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吕奉先 的主角是 吕逸 ,这是一部非常好看的历史小说,由作者佚名编写,这本书家父吕奉先拍案叫绝,妙趣横生,的主要内容是:第1章夜色如墨,大雨瓢泼。一道惊雷劈开了天际,那一瞬间亮如白昼。“啊!”破碎焦黑的棺椁碎屑中,吕逸捂着头,猛然坐起。暴雨倾泻而下,他的身上脏污泥泞,满头的乱发杂草般苦立,混上雨水更显得仓皇如同鬼怪。吕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旌摇荡,很难相信自己竟然穿越了。
《家父吕奉先》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夜色如墨,大雨瓢泼。
一道惊雷劈开了天际,那一瞬间亮如白昼。
“啊!”破碎焦黑的棺椁碎屑中,吕逸捂着头,猛然坐起。
暴雨倾泻而下,他的身上脏污泥泞,满头的乱发杂草般苦立,混上雨水更显得仓皇如同鬼怪。
吕逸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旌摇荡,很难相信自己竟然穿越了。
模模糊糊的他听到耳边嘈杂不断,脑袋像被利刃劈开了一样,无数纷乱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入脑海,剧烈的头痛在噪音的刺激下更加难以忍受。
他双目赤红,大口喘着粗气,试图缓解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脑子里散碎的记忆渐渐清晰。
东汉末年,乱世烽烟将起。
我在哪?
九原县?那不是雁门关外吗?!
我是谁?
汉末第一猛将“温候”吕布唯一的儿子?!
我怎么会躺在棺材里?!
是了!鲜卑人犯境,把九原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吕布组织了一千乡勇兵丁反抗,但架不住鲜卑打游击的大军不下一万,凭借着无双武力,勉强支撑到现在。
连日来的抵抗之下,城内粮草空虚,几近弹尽粮绝。
哪怕他有万夫不当之勇,面对这样的局势也一筹莫展。
自己的前身,更在乱军之中不幸罹难。
吕逸怔怔转头,看向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
身旁的地面上散落着数个酒坛,脚边倒伏着一柄巨大的有些夸张的方天画戟,红樱如血。
他的身边围着两个壮汉,暴雨遮住了视线,看不清面容,声音急切又慌张。
“待某出城,与贼死战!”那人仰天长啸,状若疯魔。
“将军,不可冲动啊!将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此时敌众我寡,将军绝不可以身犯险啊!”其中一个壮汉大声劝道。
“我儿死于贼人之手,此仇不共戴天!”那人暴喝道。
“将军若再有失,城中军心必乱,到时候谁能抵挡啊?”另一个壮汉焦急的说道。
“某管不了这么许多了!杀子之仇不报,某有何面目立身于天地之间!”那人吼道。
“少将军虽为国捐躯,但城中还有夫人,小姐也尚在襁褓之中,将军怎忍心弃她们于不顾?”
提起妻女,那人顿时冷静了许多,长叹一声,默不作声。
另一人大声道:“只要将军冲出去,或能搬来救兵,到时候,九原之危或能解除啊!”
那人似乎有些意动,默不作声沉吟片刻,却叹道:“哎,若某不在城中,军心必乱,仅凭你们几人能守住几日?”
两人顿时沉默,答案不言而喻。
“到时候某之妻女哪有幸理?”
“将军,只此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两人兀自苦劝。
“住口!”那人厉声喝斥道:“她们若都死了,我又怎能独活?!与其如此,某自出城去,与贼拼个鱼死网破!”
吕布叹罢,一把擎起方天画戟,迈步就要离开,两个壮汉赶紧上前拽住,苦苦哀求。
他们的力量如何能跟吕布相提并论,现在他一心死战,杀意盈天,伸手一推,两人只觉得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力袭来,踉跄着连连后退数步。
吕布要去给自己报仇?
以一己之力独抗数千大军?即便他神勇无敌,也绝无幸理,这无异于送死啊!
怎么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吕布死,九原破,自己刚刚重生,恐怕就要再一次死于乱军之中了...
吕布不能死!九原不能破,他这一世才刚刚开始!
吕布绝对不该命丧于此,可眼前的一切又历历分明,是什么改变了吕布的命运?是谁拨乱了历史的车轮?
是自己!
是的,自己的重生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就在他再次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这个时代也跟着“醒了”!
谁能阻止这一切?
显然也只有自己!
“父...父亲大人住手!万不可轻生啊!”吕逸心念电转,脱口而出!
吕布听到这里的动静,豁然转身,待他看清吕逸的时候,顿时猛地推开身边的侯成和宋宪,三两步冲到吕逸身边。
“我儿没死?”吕布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的晃动着,红肿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惊喜和关切。
吕布大喜之下没收住力,吕逸只觉得被两只铁钳似的手牢牢攥住,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父...父亲大人!”这个于他而言本该十分生涩的称呼脱口而出,显然是这具身体对吕布的孺慕之情不由自主。“别晃了,再晃我真的就死了...”
吕布这才醒悟过来,尴尬的松了手,怔怔的看着吕逸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儿子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想来是天意,只是眼前的吕逸让他觉得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
侯成和宋宪也赶到近前,见吕逸死而复生,看向他的目光里既惊且惧。
“天可怜见,我儿活过来了!快,快,快告诉夫人!摆酒!”吕布大声吩咐道。
侯成、宋宪闻言面色难看,吕逸只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一些的头痛,又开始发作了。
“父亲大人,现在不是摆酒的时候啊,城内外局势危如累卵,此时升帐议事才是当务之急啊!”吕逸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是真的急了,胡虏大军压境,还摆酒庆祝呢?家都快没了!
吕布糊涂那是出了名的,但直到亲身经历,他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糊涂到这个地步。
“哎,我儿有所不知。现在城内粮草已绝,军卒伤病过半,已无可战之力,升帐还有什么用...”
是啊!
吕布是怎么死的?
白门楼前就是意志消沉,被人暗算。
遇到挫折,一蹶不振。
第一时间不想自救,而是摆烂。
现在同样如此!
不行!现在必须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吕逸略作沉吟,起身把住吕布的胳膊劝道:“父亲怎可涨蛮夷志气,灭自家威风。您一世英雄,鲜卑不过区区一万人而已,在您面前无异于土鸡瓦狗,何惧之有!”
吕布被儿子一夸,顿时面露倨傲之色,说道:“为父自然不惧,只是乱军之中,你母亲和妹妹却难保万无一失,如之奈何啊!”
“父亲大人勿忧,儿有一计,或有一线生机!”吕逸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把胸脯拍的震天响。
第2章
吕布有些半信半疑,但架不住吕逸一再坚持。
吩咐侯成带他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又吩咐宋宪擂鼓聚将,一刻之后升帐议事。
自己奔着后宅就去了。
衣服穿起来很不习惯,怎么看怎么别扭。
亲兵送来的饭食也粗粝的难以下咽,喉咙被刮的火辣辣的疼。
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并且无限怀念上一世的粗茶淡饭。
无奈情势危机,现在他没有时间感慨和怀念。
一边收拾,吕逸脑子里一边飞速的盘算着目前的局势。
若是没有援军,九原县断无幸免之理。
可这里虽属并州,却地处偏远,俨然一块飞地。离治所晋阳远隔三千余里,最近的云中郡也有足足三百余里。
即便云中郡接到消息,愿意出动大军前来解围。按照急行军日行五十里计算,也要至少六日才能抵达。更何况吕布现在连送消息的人都没派出去...
也就是说,现在的九原县是一座孤城,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啊。
要是有赤兔马就好了,日行千里有些夸张,但日行五百里或许问题不大,半日便可向云中郡求援。
可赤兔现在还跟着董卓在西北撒欢呢。
即便真有赤兔,大军又怎么可能两日之内抵达?
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开,吕逸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
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吕布的武力,以一人之力独挡三千鲜卑骑兵?那是做梦,小说也不敢这么写!
赵子龙七进七出?那是曹操爱惜人才,有意放水...
张翼德喝断当阳桥?那是曹操多疑,怕有伏兵...
想到这里,吕逸忽然灵光一现,脑海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中军帐中,吕布高坐正中,左右列着几个魁梧的汉子,虽然是县城临时军帐,却也像模像样。
吕逸掀帘而入,顿时被里面的萧索气息弄的呼吸一窒。
他再向左右看去,心里又凉了半截。
现在吕布麾下要兵没兵,要将没将,简直惨不忍睹。
左手边是侯成、宋宪、魏续、郝萌,右手边是李封、成廉、曹性、高顺。麾下一共八将,前面四个是叛徒,现在齐刷刷站在一边,把物以类聚四个字诠释的活灵活现。
后面四个里面只有高顺算是个名将,可看他站的位置,明显不受吕布重用,甚至排在郝萌的部将曹性之下。
更何况现在的高顺可没有“陷阵营”的加持,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还略显稚嫩。
满帐子的初生牛犊啊,难怪一筹莫展呢。
众人见吕逸走进来,齐刷刷十六道目光聚焦。
一来是他死而复生,太过离奇,都想亲眼看一看。
二来,他夸下海口,说有办法解围的事,已经已被侯成、宋宪传了一遍,大家也都想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解开死局。
吕布沉声开口道:“吾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吕逸四下里拱了拱手,眼光扫过,众人表情一览无遗。
侯成、宋宪等人都是满面愁容,眼神黯淡,显然对能解围一事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郝萌却满脸不屑,神情倨傲。
唯独高顺,虽然也神色冷峻,却能感受到他昂扬的战意。
吕逸心中有了计较,开口问道:“现在城外局势如何?”
侯成想了想,答道:“鲜卑军估计至少一万人,大多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已将县城团团围住。”
“城内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吕逸又问道。
“将不过眼前数人,兵不过八百余,其中重伤不算的话,恐怕只有五百余人...”侯成艰难的说道。
“嘶...”闻言吕逸倒吸了一口凉气,情况远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严峻。
五百多人,恐怕里面轻伤的还有不少,别说对上一万胡兵,就是三千也打不过啊。
“不曾想局面竟如此危机!”吕逸神情复杂。
众人闻言,顿时十分落寞,果然少将军也不过是刚刚复苏,脑子不清醒才胡言乱语说有破局之策。现在清醒了,还不是只有苟延残喘一条路!
吕逸早猜到他们心中所想,不等吕布发话,朗声问道:“敢问父亲大人,若您带着麾下众将,全力死守,能坚持几日?”
