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宫五年守够了 , 打死我也不留了 》小说内容怎么看完结, 孟婉 、 容胤 是这本书的主角,是网络作者佚名倾力打磨的古代言情书籍。本书作者文笔流畅,描写生动,内容非常精彩。小说精彩内容分享:第1章年关降至,大雪纷飞。京都女监,阴暗潮湿,泥泞狭窄的女牢中。冷风灌进来,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一身单薄的衣裳,透过昏暗的牢窗看向外面飘落的飞雪。“孟婉,有人来见你。”牢门口传来狱卒的声音,角落里的女子神情顿了顿,缓缓转身。望见对方的一刻,原本没有波动的眸子,轻轻闪动了下,随后又归于寂寥。“将牢门打开。
《入宫五年守够了,打死我也不留了》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年关降至,大雪纷飞。
京都女监,阴暗潮湿,泥泞狭窄的女牢中。
冷风灌进来,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子,一身单薄的衣裳,透过昏暗的牢窗看向外面飘落的飞雪。
“孟婉,有人来见你。”
牢门口传来狱卒的声音,角落里的女子神情顿了顿,缓缓转身。
望见对方的一刻,原本没有波动的眸子,轻轻闪动了下,随后又归于寂寥。
“将牢门打开。”
对方开口,狱卒连忙将门打开,身着一袭贵锦的宦官走了进来。
牢房内的味道,让他轻轻拧眉,目光凝向坐在单薄草席上的女子,从袖中掏出一封帛书。
“这是殿下给你的。”
“他还是不信我,是吗?”
女子声音低哑,这句话,仿佛说的极艰难。
宦官见状,目光之中划过不忍,将帛书往她面前一递。
帛书掉落,无比醒目的两个字映入眼帘。
“休书。”
看着这两个字,孟婉轻轻勾动起唇角,目露苍凉,明明是笑的,眼眶却在一刹那红了起来。
她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这一年,无数次日盼夜盼,可是他却没有来见她一面。
原本她只是个宫女而已,哪里担得起堂堂太子殿下的一封休书。
而这休书,却是斩断了他们那曾在冷宫五年相偎取暖的日日夜夜,恍若黄粱一梦。
轻轻喟叹一声,孟婉耳边再次传来声音。
“殿下还说,孟姑娘做或者没做过,自接了这休书起,便一笔勾销,今日您便可以回殿下跟前当值了。”
“一笔勾销了吗?”
孟婉轻轻低喃,环抱住双腿的手指无声地动了动。
望着那明黄色的帛书,象征权势的颜色,一如那个高高在上,清风霁月般的男子。
一年的牢狱,她原本柔白的双手,布满薄茧,如今更是遍布冻疮。
她想伸手将那休书捡起,却是动了两下后,无力的垂下。
官宦见此情形,弯腰替她将帛锦捡起,“此处阴冷,孟姑娘还是赶紧出去吧。”
“知道了。”
她低语,一只手攥住帛书,另一只手扶上墙壁,她看向宦官。
“安公公,烦请给我个火折子。”
德安愣了愣,但还是从怀中掏出火折递过去。
孟婉接过火折打开来,火苗现出,淡粉的眼眸中,似有什么炙烈瞬间腾起。
只见她将那攥皱的帛书点燃,德安一惊,连忙想要阻止,却听到她淡而无波的声音。
“有劳安公公转告殿下,孟婉乃贱婢之身,我与殿下无媒妁之言,无父母之命,担不得这一纸休书,往后,孟婉是奴,殿下是君,从前种种,灰飞寂灭。”
她手一挥,声音坚铿,帛布掉在地上,很快便燃尽成灰,不见踪影。
德安眼瞳震惧,看着她扶着墙壁艰难往外走去,本想出手想扶,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孟姑娘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走出牢门,孟婉此时额头沁出密汗,靠着全身力气,才勉强撑住。
唇角溢出抹苦笑,原来斩断一切,这身上为救容胤落下的腰伤,却是不肯放过她,竟在今日复发的这样厉害。
只不过,比起心上之痛,这痛,却也是微不足道了。
咬紧唇瓣,她走到牢门外面,不过短短几步,却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狱卒见她出来,没有吭声,而是在她经过的时候,突然间推了她一把。
“算你好命,还能活着离开。”
孟婉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狱卒见状,更是肆无忌惮的推着她。
“砰”的一声,终是体力不支,她扑倒在了雪地之中,头重重磕了下。
白雪纷飞,寒风刺骨,街市上已没有任何的行人,她匍匐在地,任凭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浓烈的寒气混合着血腥味道,一点点灌进她单薄的身躯里面。
血一滴滴自额头滴落,沾在睫毛之上,让她看不真切。
伸出手,揉上眼睛,却发现,越揉那片红色就越浓烈,而在那片血色中,她似是看见停在不远处装饰华美的马车。
唇角微微嚅动了下,伸出手,用力扣在雪中,身子往前挪动着,每挪一步,手指便传来锥心般的疼痛。
很快,地上便出现了一道匍痕,连带着细长的血线,一路朝着那辆马车。
终于,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刹那,马车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在落幕余晖之中,将她从地上一把抱起。
望着似梦似幻的脸庞,孟婉轻喃而出,“为何不信我。”
男子身形一顿,低眸看向怀中已然昏厥过去的苍白面庞,眼中浮上沉色,朝着身边的德安阴鸷出声。
“天牢那些狱卒,不用再留了。”
扔下这句话,容胤抱起孟婉,弯身进入马车,雪色渐汹,当马车缓缓驶离,很快,地上的车辙便被大雪覆盖,不留一丝痕迹。
......
