒险。”陆行之道。

“这事我也后怕,日后肯定会更谨慎,还请陆公子替我保密。”宁芙恳求道。

陆行之皱眉道:“宁四姑娘的事,我自是不会往外说的。”

她的骑术不差,在熟悉了两日之后,便找到了感觉,陆行之毕竟是外男,多数时候她还是自己练。

宁芙有时也能碰到谢茹宜和宗肆一起,世子不是个热心肠的,平日里又繁忙,找他指点骑术的不在少数,不过他却只答应了指点谢茹宜。

不过两人之间距离并不近。

谢茹宜矜持,世子谨慎,两人都是最顾及男女大防之人,不会落人话柄。

宁芙也在刻意地避开他们。

只是有时反而过犹不及。

这一日宁芙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

晨间山间烟雾缭绕,恍若仙境。

宁芙牵着马,已是准备开始练习了,又暗自感慨,都夸她骑术箭术进步快,殊不知她是笨鸟先飞,背后比寻常人要努力许多。

在离湖边百米之外,她放开马绳,打算让马儿吃会儿草。

抬眼远望间,不料却看见宗肆上半身光着,宽肩蜂腰,显然是刚刚洗完澡。

好一个出水芙蓉,郎艳独绝,世间恐难再寻。

狩猎之处偏远,不如京中便利,人力也不足,热水都是先紧着女君洗漱,男子多半都是挑个没人的时辰来湖中解决。

宗肆穿上劲装,掩去了春光,系着腰带。

宁芙屏住呼吸,眼下却是将她架起来的境地,她看了宗肆的身子,眼下又是孤男寡女,坏的是她的名节。

下一刻,马蹄不合时宜地踏踏走动。

宗肆闻声回过头。

这个回眸更是俊俏得心惊肉跳,清贵端凝下居然显出些许妖媚,只眼神锐利而又冷淡。

第九章

这处地势平坦空旷,没法躲藏。

宁芙只能眼睁睁看着宗肆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她认命的闭上眼。

寒风簌簌,却不及她此时心冷。

这就要看宗肆追不追究了。

若是追究,宣王府倒是简单,宗肆猜到了舞姬的事,随意放出些风声,就足以将她推至风口浪尖,到时一顶红轿,将她从侧门抬进宣王府当侧室,再给她安置一间偏远院子便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对宗肆日后娶妻或是仕途,都不会有影响。

可宁芙这一辈子就毁了,这般进门的侧室,连外室都不如。

到时兄长的事,她恐怕就长鞭莫及了。

脑子里理清其中利害关系,宁芙又想起方才马蹄响起时,宗肆已经穿上衣物了,除了一口咬定自己刚来,也别无他法。

“没想到刚来就碰到世子了,世子这是起来晨练?”宁芙睁开眼,见宗肆朝自己走来,稳住心神,笑着先开了口。

宗肆看她虽笑盈盈的,可轻颤的睫毛,略不自然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为了达到她想要的目的,还装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只一眼,宗肆便心如明镜。

宁四姑娘似乎对谁都爱释放魅力,对男女大防也没那么顾及。

宗肆不禁替她未来夫婿头疼,她惯喜欢招惹男子,谁若娶她过门,以后保不齐会绿帽罩顶。

不过他无意娶她,也不想毁了她,是以无意挑明今日之事,只疏远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宁芙见他并无追究的意思,松了口气,给了他好脸色,柔声道:“今早降了霜,路面有些滑,世子骑行路上注意些。”

美人若是想柔情待人,自是让人如沐春风,只是有利可图时才如此,就未必让人喜欢了。

宗肆余光扫了她一眼,忽然道,“那日替卫姑娘传话的侍女,已经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宁芙脸色逐渐苍白。

她猜到他知道舞姬的事,却没料到他连证据也有了。

“世子想如何?”宁芙稳住心神道。

男人坐在马背上,明知她忧心,却无动于衷道:“只要宁四姑娘日后安分守己,舞姬的事不会有人知晓。”

宁芙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才是安分守己,日后还不是他说了算?把柄在他手里,无异于日后都得听他的差遣。

可此情境下,他棋高一手,她不得不先低头示弱:“我明白了,多谢世子提点。”

宗肆看着宁芙身侧紧紧握起的手,扯了扯嘴角,看来有人心里并不服气。

“晨间来此处的男子不少,四姑娘要是不想给国公府惹事,还是换条路走。”他走前淡淡道。

宁芙回到帐中时,卫子漪见她一言不发,道:“出去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蔫儿了?”

“卫姐姐,你害死我了。“宁芙苦笑道。

卫子漪听她说完事情经过,也变了脸色,愧疚道:“肯定是当时心急,不小心在侍女面前说漏嘴了,我去找世子说明情况。”

宁芙拦住她,无奈叹气道:“你难不成还想再送他一个,卫家办事不利的把柄?”卫家与宣王府,也不是一个派系的。

卫子漪心里一惊,后怕道:“瞧我这笨脑子。”

“卫姐姐,我今日跟你说这事,不是要你弥补,而是希望你日后遇到事,能多留几个心眼。”宁芙拉着她的手道。

日后卫子漪嫁给宁裕,家宅里与妾氏的腌臜之事也不少,宁芙不愿意她像上一世那样吃亏,而国公府也需要一位厉害的主母。

“可你要怎么办?”卫子漪担忧道。

“眼下世子还不会为难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宁芙定了定神道。

等到明年宗肆出征,她便能有跟他谈判的筹码,在此之前,她只能暂时受制于他。

秋猎的最后一场围猎,宁芙也没去,而是跟着陆行之学箭术。

有上一世的底子在,从原本只能在靶上练习,到渐渐能猎到兔子,再到飞禽也能拿下,她只用了几日功夫。

不过其中辛苦,只有她自己知晓,宁芙每晚回去都得揉一个时辰手腕,才能缓解酸痛。

而与陆行之有一起时,宁芙是不猎物的,怕影响自己温柔善良的小女君形象。

“陆公子怎么没同他们一起去围猎?”宁芙停下休息时,问陆行之,这可是在敬文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陆行之平静道:“四姑娘不也没去?”

宁芙倒是想去,这还不是为了躲宗肆:“你的箭术是数一数二的,去了肯定能大放异彩。”

陆行之安静了一会儿,沉声淡淡问,“前几日练骑术,你大多时候也避着我,四姑娘是不想与我待在一处?”