吕布虽然也难掩失望,但想到儿子失而复得,十分不易,不忍心此时打击他,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若是全力防守,或能坚持一日,最多三日!”
“只还能守三日,便有办法!”吕逸朗声说道。
“哦?我儿计将安出啊?”吕布问道。
吕逸却不正面回答,躬身朝吕布深施一礼,道:“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儿有一计,只是时间紧迫,还请父亲大人借儿令箭一用,儿请暂代分派之权!”
吕布缓缓起身来到他身边,凝视着他的双眼,父子相视无言。
从他的眼里,吕布看到的是坚定的信念、不屈的斗志和一往无前的决然。
吕逸没有畏惧,他的命是捡来的,在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珍惜,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豁得出去!
吕布早已熄灭的斗志被他的热情逐渐点燃,猛地一拍他的肩头,“好,果然是我吕布的儿子,有种!”
“既然你如此有把握,为父信你,众将听令,一切依我儿吩咐行事,若有怠慢,军法从事!”
“多谢父亲信任!”
“好!只要诸位齐心协力,听我分派,三日之后此围必解!”吕逸大喝一声,如惊雷破空,气势逼人。
吕逸大步流星走到帅案前,拿起令箭,喝道:“侯成、宋宪听令!”
两人应声出列,“属下在!”
“命你二人引一百五十人,从北门杀出,逢敌不可接战,稍欲阻截便从西门退回,快进快出,你二人可明白?”吕逸吩咐道。
“属下遵命!”虽然其实不明白,好在吕逸吩咐的简单,一进一出,实行起来不会有问题。
“魏续、成廉、李封听令!”
“属下在!”
“命你三人引一百五十人在西门等候,待侯成、宋宪进城之后,从西门杀出,从南门杀入,也是逢敌不战,快进快出,你三人可明白?”
“属下遵命!”
“郝萌、曹性听令!”
“属下在!”曹性率先上前,郝萌明显犹豫了一下。
“命你二人引一百五十人在南门等候,待魏续等进城之后,从南门杀出,从西门杀入,一样逢敌不战,可明白?”
“属下遵命!”
“众将入城之后,整顿兵卒,各分一百人在西门汇合,侯成守北门,李封守南门,城上多备旌旗锣鼓,草人,声势一定要弄大!”
“宋宪、魏续、成廉、李封、郝萌、曹性你等在西门整军,安排兵卒轮番骂阵,作势佯攻,务必将鲜卑人主力给我拖在西门!”
众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战法,只觉得眼前的吕逸行事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虽然将信将疑,却碍于吕布严令,只得躬身领命。
吕布也觉得今天的儿子判若两人,那指挥若定的神情,仿佛兴周之姜尚,开汉之张良,军神下凡一般。
“我儿,你分派了诸将,不知为父做什么呢?”吕布忍不住问道。
“父亲大人乃是重中之重,此地存亡,归根结底,系于您一身!”吕逸面色凝重的说道。
第3章
吕逸分派了众将,唯独剩下吕布和高顺两个人没有安排。
高顺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极沉得住气,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却不发一言。
吕逸瞟了他一眼,暗暗赞许,转向吕布道:“请父亲大人亲率精锐五十人,待贼人主力汇集西门之时,直捣黄龙,奇袭鲜卑中军!不需斩将杀敌,只要佯攻穿插,攻敌不备便可。”
吕布虎目中精光一闪,道:“妙啊!吾儿这声东击西之计,果然深得兵法之要!”
“都是父亲平日里的教导,儿子不敢居功。”吕逸赶紧施礼,谦虚地说道。
吕布面露得色,不料冷不丁地听见“哼!”的一声。
众人都循着声音望去,却是郝萌,正兀自冷笑。
他本出身在河内郡,光武帝龙兴之地,后来因为得罪了上官,被贬斥到这里。
仗着自己年纪大,平时偶尔也会显露出对出身关外将领的不屑,只是碍于吕布威严,不敢对吕布不敬。
现在听吕逸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嗤之以鼻。
是他!
吕逸心中一凛,他清楚的记得,郝萌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落井下石背叛吕布。
这样一个阴险反复的背主小人呆在身边,无异于一个定时炸弹,让他寝食难安。
吕逸还正愁找不到反面典型立威,没想到面临困局,郝萌自己就跳了出来。
“不知郝将军以为哪里不妥?”吕逸沉住气,耐着性子问道。
“呵呵,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恐赵括之事重演罢了。”郝萌淡淡的说道。
“将军是说我纸上谈兵?”吕逸问道。
“不敢,少将军天赋异禀,又有吕将军日夕提点教导,自然深谙兵法。只是...”他故作沉吟般顿了一顿,又道:“某有两事不明,还请少将军赐教。”
“将军尽管问。”吕逸自信的答道。
“其一,这三路军,只佯攻不接战,可能解围?”
“不能!”吕逸坦然回答。
“其二,吕将军亲率精兵,可能杀尽贼酋,吓退敌军?”
“不能!贼军由数部组成,错综复杂,贼酋众多。即便以父亲大人之英武,也不可能一举诛灭。”
郝萌大声道:“如此,既不能解围,亦不能斩将,我等疲于奔命,岂非儿戏?!”
众将闻言,也都豁然抬头看向吕逸。
郝萌说的也正是他们心中的疑惑,只是没有人敢提出来而已。
“郝将军此言差矣,我何曾说过此计足以解围?”吕逸一脸无辜的看着郝萌。
“不为解围,难道用全城的性命陪你胡闹不成?”郝萌没想到吕逸会直接承认,顿时抓住话头,不依不饶。
吕逸环视四周,见众人眼里都是疑惑,即便是一直支持自己的吕布,也有些神色不定。
他眉头一皱,这个时候若不能把郝萌压住,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军心,瞬间就会烟消云散。
“大胆!父亲大人先前已有严令,众将依令行事,我话还没说完,你便横加指责,莫非是要乱我军心不成?”吕逸暴喝一声,先声夺人。
“哼!某且听你说完,若还是这样的胡闹,哪怕你用军令压某,某也不服!”已经到这份上了,郝萌索性跟吕逸针锋相对。
吕逸却先不理他,继续吩咐道:“高顺何在!”
高顺一愣,没料到一直被忽略的自己,突然被点了名,赶紧上前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命你晚间扮做父亲大人模样,领精兵快马出城,夜袭贼营,务必多带引火之物。冲入营中之时不需交战,四处纵火即可。接连两夜,贼起你退,贼息你烧!”
“末将遵命!只是...”高顺有些欲言又止。
“?”吕逸示意高顺明说。
他有些郁闷,郝萌这一跳出来,果然麻烦接踵而至。就连高顺这样敦厚的人,都会多嘴问上一句。
“只是不知为何要扮做将军模样?”高顺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因为孝父虽然勇猛,却不及父亲大人威名赫赫。贼人见了你或许会穷追不舍,见了父亲大人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吕逸认真的说道。
“不需如此麻烦,为父亲率精骑夜袭即可。”吕布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
“父亲大人虽然勇猛无双,但终究是血肉之躯。孝父兄为人沉稳,又武艺高强,夜袭之事交托与他大可放心。父亲大人还需好好休整,应对白天的奇袭。”吕逸满脸关切,认真的说道。
这番话却把吕布和高顺都捧了一下,顿时再无异议。
他又转头问郝萌道:“依你之见,如此一来,守足三日当非我夸口吧?”
郝萌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只要依计行事,守足三日肯定不成问题。
见吕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不止于此,还有后手。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只是面子上挂不住,兀自嘴硬道:“守是没问题,解围却仍无头绪,岂不还是空谈?”
“解围之事不劳你费心,包在我身上,三日之后我自会带援军前来!”吕逸自信的说道。
“我儿的意思是?”吕布若有所思。
“父亲大人明鉴,儿愿单人独骑杀出重围,去云中郡搬兵解围!”
“云中郡离此三百余里,即便他们肯出援军,如何来得及在三日之内赶到?”郝萌顿时又反驳道。
“我一人双骑,马不停蹄,半日之内可至云中。到时候只借骑兵,再两日足以前来救援。”吕逸不假思索的说道。
“哼,某当你有什么妙计,不过是拖延时间求救而已,为何非要你去?”郝萌冷哼道。
“城中有此勇力者,除父亲外,舍我其谁?!莫非你能突围?!”吕逸傲然反驳。
“哼,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能确定云中太守张扬将军愿意借兵与你?!”郝萌仍旧嘴硬道。
“呵呵,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成算!”吕逸懒得再和他啰嗦。
却不料郝萌不依不饶,语出惊人,“某怎知你不是怀了畏敌之心,借口搬兵,独自逃生去了!”
众人闻言,顿时齐刷刷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吕逸。
“放肆!”吕逸暴怒,虎目圆睁,厉声斥道:“我父母俱在城中,幼妹尚在襁褓,怎会弃而不顾!即便无法请来援兵,我也自会回到城中与父亲大人及诸位将士一同血战到底!”
说到这里,他豁然转身,面向众人,朗声说道:“苍天在上,我吕逸在此立誓,定与九原共存亡!若违此誓,天厌之!”
众将肃然拱手,吕布却叹了口气,道:“何至于此...”
“虎父无犬子!”吕逸凝视着吕布的双眼,郑重的说道。
事已至此,郝萌已经无话可说,默默垂首。
但吕逸知道自己绝不能就此放过他。若不立威,人人怀有二心,这城还怎么守!
“至于你!”他暴喝一声,劈手一指郝萌,“乱我军心,其罪当诛!”
“竖子敢尔…”郝萌一脸震惊,没想到吕逸这时候发难。
“左右,将这匹夫推出去斩首示众!”
第4章
大帐之中,众人一言不发,肃静的有些诡异。
帐外两个亲兵听到命令,毫不迟疑的冲了进来,一左一右钳住郝萌,摘了他的头盔,就要拖出去。
郝萌没料到吕逸来真的,更没想到竟然一个替他求情的都没有。
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猛地挣开亲兵束缚,戟指吕逸骂道:“竖子,某乃朝廷任命的别部司马,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生杀予夺!”
他转过身去,环视众将。帐中其余众将大多不过二十左右年纪。
除了吕布,就只有郝萌年纪最大,而且虽然被贬斥,实打实的职分却和吕布相当。
此刻披头散发,状若疯癫,众人纷纷避开他的目光。
郝萌骂道:“私自加害朝廷命官?!造反吗?!”见众人不做声,又道:“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辈,竟然不知劝阻,你们都是同罪,担得起吗?!”