这一觉,孟婉睡了很久,依稀像是做了很多的梦,那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转个不停。
在梦里,她身处冷宫之中,清风霁月,一身尊贵的男子,执着她的手,在画卷上画下两人彼此依偎的身影。
冷宫昏暗的灯烛之下,她凝着他精致如神刻般的五官,每一笔,都画进她的骨血之中。
彼时,他是废太子,而她只是看守冷宫的宫女,身份的悬殊,却没有阻挡那五年的相伴相知。
直到一纸诏书,他复位重登储君之位,她才知道,原来那五年的隐忍,是他处心积虑的厚积薄发。
他隐藏的太好,好到就连她,也未曾察觉到一丝一毫。
即便是诏书临下到冷宫前一夜,他还拥着她,点燃红烛,拜天跪地,低声轻喃。
“小婉儿,孤今日如寻常百姓,跪苍天叩明月,与你结为夫妻,此生白首不离分。”
男人的声音透着缱绻与情意,纵使是身处冷宫,孟婉也觉得,那一刻,哪怕黄泉碧落,她亦甘之若饴。
可是......。
泪顺着眼角落下,缱绻之梦被打碎,她看着他将另一名女子揽入怀中。面容冷肃,指着打落在地上的汤碗,阴鸷无比的望着她,用着令人彻骨的声音。
“孟婉,你竟敢给倾倾下毒!”
“不,我没有,殿下,我没有。”
她大叫而出,男子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清隽的五官上,是上位者的杀伐狠决。
“来人,将这个贱婢押入天牢,非孤之令,不得放出!”
侍卫上前,钳制住她的双手,拖着她向殿外走去。
“容胤,你为何不信我?”
泪水滴落,那陪着她在冷宫的男子,转过身,满目温柔的看着怀中被吓的面色苍白的相国之女,无视她满脸哀切。
“胆敢直呼孤的名号,将这贱婢的嘴巴堵住,重打三十大板。”
声音如冰棱,落入耳中,孟婉看着侍卫粗蛮的将一块布塞进她的口中。
舌根被抵的发麻,她却再也没有落下一滴泪,直到被拖出大殿。
板子打落在身上,直到痛死过去,也没有再吭过一声,像个哑巴一样,整整一年,没有再开过口。
眼泪在梦中不停的滚落,孟婉烧到神志不清,坐在她身边的锦服男子,满目焦灼。
骨节修长的手指不停替她擦去烫到透着灼意的泪水,阴沉的面容,布满来自地狱阎罗的杀气,朝向跪在地上颤抖的御医冷冷而出。
“若她有事,尔等也不用活了。”
第2章
深冬冷宫,清冷萧瑟,朱墙斑驳,庭院覆盖厚厚的白雪,寂寥之色盈满。
砖石迸裂的廊房,清冷的气息伴随女子的轻咳由内而外。
这里,曾是太子被囚禁之时的居所南宫。
如今,透过廊房晦暗处,身穿素衫的女子,躺在床上。
屋内点的炭火已经渐渐熄灭,外面灌进来的冷意,让她不禁缩起单薄的身子。
“咳咳。”
孟婉低垂着眸,手上紧紧抓着一块玉佩,那玉佩色泽莹润,玉质温和,雕工精湛。
玉佩上雕着的螭龙,彰显尊贵不凡,绝非是她这样小小的宫女所能拥有的。
自打从大牢出来到今日,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
醒来之时,她看着满目熟悉的地方,恍若以为做了一场大梦。
若不是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她只怕还会沉溺梦中,无法清醒过来。
眼底浮上黯意,攥着玉佩的手松开,孟婉慢慢从榻上爬起来。
已经过了数日,这具身子竟仍是有些孱弱不堪,甚至只是坐起身,便已经有些喘息不止。
“殿下驾到。”
外面传来通传的声音,孟婉微微怔了瞬,未等回神,锦服贵胄的身影便已经走了进来。
孟婉看向对方,一年了,当初那个在南宫之中落魄至极的男子,如今一身尊贵,与这南宫里的清冷颓败格格不入。
墨色貂绒长袍,领口高高竖起,白色狐毛镶边,袍身用金线绣着精致的暗纹,蟒身若隐若现。
厚重的黑狐披风,与墨袍相得益彰,更显出身为上位者的疏离冷漠。
头戴紫金冠,冠上的明珠在冬日的冷光下散发着温润,但细看之下,才能见着那眉宇之中的阴翳,沉沉的让人心瘆。
而此时,这双眸子望着她的一瞬,眉宇舒展开来,随即目光落在屋里那快要烧尽的银炭上。
“去将炭火添上。”
德安连忙退下去,不多会便命人送来炭火,暖意再一次铺泄开来,容胤走到孟婉床榻边。
伸手,欲探上她的额头,却见她倏地往后一躲,随后极艰难的跪坐在榻上。
“奴婢给殿下请安。”
伸出的手一顿,容胤眼中划过一抹阴沉,孟婉此时头低着,语气恭敬,与从前判若两人。
“躲什么?”
容胤开口,手收回负于身后,孟婉摇摇头。
“奴婢没躲,殿下贵体为重,奴婢如今身体抱恙,还请殿下不要久留于此,以免沾染了病气,于江山社稷不利。”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头一直低着,恭顺的样子越发让容胤不悦。
“孤想去哪,还轮不到你置喙!”
他眼底浮上阴翳,望向面前的孟婉,此时她双手垂于身前,原本单薄消瘦的身子,越发显得摇摇欲坠。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了殿下的身子考量,南宫寂冷,殿下如今贵为储君,还是早些离开吧。”
“呵。”
听到这话,容胤呵笑了声,神情愈发冷冽,负于身后的手指,也渐渐收拢。
“孤今日前来,不是看你脸色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见孤吗?”