宁芙耳根发烫,这抱怨一般的反问,倒像是被冷落了许久的人夫。

“我没有不愿与你一处。”她实在是不忍伤了他的心。

前几日,她确实有意控制见面次数,却也算不上不愿意见他,只是见面不好太过频繁,怕惹闲言碎语。

宁芙再抬头时,见他眼神里带了些许笑意。

陆行之笑起来很好看,像冰冷而又温润的玉,加之寻常他并不爱笑,越难得便越吸引人。

宁芙看得有些出神,几乎要被他迷得昏了头,怪不得有人散尽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又在心中数落自己肤浅,不该如此沉迷男色,她挑选夫君是一回事,被对方引诱又是另一回事了。

“四姑娘的箭术,进步了很多,一月后的射艺考核,成绩不会差。”陆行之道。

宁芙想了想,道:“陆公子与世子的箭术风格有些相似。”

陆行之沉默片刻,道:“我们是同门,箭术都是观阳先生所教。”

观阳先生的名号她自然是听过的,宁芙道:“久仰观阳先生大名,若是有机会,我也想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日后若有机会,我带你去。”陆行之看着她道。

这话有些亲密了,宁芙眼下却不能直接回应。

她愿意同他接触,却并未确定未来夫婿的人选就是他。

眼下看来,陆行之的品行是不错,各方面她都算满意,可想要看透男人,绝非这几日接触够的。

宁芙不介意他是因为国公府看上她,却得提防他利用国公府谋私利。

“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宁芙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转移话题道。

“好。”陆行之转身替她收拾箭囊。

如此踏踏实实眼里有活,她又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两人并未结伴而归。

宁芙刚走回营地,正值浩浩荡荡的队伍狩猎而归,她正好在敬文帝面前,便下跪行了礼,“圣上万安。”

敬文帝看着眼前眼生女君,只觉这女君美若花柳,让人眼前一亮。

感觉眼前一亮的,又岂止敬文帝,六皇子孟泽,也将她看进了眼里。

“臣女是宁国公府宁远真之女宁芙。”宁芙低着头恭敬道。

“原来是宁爱卿之女。”敬文帝爽朗笑出了声,“我还得喊你外祖母康阳长公主一声姑姑,说来朕也算得上你表舅。”

“表舅。”宁芙乖巧喊道。

其实她喊敬文帝表舅,多少有些勉强了。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是先帝的继姐,与敬文帝则毫无血缘关系,甚至在敬文帝夺嫡之争中,也并非站队他。

一向追名逐利的外祖母自请外放,也多半是因为,怕被帝王清算。

“怎么没去围猎?”敬文帝慈祥问道。

宁芙道:“回表舅,一余月后就是射艺考核,我就留下来巩固箭术了,所以没去围猎。”

敬文帝道:“箭术跟谁学的?”

“兄长得知陆二公子师从观阳先生,就替我求了陆二公子教我。”她谨慎斟酌道。

“既然行之师从观阳先生,你跟着他学,想来骑射不错,公主一直嚷着找人比试比试,阿凝伤了脚,茹宜陪她先回了京,其他女君们都推辞,不如你陪陪公主。”敬文帝捻须笑道。

宁裕脸色微变,就连六皇子也蹙了下眉。

宗肆倒是一副淡然的看戏姿态。

宁芙的手腕极疼,正要推脱,抬头时却跟神情沉重的宁裕对视上,背后猛地生出一股凉意。

再看敬文帝,他含笑神色中,分明已带上不耐。

宁芙仔细回忆秋猎结束后的事,圣上在几日后大发雷霆,很快礼部就颁布女子考学新令,对射、御两艺更为重视,宁芙当时此两项为弱项,也是因此新令,射、御的成绩才更差了。

为何突然重视骑射?

宁芙猜测,大概和眼下的情形有关。

北齐公主的比试虽是玩乐,可一个敢站出来比试的人也无,难免会让人认为大燕国风怯懦,也难怪敬文帝大发雷霆。

而女君们不愿比试宁芙也理解,北齐公主骑射太过剽悍,而大燕女子一向讲究优雅得体,女君们怕在公子面前丢丑。

敬文帝看似和蔼,所以女君们敢推辞,或许也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帝王又怎会有慈悲心肠,当年夺嫡之时,宫中横尸遍野,血流千里,也不过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敬文帝已经在爆发的边缘,她断然不能再拒绝,否则国公府可能会被迁怒。

“表舅,听闻公主骑射了得,我也正想同她比试比试呢。”宁芙笑盈盈道。

第十章

宁芙这一番表态,让敬文帝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碰上朕,也算凑巧了。”

宁芙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光是愿意跟公主比试还不行,自己肯定比不过马背上长大的北齐公主,她还得确保自己输了,敬文帝不会责罚她。

想到这,她看了眼宁裕。

宁裕心领神会,走上前跪在敬文帝面前请罪道:“圣上,家妹认真学骑射不过十余日,前阵子又重病在床,臣担心家妹安全。”

宁芙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实际上,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认真学骑射可不止学了十几天。

不过眼下,却是需要宁裕出来说这番话的,她若输了,也是学习时日短和身子弱的缘由,而不是国公府女君不行、大燕女君不行,输也输得情有可原,不至于丢大燕的脸。

宁芙则看着敬文帝道:“表舅,我向来敬仰擅长骑射的女子,如今的机会千载难逢,与公主比试时,我会注意安全的。”

敬文帝心中的不耐,已逐渐化开,倒真带上了几分和蔼:“你这丫头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既然是难得的机会,就好好跟公主请教请教。”

宁芙放下心来,敬文帝用上“请教”二字,便是认定她不如公主,也就是不在乎她输赢了。

宁裕还想说话,敬文帝摆摆手,道:“朕跟你保证,你妹妹不会受伤分毫。琎逐,四姑娘与你也算同门,就由你负责保护四姑娘周全。”

琎逐是宗肆的字。

“臣遵旨。”宗肆起身抱拳道。

宁裕见状,也不再说什么,退回了原位。

宁芙朝北齐公主道:“公主的骑射之术精妙绝伦,在大燕也是人尽皆知,我的骑射是远远不如公主的,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倾慕。

宁芙想与公主比试的心虽不真,可崇拜公主的心,却比真金还真,因此她的话,并不让人觉得虚伪。

北齐公主一开始,确实是想挫挫大燕女君的傲气。

可宁芙这番真诚的吹捧,她很受用,爽朗道:“人人都是从不会练到会的,我小时候骑马也被兄长嘲笑过骑术差,放心吧,我岂是那样无礼之人。”

骑术与箭术,是分开比试的,先比的是箭术。

公主的弓,弓身约半人长,两侧镶嵌着北齐王室图腾,弓弦粗而紧绷,形如月牙,厚重且有力量感,此类弓往常多为男子所用,女子要成熟使用此类弓箭,并非易事。

宁芙的弓相比之则要小巧精美许多,弓臂质地细腻、纹路分明,呈漂亮的暗红色,弓背处镶嵌着墨翠玉石,懂行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柄好弓。

六皇子似笑非笑惋惜道:“倒是暴殄天物了。”

在六皇子看来,宁芙这样一个皓若凝雪的娇女子,箭术自然好不到哪去。

这样的好弓,落在一个不会骑射的女君手里,可不就是暴殄天物?

擂鼓隆隆,比试开始了。

公主面色冷静,左手持弓,右手拉弦,一箭射出,狠决果断,箭矢分毫不差落入青铜杯盏,因巨大的力量余韵,杯盏猛烈晃动着。

众人忍不住鼓起掌来。

“好!”同行的北齐使者更是自豪地叫好道。

宁芙暗自赞叹,便是男子,多数也达不到如此水准。

她今日是必输无疑,不过她是知道自己的水准的,不会输得太难看,毕竟也算是宗肆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师傅是顶级的,学生自然差不到哪去。

宁芙的力气不如北齐公主,不过技巧和准头一点也不差,第一箭虽未射入杯盏,却也是擦着杯沿而过,只差一点。

她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对其他人而言,则是意料之外了。

加之她的准头虽差些,可箭术的观赏性,却是极高的。

敬文帝忍不住称赞笑道:“看来低估国公府这女娃了,十余日能有这水准,是个极有天赋的。”

六皇子挑了挑眉,生出了几抹兴味,想练好箭术,是极辛苦之事,这小女君倒是反差感十足,看似养尊处优,却挺能吃苦。

而宗肆虽意外,却一眼看出宁芙的箭术,绝非十余日能学出来,教她的人,显然花了不少心思,耐心也足,否则宁四姑娘的优势难以发挥到如此地步。

只是在看第二箭时,他不自觉蹙了下眉,神情也跟着冷了下去。

宁四姑娘借巧劲的招数,并非出自观阳先生,分明是宗肆自己钻研出的技巧。

除他以外,无人知晓,她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宗肆不禁地揉了揉眉心。

宁四姑娘自然无法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可她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就未必了。

若真有此事,康阳公主府必定是想插手皇储之事,就不得不提防了。

.