他又转向吕布,到底不敢在吕布面前放肆,老老实实一拱手,劝道:“将军,这竖子上过几次战场?打过几次仗?将军您可不能不知轻重,听任他肆意妄为!末将或有失言,但绝不敢对将军不敬,更何况忠言逆耳,末将一片赤诚,请将军明察!”
吕布闻言,略作沉吟,转过头对吕逸道:“我儿杀伐果断,为父心中甚慰。只是一来这厮虽然语出无状,却也情有可原。”
见吕逸面色冷肃,一声不吭,他又劝道:“更何况此时贼兵压城,也正是用人之际,不如暂且寄下他项上人头,让他戴罪立功如何?”
郝萌见吕布发话,顿时趾高气扬的看着吕逸,眼中充满不屑。
“不行!”
吕布一愣,没想到吕逸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
“逸儿...”
“父亲大人容秉,此人有三罪,留不得!”吕逸拱手,态度诚恳,眼神坚定。
“军令已下,不奉照执行,质疑挑拨,此为悖军,其罪一也!”
郝萌闻言,脸色大变。
吕逸这顶帽子扣下来,开口就是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摆明了要置他于死地。
“竖子!你非主将,信口雌黄,某乃朝廷命官,岂能奉你这黄口小儿的乱命!”
“哼!好一个不能奉命!儿代行军令,此僚语出无状,名为欺我,实则不敬父亲大人,此为慢军,其罪二也!”吕逸朗声说道。
接连两个罪名安在头上,郝萌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焦急的向吕布道:“将军,末将没有那个意思啊,将军!”
不等吕布说话,吕逸冷冷的打断了他,厉声道:“更何况,你还有叛军之罪!仅此一条便绝不可恕!”
众将闻言,悚然抬头,齐刷刷望向郝萌。
虽然不知道吕逸为什么这么说,但鲜卑胡虏压境,叛徒这两个字是九原所有军民的逆鳞。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郝萌脑袋里炸开,“噔噔噔”连退数步,浑身发软,“叛军?!末将一向忠心,何曾叛军!”
“哼!就知道你要狡辩!”吕逸冷笑一声,环顾众人。
从大家的眼里他能看到疑惑,不解甚至不忍。
“我问你们,在他之前,有谁曾说过离城而去,独自逃生的话吗?”
众人摇摇头,却不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
“胡虏兵临城下,九原万众一心,同心协力。诸位都是我大汉好儿郎,我相信大家心中只会有杀敌报国的念头,保卫边疆的豪情。”
吕逸顿了一顿,猛地一指郝萌,喝道:“可他不仅有临阵脱逃的无耻想法,还宣之于口,不是叛军,又是什么!此其罪三!三罪并罚,罪不容诛!”
郝萌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指自己刚才那句“某怎知你不是怀了畏敌之心,借口搬兵,独自逃生去了!”
想到此节,郝萌顿时气的满脸通红,须发乱颤,斥道:“竖子,你欺人太甚。某分明说的是怕你畏敌逃脱,你竟颠倒黑白至此!”
吕逸用看傻子的眼神,冷冷的看着他道:“你一定要知道,你是个小人!”
“你!...”
“所以你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吕逸不容他答话,继续道。
“我!...”
“所以你觉得我会临阵脱逃,正说明你自己包藏祸心,畏敌怯战!这叫欲盖弥彰!”吕逸对着郝萌微笑着说道。
这笑容在郝萌看来,如此阴森,如此可怕,他的心底一丝寒意陡生,遍体发颤。
“胡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仅凭你红口白牙,就妄想颠倒黑白吗?”郝萌愤而反驳道:“那某说你欲临阵脱逃,你如何自证?”
“哈哈哈!”吕逸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样。
“自证!我为什么要自证?你凭什么要我自证?”吕逸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朝郝萌踏出一步,说道:“你莫不是忘了,某已经为国捐躯一次了!”
郝萌猛然怔住,他竟忘了,吕逸是死而复生。
吕逸再踏一步,双眸灼灼,直视郝萌。
郝萌心生惧意,不敢和他对视,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某的棺材就在后山,与三军将士忠魂为伴,你的在哪里!”吕逸暴喝一声,气势慑人。
郝萌浑身一颤,嗫喏连声道:“末将...末将...”。
吕逸稳稳站定,不屑的瞟了他一眼道:“某叫你做个明白鬼,免得说我不教而诛!”
他高喝一声:“高顺何在!”
高顺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箭步越众而出,拱手大声道:“末将在!”
“你去这厮营帐中,将他畏敌而逃的证据取来!”吕逸吩咐道。
众人纷纷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郝萌,心中大惊。
吕布眼中狐疑更胜,暗想难道是自己儿子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只是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关头提出来?
高顺领命,正要出去,吕逸却郑重的补了一句:“孝父,我说的是畏敌而逃的证据,你可明白?”
高顺略作沉吟,心中赫然有了明悟,大步流星出了大帐。
这一刻,吕逸知道他懂了,未来的一代名将,陷阵营的主将终于开始崭露峥嵘。
不多时,高顺就带着两个亲兵回来了,他手上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猛地掼在郝萌面前。
“当啷”!一声脆响,包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几块马蹄金咕噜噜四下滚动,众人一片哗然,郝萌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吕逸喝道。
第5章
吕逸虎目四顾,睥睨帐中,众人对上他的目光,各自神情不同。
侯成、宋宪、魏续,明显的眼神有些躲闪,额头见汗。
李封、成廉若有所思,却坦荡不惧。
曹性眼神最为复杂,既有惋惜,又有些潜藏的兴奋,默默低头,怕被吕逸察觉。
唯有高顺,满脸不齿,眼神明亮。
“你还有什么话说!”吕逸厉声又问一遍。
郝萌满头大汗,他知道这罪名无论如何不能被坐实。临敌怯阵,叛军之罪,即便死了也要遗臭万年。
他可以认命,但被他藏在雁门关内的妻子儿女,以后难道要背着叛徒之后的骂名过一世吗?
“这是污蔑!栽赃!”郝萌大声说道。
证据确凿,他无从分辩,当下把心一横,挣扎着起身。
“不过是些细软而已,能说明什么?!”郝萌拼命用大喊掩饰自己内心的忐忑。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指着侯成、宋宪和魏续道:“你,你还有你!你们难道没有收拾细软吗?若是这样就算叛军,这大帐之中,有几人无罪?!”
侯成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指摘吓得大惊失色,齐齐单膝跪地,抱拳辩解道:“末将实无此心,请将军和少将军明察啊!”
“实无此心?”郝萌一声冷笑:“那就是也有这样的行径咯!装什么忠义?我呸!”
吕布闻言,面罩寒霜,冷冷的目光看向侯成三人。
三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额头上冷汗如雨,瞬间湿透皮甲,滴落在地,洇成一片。
“匹夫,你是不是傻了?某刚说过的话,你竟忘了吗?”吕逸冷笑一声。
“竖子你血口喷人,你说的都是一派胡言!”郝萌梗着脖子抗辩道。
“那我再说一次,你是个小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谢谢!”吕逸淡淡的说道。
他不理郝萌,上前一一搀起三人,还不忘细心的替他们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我信他们!”
“你...”郝萌顿时气结。
“我信他们!”吕逸真诚的望着三人,眼神坚定而温暖,“我信他们,是因为我们曾并肩作战。”
三人闻言顿时抱拳,眼里满是感激。
“我信他们,是因为他们的家就在这里,九原的百姓是他们的家人,帐外的军士是他们的袍泽,这里是他们的根!”
三人低下头,感慨万分。吕逸的话深深的触动了他们。
是啊,即便他们收拾了细软,难道真的能抛下亲人不顾,独自逃生吗?
三人再抬头的时候,已经眼眶微红,心中感动无以复加“少将军懂我们!”。
“我信他们,更是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自幼便追随父亲大人守卫边疆,更从兵卒做起,浴血奋战多年,积功累累才能站在这里。这九原城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的鲜血和汗水铸成!”
吕逸的话瞬间让他们想起了那个初入行伍,立誓保家卫国的情景。
“他们是某可以托以性命的袍泽,是亲逾骨肉的兄弟!”吕逸大声喝道,“他们和三军将士一起,就是九原的军魂,我大汉的忠魂!”
“而你,是个小人!”
一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侯成三人热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再次拜倒,哽咽道:“末将等绝无二心,誓与胡虏不共戴天!愿为少将军效死!”
吕逸微微一笑,扶起三人道:“不是为某效死,是为大汉效死,为九原百姓效死,为自己的家人效死!”
“至于你...”吕逸转向郝萌,此刻的他已经面如死灰,无从辩驳。
“现在又多了一条罪状,“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诬陷同侪”,此为谤军!”
“左右还不把这厮拖下去斩首,更待何时?”吕逸冰冷的声音在郝萌听来不喾晴天霹雳。
他满脸惊惶,颤声说道:“你血口喷人,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你乱我军心,死有余辜,这里没人救得了你!”吕逸淡然说道。
两个亲兵就要上前,郝萌自知必死,眼中厉芒一闪,“呛哴”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我跟你拼了!”
吕逸怡然不惧,稳如泰山,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郝萌。
没等他出手,侯成三人已经率先出手,围了上去。
郝萌困兽犹斗,状若疯癫,不闪不避,全是杀招,毫不留情。
侯成三人竟一时不是对手,被他先声夺人闯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吕逸还有闲情给吕布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一切尽在掌握。
本来吕布还在担心儿子托大,已经伸手准备拔剑,见吕逸成竹在胸,顿时放下心来。
郝萌猛地冲到吕逸面前,利刃带风,闪电般刺去。
吕逸冷哼一声,身子一侧,让过他这一剑,觑准空门,一脚踹中他的心窝。
郝萌只觉得胸口如同千钧巨石砸中,五内翻涌,一口鲜血压都压不住,倒飞出去一丈有余,双膝重重跪倒在地上。
“匹夫,自你来九原之后,每日里倚老卖老,欺压士卒。就凭你这亏虚的身子骨,三脚猫一样的功夫,跟我动手?!哪来的自信?”吕逸不屑的道。
这次郝萌再也没法反驳了,他已经披头散发委顿在地,连连吐血,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两个亲兵架起行尸走肉一般的郝萌,吕逸在他耳边轻声道:“借你项上人头祭旗,某替九原军民谢谢你!”