他的话,让孟婉心口涌上一抹黯淡,若是在从前,他来见她,她定是欢喜的。
可是如今,她已经想通了,过去种种,早已湮灭。
大病一场,犹如大梦初醒,她不会再有任何奢念了。
“殿下,先前是孟婉逾矩,还望殿下恕罪。”
她将额头重重磕下,床榻上传来闷沉的响声,这一声响犹如罄鼓,敲的容胤心口一震。
他下意识脚步挪动了下,却在对上她低垂的脖颈时,生生忍下,转而语气透着冷意。
“这可是你说的,你不要后悔。”
容胤一拂袖,转身走出廊房,直到那铿沉有力的脚步渐行渐远,孟婉这才如同卸去一身的气力。
她抬头,凝向廊房外,此时停了几日的雪,又一次飘落下来。
而这时,一道脚步声复转而来,只见德安匆匆跑进来,看见孟婉,不禁叹了口气。
“姑娘这又何必呢,殿下这段时日,每日都会过来,今日更是听到您醒了,特意放下奏折赶过来的,只要姑娘说句软话,殿下自是会不计较的。”
“不用了,我不过一介宫女,身份卑微,哪能担得上殿下纡尊降贵,日后孟婉会谨记本分,不会再逾矩了。
安公公,这银炭珍贵,非我这样的身份可以用的,还请安公公将这炭盆撤下去吧。”
她淡淡而出,德安看着她,只见她眼波无波无澜,只得开口。
“这银炭是殿下吩咐的,咱家做不了殿下的主,孟姑娘还是早日把身子养好,回殿下身边伺候。”
说完话,德安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这药是殿下特意让御医调配的,对腰伤甚有奇效,孟姑娘可不要辜负殿下的一番心意啊。”
他说完走出去,孟婉目光落在那瓶药上,慢慢伸手拿起来,心里却是没有一点波澜。
身上的伤可以治得好,可是她如今心里却是千疮百孔,用不用药,都无关紧要了。
将药放在一旁,慢慢挪下床,孟婉扶着墙,走到外面的廊檐下。
冷风袭来,驱散了她身上方才涌上的一点薄温,看着外面纷飞的落雪,心里一片死寂。
今年她已经年满二十了,自十四岁入宫,便跟着容胤进了南宫。
这所南宫,虽是废黜太子的居所,但于她而言,却是她这些年,最温暖的地方。
五年,足够铭记一生。
只是如今,她已不再是他口中的小婉儿,而他亦是王朝最位高权重的储君。
就连这昔日相互取暖的地方,也不再如当初那般,只剩下寂冷的萧瑟。
她回来了,可是与她同行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而那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只会走的越来越远,直到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享受万众朝拜,从此身边再无她这个人。
......
东宫。
容胤自打从南宫回来,全身似被戾气笼罩,德安见着他这般,不敢说话,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药给她了吗?”
一盏茶过去,容胤终于开口,德安连忙上前,“回殿下,药已经给了孟姑娘了。”
“她可有说什么?”
容胤抬起眸,直视向德安,他连忙屈身跪下。
“孟姑娘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奴才将那屋子里的银炭给搬走,还说于她的身份不合。”
“哗啦~!”
没等德安说完,案桌上的东西便被容胤挥袖甩下,散落一地。
“好,当真是好,还同孤使上性子了,德安,传孤的令,将她房中所有东西撤走,即刻起搬去掖庭,今日便去浣衣局当差!”
第3章
德安带着容胤的令前往南宫的时候,远远的便瞧见孟婉站在廊檐下。
素白的单衣,站在瑟瑟寒风中,出神的望着南宫里种着的那株腊梅。
雪肤乌发,柳叶弯眉,一双淡愁轻覆的眸子,与廊檐外的雪景相得益彰,却又更显得出尘脱俗。
“孟姑娘。”
德安上前,神情划过一抹不忍,“咱家奉殿下之命前来南宫,殿下说了,即日起,姑娘搬去掖庭,入浣衣局当差。”
“知道了,安公公,我这就去收拾。”
她开口,眉宇未曾有什么变化,德安见她这样,只得再次开口。
“殿下还说了,南宫之中的东西,请孟姑娘一样也不要带走。”
“那容我换身衣裳可以吗?”
她侧过身,目光看向德安,“既是殿下的命,奴婢自是会遵从的,只是望安公公念在相识一场,请允我换身衣裳。”
德安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那咱家在这里等着,姑娘请进去吧。”
孟婉走进房中,从箱子底找出宫衣,那是她初入宫时发放的,如今虽过去五个年头,但仍然干干净净,仅有几处补丁。
整个南宫里面,属于她的东西极少,从入宫起,她便在这里伺候废太子。
为了疏通打点宫人给容胤弄些药或者吃食,她入宫之时带来的几件首饰和份例,没有留下分毫。
换上衣裳,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枚螭龙玉佩,孟婉深深的看了眼,随后走到门外。
德安见她出来,便朝身后的那几个随行太监吩咐过去。
“去将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吧。”
几个灰衣小太监连忙走进屋去,不多会,便将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搬了出来。
孟婉见着她曾住的屋子顷刻间被搬了一空,心头不免浮上一丝钝痛。
这是连最后她待过这里的痕迹,都要抹的干干净净了吗?
“孟姑娘,走吧,掖庭那边的管事已经在等着了。”
“安公公,稍等。”
孟婉从袖中将那枚玉佩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殿下曾给我的,如今还请安公公交还给殿下。”
“这......。”
德安自是认得这块玉佩的,殿下从小不离身,乃是先皇后在他出生之时留给他的。
看到这枚玉佩,德安不禁望向孟婉,眼中划过一抹复杂,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孟姑娘,掖庭凄苦,您既已经出了天牢,又何苦再同殿下置气,如今圣上久病卧榻,殿下代执朝政,事务繁多。
殿下记着姑娘先前的好,宽恕了姑娘,若姑娘再执迷不悟,只怕往后再难回头了。”
听到这话,孟婉苦笑着弯了弯唇,“安公公,多谢您的好意,殿下如今已贵为储君,前尘往事,都已成过往云烟。
孟婉不过区区一介宫女,侍奉主子乃是天经地义,如今殿下仁慈,还能给孟婉一个容身之所,我已是感激不尽。
安公公如今侍奉在殿下身边,日后还望多提醒殿下少些操累,多注意身子。”
说完这句话,孟婉将玉佩放进德安手中,缓缓侧过身,朝着东宫的方向,慢慢跪了下去。
德安一见,刚想开口阻拦,便见着她已经叩了下去。
“殿下,孟婉叩别,愿殿下日日无忧,岁岁无恙,长乐未央。”
重重的叩了三个头,她从地上起身,却不料,染疾未愈,险些摔倒。
德安连忙将她扶住,“孟姑娘,您当心着自个的身子。”
“多谢安公公,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她端平双手于腹前,头微微抬正,朝着门口走去,单薄消瘦的身影,一步步走入雪中。
南宫的大门缓缓关上,她心口随着大门上锁的声音而传来轻轻的撕痛,忍不住转过头去。
斑驳的朱红宫墙,破碎斑斓的琉璃瓦,她倾尽半生的地方,锁住的刹那,将她的心房也给彻底锁住了。
“孟姑娘,走吧。”
安公公开口,孟婉缓缓敛眸,跟在他的身后,朝着掖庭的方向走去。
半炷香之后,安公公将她带到了掖庭,叫来了管事嬷嬷。
“这位是徐嬷嬷,以后你就听她的吩咐。”
因着容胤的话,安公公交待完之后,便离开复命,孟婉看向徐嬷嬷,冲她规矩的行了个礼。
“奴婢孟婉给徐嬷嬷请安。”
徐嬷嬷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以前在南宫侍奉殿下的孟姑娘?”