箭术比试一人十箭,公主入杯六箭,宁芙前几箭落空,只进一箭,在后几箭找到了感觉,连接进了两箭,共中三箭,虽输给了公主,但也虽败犹荣了。

敬文帝自是喜不自胜,一连说了三个“好”。

“宁姑娘真是让人惊喜。”公主笑道。这场比试,比她以为的要有趣味很多。

宁芙佩服道:“公主才叫我大开眼界,比男子都厉害。”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开始期待一会儿的骑术比试了。”公主道。

被公主认可,也算是喜事一桩了,宁芙心里高兴极了,只是在看见不远处,宗肆有些阴冷的探究神色时,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笑意浅了些。

但随即想到陆行之与他都师从观阳先生,即便他察觉些什么,她也有陆行之这个挡箭牌,便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的骑术,宁芙表现得也不差。

她身段纤细,上马后,众人才明白她原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扬鞭时洒脱飒爽却又比男子多了几分柔美,一骑飘飘似神女下凡。

六皇子孟泽,只觉全身血液沸腾,喝了一盏凉茶,才压下去了燥热,这一次秋猎,也素了半月了,他才如此禁不起撩拨,除了这次,还有前一阵的舞姬,也让他在夜间动了些心思。

孟泽原先打算将舞姬带回府,只是后来找到那舞姬,却觉得她再普通不过,丝毫没有那日跳舞时给他的惊艳,就不了了之了。

有宗肆保驾护航,整场比试并未出任何意外。

两人比的是驭马之术,宁芙虽依旧未能赢过公主,表现却也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敬文帝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阿芙也值得褒奖,两人都该赏。”

圣上钦赐,已是莫大的荣耀。

宁芙欢喜道:“谢谢表舅。”

公主也道:“谢圣上。”

敬文帝又对陆行之道:“行之,你这教学有些水平,看来日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也得请你去提点提点。”

“圣上谬赞。”陆行之不卑不亢道。

宁芙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倒是觉得教授皇子公主们骑射不错,日后若是能升上太子少师,也算好官职了,稳定又不至于忙碌,还得人尊敬。

宁芙又找了找兄长与卫子漪的身影,见他们都松了口气,也安心了下来。

与公主的这一次比试,宁芙也算是出了风头。

她原先还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找自在,现在却被人关注着,言行都得更谨慎,加上公主点名要她相伴,她与陆行之也便没了见面的机会。

否则宁芙倒是想听听,他这样话少的人,会如何夸奖她。

陪同公主外出游玩,她也会教宁芙一些骑术技巧,宁芙受益匪浅。

这日两人爬到山尖时,公主铺开了带来的毯子,摆上了糕点,打算再此休息一番。

“你可有订下婚约?”公主好奇问她。

宁芙摇摇头:“尚未。”

公主来了劲,凑近她:“你心仪之人,可是那陆公子?我看他那模样,倒是个能让你快活的,看似挺淡泊一人,不过到了床上肯定是个耍狠的。”

公主大胆奔放,若不是宁芙骨子里是个嫁过人的妇人,恐怕难以招架。

宁芙摸了摸鼻子,这话她一个小女君,自是不能回应的。

“你知我为何来大燕找夫婿?”公主又问。

“为何?”宁芙也有几分疑惑。

公主意味深长道:“在我们北齐,你们大燕男子在床笫之事上风评更好。北齐男子虽更魁梧,却是绣花枕头,像世子那样劲腰挺拔的,才是擅长御女之术的。”

宁芙虽清楚公主只是同她玩笑,但想起上一世与宗肆同房的场景,还是不禁脸热。

“带你喝些好东西。”公主提了提自己带来的酒,“这是北齐供皇室喝的玉浆,以五月妃子笑为底、添之七月仙进奉提味,果子香与酒香都很好的保留了,除了进贡给圣上的,便只有这些了。”

宁芙是不爱喝酒的,大燕女君也极少碰酒,但重活一世,想法就不同了,体验体验又何妨?

是以宁芙欣然接受道:“那便谢过公主了。”

酒是好酒,初入嘴时是新鲜荔枝果子味,如醴泉般甘甜,入喉时则散发淡淡酒味,刺激着味觉,酣畅淋漓。

她从未体会过如此滋味,一连喝了三杯。

宁芙贪了嘴,又无经验,连自己醉了也不自知。

公主豪爽惯了,更是个没分寸的,醉的更是不省人事。

两人在山间是惬意,却急坏了山下的人。

到傍晚时,侍从才发现没了公主与宁芙的身影,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去禀告了此事。

公主丢了,不好声张,敬文帝只暗中吩咐几位公子去寻。

得知宁芙不见踪影,宁裕忧心不已。

六皇子宽慰宁裕道:“四姑娘看着不像没个顾忌的人,公主又会些功夫,自保不成问题,或许就是迷了路。”

宁裕谢过他,却依旧放不下心。

几人商量过后,分头寻找。

宗肆与陆行之沿山而上,后者的担心,并不比宁裕少。

很快出现了两条路,两人一左一右,宗肆正要往右走,却听陆行之道:“要是她们有危险,劳烦世子先救宁四姑娘姑娘。”

这算是大不敬了。

宗肆掀了掀眼皮,没回应。

“若是世子答应我,我愿当世子的幕僚。”陆行之沉默了一盏茶的时辰,又开口道,“我也是为了世子好,世子听了我的,日后定不会后悔。”

用自己的前程来换一个女子,显然不是理智之举。

宗肆看了他一眼,不过对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往前复行数百步,山尖处的树木光照充足,也更茂盛,辨路更难。行走的动静惊了鸟兽,山鸟于山林中不停鸣叫,公主的马匹也被躁动地嘶鸣起来。

宗肆辨别片刻,往马喑的方向走去。

他找到宁芙与公主时,两人睡在毯子上,因为冷,蜷缩在一处,毯子角落的酒坛与小食,横七竖八地躺着,倒是没有深陷危险之中。

宗肆一人,自是无法带两个醉鬼回去,正要离开去寻帮手,却听一声娇弱又茫然的:“郎君。”

回头时,见宁芙坐了起来,头饰虽已凌乱,脸色也有睡久了的压痕,但即便如此,也未影响宁四姑娘的美貌。

宗肆沉思须臾,举着火折子,走到了她面前。

她的酒劲,并未散去,眼神也不清明,眼底盈盈有泪,小小年纪,倒像是有数不清的伤心事。

“你的箭术谁教你的?”宗肆盯着她,缓缓问道。

眼下倒是能趁机问问此事,当然若不是为了此事,他也并不会上前。

“是你教的。”宁芙看了他片刻,轻声道。

“我为何会教你?”他耐着性子引导她往下说。

宁芙咬唇道:“因为你经不住诱惑,想跟我行房。”

宗肆:“......”