不多时,亲卫捧着郝萌的人头来报,吕逸传令道:“传示三军,叛将伏诛,若有畏敌怯战者,同罪!”
郝萌死不瞑目,吕逸自己也并不好受。虽然已经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但真正经历这些,也难免心中感慨。
一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就这样烟消云散。即便是事出无奈,时势所迫,吕逸也无法真正做到心里毫无波澜。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伤怀的时候,乱世用重典,郝萌不死,他就无法立威,众人将信将疑之际,这九原城怎么守?
用郝萌一条性命,给阖城军民换一线生机,吕逸没得选。
大帐之中,冰冷肃杀。
吕逸再次扫视众人,朗声说道:“各位将军,城外是鲜卑胡虏,身后是亲人袍泽,我们该怎么做?”
“死战!”众人异口同声。
“好!”吕逸大笑一声,豪情万丈道:“请各位将军依计而行,三日之后某带兵归来,咱们一起,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鲜卑血,杀他个干干净净!”
众人轰然应是,战意昂扬。
吕逸转身向吕布单膝跪地,大声道:“父亲大人,众志成城,军心可用!儿请杀贼!”
黎明前的一线曙光划开天际。
“杀贼!杀贼!杀贼!”
声浪如海啸般从中军帐中掀起,瞬间席卷三军,声震九霄。
第6章
夜幕渐退,群星将隐。
九原城东门前,吕布、吕逸和高顺并肩而立,目光越过重峦叠嶂,森森关隘,落在隐藏在茫茫薄雾之中的鲜卑大营里。
耳边传来隐隐嘈杂声一片,晨曦中旗帜摇动,战马长嘶之声此起彼伏。
天亮了,九原城即将迎来新一轮的血战。
“孝父兄!”吕逸对高顺说道,“此间诸将,唯兄最为稳重,某只有将大事托予孝父兄,才能放心!”
高顺眼底一亮,抱拳沉声道:“少将军但有所命,末将万死不辞!”
“好!有孝父兄这句话,某便放心了!三日之后,见城东烟尘起处,请孝父兄在东门举火为号,全军出击,毕其功于一役!”吕逸吩咐道。
“末将定不辱命!”高顺接令。
“另外,城中诸将,唯孝父忠毅果敢,某信不过旁人。城中艰难之时,还请孝父多多留意,某只怕人心不稳,乱从内生!”吕逸担忧的说道。
“少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多加留意!”高顺郑重答应,躬身而退,把这里让给他们父子二人话别。
“逸儿,云中郡无太守,长史张扬领军,与为父颇有交情,盟为异姓兄弟。你此去云中搬兵可寻你张伯父说明原委,想来他不会推辞。”吕布嘱咐道。
吕逸认真的听着,点头道:“儿子记下了,只是儿与张伯父素未谋面,又事涉兵马,还需个凭证取信于人。”
吕布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
吕逸伸手接过,入手温润,是上好的蓝田白玉。上半截雕了一头栩栩如生的螭龙,下半截四四方方,底下阴刻着四个字。
好在已经将这具身体的记忆融合,他仔细辨认之下竟是“刘会邑印”这四个字。
“刘会邑...这哪位?”吕逸有些不解,隐隐约约觉得似乎能和什么事情联系在一起,却一时根本摸不到头绪。
“此印是你祖母家传。”吕布解释道,“你祖母外家代代相传,从未曾流落。当年为父曾向稚叔兄请教过,他说此印乃是宗室信物。”
“宗室?”吕逸猛然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吕布。
“正是!此事不为外人所知,除为父与稚叔兄外,你是第三个知道的。”吕布郑重的说道。
吕逸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正要说话,却被吕布截住了话头,“现在不是时候,若能脱此围,为父再与你细说。”
他顿了一顿,又道:“稚叔兄见此物便能信你。”
此时城北号炮声乍起,侯成、宋宪目光决绝,带着一百五十名兵卒冲出城门。
“杀!”百人齐呼,人数虽然远远不及鲜卑,滔天战意却如奔雷冲霄,声势惊人。
天公作美,九原城外雾气正浓,视线不清,鲜卑人不知出城的有多少军马,果然成功被北门的动静吸引,吕逸前面的鲜卑人瞬间分出一支向北门那里冲去。
他知道时机已到,此时容不得他们父子惜别。
朝吕布深施一礼,说道:“儿去了,父亲大人保重!”
吕布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逸儿你真不与你母亲告个别吗?”
“不必了,儿此去任重道远,实非儿女情长的时候。若不负所托,再向母亲大人告罪!”吕逸面色坚毅的说道。
顿了一顿,他又道:“若是...”
吕布大手一挥,斥道:“休再多言,没有如果!为父在城中等你佳音!”
“是!”吕逸心里莫名有些感动,此时言语显得无比苍白,父子之间一个眼神已经足够让他热血沸腾。
吕布把马缰塞在吕逸手中,沉声道:“你骑为父的马去。切记,不要逞强,若事不可为,你当随机应变!
不等吕逸拒绝,又解下身前的护心镜,亲手给他绑扎牢靠。
吕逸静静地看着吕布为他做的一切,心中一股暖流肆意流淌。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深切的感受到父爱的厚重。
吕布一掌重重拍在吕逸的肩膀上,放声大笑,“我儿英武,颇有某之风采!”
“虎父无犬子!”吕逸大声回应。
“哈哈!好!”吕布翻身上马,接过高顺递来的方天画戟,猛地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长嘶。
“上阵父子兵!待为父亲自为你开路!”
吕布拨转马头,四蹄翻飞间,转眼便冲入了薄雾,四下里顿时喊杀声渐起,不一会鲜卑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不绝于耳。
吕逸一人三骑,紧随而上。
从他跨上战马的一瞬间,一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上一世的他从没有这种纵横沙场的豪情,在大帐中指挥若定是一回事,有勇气直面鲜卑铁骑是一回事,可让他真刀真枪的去拼杀却又总觉得心里没有底。
不是怯战,而是陌生,是上一世灵魂对这全新的一切并没有完全适应。
尽量稳定心神,他的手紧紧的攥住了枪柄。
多年习武养成的肌肉记忆,让他瞬间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手中的亮银枪如臂仿佛与自己血脉相连,不分彼此,强大的自信瞬间占据了心灵。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一声长啸,战马绝尘而去,循着吕布为他开好的前路飞驰。
短短半刻时间,吕布所过之处鲜卑军已经溃不成军。
吕逸身边只有零星围上来的散兵和侥幸在吕布画戟下捡回性命的败寇。
本来一盘散沙的鲜卑残兵反应过来冲阵的只有两人,顿时又大呼小叫着从四面八方朝他围了上来。
吕逸怡然不惧,一杆长枪舞出点点银光,在昏暗的雾色中灿若繁星。
鲜卑人又哪里是他的对手,顷刻之间伏尸遍地。
虽然北门成功牵引住了鲜卑主力,但此处剩余的鲜卑人也足有千余众,吕逸即便神勇,却既要杀出一条血路,又要保护身边战马不受损伤。
没过多时,已经被残余的鲜卑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吕逸枪出如龙,马踏流星,身前更无一合之敌,硬生生推着鲜卑人的包围圈一路向东。
只是他面上镇定,心中却忧急如焚。
时不我待,求援搬兵本就是争分夺秒,眼看鲜卑人杀都杀不完,再耽误下去,自己的体力终有耗尽的时候。
心中焦急,吕逸拔出腰悬佩剑,近身的用剑砍,远的银枪刺,手起处惨呼连天,血如泉涌,眨眼便杀出一条血路。
突然之间,吕逸心头警兆顿生,匆忙之间猛地一侧身,一支狼牙箭呼啸着擦着脸皮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他顺着狼牙箭射来的方向看去,雾气中隐约看到百步之外,门旗之下,一个顶着夸张高冠的魁梧男子正在弯弓搭箭射向自己。
第7章
吕逸不怒反喜,大喝一声:“天助我也,贼酋受死!”
双腿一夹马腹,电射而去。
他胯下战马本是吕布的坐骑。四岁口,又跟着吕布纵横塞北多年,正是全盛之时。
此刻吕逸人马合一,如虎添翼。
战马四蹄翻飞间,转眼便杀到了那魁梧鲜卑首领面前。
那人也没料到吕逸来的这么快,手上狼牙箭刚扣上弓弦,还没来得及开弓,眼前蓦的一黑。
吕逸满脸鲜卑胡虏的鲜血,目若寒星,面带冷霜,杀气腾腾宛如神兵天降。
一点银芒追星逐月电射而至,在他眼中瞬间放大。
锋锐直逼面门,那人仓惶之间赶紧丢下弓矢,侧头勉强避过,摘下马槊用尽全力架住吕逸长枪。
“砰!”的一声巨响,那汉子的马槊被吕逸枪上巨力顶的弯成了月牙,“唏律律!”一声哀鸣,那汉子胯下战马吃不住力,连连后退。
吕逸顿时眼前一亮,这汉子手里的马槊显然是个宝贝。
自己人马合一,这一枪砸下何止千钧之力,若是寻常兵刃怕不是早就崩裂摧折?
这杆马槊竟然瞬间回弹,笔挺如初,也不知道这胡虏哪里弄来的这般宝槊。
那汉子受了吕逸一枪,一口鲜血喷将而出,面色委顿,仓惶之间血沫横飞的吱哇乱叫,吕逸一句都听不明白,但看四周鲜卑军纷纷朝那汉子拥来的样子,也大概猜的到什么意思。
他哪里会放过这人,一催战马,银枪划出漫天枪影,暴雨梨花一般罩住那人。
那汉子只觉得一瞬间视线便被星光遮蔽,点点寒星遮天蔽日,眉心、脖颈、心头处处空门,根本避无可避,一时间心胆俱寒,竟吓得拨转马头想要逃跑。
狭路相逢勇者胜,吕逸枪绝马快,如猛虎出兕,那汉子若勉强抵挡还能支撑几个回合,此刻被吓破了胆,手足无措之下回马转身无异于自寻死路。
吕逸一枪如电光石火,自那汉子后心刺入,前胸透出,扎了个透心凉。
“哪个再来送死!”
吕逸暴喝一声,他身边的鲜卑军心胆俱寒,忍不住纷纷后退。
“某就问,还有谁!”