听到对方言语之中的讥讽,孟婉半垂着眸,“奴婢曾有幸侍奉过殿下,如今孟婉既来了掖庭,自是会好好做事,不会让嬷嬷失望的。”
“倒是个伶俐的姑娘,行了,既是安公公带你来的,那我也不为难你,掖庭里的人,皆是各殿犯错的太监宫女,在这里,只要给我好好做事,自然能安生度日。
但若是有谁仗着自己个曾经得过宠,在这里耀武扬威,那我这手里的鞭子可不答应。”
说完,徐嬷嬷扬了扬手里的长鞭,随后朝身后的宫女吩咐道。
“带她去浣衣局,以后她住在西廊房。”
“是,嬷嬷。”
小宫女上前,“孟姑娘,跟我来吧。”
孟婉跟着对方,一路沿着掖庭来到了最里面的浣衣局。
此时虽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可是仍有不少宫女在冰天雪地中洗着衣裳。
这些衣裳,全是各宫各殿送来的,那些人面色都冻的发青,一个个手上红肿不堪,更有甚者,手指上还缠着布条。
望着这些人,孟婉此时心里却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多了些许期翼。
如今她被罚配掖庭,久了,容胤便不会再记起她,而她便会和寻常宫女一样,到了时限就可以出宫了。
若是遇上大赦天下,那或许就能离开的更早了。
“呐,你去那里洗。”
宫女将她领到一处大木盆边,指着里面满满一盆衣裳。
“这些可是要送去东宫的,你可得好好洗,洗干净点,不然殿下怪罪下来,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扔下这句话,宫女转身离开,孟婉看向盆里的那些衣裳。
这些衣裳都是送去东宫的。
容胤的衣裳。
虽然这五年,她不止一次为他浣衣,但此时她却知道,这是他故意的。
没有吭声,孟婉拎起水桶走向井边,当她将一桶水打出来,准备拎起来的时候,突然间有人大力的将她撞到一边,径直将她面前的水桶拎走。
看着对方这般蛮横,孟婉上前一步将她拦下,“这水是我刚刚打的。”
“你打的?”
对方开口,语气透着不屑,“谁看见是你打的了?一边去,别耽误我做事!”
说罢,用力一推,孟婉一个不慎,便被她推到了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倒抽了口气。
“哟哟哟,就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以前是伺候宫里哪个娘娘的吧?
怎么着?故意摔地上,想要讹人啊?来来,你们都看到了啊,我可没碰她,是她自己摔的。”
第4章
撞她的人嚷嚷起来,周围在洗衣服的宫女都跟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她。
孟婉抿抿唇,慢慢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对方见她起来了,哼笑了声。
“怎么?不装了?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掖庭,进来这里了,就老老实实的听话,你最好识相点,不然有你好受的。”
她洋洋说完,拎起那桶水要离开,却不料,她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紧跟着桶掉落在地上,人跟着往前冲出去。
“砰”!
重重的一声,只见方才还满脸得意的宫女,此时趴在地上,满脸全是血。
而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孟婉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方才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撞人,她这会也有些吃不消。
“你,你竟然敢撞我!”
宫女嘴巴一吐,半颗牙齿竟掉了出来,她满口血的指着孟婉,目光又惊又惧。
见她这般,孟婉眼神冷了冷,走到她面前,将那桶拿起,朝她面前一扔。
“给我去打一桶水过来。”
听到她的话,对方愣住,孟婉见她这样,再次开口。
“你说的没错,既是在掖庭做事,就要老老实实听话,现在我让你马上给我打桶水去,不然,你剩下那半颗牙,我也给你拔了。”
她的语气平淡,说起这句话时,甚至还有些微喘,可落在旁人耳中,却有股子说不出来的震慑之气。
那被打的女人坐在地上,后背疼的发麻,嘴巴也疼的发抖,此时大概是被孟婉眼中的狠意吓到了,动也不敢动。
周围人都在朝她俩看过来,终于有人上前,将被撞倒的宫女给扶起来。
“出了什么事?一个个贱皮子,不好好做事,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传来,被打的宫女身子一震,目光连忙看过去。
“徐嬷嬷,您来的正好,这个新来的,她把我的牙给打掉了。”
听到对方的话,徐嬷嬷望过去,顿时吃了一惊,立马开口。
“程绣夏,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嬷嬷,这新来的霸占着水桶,奴婢只是去拿桶打水,她便故意撞了奴婢,还把奴婢的脸弄成这样,您可要为奴婢作主啊。”
程绣夏边说边哭了出来,完全没有方才的蛮横,徐嬷嬷听到后,目光转向孟婉,眼神微微眯起。
“孟婉,宫中早有宫规,宫女犯再大的错,都不能毁之容貌,此事,你有什么解释的?”