“我其实不想学骑射的,就是想找借口,跟你多待一会儿。”宁芙轻轻拉住他的袖口,委屈倾泻而出,“你每次与我同完房后,都不理我了。”

宗肆揉了揉眉心,抽回被她拉住的衣袖。

这个无情的动作,让宁芙从混沌之中找回了一丝清醒,她声音如同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几不可闻:“我死了,想必你该是高兴的。”

第十一章

宗肆自是没有把小女君的醉酒之言当真。

即便有上一世,却也得符合逻辑,他没有娶宁芙的动机,也无人能逼他娶一位不想娶的妻子,两人并无可能结成夫妻。

见问不出什么,他不再耽误,起身用火折子点了支信号焰火。

“我冷。”宁芙轻声道。

宗肆脱下大氅,宁四姑娘久病初愈,身子羸弱受不得冷,他不介意卖陆行之人情。

给她披上时,宁芙下意识地寻找热源,往他怀里钻,眼下还以为是上辈子,也没个顾忌,帮他打理了王府三年,用他取取暖又如何?

宗肆常年习武,身子向来是热的,人又高大,怀抱自是舒服的,她正要环上他的腰,却被他眼疾手快地阻拦了。

“四姑娘自重。”宗肆淡然道。

“装什么假君子。”宁芙道,人前装模作样,夜里还不是要来她寝居过夜。

宗肆眉梢微挑,却听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来人是陆行之与宁裕。

宗肆拉开了与宁芙的距离,道:“四姑娘与公主只是喝多了,并无大碍。”

见到宁芙安然无恙,两人才算放下心来。

宁裕道:“多谢。”

“夜寒料峭,先带四姑娘与公主回去吧。”既然有人照看,宗肆自然打算脱身,去取自己的大氅时,宁芙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宗肆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宁芙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可算醒了,昨夜可把你大哥给急死了。”卫子漪含笑说道,“好在也只是喝醉了酒,没出大事。”

宁芙却没想到那酒会如此之烈,喝醉也并不好受,日后她不会再尝试。

揉着晕沉的额头,片刻后,记忆涌来,宁芙微微一顿。

昨夜的事,有些细节虽印象模糊,喊宗肆郎君,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宁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宗肆手里本就有她的把柄,冒犯他后当作无事发生,可不是明智之举。

她盘算着得跟他道歉,只是却再也没见着他的身影。从宁裕口中得知,京中有事,宗肆与陆行之一道回京处理了。

这事便也只能先搁置了。

宁芙也未再见过公主,那日两人醉酒闹得不小,敬文帝怕两人一起再生出事端,便以她的身子需要静养为由,替她拒绝了公主的邀请。

而公主寻驸马一事,似乎也没了后续。

宁芙倒是挺好奇公主的佳婿是谁,只是脑中实在是没这事的印象。

转眼间,秋猎便结束了。

回京那日,宁芙又得了敬文帝的赏赐,得了只通身如雪的白鹦鹉,雪羽赤喙,其状如鸮。

这鹦鹉上辈子是六皇子的玩物,她不能夺人所爱,便道:“表舅,我不擅长养鸟,还是交给六皇子养吧。”

孟泽笑道:“白鹦鹉十年难得一只,是难寻的稀罕物,父皇送与你是喜欢你,表妹回去找个雀奴养着就是了。”

孟泽一句表妹,却叫得宁芙心神难安。

上一辈子,孟泽虽想逼她嫁给他当侧室,却不是喜欢她,想要的不过是她外祖母手里的人脉。

宁芙的外祖母康阳长公主,虽已自请外放,却与手握兵权、扎根关外的魏王关系极好,孟泽彼时与四皇子孟澈还在争夺太子之位,自是希望得到魏王支持,所以才想逼迫宁芙嫁与他。

后来魏王一死,她没了利用价值,孟泽便再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宁芙收回思绪,眼下却是不好得罪孟泽:“多谢表哥割爱。”

“表妹若是遇上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孟泽道。

这就只是客套话了,她一个深宅女君,要见他岂是那么容易的。

入了京城,坐着各府女君的马车与圣驾散开来,到长华街时,宁芙远远便看见在宁国公府门口等待她的宁夫人。

“阿母。”宁芙绽开笑容。

宁夫人瞧着自己女儿,晒黑了些,也瘦了些,不禁心疼的想落泪。

宁芙刚下马车,就被她搂进了怀里:“听说你病了,阿母这些天可担心坏了,身子可好了?”

“早就好了,阿母,我的骑射进步了可多了,连圣上都夸我了。”宁芙跟她说着喜事,“看,这是圣上赏给我的白鹦鹉,十年难得猎到一次呢。”

宁夫人却顾不上这鹦鹉,依旧在细细打量她,怕她受了伤瞒着她,见她手腕有些肿着,又气又心疼道:“怎么,连在阿母面前也要遮遮掩掩了?”

宁芙的手腕还是很疼,那日与公主比试,她没太顾忌着伤势,事后也没跟任何人提,在外不好太娇气了。

如今回了家,阿母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让宁芙也有些鼻尖发酸。

“阿母,我饿了。”她撒娇道。

宁夫人便气不起来了,道:“已经备好晚膳了,你祖母在沁园等你,你父亲也马上回府了。对了,你大伯今日也在府中。”

宁芙的大伯,便是宁国公宁真修,官位乃是正四品太仆,而宁芙的父亲虽未承爵,却是正二品吏部尚书,负责官员人事管理。

早些年,大伯母背后嘲笑过,阿母堂堂一个长公主嫡女,却只嫁了宁国公府嫡次子,阿母那些年被气得够呛,好在后来父亲官位渐高,才算顺了阿母的气。

不过大伯与父亲两兄弟向来要好,两房关系也还算和谐。

宁芙先回了竹苑洗漱,到沁园时,父亲也已经到了,正与大伯相谈甚欢。

“父亲,大伯。”她喊道。

宁真修笑道:“阿芙,大伯今日得好好夸夸你,可给我们宁国公府长了脸。”

原来是那日与公主比试骑射一事,已经早早传回了京城,宁芙也算得了个好名声。

高兴的也何止是宁国公宁真修,宁芙的父亲与祖母,更是乐呵得不行,自从消息传入京中,每日都是神清气爽的。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宁真修问她。

宁芙想了想,道:“圣上送了我一只白鹦鹉,大伯替我寻一名雀奴吧。”

“大伯明日就去办。”宁真修一口答应下来。

之后宁芙便去宁老太太和大伯母卫氏跟前,说起秋猎的趣事了。

老太太在意的,是敬文帝待她如何,而她又是如何被敬文帝夸赞的。

在听闻敬文帝让宁芙喊表舅时,宁老太太的笑意明显了几分,心里有了一番盘算。

得到圣上的赏识,这便是宁芙在亲事上有利的筹码。

卫氏道:“你姐姐也替你高兴,让你下次去卫府玩。”

卫氏指的,是宁国公嫡女,也就是宁芙的嫡堂姐宁苒,她也有好一阵没见过她了,好奇问道:“苒姐姐近来可好?”