吕逸浑身杀气暴涨,离他最近的鲜卑军被他气势所夺,胆小的已经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不敢直视。
“哈哈哈,送你们!”吕逸大笑三声,轻舒猿臂,取过那人马槊,随手舞了个枪花,马槊寒光闪闪,身边的鲜卑军纷纷吓得又大呼小叫,仓惶躲避。
吕逸单手角力,银枪挑起那汉子的尸首,朝着面前鲜卑军密集的方向猛地砸去。
那汉子显然在鲜卑族中地位颇高,一众胡虏又吱哇乱叫着去抢那人尸身,包围圈里瞬间乱做一团,压力稍解。
吕逸马槊在手,再添神威,如入无人之境,直透重围,砍倒大旗,前后槊挑枪刺,杀死鲜卑胡虏百十余人,手下哪曾见一合之敌?!
后人有诗赞曰:
神威再兼宝驹功,初出九原露峥嵘。
血染征袍透甲红,胡虏岂能压真龙!
就在此时,远处北门外声势渐熄,吕逸回身望去,依稀见北面鲜卑胡虏源源不断的正朝自己这边涌来。
他当下虽然杀透重围,暂离大阵,但连番苦战也已血满征袍。
隐隐之间双臂已有些酸麻,带出来的两匹马更早不知道遗失在了何处。
“哎!”吕逸心中哀叹,计划再好,临阵之时瞬息万变,终究没法做到万无一失。
一旦鲜卑人再度围住自己,仅凭一人之力,自己真的能坚持住吗?
一人对数千?他不敢想,但他唯有力战!
鲜卑人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长枪如林,刀剑如雨,吕逸惊觉自己已被团团围住。
奋起余勇,马槊如金蛇狂舞,用尽全力左拨右挑,自己却再难寸进。
“当!”一声闷响,身前一个鲜卑壮汉觑准他空门,挺枪照着面门就刺。
吕逸慌忙侧头躲避,挺枪架拦,堪堪挡住。
说是迟那时快,另一边又是一杆长枪刺来,吕逸此刻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他此刻实在已经避无可避,心中哀叹一声,不甘的闭上双眼。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暴喝:“我儿休惊,为父来也!”声如巨雷,鲜卑人闻之,尽皆股栗。
吕逸慌忙睁眼看去,吕布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霸烈神武,宛如魔神。
正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替自己拦下了致命一击。
听到这一声喊,他吕逸精神大振,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合力冲杀。
一个挥戟,手起处,衣甲平过;
一个挺槊,光寒时,血光迸射。
原本围在四周的鲜卑人抱头鼠窜,乱做一团。
吕逸正要说话,却见吕布已经一马当先,朝西面横冲直撞,再一次杀入重围之中。
远远的耳边传来霹雳般的大喝声:“我儿自去,为父为你断后!”
吕逸虎目渐湿,心头感动的难以自持。勉强稳定心神,在马背上回声喊道:“父亲大人千万小心,儿定不负所托!”
“哈哈哈!鲜卑小儿,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谁能挡某!”吕布霸道的声音传来,四下的喊杀声为他声势所夺,竟一时被压了下来。
“待我儿回城之日,为父为你设宴庆功!哈哈哈哈!”吕布的声音渐闻渐消,所过之处鲜卑人无一幸免,竟连一个能再冲到吕逸身边的都没有。
吕逸心中感怀,吕布在历史上声名狼藉,可他上一世看到的记载也不过是一家之言,一面之词。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至少自己看到的吕布是一个可以为儿子遮风挡雨,付出全部的好父亲。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不管史书如何记载,也不管别人以后会如何看待吕布,在这一刻,两世为人的吕逸真真正正的把吕布视作父亲,血浓于水!
此时九原城危机未解,正是争分夺秒的关键。容不得吕逸多想,重重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千钧重担系于一身。
吕逸仔细辨认道路,纵马疾驰,不敢稍有停歇。
半日光景,一段高耸的城墙戳破地平线,映入眼帘。
也是万幸,突围之际带出来的两匹备用战马已经遗失,若不是吕布将自己的坐骑让给他,哪有这么快便赶到云中郡。
饶是吕布的坐骑神骏,也经不住连番冲阵之后疯狂驱驰,堪堪来到城门下的时候,战马一声哀鸣,轰然倒地,眼看着是不行了。
敌楼上军卒见他纵马而来,又满面血污,风尘仆仆,又不知来历,一时间警惕戒备,一齐竖起刀枪,弯弓搭箭。
吕逸心急如焚,朝城上大喝道:“某乃九原城都尉吕布之子,速开城门,鲜卑寇边,某有重大军情禀报张长史!”
城上一阵人声,不多会,城门缓缓打开,吕逸刚要进去,却只见一骑打着令旗冲出,来到他面前一拱手,说道:“吕公子,长史此刻不在城中,若有军情,可由小人代为通禀。”
吕逸一听就毛了,这怎么行,他是来搬兵的,不是来报信的。
见不到张杨就全完了!
第8章
那骑兵也是久居塞北,多历战争。
见吕逸模样已经信了八九分,只是职责所在,主将张杨不在城中,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私自放吕逸进城的。
吕逸也知道他为难,拱手道:“事关重大,某需当面禀告张长史,不知长史现在何处?”
骑兵略作沉吟,道:“张长史奉命整军,正在城西南二十里处大青乡编练士卒,吕公子若要求见,当向那里去寻。”
吕逸心里感激,能告诉自己这些,这骑兵显然冒了极大的风险,泄露军营所在,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骑兵更不敢多言,说完这几句,拨马便要回城。
吕逸无奈,一个闪身拦在马前,郑重的说了句:“事出突然,十万火急,得罪了!”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他拽下马背,翻身上马,槊杆一戳马臀,疾向西南驰去。
那骑兵灰头土脸从尘土里爬起来,却也知道吕逸情非得已,只是喃喃说道:“抢我马有什么用,没有手令,你怎么可能进得了大营...”
吕逸毕竟是重生未久,这一世更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即便是跟随吕布行伍多年,到底不是事无巨细都能清楚。
更何况九原城中哪个不认得他少将军的身份,又是关外边塞,少讲这些虚礼。
果不其然,他一路奔驰到大青乡辕门之外的时候,再次被拦住。
只是这次,吕逸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他满身狼狈,血染征袍,刚到营前,立刻被戍卒团团围住。
吕逸有求于人,不能动粗,耐着性子反复解释,戍卒却油盐不进。
任凭他说的口干舌燥,却被死死拦在营门前。
正争执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大营之外喧哗吵嚷啊?”
吕逸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挺胸迭肚,满脸横肉的将军模样人,正倨傲的站在那里。
“禀杨将军,此人自称九原别部司马吕布之子,有紧急军情禀报,要求见张长史。可却一无手令,二无军牌,我等不敢私自放入,正要将军做主!”一个军卒赶忙上前,简要的说了。
杨丑闻言,细眼一挑,不屑道:“管他谁的儿子,没有手令一概不见,来啊!给本将军乱棍打出!”
九原危在旦夕,此人既然已经听到自己有军情禀告,却不闻不问,蛮不讲理,吕逸心头顿时火起。
只是人在屋檐下,有时候不得不低头,现在跟他起了冲突,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吕逸强自按下胸中怒火,耐着性子上前躬身施礼道:“杨将军容秉,鲜卑寇边,九原城城内粮草将尽,士卒死伤枕籍,旦夕之间,就支撑不住了!”
杨丑却不为所动,朝吕逸一瞪眼,叱道:“休要胡言,鲜卑兵犯九原城,本将军怎么不知道?”
“胡虏此次倾巢出动,一万大军围城五日有余。九原城中只得千余兵马,被围的水泄不通,消息难至,这才未向张长史及时求援啊!”吕逸赶紧解释道。
“哼!怎么不见狼烟示警?”杨丑问道。
“连日暴雨,九原离此又有三百余里,烽烟难起啊!”吕逸急道。
“休要哄骗本将军,你又是如何来此的?”杨丑压根不信,继续反驳道。
“家父亲冒矢石,浴血奋战护送小子出城,这才侥幸突围前来搬兵,请杨将军明察!”吕逸坦然说道。
在场的都是关外士卒,和鲜卑经年血战,自然知道吕逸话中的份量。
父子二人,杀出重围,这是怎样的豪迈和勇武啊!
众人再看向吕逸的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敬意。
“我呸!唬谁呢?你当本将军是三岁孩童?一千人马被打的窝在城里,你们父子二人说突围就突围了?!”杨丑自以为看破吕逸话中漏洞,一双鼠目贼光隐隐。
“并非全是我父子二人之功,突围之际,也赖全城将士勠力同心,牵引胡虏主力于一侧,小子这才侥幸成功。”吕逸没有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实事求是的说道。
边军将士哪一个没听过吕布威名,更被奉为“飞将军”名驰塞北。
“吕将军不愧是飞将军,便是杀神白起再世,霸王项羽复生恐怕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老子英雄儿好汉,看少将军血染重甲的模样,明显经历了好一场恶战!”
“恨不能追随吕将军麾下,亲眼看看飞将军神采!”军卒中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七嘴八舌全是崇拜。
杨丑听在耳朵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出身弘农杨氏,是太尉杨彪的族亲,一向眼高于顶,看不起别人。
此刻见众人一窝蜂的倒向吕逸这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勃然大怒道:“好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在本将军面前夸夸其谈!”
见吕逸一愣,他冷笑一声,又道:“本将军看你分明是黄巾贼的奸细,假托鲜卑寇边,想要用调虎离山之计引我大军北上!哼,区区小计,本将军一眼便已识破!来人,来人!还不快快给本将军拿下!”
众军卒碍于杨丑淫威,不敢不从。
吕逸连张杨的面都没见到,此时此刻也不敢贸然反抗。
老老实实让军卒绑了,只道一会长史张杨听到禀报,自然会召见自己。
却不料杨丑见他被五花大绑,顿时细眉一挑,鼠目一寒,声色俱厉的命令道:“来人,将这黄巾反贼拖出辕门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任谁也没想到杨丑竟然猖狂到不由分说,胡乱给吕逸扣上个反贼的头衔,说杀就杀。
吕逸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耐着性子好声好气跟这厮解释,这厮却油盐不进,更翻脸不认人。
众军卒既不忍奉令,又不敢抗命,一时间僵在当场。
杨丑见没人动,顿时勃然大怒,。
抬手给了离吕逸最近的士卒一个耳光,大骂道:“你这贼厮,竟敢抗命,要造反吗?知不知道,惹恼了本将军,治你们个通贼的罪名,一并斩首!”