“启禀徐嬷嬷,这位程宫女并非只是拿走水桶,而是我刚打完水,她便将水抢去,还将我推倒在地,还望徐嬷嬷明察。”
孟婉的声音不疾不徐,入宫五年,在冷宫待了那么久,早就看透这宫里的一切。
从前,她在南宫之中,谨小慎微,收敛了脾性,为的是不想与人产生龃龉,连累到了容胤。
可如今,她已不是太子身边的人了,便不会再忍着受着了。
而她的话,落在徐嬷嬷耳中,只见她唇角浮上冷意,语气不咸不淡。
“你今日才来掖庭,自然是不懂掖庭的规矩,若是手脚太慢,旁人自然是等不得。
今日且不论对错,你既是伤了人,那便按照宫里的规矩,罚你将这里所有的衣裳洗完,晚饭也不准吃,你没有异议吧?”
徐嬷嬷的话,让孟婉淡淡抿了抿唇,“是,徐嬷嬷教训的是,奴婢领罚。”
“好,来人,将程绣夏扶回去,其他人都进屋去吧。”
徐嬷嬷一声令下,所有人放下手里的活,一会功夫,整个浣衣局便只剩下孟婉一个人。
她看向四周,那些宫女都躲在廊檐下看着她,时不时还在交头接耳。
没有理会,将桶重新拿起,她走到井边,重新打来水,一桶接一桶倒进盆中。
井水刺骨,孟婉坐在雪中,用力浣洗着衣裳,薄薄的夹袄很快便被薄汗浸透,待冷风灌入之时,犹如冰棱,扎的全身发疼。
一盆接着一盆,从白天洗到了深夜,当孟婉僵直着身子,将最后一件衣裳洗完之后,全身已经几乎快要冻的失去了知觉。
拢起手,放在唇边呵了口气,腹中传来一阵饥辘,让她忍不住轻咽了下喉咙。
整日滴水滴米未进,又洗了十几盆衣裳,在外面冻了许久,眼前一阵阵发昏。
走到桶边,从里面舀出一勺井水,正准备喝下去,却不料,手腕一震,被什么砸中,那葫芦瓢便掉在了地上。
此时整个掖庭寂静无声,所有人早就睡了,孟婉望向地上的瓢,脊背本能的浮上凉意。
深宫之中,多有冤死的魂枉死的鬼,她虽已在此生活了几年,但此时万籁俱寂,也架不住头皮处传来麻栗。
目光迎向不远处,冬日皎月隐射在雪地之上的光,透着几分森意,树影微动,像是有什么蛰于树后。
“谁在那里?”
她轻轻开口,悄悄拿起放在一旁用来洗衣的棒槌,步履微跄的朝着那黑影弥弥的地方慢慢走去。
“你是人是鬼?”
她再次开口,空寂之中传来自己的回声,只见那黑影动了动,顿时让她停下脚步,呼吸发促。
“你到底是谁?”
她用力攥紧棒槌,想到白日里那名跋扈的宫女,唇瓣咬紧几分,下一刻,便眉头一皱,冲了过去。
“砰。”
棒槌落下,孟婉睁大眼睛,黑暗中,黑衣蟒服,面容冷肃的男子,手里正握着她打过来的棒槌,一双犀利的眸子里,迸射出冷芒。
“殿......唔唔。”
没等她叫出声,对方便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紧跟着夺走棒槌,压低声音。
“你竟敢打孤?”
身子犹如被人瞬间点了穴,孟婉愣住,有些后怕,她方才这棒子,用了十成的力气,若是真打上去,这会只怕她万死难辞其咎。
见她不说话了,容胤松开手,见着她一身单衣,眉宇间又浮上戾气。
“奴婢见过殿下。”
孟婉突然跪下,眸底里方才的震惊已经归于平静,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见她这般,心口传来的愠意,顿时翻江倒海,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孟婉,你竟是连孤都没认出来,还胆对孤动手,你该当何罪!”
他的手力道极大,孟婉疼的蹙起眉,但仍然没有求饶,而是轻轻开口。
“殿下,奴婢方才只当是有贼人在此,并不知道是殿下来了,不知者无罪,若是殿下真的要怪罪,那奴婢领罚。”
她说完,眉宇微垂,整个人矗在那里,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原本等着她开口求饶的容胤,此时心口戾气更盛。
“好,你当真是不怕死了!”
“君为尊为上,奴婢在殿下眼中不过是草芥,殿下想要奴婢的命,奴婢就算求饶也没用。
殿下既是认定奴婢打了您,那您想怎么处置奴婢,奴婢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第5章
不会有任何怨言?
呵。
容胤心底冷笑,阴沉看向她,当初那个听话的小婉儿,短短一年,竟像是生了刺的小刺猬,句句看似温顺,却句句像是往他心口上扎刺。
他明明已经恕了她,将人给放了出来,还说了不计前嫌,一笔勾销。
可是她呢,又是使小性,又是将玉佩还回来,如今还跟他彻底想要划清界限。
当真是好啊。
目光如冰棱,容胤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几个洞才好,可是偏生的,她就没想同他好好说话。
“殿下若是还没想到怎么罚奴婢,那就先想着,待殿下想好了,奴婢随时在这里领罚。
冬夜寒凉,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切莫感染了风寒,那奴婢的罪过就更大了。”
见着容胤死死盯着他,孟婉忍下心口那灌进来的冷意,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却不料,刚一动,人便被整个扛在了肩上。
“殿下,快些放下奴婢。”
她急了,想要从容胤肩头挣扎下来,却不料,身后却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不是说要领罚吗?那就老实点。”
他声音透着气性,跟了他几年,孟婉自是知道,此时容胤已经在气头上了,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于是只得放弃挣扎。
见着肩上扛着的人儿安静了下来,容胤唇角微微勾了勾,脚步一掠,带着人快速消失在了掖庭。
当灯烛被点起之时,孟婉看着屋子,心口漫过苦涩。
明明早上这里才被清了个干净,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可是却不过短短半日,便又再次坐在了这里。
而与早上不同的是,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名贵物件,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而这时,容胤走到她面前,清隽的脸上,漆黑如墨的双眸微垂着,面向她张开双臂。
“替孤更衣。”
孟婉愣住,脑子晃了下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这样的容胤,和五年前一般无二,她是不是累极了,才出现了这样的幻象。
见着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容胤眉头皱了皱。
“没听到孤的话?替孤更衣。”
“殿下,如今奴婢只是发配到掖庭的罪奴,殿下尊贵之身,奴婢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替殿下更衣的。
时辰不早了,奴婢还得赶回掖庭,晚了嬷嬷会怪的,还请殿下让奴婢走吧。”
她说完要起身,容胤眸子一冷,转瞬之间,人已经被他压在榻上。
男人眸底似是涌着火,望着她的刹那,火势翻腾,下一刻便用力缠上她的唇瓣。
吃痛的感觉自唇上传来,孟婉蹙起眉头,男人吻的又急又汹,似是要将她揉碎进骨血之中。
大掌自她的身上漫过,直到衣衫滑落,身子传来凉意,容胤匍匐在她的脖颈间,突然间感觉到怀中女子颤的厉害。
他停下,凝眸望去,孟婉的眼睛早已经蓄满泪水,眼眶逼的似血般暗红,唇紧紧咬着,已经溢出血色。
这副模样,刺的他心尖一紧,旋即松开手,眼中划过浓浓的戾色。
“你不是说心甘情愿领罚吗?”