卫氏叹气道:“你苒姐姐夫君听她的,婆婆又敬着她,跟我说出嫁了反而自在得不行,真是个没良心的。”

只是话虽如此,神色却是自豪得不行。

能将夫君拿捏在手心里,宁苒也的确算是厉害的了,哪怕卫家门第算不上顶尖,这小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宁芙上一辈子,就没有这样的本事,回门也大多是自己孤零零的。看见宁苒夫妻成双成对的模样,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大伯母,苒姐姐这是日子过得好,即便嫁了人,她心里一直记着国公府的。”宁芙道。

卫氏笑意真诚了些,自己女儿自然是最好的。宁老太太打的主意,她也清楚,不过她并不认为,宣王府没瞧上自家女儿,就能瞧上宁芙。

当然,若是看上了,对大房来说也是好事,但宁芙可管不住宗肆,恐怕不出半年,屋里就得来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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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二房今日是难得团聚,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顿团圆饭。

“真修与阿芙都是刚回府,你们都回去吧。”宁老太太挥了挥手。

两兄弟在沁园门口告别。

“老爷,我屋里熬了汤,这会儿估摸着正好入口。”卫氏殷勤道。

宁真修却敷衍道:“今日没什么胃口,你回去吧,我去张氏那一趟。”

说完大步离去。

卫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最后抚摸着自己容貌不再的脸,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张氏争宠不知收敛,怕是连妻妾之尊卑贵贱也忘了。

宁芙那边,宁夫人与宁真远,走了一路,却也未说上几句话。

宁真远倒是偷看了宁夫人一路。

“阿母,父亲是非常想念你的,他想见我都是假的,他其实是想回来看看你。”宁芙充当和事佬道。

“你父亲可不会想我,说不定他早就嫌我年纪大了。”宁夫人气定神闲道。

宁真远急切道:“我未曾......”

“需不需要我再给你纳一房妾?”宁夫人继续道。

宁真远却猛地一震,认错道:“是我的错,但我与那于氏,什么都未发生,我原先想着,等过些年数,母亲西去了,我就送于氏出府,这样既不算背叛你,也不会让母亲伤心。”

宁夫人看了他一眼:“若是有下一次,你会如何?”

于氏差点害了宁芙,宁真远哪敢再留女子在身边?

他保证道:“绝不会再有下一次,母亲要是再劝我纳妾,我就不再去沁园,等她老人家松口了,我再去。”

父亲最大的问题,便是过于心疼祖母了,以至于拒绝不了祖母任何要求,他今日这番言论,也算是迈出改变的第一步了。

从零到一是最难的,有了一,不怕改变不了父亲的想法。

宁芙扯扯宁夫人的衣袖,“阿母。”

宁夫人没有再奚落宁真远,得到了想得到的,就没必要再把自己的丈夫越推越远。

到了宁夫人的荷亭园,宁真远也未再吃闭门羹,时隔四月又进了宁夫人的寝居。

宁芙这才算松了口气,只要阿母有心,任何人也无法抢走父亲。

一连三日,宁真远早上都是从宁夫人寝居出来的,连回府的时辰,也变早了些。

三日后,宁真远奉旨去了扬州办事。

宁芙才有了与宁夫人独处的时候,提起了康阳长公主的事:“圣上这次说起外祖母了,明明外祖母......圣上却让我喊他表舅。”

宁夫人道:“圣上不喜你外祖母,让你喊表舅,你也不必当真。”

宁芙自然知晓,敬文帝让她喊表舅,无非是为了,在众臣子面前展示他的虚怀若谷,胸襟宽广。

她担心的是康阳公主府的安危:“阿母还是给外祖母写封信吧,不管如何,跟外祖母说清楚情况总不会错。”

宁夫人却是微微一顿,道:“阿母听你的。”

宁夫人的字,内敛却锋利,宁芙自小是跟着她学的书法,两人字迹有几分相似。

“阿母,也替我跟外祖母问一句安。”宁芙在她停笔时说道。

宁夫人有些动容道:“忘了你祖母对你的叮嘱了?”

敬文帝早些年对康阳长公主,起了不止一次杀心,宁老太太为了不受牵连,特地弱化了宁芙、宁诤两兄妹与康阳公主府的关系,不让他们和公主府有往来。

小时养成了不走动的习惯,离得又远,即便后来她心智成熟开始往来,却也没那么亲近了。

阿母和外祖母虽默认了这番做法,却也是伤心的。

“阿母,我与外祖母并未往来,圣上说到我不还是提及外祖母了?老祖宗的做法,太过极端了。若是圣上有意刁难,即便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能找出些情况来。”宁芙分析道。

“我看你是越发口无遮拦了。”宁夫人皱着眉打断她,敬文帝又岂是能在背后议论的。

“阿母,我知道错了。”宁芙立刻认错道。

宁夫人脸色稍缓,片刻后道:“你外祖母定然会很高兴。”

雍州与京城离得极远,一月有余都未收到康阳长公主的回信,而宁芙的射艺考核,却是先一步到了。

宁芙箭术虽练得不差,但临近考核的前几日,连吃糕点的胃口也没了。

到了考核那日,天色未亮,她却已然醒了。

不过紧张的远不止宁芙一个,女君们来学堂的时辰,都比往日要早。

“卫姐姐,你可知今年考核考官是谁?”有人跟卫子漪打探。

考核由礼部负责,而卫父又在礼部担职,她今年也不用再考了,自然是最能知道些风声的。

“这可真是在为难我,考官除了尚书大人,恐怕是无人知晓了。”卫子漪道。

为了公平公正,男子的科举与女子的考核,皆是一年比一年严格,考官在考前一月,就被禁足了,只有礼部尚书能与其会面。

宁芙倒是记得考官,来自外地,与京中各府皆不熟识,是绝不可能卖人情给高分的。

谢茹宜和宗凝来得最晚,后者秋猎受的伤,也已经完全好了。

宁芙不由感慨,有实力的人,果然压轴出现,她记得这俩人的射艺,最后成绩都是上等。

考核的顺序根据抽签决定,宁芙的签在正数第六。

开始前,不知谁喊了一句:“世子陪同观阳先生来观看了。”

不过现场人太多了,就连平日里总是如同鹤立鸡群般,让人一眼就能瞧见的宗肆,宁芙也未看见。

轮到自己考核时,她也无暇分心,移动靶和固定靶各十箭,她未有一箭失误,不过具体成绩,还得几日后公布才能知晓。

宁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了。

只要如常发挥出来了,便是最次也不会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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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阳先生微笑道:“这便是圣上口中,行之教的那位女君?”

宗肆“嗯”了声。

观阳先生捋了把胡须:“我看她的技巧路数,倒是更像你。”

宗肆先前就看出来了,道:“我秋猎前便提前回京查过,却并未发现身边有康阳长公主安插的眼线。”

观阳先生笑道:“能相似到这种程度,是绝非能偷学到的。”

宗肆顿了顿,并未言语。

“阿凝与谢姑娘的箭术,能看出你只是提点,靠的是她们自己领悟,宁四姑娘的箭术,却像是你手把手教的,力道与巧劲,都像是你握着她的手,一次次试出来的。”

而这种练箭方式,也远远超出了男女大防,也就只有夫妻,才能这般亲密了。

第十二章

“学生和宁四姑娘并未有过这般接触。”宗肆淡然道。

观阳先生自是不怀疑他,若他跟宁四姑娘真有什么,宁国公府早就上门让他给个交代了。

“真是奇事一桩。”他也难有头绪道。

宗肆却不以为意,道:“事若发生,皆是人为,无非是对方技高一筹。”

只要找到对方的目的,宁芙为何会箭术的缘由,自然也会浮出水面。

宁芙回学堂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宗凝便也考完回来了。

“宁姐姐,你今日表现得真好。”宗凝罕见地主动同她打招呼道。

原先听说秋猎她与公主的比试也很精彩,宗凝还不相信,如今一见,彻底心服口服,女君里,射艺没有比她还好的了。

宁芙道:“凝妹妹可否帮我个忙?”