那军卒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杨丑举起马鞭,劈头盖脸抽去,边抽边骂:“一群贼厮鸟,竟敢违逆本将军,弄死你们!”
是可忍,孰不可忍!
吕逸气的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飞,暴喝一声:“贼厮敢尔!”
第9章
杨丑没想到吕逸已经被五花大绑了,竟然还敢对自己破口大骂。
气的他浑身颤抖,脸色铁青,怒道:“好!好!好大的胆子!本将军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呛哴!”一声,杨丑拔剑在手,朝着吕逸分心便刺。
吕逸冷笑一声,喝一声:“来的好!”不闪不避,一头迎了上去。
他是能在胡虏环伺之下杀个对穿的猛将,更是万军丛中谈笑自若的英雄。
而杨丑不过是个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窝囊废,在吕逸眼里,跟个草人也没什么两样。
纵然利刃在手,杨丑又真能奈吕逸如何!
“当啷!”一声金铁交鸣,吕逸胸前火星迸现,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杨丑却像一剑砍在了泰山之上,受不住反震之力,脚下虚浮,连连后退。
若不是身边军卒眼疾手快,扶他一把,差点一屁股栽到地上。
杨丑没想到自己宝剑在手,对方手无寸铁,出丑的竟然是自己。
他气的连连喘着粗气,拼命瞪大了他那双小眼看着吕逸,满脸的难以置信。
吕逸长身而起,他对敌经验何其丰富!适才觑准剑势,挺身用护心宝镜抵挡。
这一剑砍在护心镜上,于他而言,跟被蚊子咬了一口也没什么区别。
反倒是剑锋所过之处,把捆缚着他的麻绳切开了几股。
吕逸冷哼一声,双臂一用力。浑身肌肉虬结,青筋暴凸,绳索应声寸寸崩断散落一地。
不等杨丑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脚踢在杨丑手腕上。
如遭雷击!
“当啷!”
宝剑落地!
杨丑只觉得一阵剧痛,钻心刻骨,手腕软软的耷拉下来,顿时捂着腕子开始鬼哭狼嚎。
吕逸脚下不停,再踏半步,重重踹在杨丑的嘴上,把他的哭喊硬生生堵在了嗓子眼。
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吕逸彪悍霸道,杀气腾腾,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有老军反应快,一溜烟朝中军营帐方向奔去报信。
这里吕逸到底没有下死手,留了余地,杨丑哼唧半天,终于缓过来一些,捂着肿的发亮的腮帮子,含混不清的吵道:“你敢一下寒少!(以下犯上),你等着!”
吕逸怡然不惧,横眉立目叱道:“狗贼!某身上背着九原城数万军民的性命和希望,有何不敢!”
他又抱拳朝四周拱手,朗声道:“众位军中兄弟今日便为某做个见证。某自问虽无手令,却事出有因。见了此僚之后,更是以礼相待,谨守本分,据实相告。”
围在周边的众军卒都把前因后果看在眼里,见吕逸说的在理,虽然不敢明着出声附和,暗地里却纷纷点头。
吕逸眼神灼灼,摄人心魄,杨丑被他瞪的心头发寒,两股战战。
这一刻,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狼狈的少年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吕逸又跨前一步,这一步如同重重踩在他的心头,吓得他一个趔趄,瘫坐在地上。
“害民贼!鲜卑胡虏寇边,九原城危在旦夕,你还敢隐瞒不报,在这里作威作福,你真当这大营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吗!”吕逸喝道。
“上有张杨长史坐镇边陲,数年餐风饮露,艰苦奋战,下有各位袍泽奋勇杀敌,驱除胡虏,不畏死生,你算个什么东西!”
吕逸说到此处,众军卒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是啊!
这杨丑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颐指气使?
难道就因为他在朝中有人?就因为他出身弘农杨氏?
可直面刀兵的是他们这些草头兵,并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名士高门。
他们才是大汉最后一道防线!
吕逸一指周围这些军卒,厉声道:“没有他们,你凭什么安安稳稳享受一切?没有他们,胡虏长驱直入,你能抵挡?”
杨丑面如死灰,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单纯的想为难一下吕逸,却莫名其妙的站在了整个边军的对立面。
他又不敢反驳,吕逸刀子一样的眼神,凶神恶煞的表情,随时要暴起的模样让他硬生生把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
不!他甚至不敢生出反抗的念头!
吕逸的话让这些军卒感同身受。杨丑平日里欺压他们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人群里顿时轰然叫好声此起彼伏。
“你,你们...”杨丑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这人是个杀胚,打死自己也不敢多嘴。
吕逸足尖一挑,掉在地上的宝剑精准的跃入他的手中。
他随手挽了个剑花,朝杨丑咧齿一笑,看上去如“春天般温暖”。
杨丑看的肝胆俱裂,这笑容落在他的眼里,狰狞如同鬼神!
“你...你敢杀我...我是弘农杨氏,你...饶命啊!”杨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不顾一切的开始求饶。
吕逸意味深长的朝着中军帐的方向瞟了一眼,很好!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沉得住气!
看来是戏还不够足,没事,可以加!
吕逸一脚踩在杨丑胸口,淡然的说道:“杨将军,好教你知道,某送你个为国捐躯的死后哀荣如何?想来以你弘农杨氏的背景,不难办到吧?不必谢我!”
杨丑已经喘不过气来了,拼命想要挣脱。
但吕逸轻描淡写的一脚,如同泰山压顶般镇的他动弹不得,又哪里搬的开?
吕逸俯下身,悄悄在杨丑耳边说道:“不是某要杀你,实在是有人要你死,某不过是送个见面礼罢了,你一会做了鬼,可别恨错了人哟。”
杨丑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瞳孔猛地一缩。
吕逸适时的松了一松脚,杨丑一声怪叫冲口而出:“张杨匹夫,你敢害我!”
寒芒一闪,宝剑挥落,杨丑双眼一闭,放弃了挣扎。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响起。
杨丑猛地睁眼,一杆长枪在他身前稳稳的架住了吕逸的宝剑。
长枪的那头,稳稳的攥在一名面容冷肃的老将手中。
“活下来了...”杨丑顿时浑身一松,双股之间一股热流四逸横流。
终于来了!吕逸也松了一口气,随手将宝剑掷落在地,恭敬的躬身施礼,朗声道:“小侄吕逸,见过张伯父,伯父大人万安!”
第10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随我来!”张杨和吕逸对视,神色难明,良久才幽幽说道。
“是!一切听凭伯父安排。”吕逸轻轻一笑,顺势收起宝剑,一副乖顺识礼的模样,与先前判若两人。
中军帐中,张杨高坐帅案,吕逸拱手而立,两个心腹亲兵面无表情的守在帐外,把探头探脑的人拦了个严严实实。
张杨率先打破沉默,问道:“你自称奉先之子,可有凭证?”
吕逸从怀中拿出玉印,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摆在帅案正中。
张杨拿起玉印,仔细辨认过后,终于脸色稍缓,点了点头道:“确是奉先家传之物。”
“伯父大人英明。”吕逸不要钱的马屁随手送了一个。
“砰!”
毫无征兆,张扬把脸一板,大喝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吕逸一脸人畜无害,“伯父大人何出此言啊?小侄对伯父一向恭敬,不敢稍有逾越。”
“好一个一向恭敬,不敢逾越!老夫且问你,刚才在辕门外是怎么回事?”张杨冷哼一声问道。
“伯父大人容秉。”吕逸从容拱手道,“鲜卑一万大军围城数日,眼看支撑不住,小侄拼命突围,前来示警。这厮却拦着不见,贻误军情,其罪当斩,小侄只是替伯父大人略施薄惩而已。”
张杨被他气笑了,斥道:“你差点杀了他,还叫略施薄惩?”
“不如此,怎能请的动伯父大驾呢?”吕逸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
刚才辕门之外都闹翻了天,吕逸绝不相信张杨这一郡主官会一无所觉。
若真昏聩到这样的地步,他又怎么可能坐镇云中郡这么多年,岿然不动呢?
很显然张杨是有意回避。
借刀杀人?
不至于,真要置杨丑于死地,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动手,更何况最后也是张杨现身,救下杨丑一条狗命。
那想来也只有假痴不癫了!
张杨一定有苦衷,他不想见自己,又碍于和吕布的兄弟之盟,不好直截了当的回绝,这才把杨丑这个挡箭牌推了出来。
要的就是自己知难而退。
只是张杨万万没想到,吕逸完全不按常理出招,一力降十会,差点就真把杨丑杀了,这才不得不亲自出面。
刚听到消息的时候,他只当吕逸是个愣头青,还存了随意打发的心思。
现在三言两语之间,吕逸锋芒毕露,把自己逼的一点退路都没有,张杨哪里还会再轻视吕逸。
“哎...”张杨长叹一声,“贤侄啊,不是老夫刻意为难你,实在是中原巨变,老夫虽心有余,而实难为也!”
吕逸眉头一挑,问道:“哦?愿闻其详,小侄虽不才,也愿为伯父大人分忧。”
“贤侄有所不知,有妖人张角假托天命造反。纠结三十万众,号称黄巾军,中原八州尽起刀兵。”张杨幽幽说道,“老夫已接到大将军军令,整训兵马,驰援幽州,前锋营已尽出,老夫这里,明日也得起行!”
吕逸一愣,他这才想起来,今年正是黄巾起义之时,难怪张杨避而不见,原来症结却在这里。
丢了九原,罪不在张杨,误了军令,倒霉的却一定是他。
“恕小侄说一句僭越的话。”吕逸略作思索说道:“一来,黄巾贼刚刚起事,虽然号称三十万众,想来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小侄看来,最多十万,不可能再多!”
见张杨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二来,黄巾贼虽然猖獗,不过是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一时听信妖人蛊惑,归根结底都是汉人。”
“八州军马训练有素,现在不过是事出突然,没有准备。一旦各州郡严防死守,必能力挽狂澜,何至于要打我们边军这区区万人的主意?”
“再者说来,胡虏屡屡寇边,觊觎我大汉之心不死。鲜卑人更是残虐好杀,所过之处百姓死伤枕籍,血流漂杵。驱逐胡虏乃是大义!”
“这世上哪有放着胡虏不打,先杀自家同胞的道理啊!”吕逸语出惊人的道。
“休要胡言!大将军既有明令,我等岂能肆意妄为,不遵军令?”张杨斥道。
吕逸再次拱手,说道:“即便如此,九原城外鲜卑不过万人,伯父大人分小侄三千精骑即可,不至于影响大局!”