他开口,声音透着暗哑,孟婉望向他,将衣服一点点拢起,掩盖住眸底的黯淡。
“殿下如今已是储君,奴婢与殿下云泥有别,要杀要剐,奴婢都心甘情愿。
只是殿下既已给了奴婢休书,那从今往后,奴婢便不再是殿下的人。若是殿下今夜执意要碰我,那我便只能以死向殿下请罪了。”
她说完这句话,猛地从头上拔下木簪,抵在自己的喉咙处,眼中透着决然。
容胤望着她抵在颈间的木簪,簪尖锋锐,已经在纤细的脖颈处按下血痕。
他心口如山火袭涌,不停翻滚,眼底也充斥着猩色。
“你当真情愿死?”
“是。”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自她的唇齿间溢出,她抵在颈间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好,当真是好,孟婉,你给孤记住,从即刻起,你不要出现在孤的眼前,滚出去!”
手骤然一松,孟婉抵在喉咙间的木簪攥在手中,全身几乎被冷汗浸透。
她从榻上起身,匆忙往外走去,甚至没有回头看容胤一眼。
冬夜寒凉,每走一步,心口便如同灌同了风一般,疼的难忍。
她知道,容胤一直在后面看着她,可是她却没有回头,直到走出南宫。
泪,顺着脸颊一点点落下,从南宫到掖庭,短短的一段路,她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直到她再次出现在掖庭之时,脸上的泪已经被风吹干,只余下眼眶中的一点暗红。
此时天边已经渐亮,她听见有宫女起来的声音,于是拿起那些洗好的衣裳,一件件晾起来。
天亮时分,孟婉晾完所有的衣裳,整个人几乎冻僵了,徐嬷嬷出来之时,见着这满院子的衣裳,眼中泛起一丝波动,随后朝她开口。
“昨日我罚你,是因着宫里的规矩,你既是已经做完了,那就去用膳吧。”
“多谢徐嬷嬷。”
孟婉屈了屈身,朝着膳房走去,此时里面已经有不少宫人在吃饭了。
她上前拿了个馒头,又盛了碗粥端到一旁坐了下来。
周围人见到她,都没有搭理,她也能落得个清静,直到吃完东西,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啊?”
正在这时,面前传来声音,孟婉抬起头,便见着一个小宫女,眼神怯怯地看着她。
“孟婉。”
她开口,对方一见到她说话,连忙坐在她面前压低声音。
“昨日你打了绣夏,以后你可要小心着些,她心眼可小了,当心她会找你麻烦。”
小宫女显然是怕别人听到,尽量用着极小的声音,孟婉看了她一眼。
“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姝,之前是在尚衣局的,与绣夏同出一处,因着不小心将娴嫔娘娘的衣裳弄脏了,故而被罚到了这浣衣局,你呢?你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罚到这里来的?”
月姝的话,让孟婉想了想,若说她犯错,犯的应该就是不识抬举的错吧。
她摇摇头,“多谢你提醒我,不过你还是不要同我说话了,万一被别人迁怒,那就不好了。”
她说完站起身,冲月姝轻轻点了点头,端着空碗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便见着几个人将她拦了下来,为首的宫娥见着她,声音微微扬了扬。
“你就是孟婉?”
对方眼神之中透着来者不善,孟婉不禁退了半步。
“奴婢正是孟婉,敢问姑姑找我何事?”
“奉丽妃的令,传你去倚梅宫,跟我走吧。”
听到对方的话,孟婉脑海中划过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是,奴婢遵命。”
孟婉应声,跟在嬷嬷身后,直到走进倚梅宫,站在殿内,宫娥便退了下去。
过了不久,内殿一道声音传来,“果然是你呀,先前本宫就想着,太子从天牢带了谁回来,竟是没想到,一年了,你还能再回到宫中来。”
看着从殿后走出来的迤逦女子,与容胤的五官有几分相似,孟婉见着对方,恭敬地跪了下去。
“奴婢叩见丽妃娘娘,丽妃娘娘万福金安。”
第6章
丽妃见着眼前女子,小脸依旧倾城脱俗,只不过神情之中的淡若,已不似先前那般的鲜活了。
到底是在苦牢待了一年,这性子也被磋磨了不少。
敛回目光,丽妃坐上贵妃榻,身边宫女想要上前替她捶背,却见她扬了扬手。
“孟婉,本宫还记得,原先本宫身子疲乏之时,被你一番乔摩,便会通体顺畅。
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本宫时常会想起你,这乔摩之术,宫中竟是无人能及你三分,就连胤儿的旧伤,她得益于你这一手乔摩之术。”
听到丽妃的话,孟婉敛下眸中黯色,容胤年少之时,失足坠马,曾卧床半年之久,自此后便落下旧疾,每每阴雨之时,便会腿骨疼痛难忍。
而被幽禁南宫的日子,每每腿疾发作,他便会彻夜难以入眠。
是她听闻乔摩之法,可缓解疼痛,于是便寻来医书,甚至是为了研学医术,不惜在御医署偷师,好几次都被打到吐血。
好在她天资聪慧,竟是无师自通,将这乔摩之术,学的如火纯青。
而容胤也因着她,旧伤复发之时,有她乔摩纾解,久而久之,伤痛便慢慢消缓消。
闭了闭眼睛,孟婉将往事按在心底,她半抬起头,轻声而出。
“丽妃娘娘谬赞,奴婢会的那些不过只是雕虫小技,如今若不是娘娘提及,奴婢早已经记不清了。”
她的话,让丽妃唇角微微勾了下,随后抬了抬手。
“你起来吧,本宫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如今你既是已经回了宫,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话,孟婉心头一紧,想到昨日容胤对她的所作所为,再次跪了下去。
“回娘娘的话,奴婢如今只是掖庭的罪奴,只想着好好当差,并无他想。”
“可你到底曾在胤儿身边近身伺候过的,如今在浣衣局,难道不觉着委屈吗?”