“要看我能不能做到。”宗凝俏皮地眨了眨眼。

“上回秋猎,我同公主喝醉了,对世子或许有冒犯之处,但绝不是有心为之,有劳凝妹妹能向世子转达我的歉意。”宁芙真诚道。

宗凝忍不住笑出声,道:“宁姐姐,我三哥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你放心吧。”

宁芙在心里默默道,那是因为你是他亲妹妹,他最心疼的人,换成其他人,宗肆可就没那么好了。

“凝妹妹可一定要替我转达。”宁芙不放心地强调道。

宗凝答应下来,又悄悄问她:“宁姐姐,你是不是有些怕我三哥啊?”

宁芙可不怕他,只是被他拿住了七寸罢了,她违心道:“世子英勇神武,是有些令人敬畏。”

宁芙本就是特地等宗凝的,托付完事之后,就打算回府了。

学堂外依旧是热闹非凡,宁芙往场地望了一眼,这一回远远就瞧见宗肆了,他正将谢茹宜引荐给观阳先生。

公子清贵如玉,俊哉伟哉,女君亭亭若兰,螓首蛾眉,两人光是站在一处,已有凤协鸾和之感。

“听说谢二姑娘发挥得极好。”人来人往,车夫也听见了些风声。

宁芙就更清楚这事了。

谢茹宜的骑射之术,虽远远逊色于她的礼乐之艺,但上辈子她这一次的射艺考核,依旧是女君里的第一。

不过她努力而又聪颖,这也是她应得的,宁芙以她为榜样。

宗凝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跟宗肆讨要奖励了:“三哥,若是我这次射艺能拿上等,你将疾风送于我吧。”

疾风是去年宗肆随宣王在北地出征时,缴获的汗血宝马,性子刚烈不羁,他也花了些功夫将其驯服。

宗肆哂道:“没见过比你还会狮子大开口的。”

他这意思,就是答应了。宗凝心满意足,又想起宁芙的事,道:“宁姐姐让我替她转达,那日秋猎若是无意中冒犯你了,望你海涵。”

宗肆并不接话,他本也未打算追究那日的事,宁四姑娘冒犯他也不是一次次两次了。

宗凝神秘兮兮道:“我最近觉得宁姐姐也挺好,不如把她介绍给二哥。”

宗肆皱眉道:“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君,成天想的就是这些事?”

宗凝自知理亏,识趣地闭嘴了,可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家二哥,不见得就看不上宁芙。

前一阵子她同侍女聊起宁姐姐秋猎之事时,二哥也破天荒地听完了才走人。

要知道她二哥平日里可是对所有女君的事,都没什么兴趣的。

却说宗肆当晚,却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的景华居里住着一位女子,他虽未进去,却清楚的知晓女子的动向,有时她会坐在门前看书,有时会做些手工,有时会打理院子里的花草。

女子与他不亲近,但似乎也不陌生。

她肆无忌惮的抢占了他的地盘,将各类小玩意儿摆放在各处,原本好好的景华居面目全非。

他却从未生气,反而将寝居让给了她,自己则休息在书房。

之后有一天,女子推开了书房,手里拿着一柄弓,乃是前朝名将申屠将军所用的“灼耀”,男子无一不对其趋之若鹜。

女子生得倾国倾城,肤若凝脂,昳丽如三月盛绽的桃花,双眼含情,分明是成熟些的宁四姑娘。

她娇声道:“出嫁前好多男子曾向我讨要过灼耀,可这是我的嫁妆,我只愿送给郎君。”

他目光闪烁,无言看着她。

“不过也不是白送给郎君的,从今日开始,郎君得回后院住。”她红着脸不敢看他,咬唇道,“你我成婚已有三月,郎君,我不想独守空房。”

大胆直白地邀请他圆房,神色却又矜持娇媚,再铁石心肠之人,怕是也拒绝不了她的示好,何况言辞间,又将他捧成她心底独一无二的那个。

......

宗肆醒来后,揉了揉太阳穴。

梦境过于荒诞,以至于几日后从宣王妃口中听到宁芙时,他喝茶的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听闻这一回射艺考核,第一名是宁四姑娘。”宣王妃道,语气间带了些许难以置信。

宗肆却无半分意外,昨日成绩下来时,他便已经知晓此事,第二是谢茹宜,宗凝则是第三,得上等的只有她们三人。

宣王妃又担忧道:“宁老太太明日约我去寒香寺拜佛,不知她的意图,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说到这,宣王妃也不禁头疼,虽说都希望自家府上的女儿能高嫁,可如此打宣王府的主意,她少不了看低了宁国公府。

“母妃看着拒绝便是。”宗肆头也不抬道。

“宫里盯着你,你的亲事一时半会儿也难有着落,不如先替你安排两个通房。”宣王妃提议道。这般年纪,身边每个人也总不是事。

宗肆却道:“年后我就得去北地,母妃不必操这份闲心。”时局紧张,他是分不出精力应付女子的。

他主意正,宣王妃劝不动他,也知道他并非沉迷女色之人,只能作罢。

宁国公府那边,却是被宁芙射艺第一的喜悦笼罩。

连宁芙自己,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此成绩,也不枉她肿了半月有余的手腕。

宁夫人更是高兴地将院里的小厮与侍女都赏了个遍,给在外办事的宁真远、宁诤,以及康阳长公主都写了信,恨不得跟所有人都告知一遍。

宁老太太,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瞧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酒宴如何安排?”老太太同样也是广而告之的心态。

宁夫人笑道:“不急于这一时,年后还有御、乐艺考核,免得让人觉着我们国公府太沉不住气了。”

“也罢,国公府今年收支本就吃紧,不铺张浪费也好。”说到这,老太太不免叹了口气,道:“卫氏在打理钱财方面,资质属实平庸,我看还是得你协助她。”

“老祖宗,我哪懂这些,还是大嫂继续管着吧。”宁夫人和气地推脱道,也不说大房的半句不是。

宁芙却在猜测,不知是不是大伯母管得吃力了,才让祖母开口试探。

大伯母早些年,在中馈之事上,是不肯放权的,祖母又偏心大伯母,是以阿母在这事上,未占到半分好处。

宁夫人不肯,宁老太太自然也就不好强迫她。

宁芙回到竹苑时,同宁夫人道:“阿母,帮大伯母管国公府,其实也不是不行。”

一来,宁芙见不得国公府在大伯母手里亏空下去。

其二,银钱握在手中,便是权力握在手中,父亲只是国公府嫡次子,在外官职再高,回府还得被大伯压一头,关系好时无所谓,可兄弟之情未必能一辈子深厚。

若是国公府由阿母打理,大房在任何情况下,都得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

“自然不是不行,却不是现在,眼下你大伯母,可舍不得将手中的权力分多少出来。”宁夫人道。

她可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得等日后卫氏来求她,谈判的筹码才足。

宁芙琢磨了一番,大伯母心气傲,向来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是以才会导致国公府来年的库银紧张,原先她想提前干涉此事,眼下看来,倒不失是个让大伯母低头的好机会。

但若是这样,就得提前备好银钱渡过国公府这次危机了。

宁芙肯定不会动阿母的家底,那就得想想赚钱的法子。

第二日一大早,宁老太太要同卫氏去寒香寺礼佛,将宁芙也带上了。

秋季已到尾声,寒香山上大片大片的红枫早已枯落,铺满了整条小径,山旁湖泊波光粼粼,静寂幽远。

碰上宣王妃时,宁芙不由顿了顿,紧接着道:“王妃万福。”