“贤侄!”张杨脸色大变,说道:“无令岂可私自调兵?”
沉吟半晌,见吕逸丝毫不为所动,又道:“老夫予你精骑两百,助你救出父母也就是了。你父亲有万夫不当之勇,贤侄看来也深得奉先真传,有这些人,当可万无一失。”
“那九原城的其余军民又该如何?九原城又该如何呢?”吕逸没料到张杨竟然撺掇自己父子弃城而逃,心中愤怒已极,大声质问道。
“时也,命也,怪不得旁人!”张杨面露不忍,却决绝的说道。
“好一个怪不得旁人!”吕逸气的满脸通红,再也憋不住了,厉声说道:“张将军可知,九原城是我大汉疆土?”
“张将军可知,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多少先辈抛头颅、洒热血才打下这关外寸土?”
“张将军可知,受降城外千里地,多少忠魂尽望乡?你轻描淡写一句话,说弃就弃了?!”
“将军豁达,着实让某佩服!只是要某学将军苟且偷生,却万万做不到!”吕逸越说越激动,“某怕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无言面对百年忠魂!”
看着慷慨激昂的吕逸,张杨脸色数变,青一阵白一阵。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敢想敢为。
曾几何时,他也甘愿马革裹尸,不及个人得失。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让他患得患失,丢掉了当年的豪情壮志。
可他现在拥有的已经太多了,抛不开,舍不下,切不断。
张杨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吕逸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很想拂袖而去,面对这样一个自私薄情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侮辱。
但他不能走!
果真负气而去,九原之围谁来解?满城数万军民的性命谁来救?
“某还有最后一句良言奉告。”吕逸一字一顿的说道:“九原城破之日,就是将军前程尽毁之时,某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
第11章
张杨闻言眉心一跳,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他忍不住猛地一拍帅案,豁然站起,板着脸问道:“把话说清楚再走不迟!须知老夫这中军帐,也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呵呵,张将军好大的虎威啊,某佩服,佩服!”吕逸停住脚步,嘴上说着佩服,眼里全是不屑,敷衍之意一览无遗。
“将军还记得熹平六年,夏育、田晏、臧旻旧事吗?”
“这...”
张杨当然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宛如昨日。
七年之前,西北边关有警,胡虏寇边。
乌丸、鲜卑、羌人四起,幽州、并州、凉州等边塞诸郡接连遭到攻打,死伤无数。
朝廷命夏育为乌丸校尉从高柳出发,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由云中出发,臧旻为匈奴中郎将率领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由雁门出发,各率骑兵万余,三路分兵出塞。
不料却被鲜卑王檀石槐率东、中、西三部族人击溃。
夏育等三人惨败,辎重丢失,符节遗落,各自带着数十骑兵逃命奔回。
大汉军队损失惨重,十不存一,几近全军覆没。
灵帝勃然大怒,夏育三人因此获罪,槛车下狱,贬为庶人。
张杨曾亲历其中,更时常唏嘘感叹,本是一代将星,不仅仕途戛然而止,还连累家人背负骂名。
吕逸突然在这个时候,拿这事举例子,张杨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哼!你以为用这样的旧事就能唬住老夫?他们三人是丧师辱国,老夫是奉命而行,岂能同日而语?”张杨兀自分辩道。
吕逸冷笑一声,盯着张杨的双目说道:“他们再狼狈,寸土未失!将军你凭什么跟他们相提并论!”
张杨被他看的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分辨道:“老夫又何时丢了我大汉疆土了?”
“九原城二日之内恐怕就要陷于胡虏之手,到时候将军莫非能把这丧权辱国的罪名按到何大将军头上?”吕逸双目灼灼,大声质问道。
“九原城并非老夫治下,老夫又不是太守,只要云中不失,谁也怪不到老夫头上。”
“哼!将军果然深思熟虑,好一个独善其身!”吕逸眼里满是不屑。
张杨老脸一红,好在他肤色黢黑,倒看不太分明。
“唇亡齿寒这个垂髫幼儿都能明白的道理,难道将军竟然不懂吗?!”吕逸暴喝一声。
张杨眼底精芒一闪,若有所思。
“塞北旷野,一马平川。云中郡西至阴山下两千余里无险可守,九原城就是云中的唯一屏障,请问将军是也不是?”吕逸大声问道。
“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吕逸粗暴的打断了张杨的话,“胡虏生性暴虐,九原城破之后必遭劫掠。此时胡虏粮草军需得到补给,自此长驱直入,两日之内云中必直面刀锋!”
“云中城墙坚固,胡虏一时如何能破?”张杨终于找到机会,反唇相讥道。
“一时?将军兵马都去杀我大汉同胞了!能留几人守城?”
“胡虏破了九原,拿了攻城器械,一万人对上千余守军,破城需要几日?”
“到时候将军想要回师相救,没有军令,你敢擅动?”
“云中若陷,胡虏兵指雁门关,将军到时候再向朝廷好生解释解释,我大汉疆土是怎么一遭沦丧的吧!”
吕逸义正词严,每说一句,便向张杨迈出一步。
“你不怕成为千古罪人吗!”
这一句话,成了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杨听的额头冷汗涔涔,“咚!”的一声,不知不觉竟已被他逼的撞到帅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贤侄,老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其中无奈,不足为外人道也...”张杨勉强挣扎挤出一个苦笑,早就没了先前的气势。
他怎么不知道吕逸说的句句属实,但他能有什么办法。
见张杨松口,吕逸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一扬,诚恳的说道:“事在人为!伯父已然明白其中利害,当知只有保住九原,才能保住云中!只要伯父愿意,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千精骑,三天!”
“三千精骑,五日归还!”
“一千五,三天!”
“两千精骑,不能再少了!星夜兼程,四日之内小侄亲自送回!”吕逸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了出来,斩钉截铁。
“好!一言为定!”张杨也不再讨价还价。两千人马确实是他所能给出的极限。
少了于事无补,再多动静太大,不好向朝廷交待。
虽然结果并没有完全如吕逸所想。但精打细算,两千人运用得当,以有备攻无备,在他看来也不是没有胜算。
“伯父大人深明大义,救九原全城于水火,小侄替阖城军民先行谢过了!”朝张杨拱手,深施一礼,吕逸郑重的说道。
“好说,好说,只是还有一点小麻烦,贤侄等解决之后,再谢不迟。”张杨神情意味深长。
“哦?”吕逸没想到还有变故,“请伯父大人示下。”
“杨丑!”张杨面色凝重的说道:“此人你也见过,若私自分兵之事被他知晓,恐怕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吕逸忍不住心中暗骂,这摆明了是张杨气自己刚才出言顶撞,把一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
杨丑也是自寻死路,平日里太过招摇,得罪了主官。
张杨老奸巨猾,既想解决麻烦,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这个时候提出来,明显是让自己背锅。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自己有求于张杨,没有选择,只能捏着鼻子忍下。
“哎...”吕逸一声长叹,无奈的道:“那便请伯父命杨将军亲自领兵,随小侄驰援九原吧!”
“贤侄能不计前嫌,老夫甚为欣慰,果然虎父无犬子,贤侄颇有乃父之风啊!”张杨笑眯眯说道。
“不知回军之时,杨将军还要不要同列?也请伯父大人示下!”吕逸试探着问道。
“呵呵,贤侄聪慧过人,何必明知故问?”张杨意味深长的看着吕逸,顿了一顿,又说道:“只是人多眼杂,手尾还需干净利落。”
“伯父尽管放心,小侄刚才在辕门外就说了,要送杨将军一个为国捐躯的死后哀荣,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如此甚好,甚好!”
第12章
两人把臂相携而出,吕逸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萧瑟和肃杀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营之中。
无数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
吕逸明白了,他们刚才在大帐中的一番争执没能逃过隔墙之耳。
这里都是常年在边塞奋战的将士,每一个都和鲜卑胡虏有着血海深仇。
此时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他们热切的眼神,昂扬的战意已经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写在了脸上。
吕逸在大帐里说的话,深深的触动了他们的心灵,驱除鞑虏是国仇家恨,民族大义,所谓黄巾不过是活不下去的百姓,共祖同胞!
“砰!”
众将士齐刷刷的握拳敲击胸前铠甲,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末将请战!愿赴九原!”
“杀贼戍边!保家卫国!”
“誓于鲜卑不二天!”
吕逸的心头炽热,心潮澎湃。
谁说古人都是愚民?谁说底层没有思考!
他们只是不会蝇营狗苟,患得患失而已!反而只有在他们的身上,才能真正的感受到民族大义,满腔热血!
“吕某不才,愿与众位并肩抗敌,胡虏不退,誓不回寰!”吕逸抱拳拱手,朗声说道。
“滚!滚!滚!都要造反吗?干什么,干什么?”一个含混不清的腌臜声音突然传来。
杨丑满面怒容的越众而出,站到人前,指着众人破口大骂。
吕逸一愣,心里暗暗惊奇,“这人怕不是傻吗?刚才的教训没给足?还敢来招惹自己?”
只见杨丑恨恨的瞟了自己一眼,转身朝张杨委委屈屈的控诉道:“这竖子擅闯军营,殴打上官,谎报军情,蛊惑军心,其罪当斩,请将军当机立断!”
他刚被张杨救下,此刻站在张杨面前一副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
张杨笑了,吕逸也笑了...
吕逸刚要说话,人群里却突然冲出一个少年,面如紫玉,目若朗星。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与吕逸相仿。
那人指着杨丑的鼻子骂道:“狗官,别人怕你,我却不惧!我平生最见不得你这种颠倒黑白,陷害忠良的败类!”
杨丑愣住了,今天怎么是个人就敢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人看着面生,大营本部人马他都认得,又对着自己一副高傲的模样,难道有什么背景不成?
“你是何人,是何出身?现居何职?”杨丑强忍怒气问道。
那人傲然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辽是也!没有出身,现为雁门郡吏。”
“谁?!你再说一遍!”吕逸闻言,脸色大变,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禀将军,在下张辽,表字文远。”对着吕逸,张辽态度极为恭敬。
吕逸心头狂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眼前这个少年现在还声名不显,他却知道,过不了多少年,这就是一个力劝关公,威震逍遥津的猛将。
自己才刚刚开始在这乱世挣扎,正缺一个这样的臂助。
上一世的吕逸,在读到张辽中阵独立,以弱胜强的场面时,曾无数次幻想过他的相貌。
直到亲眼见到的这一刻,他才知道,一代名将,就该长成眼前这幅样子!