听到这里,孟婉才倏地反应过来,丽妃今日叫她过来,是在试探她。
容胤如今已是储君,而丽妃是他的亲姨母,自然是不想看见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卑微之人,继续待在殿下身边的。
尤其是一年前,被下毒之人,乃是当今的权相之女,未来东宫的太子妃。
思至此,孟婉猛地俯身叩下,“多谢娘娘体恤,孟婉如今能出得天牢,在掖庭做事,已经是殿下的恩典,孟婉心中感念殿下之恩,何来委屈一说?”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个忠心的,别跪着了,起来吧。”
丽妃轻笑出声,孟婉指尖拢在掌中,从地上站起来,半垂着目。
见着她这样,丽妃再次开口,“若是本宫没记错,你今年也二十了,若不是入了宫,你这个年纪,应该已经婚嫁了。
本宫看在你曾忠心侍主的份上,不如这样吧,我为你指桩亲事,你看如何?”
孟婉额心突突两下,丽妃的话,犹如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
答应或是不答应,于她来说,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眉心微微蹙起,丽妃见状,眼底浮上寒芒,“怎么?本宫指婚,旁人可是想求都求不来的,你是不愿意吗?”
“娘娘恕罪,奴婢绝无此意。”
孟婉连忙开口,“只是奴婢刚从天牢出来,并没有此打算,况且宫女出宫,还需年满25岁,就算指婚,也不能违了祖制,奴婢多谢娘娘的好意,实在不敢劳烦娘娘。”
“这么说,你是拒绝本宫了?”
面前的声音骤然冷下,孟婉脸色一白,连忙攥紧手,再次跪了下来。
“奴婢不敢,只是......。”
她咬紧唇,心突然一横,“只是奴婢家乡还有人等着,他,他说会等奴婢出宫。”
随着孟婉话音落下,突然间整个大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不敢抬头,只感觉到脊背处一阵寒芒,如芒在背,让她心口都有些震颤。
“殿下驾到。”
随着德安的声音传进来,原本就脸色苍白的孟婉,险些没支撑住。
方才那番话,也不知道容胤听进去了多少。
她不敢抬头,死死咬着唇,淡淡的血腥味道,丝丝绵绵在唇齿间漾荡开来,让她有些反胃。
“胤儿来了。”
丽妃的声音响起,只听到身后铿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跟着淡而无波的清冷声音响起。
“容胤给姨母请安。”
丽妃是已故皇后的亲妹妹,先皇后病逝后,容胤被幽禁于南宫,皇后娘家便将丽妃送进宫中。
短短几年时间,便已贵为四妃之首,而容胤很敬重丽妃,离开南宫之后,每日都会来问安。
而今日此时,正好是容胤前来问安的时辰,丽妃却在这时将孟婉叫了过来,可见是早就打算。
“来人,给殿下奉茶。”
容胤坐下后,丽妃就笑着开口,“本宫这几日身子不适,听闻孟宫女从天牢出来了,便将她叫过来替本宫乔摩,这才知道,原来她如今去了掖庭当差。”
听闻这话,容胤眼中毫无波动,甚至连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孟婉,便开口道。
“姨母身份贵重,掖庭的奴才手脚粗笨,还是宣太医过来看看。”
他话落,丽妃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孟婉,“不用了,方才孟宫女替本宫锤捏过,现下舒坦了许多,不用叫太医过来了。”
丽妃说完,宫女已将茶水端了过来,容胤端起茶盏,轻轻饮了口。
此时茶香袅袅,大殿里的银炭烧的极旺,容胤品着茶不吱声,丽妃也跟着坐在一旁没开口。
整个大殿突然安静下来,孟婉跪在地上,屏住呼吸,连着洗着一夜衣裳,这会腰疼又袭了过来,疼的她身子不停打起颤来。
约莫着过了一盏茶,她疼的额前滴落下一滴滴冷汗珠子,落在汉白玉的大殿上,犹如玉落珠盘般荡漾开来。
容胤余光闪了下,睨落过去,旧衣补丁,孱弱纤瘦的像是随风就会吹倒的身影,此时似乎颤颤巍巍的。
就这样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昨晚还敢拿木簪抵着喉咙,要跟他拼命。
想到这里,他眸子里浮上几分沉色,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
丽妃见着容胤脸色突然沉下,于是眼波微转,缓缓而出。
“昨日本宫去见了陛下,陛下提及你的婚事,倾倾如今已过了及笄之年,你们俩的大婚也该定下来了。
本宫想着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宫中也好开始准备起来了,你觉着如何?”