宣王妃一见到宁芙,就想起上次她推荐给自己去伤疤的药方,如她所言,确实很有效,只是眼下怕宁老太太觉得她在亲近宁芙,并未开口感谢她。

“老夫人今日约我,可有何事?”宣王妃开门见山道。

“阿芙,祖母同王妃进去礼佛,你在寺院等着,莫要乱走。”宁老夫人叮嘱道。

宁芙点点头,却有些心神不宁,祖母为何要见宣王妃,她心里隐隐有答案,只是对于结果,她亦是心如明镜。

闲来无事,她去庙中拜了拜,求了只姻缘签。

得到的倒是支吉签,自是有缘千里合,却不知真命天子究竟在何处。

挂喜签时,宁芙暗自想着,难不成她的夫君不是大燕男子,不过她可不愿意远嫁。

正想着,忽听有人喊了一句:“宁姐姐。”

宁芙回过头一看,不是宗凝又是谁?同她一起的还有谢茹宜:“凝妹妹,谢姐姐。”

“我和谢姐姐同我阿母一起来礼佛,没想打宁姐姐也在,你求了什么签?”宗凝好奇问道。

谢茹宜看向她手中那支姻缘签,宁芙却不由得脸红了,算起来她还未及笄呢。

宗凝笑道:“刚才我也让谢姐姐求了支姻缘签,大师说谢姐姐的是万里挑一的好姻缘,是佳偶天成,喜结良缘。”

宁芙道:“谢姐姐是璧人,谁娶了谢姐姐,是他的福气。”是她自己就够好,不论嫁给谁,都会是良缘的。

宗凝的笑意就意味深长了些,谢茹宜算的姻缘签,是与宗肆的,只是碍于宁芙在这,不好打趣她。

“这回宁妹妹射艺拿了第一,恭喜。”谢茹宜道。

宁芙不好意思道:“我也未料到这次会得第一。”

三位女君坐着聊了会儿,直到宁芙看见宁老夫人、卫氏与宣王妃从后院走了出来,才与她们道了别。

马车上,气氛比来时凝重了些。

宁芙也不多问,只安安静静地看着书。

到了国公府,她乖巧给宁老太太行了礼,就回竹苑去了。

“老祖宗,可别气坏了身子。”卫氏待宁芙走后,才开口安抚道。

宁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你瞧瞧她那高高在上的样子,我不过是同她商榷,倒像是我将阿芙送上门给她践踏。”

“阿芙这般美,如今射艺又是第一,大燕的夫婿还不是任她挑,咱们也不考虑宣王府就是了。”卫氏道。

宁老太太是最要脸面的,经此一来,也算是绝了要同宣王府结亲的心思了。

卫氏心里却是平衡了些,果然宣王府瞧不上她家宁苒,就更瞧不上宁芙了。

她这也不是讨厌宁芙,只是人都是自私的,见不得她越过了自己女儿去。

几日后去女儿家做客,卫氏就将这事告诉给了宁苒。

“之前叫柳氏看了热闹,如今她的阿芙不也是这下场。”卫氏有些畅快的说道。

虽知宁芙嫁进了宣王府,对国公府更有利,可宁苒也不愿意看见,瞧不上自己的男人,瞧上了她妹妹,眼下是既替国公府惋惜,又有些庆幸。

“是世子自己的意思?”宁苒确认道。

“照王妃的说法,是世子心有所属。”卫氏道。

她问道:“阿芙喜欢世子,眼下被拒绝了,不知该有多难过。”

宁苒在很早就发觉宁芙喜欢宗肆了,不过没放在眼里,宗肆瞧不上娇娇弱弱的小女娃,后来她长开了,虽长得貌美,结果还不是入不了宗肆的眼。

卫氏道:“大抵是,几日没瞧见她的身影了。”

小女君也马上就要及笄了,自然不会完全感知不出来,那日在马车上安安静静的,她越是异常,就越说明她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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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苑里,宁芙百无聊赖的背着诗经。

过了片刻,宁夫人进了屋,拿梳子替她编发髻时道:“犯不着总想着这点事,男子与女子结亲,本就是在互相挑选,谁瞧不上谁,都是寻常事,”

宁夫人是早就猜到宁老太太去寒香寺的目的,也是顺水推舟,绝了她老人家的心思。

宁芙难过的,却不是被宣王府拒绝这事,而是想到了宣王府对她的这般态度,上一辈子,阿母给她求来婚事,该有多不容易。

“阿母,你是不是也在急我的亲事?”这是她第一次与宁夫人聊这事。

宁夫人道:“阿母虽着急,可阿母更怕你嫁得不好,便也没那么着急。”

宁芙垂眸道:“阿母喜欢什么样的?”

“只要对你好,为人踏实,阿母不在意那些虚的。”家世显赫自然更好,却不是最重要的,既然聊到此事,宁夫人索性敞开心扉道,“阿母觉得陆二不错。”

阿母都觉着不错,那定然是还行。

原本射艺成绩出来后,宁芙就该去感谢陆行之的,只是他自秋猎后,便被宗肆派去外地办事去了。

半月后,宁芙才从宁裕那,打听到他回来的消息。

宁芙打算将旷世名弓“灼耀”送与他,她的射艺底子,虽更是上辈子宗肆的功劳,可陆行之教她时,也是尽心尽力,她是打心底感激他,再者她想拿下陆行之,便不介意下血本。

上辈子,她为了哄宗肆圆房,就将灼耀送给了他,当晚宗肆果然表现得极好,再者日后用的弓也一直是灼耀,是以她是清楚灼耀对男子的吸引力的。

至于宗肆看见,那也没什么,他又不会知晓,灼耀曾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

第十三章

有一位出自公主府的母亲,宁芙妆奁极为丰厚,找灼耀便也费了些功夫。

灼耀檀香木所制,较寻常弓箭,要重不少,弹性却更出色,通身呈暗红色,弓臂处镶嵌的墨玉质地通透,常见的玉石或清澈如湖水,或艳丽如红日,再要不便是各类黄翡,少有纯墨色,光是这几颗玉石,已是价值连城了。

宁芙这一回,却未看见那本教夫妻行事的压箱底画册。

刚重生回来,她在欣赏完后还添了批注,要是被外人看了去,她也就不用见人了,宗肆更是不会放过她。

不过宁芙也未多想,库房戒备森严,无人敢进来,东西众多,大抵藏在哪个角落里。

眼下快到立冬,宁芙想去陆府拜访,还得等立冬之后,而出嫁的宁国公府二姑娘宁苒,也回了府。

女子嫁了人,回娘家并不是易事,只是宁苒嫁得好,母亲卫氏又本是卫氏女,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夫家顺着她。

宁苒的模样生得极好,如寒冬之腊梅,带着孤傲感,如今日子过得顺,人倒是圆润了些,风华却不减半分,反而是更有韵味。

再看宁苒的夫君卫霄,长相虽不算出众,却也端正魁梧,又是卫府嫡长子,风度也是在的。

卫霄也看了一眼自家小姨子,原先卫家不指望他能娶到宁苒,考虑的一直是宁芙,后来宁苒被宣王府拒绝了,他才捡了个便宜。

不过在看清宁芙后,他却愣了愣,没想到宁芙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了。

宁苒侧目看了看他。

卫霄讪讪收回视线,不由正色,抱拳行礼道:“祖母,姑母,小婿夜间还要当差,就先告辞了。”

卫氏要送送他,却被宁苒拦住:“阿母不必管他,让他自己回去就成。”

卫霄也这般说,又对宁苒道:“过两日我就来接你。”