听到丽妃这话,原本几乎快要撑不住的孟婉,手一下子攥紧了。
太子大婚,必定会大赦天下,那她就有机会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将身子稍稍挺了挺,想要听的更仔细一些。
可是却在这时,听到容胤冷冰冰的声音。
“一个掖庭的奴才,也敢有胆子在这里听主子说话,德安,把她拖下去。”
第7章
孟婉呼吸一窒,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坐在高位之上的男子。
俊颜冷隽,此时墨瞳似是深不见底的幽井,在看了她一眼后,便淡淡收回,仿若看见了什么脏东西般,不屑再看第二眼。
心口传来一丝钝痛,德安这时已经走过来,碍于孟婉曾经的身份,他佝腰伸手,拉过去时,没用多大的力气。
“哎哟,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和殿下说正事,竟还忘了孟宫女还跪在这里呢,快些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
这时,丽妃的声音传来,方才她可是瞅的真真的,殿下哪里是在赶人,分明是不想提大婚之事,故意找个由头呢。
丽妃这一解围,孟婉匍身跪安后,借着德安的承托,从地上站起来,步履微踉的朝外面走去。
殿外初阳此时照进来,打在她的眼皮上,有些刺目,让孟婉心口下坠的厉害。
身后若有似无的一抹注视,终于在她走出殿门后,这才消失。
走了一段路,直到来到处僻静地儿,她才停下脚步,手捂上胸口,那里像是棉絮堵住了,喘不过气。
难得没有落雪的好天气,孟婉站在那里,仰天看向那抹刺阳,光晕慢慢在眼前晕染开来,渐渐看不清楚起来。
而这时,细微的脚步传来,紧跟着高大的身影铺泄在她面前,将头顶那抹刺阳给遮住,顷刻间眼前暗下来。
本能的往后一退,腰却在这时被用力一带,熟悉的龙涎香味道,慌的她连忙伸出手抵住对方的胸口。
“殿下,奴婢不是有意碍您的眼的。”
视线受阻,她开口时半垂着头,目光松散,脸色苍白如同宣纸,唇上还有着一抹方才在殿中因着疼痛而咬破的艳红。
容胤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喉结微涌,薄唇微掀之时,声气却是分外森冷。
“孤竟是不知,还有人在宫外等你?”
这句话,击的孟婉心口如玉瓦破碎,惧意袭卷而至,抵在他胸口的手指,微微颤粟。
被刺阳照过的双瞳,因着面前的男人,而渐渐恢复清晰,一双眸子开始倒映出男人冷隽的面容。
“奴婢只是贱奴,殿下身份尊贵,奴婢的事情,不敢污了殿下的耳听,殿下自是不会知晓的。”
她压住慌乱,眼中划过倔意,说出这句话的刹那,便感觉到揽着自己腰椎的手,收紧几分。
而那手,正搁在她的痛处,一瞬间,便将她后背的冷汗给疼了出来。
容胤没说话,漆黑的眸子里掠过幽凉,唇角突然勾了勾,将手松开来。
这笑容诡异至极,看的孟婉心惊肉跳,以她对容胤的了解,这会定是动了大怒,她最好赶紧离开。
“殿下若无它事,孟婉就先行告退了。”
她微屈了下腿,见着容胤不说话,连忙掠过他离开,生怕再晚一步,自己就会被大卸八块。
直到走了好远之后,她才渐渐放慢脚步,终还是没忍住转过身,看了眼方才的位置。
容胤已经不在原处,仿佛刚才他眼中滔天的盛戾肆意,只是她视线受阻之时看花了眼。
而这时,突然远处传来宫人的声音,“方才顾小姐入了宫,你们今儿都好好伺候,这顾小姐虽是相国之女,可却是淑良温静,伺候的好,可是会有赏赐呢。”
孟婉望过去,几个宫女正匆匆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她眼眸微黯。
原来是顾倾倾入宫了,难怪殿下方才那般急切离去,到底是她想错了,还以为......。
她摇摇头,低垂下眸转过身,朝着掖庭的方向回。
“看你还敢问咱家要银子,打死你!呸!”
拐个弯,窄巷之中,谩骂声传过来,孟婉驻足凝过去。
灰色衣服的小太监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抱着头。
在他面前,高大的太监正朝他拳打脚踢。
宫中这种事情常有,孟婉见的多了,本不想过问,但此处是回掖庭必经之路,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求公公把银子还我吧,那是给主子买药的银子。”
突然,少年稚弱的声音传到耳边,孟婉心口似是被什么刺中,她不禁看向对方。
白净的小脸上,已经满是血污,却还是松开抱住头颅的手,死死拽着对方的衣襟。
这画面,似曾相识,曾几何日,她也曾这般苦苦哀求过,只是那时却无人理会。
身后的腰传来阵阵痛意,似是提醒着她当时被打的几乎半个月爬不起来,却还是将那要回来的药一边给容胤服下,一边笑着摇头说不疼。
“住手!”
没等她想明白,这嘴巴却是比脑子更快,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又有一丝丝后悔。
而这时,面前的人停下来,大概是见着孟婉一身粗鄙宫衣,知道她是个卑贱宫女,眉宇间顿时浮上讥狂。
“哟,今儿可真是稀奇了,竟是还有多管闲事的人了。”
对方手里攥着个荷包,应该是那小太监的主子的,孟婉见状,神色微动。
“此处离静妃寝殿不远,静妃礼佛,喜静,你在此这般大呼小叫,难道就不怕惊扰了娘娘?”
听到这话,对方脸上表情微微收了收,转而低头又踹了地上的小太监一脚。
“今儿算你运气好,不然打死你!”
扔下这句话,对方扬长而去,孟婉连忙上前,将对方给扶起来。
“你没事吧?”
“多谢姑姑,我没事,只是我家主子还等着银子救命,这可如何是好。”
小太监眼眶泛起红,虽是满脸污血,但一心还在记挂着自己的主子。
“宫中有御医,若是你家贵人真病了,你为何不去御医署?”
“我家贵人身份卑微,自打入宫起,就一直居在增成舍,我去求过御医署,可无人理会我,这才不得已,想要从御医署的公公手里买些药材,可是......。”
说到这里,小太监垂下眸子,满是自责,孟婉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意思。
在这后宫之中,不得宠的贵人,往往还不如那些有些实权的太监,尤其是增成舍里的,那是仅次于冷宫的低嫔之所。
住在那里的贵人,往往一生都不会见到圣上一面,只能如鲜花枯萎般,慢慢等死。
而在宫里,这些贵人的命,就更不会被人在意,御医署那些人,又怎么会去给她们看病呢。
入宫五年守够了,打死我也不留了孟婉、容胤的内容分享,了解更多完本小说,就上本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