夫妻俩感情甚好,便是小别两日,也是依依不舍的。

卫氏和宁老太太见状,心里都是极满意的,男子的心要是不在妻子身上,那就在别的女子身上,卫霄的态度说明他对宁苒一心一意。

宁苒回府,自是先于老太太和卫氏叙情。

宁芙与她能单独谈心,已是第二日了,宁苒早早就让侍女来请她了。

大房的兰园,今日要热闹许多,就连五妹妹宁荷今日也来了,不过问了个安后便被打发走了。

“苒姐姐。”宁芙喊道。

“我听说宣王妃那日与祖母见面的事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宁苒笑道,“世子早年与我说过,他喜欢的是谢二姑娘,非她不娶,其他人再美,与他而言都无任何区别。”

宗肆是其实没跟她说过这话,她去找他那日,他压根没有搭理自己。不过她可以输给谢茹宜,甚至可以输给别人,却不能让宁芙比下去。

宁芙道:“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宁苒却是不相信,只当小女君要面子,嘴硬罢了。就如同她,其实到现在也未彻底释怀被宗肆拒绝,却还得装出一副已然放下的模样。

女子也是有征服欲的,试问谁不想看,有权有势的男子为自己倾倒。只是最后往往陷进去的反而是自己。

“祖母也是以为你射艺拿了第一,宣王府能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宁苒叹了口气。

宁芙不说话,最不喜欢二姐姐的一点,就是有时自视甚高,生怕别人超过她,别人不如意,她心里就舒服了,瞧着是替她可惜,实际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原本这样亲近的姐妹,心该往一处使才是。

“婶娘近日在做什么?”宁苒问起正事来。

宁芙就留了个心眼,按照常理而言,宁苒是不会刻意提起自己阿母的,就如同她不会提起大伯母卫氏,一旦提起,那便是有事。

莫不是上次祖母提及的,协助大伯母打理国公府之事。

“在忙着盯我读书呢。”宁芙道,这也不是假话,阿母对她的学习是极为上心的。

年后还有几门考核,眼下自然是宁芙的学业更为重要,宁苒也不再多问。

下午又亲自往荷亭园跑了一趟,送了些今年才出的龙井:“知道婶娘不缺好茶,不过我既得了,还是想着给婶娘送一份。”

宁夫人笑道:“你能记着我,我就极高兴了。”

宁苒客客气气地说明来意,果真是为了中馈之事,宁夫人话也不说死,只遗憾道:“年前怕是分不出心神。”

“婶娘自然还是先忙阿芙的事,来年能帮上忙就行。”宁苒道,“我阿母是不好意思来麻烦您的,是我做女儿的,舍不得她天天忧心府上的事,才擅自做主来叨唠您。”

其实以卫氏的心气,若是她真不好意思麻烦人,宁苒要来也得被她阻止。

再者,卫氏哪是为了府上操劳,不过是为了利益,中馈在手,这十几年捞的油水恐怕都不少。

宁苒这番话,不仅给卫氏戴了高帽,也给宁夫人挖了个坑,若是她不帮忙,那便是不关心国公府。

“苒姐姐,阿母之所以亲自督促我的学业,也是怕我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宁芙笑道,谁还不是为了国公府。

宁苒不禁看了一眼宁芙,她比上一回见面,心思成熟圆滑了不少。

她在荷亭园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苒姐姐这次回府,看来就是为了这事。”大伯母拉不下脸,便找来了宁苒这位说客。

宁夫人不以为意,卫氏不亲自来找她谈,谁来都没用。

“阿母,大伯母要是熬到捅出大窟窿,要怎么办?”宁芙委婉提醒道。

“真到那时候,反而好谈。”

宁芙却是舍不得拿二房的家底去填,道:“阿母要不拨两间商铺给我。”

宁夫人却皱眉道:“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大燕轻商重农,官家未婚女子从商,那是会被看轻了的。

宁芙在心底直唉声叹气,若是阿母知道兄长日后喜欢的女子,是大燕赫赫有名的商贾傅家之女,该是何种心情。

宁苒在立冬后,就被卫霄给接走了。

他是一日也等不及,当完值,也未回府,直接就来了宁国公府。

宁芙有些触动,她是最清楚的,卫霄一连六年都是如此。她与宗肆刚成婚那会儿,她一个人回娘家,卫霄还纳闷问她宗肆怎么没同她一起回。

后来,她总是形单影只,卫霄也就明白了其中缘由,便没再多问过。

而宁芙刚嫁给宗肆时的得意,也渐渐被磨了个干净。

.

宁芙去见陆行之那日,特地穿了身藕粉色直袖掩腰裙,裙衫面料轻薄,即便在冬日,也不厚重,腰身依旧是不盈一握,而这浅淡粉色既显得她娇俏,又为这素净季节平添了几分色彩。

外搭的狐氅则依旧是白色,却更将里头的粉色,衬出了几分隐约朦胧之美,不失芙蕖之艳,也不失芍药之雅。

宁芙得的是陆夫人的邀请,许久不曾露面的五妹妹宁荷同她一处。

陆府人丁稀少,多在外地当差,如今同辈中,只有陆行之一人在京城。

这是宁芙第一次见到陆夫人,她与她见到的妇人都不相同,穿着朴素,素面朝天,正在打理花草。

“陆夫人万福。”宁芙低声道。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随和道:“四姑娘是来感谢行之教你箭术的吧?他就在书房,你自己去找他就行。往左走到尽头那间就是。”

宁芙想了想,道:“上回我本该和阿母登门道谢的,但夫人回娘家省亲去了。”

陆夫人看着眼前乖巧标致的小女君,笑了笑,“是我告诉你阿母不用来的,我不喜欢应酬。”

宁芙对陆府又多了几分好感,陆夫人这般性格,肯定是个好相处的。

陆府只有宁国公府一半大,书房也并不难找,宁芙看了看手里的灼耀,敲了敲书房的门:“陆公子。”

陆行之正与宗肆谈论宋阁老受贿一案,闻声停了下来。

“不要让四姑娘久等了。”宗肆打趣道。

陆行之却是看了他一会儿,才起身拉开了书房门。

宗肆在书房里,正好能看见外边,即便是再愚钝之人,也知小女君今日用心打扮过,还不是一般的用心。

宁芙一见到陆行之,心情都愉悦了几分,欢快与他分享道:“我射艺得了第一呢。”

陆行之与宗肆正谈到剑拔弩张之处,眼下见她喜笑颜开的,脸色也逐渐温柔了下来,道:“我听说了。”

“多亏了你,谢谢你用心教我。”

宁芙将放在一旁的灼耀,提到了他面前:“这柄弓叫灼耀,是上一世申屠将军的随身兵器,送给你。”

这一句,却让书房里的宗肆微微一顿,想起了那日的梦。

陆行之眼神复杂,往书房里看了一眼,随后道:“这谢礼太贵重了。”

“我谁也不想送,只想送给你。”宁芙道。

不过说出口后,宁芙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她当初哄宗肆圆房,说的似乎也是相似的话术,也没点新意。

就在宁芙以为他要推脱时,他却将灼耀接了过去,道:“好。”

“不过听闻,世子也一直想要灼耀。”陆行之对着宁芙道,“你将灼耀给了我,世子会有遗憾。”

说罢直直看着书房里的人,虽平静从容,可宗肆还是感受到了几分挑衅意味。

“世子的遗憾,不是我该操心的,我只考虑你的感受。”门外的小女君开口道。

宗肆宁芙这本的开头可以说真的是虐到不行,看到后面发展还是挺不错的,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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