言语只能描述外貌,他的可贵之处却在胆识、豪情和不怒而威的气质。
一刹那,心目中伟岸的形象和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惺惺相惜,杨丑看在眼里,一股无名怒火直贯瞳仁。
“反了!反了!佐尔小吏,竟然嚣张至此。”他转头朝着张扬吼道,“将军,再不严明军纪,这一个一个都要反了呀!”
张杨抬头望天,只当没听见。
吕逸微微一笑,对张辽说道:“文远仗义直言,真豪杰也!”
张辽直视吕逸,诚恳的说道:“窃闻将军要率军北上,抗击胡虏,我虽不才,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吕逸眼睛一亮,紧一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某得文远相助,胡虏不日可退!”
杨丑见张杨压根没有替他出头的意思,讨了个没趣,心里不甘。
听到张辽这句话,顿时又跳出来,喝道:“好啊,好啊,一个私蓄兵马,一个擅离职守,你们是真要造反啊!”
他又转过头朝张杨吼道:“张长史,你是真不打算管了是吧?好,好,好,那便怪不得本将军不讲情面了!”
“哦?杨将军待怎样?”张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
“哼!”杨丑夸张的朝南面拱手,大声说道:“自然是上报朝廷,治你个御下无方之罪,到时候就交给大将军定夺吧!”
他又一指周围的军卒,喝道:“还有你们,一个个也想抗命造反吗?还不给本将军把这两人拿下?”
他这罪名按的太大,众军士虽然不齿他的为人,却又不敢正面和他对抗,面现犹豫。
“狗贼,你还敢威胁我等,我先拿你人头祭旗!”张辽气不过,愤然就要拔剑。
吕逸微微一笑,伸手按住张辽剑柄,淡定的说道:“文远休要冲动,怎能对上官无礼?”
他这话一出口,张辽和杨丑都愣住了。
张辽怎么也没想到,这话会从吕逸嘴里听到。
但吕逸按着他剑柄的手掌上,却传来一股暖流,坚定而强大。被他按着,任凭张辽如何用力,宝剑都无法抽出半分。
杨丑也没想到,吕逸这个煞星居然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吓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要向自己服软啊!
他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小人得志的笑意,趾高气昂的说道:“现在知道怕了?后悔了?晚了!”
却见吕逸压根看都不看他一眼,轻咳一声,对张扬说道:“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张长史俯允。”
他一开口,张杨望着天的脑袋瞬间转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吕将军请讲,但有所请,本将军无不应允!”
“张将军高义,借兵驰援九原,抗击胡虏,末将铭记于心。”吕逸环视四周,朗声说道,“现在万事俱备,即刻发兵,唯缺先锋官一名!”
众军卒一听去打鲜卑,顿时群情激昂,纷纷自告奋勇。
张辽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大声请战:“在下虽不才,自幼习练弓马,久历战阵,若蒙将军不弃,愿为先锋,定不辱使命!”
“好!”吕逸爽朗大笑:“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文远豪情,不禁让某肃然起敬!”
“但是!先锋一职,有人比你更合适一些呢。”
张辽不解的看着吕逸,只见吕逸幽幽一笑,指着杨丑说道:“杨先锋,上奏朝廷的事先放一放,等你从塞北回来再做不迟!”
“啊...”杨丑如遭雷击,面如死灰。
第13章
营外十里之处,吕逸和张扬话别。
他身后半个马身是未来名将张辽,此刻顶盔掼甲英姿勃发,依稀已有大将风范。
杨丑面沉似水远远落在后面,接连的唉声叹气,早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
“贤侄,替本将军向奉先致意。不是本将军薄情寡义,实在是大将军军令难为,贤侄自己多加小心!”张杨说道。
“伯父放心,小侄记下了!”吕逸拱手道别。
时不我待,吕逸大手一挥,两千精骑整齐划一,瞬间发动,地动山摇般的朝西面九原城进发。
大军开拔的速度和吕逸单人独骑突围相比要慢上许多。
这就给了吕逸思考的时间。
他一边催动战马,一边暗暗分析目前的形势。
按照骑兵推进的速度,从自己突围开始算,到骑兵抵达九原城,一共两日的时间,想来只要自己的计策被执行到位,应该勉强能够支应的住。
只不过九原城在鲜卑一万大军的轮番攻势下,到时候只怕难免伤亡惨重,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兵力。
自己手上虽然新增了两千精骑,却是日夜奔袭,到城下之时早已是疲惫之师。
再加上一比五的人数劣势,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全歼鲜卑那纯粹是做梦,这点人马,能不能把胡虏击退还是未知之数。
鲜卑人部族林立,其实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这里最大的优势是万众一心。
分而化之是最好的办法。只要能第一时间把鲜卑大阵冲散,九原之围自然瓦解冰消。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两千精骑,杯水车薪啊。
除非...再有一倍的兵力,否则仅凭两千人去冲万人大阵,只怕是飞蛾扑火。
想到这里,吕逸忍不住在马背上喃喃自语,“再多一倍就好了...”
张辽离他最近,见他眉头紧锁,陷入苦思,便问道:“将军,有什么疑难?不知可能示下,我虽不才,也愿为将军分忧。”
“文远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年纪相仿,叫将军反而生分了,某虚长文远几月,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兄长便可。”吕逸说道。
短短的相处,两人极为投缘,吕逸自然不会放过拉近距离的任何机会。
“哈哈!兄长!”张辽爽朗一笑,从善如流。
吕逸把困扰自己的局势向张辽细细解释了一遍。
“文远,愚兄现在最愁的就是兵力,敌我悬殊,为之奈何啊?”吕逸感慨道。
张辽也知道,能把两千兵马借给吕逸已经是张杨的极限了,倒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雁门关外,再无别处可以找到汉军,这着实是个死局。
突然,他的眼底一道精芒闪过,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有些激动的对吕逸说道:“兄长,如果没有兵,只有马呢?”
吕逸一愣,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迁延,张辽有些兴奋的搓着手道:“再多一倍的军卒实在是没办法,但若是兄长想要再多一些战马,小弟或许能试一试。”
“战马...战马!”吕逸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冒了出来。
“能有多少战马?”
“最少三千匹,多的话也可能有五千,小弟尚不能确定。”
“此去多久?”
“至多半日!”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吕逸双眼冒光,急不可耐。
“兄长不怕小弟我胡乱吹嘘,为何如此信我?”张辽既感动,又疑惑,主动问道。
吕逸坦率的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我兄弟,更该如此!”
张辽又指了指暗戳戳躲在军卒之中,死活不肯露面的“先锋”杨丑,问道:“那这狗官怎么办?兄长你不怕他跑了?”
吕逸哈哈一笑,“跑?他往哪里跑?”
“云中啊!”
“他去云中,张长史正好以临阵脱逃的名义杀他,他总不能自己跑去鲜卑吧,哈哈哈!”吕逸笃定的说道。
眼看已经大军已经连续奔驰了几个时辰,吕逸索性吩咐骑兵临时驻扎略作休息,自己跟着张辽去找战马。
两人争分夺秒,一路风驰电掣,不一会来到一处山坳面前。
还没走近,吕逸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山坳中战马长嘶之声此起彼伏,顿时眼前一亮。
“文远,这种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他不禁十分好奇的问道。
“兄长有所不知,此地是贩马商贾开辟的避乱之所,寻常人自然不会知道。”张辽说道。
“塞北乃是养马之地,中原和边军所用马匹,多是商贾从关外一路贩运而来。”
“此事我也知道,只是今年胡虏时时寇边,商贾将此地用作中转,岂不是羊入虎口?”吕逸不解的问道。
“哎...一言难尽,中原现在也不太平,黄巾军四起,朝廷缺马,更缺粮饷,只会巧取豪夺。黄巾军也缺马,但商贾不敢资敌。”张辽长叹一声说道。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塞北反而成了商贾最后的安身之所,鲜卑人虽凶顽,但讲究的是劫掠奇袭,不敢深入腹地。这些马贩子机动性强,倒也没有多怕鲜卑人。”张辽又道,“反而是进了关内,那才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是实话,士农工商,商人本来地位就低。身处乱世,更被各方觊觎,日子过得犹为艰难。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转进山坳。
外面看是重重山隘,一进到里面却豁然开朗。
无数马匹散落在各处吃草,吕逸粗略算了算,恐怕还不止五千之数。
他们刚现身,早被谷内巡查的护卫发现,数十个身穿皮甲的骑士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二人看见张辽,顿时面露喜色,大声招呼道:“文远,竟然是你,你不是在雁门郡为吏了吗?”
张辽赶紧引荐,“这是九原城飞将军吕布将军之子,单人独骑冲出重围的少将军吕逸,还不快来拜见!”
吕逸这才知道,眼前两人便是中山国的大商人张世平和苏双。
两人本是豪商,困在这里已有数日,人困马乏,每日愁眉不展。
吕逸顿时心情大好,若能说服这两人鼎力相助,有了这批战马,困扰他的最大问题将迎刃而解。
第14章
吕逸带着张辽来到他们的营地。
“某此次前来,正有一事相求,请两位先生万勿推辞。”吕逸开门见山的说道。
张世平和苏双对视一眼,一言不发。
商人逐利,这两人经年行商,城府极深。
在没弄明白吕逸的真实目的之前,没打算轻易表态。
“不知两位先生谷中,共有多少马匹?”吕逸问道。
两人看向张辽,见他坚定的点头,顿时决定不做隐瞒。
苏双拱手道:“上等的匈奴战马四千匹,驽马两千匹,合共六千余马匹。”
吕逸闻言大喜,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里的马匹数量远远超出预期。
若是这二人鼎力相助,不说其他,就是自己现在的两千精骑,就能做到一人双马,行进速度可以快上一倍。
这样算来,只要一日时间就足够抵达九原城下了。
想到这里,吕逸长身而起,郑重其事的向两人一揖到地。
“九原城已遭鲜卑大军围困数日,旦夕城破,满城军民危在旦夕。某请二位先生大发慈悲,将这些马匹借我一用,以解燃眉之急!”吕逸诚恳的说道。
“这...”两人齐齐皱眉,沉吟不语。
吕逸再施一礼,高声道:“某也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九原军民上万条性命皆系于此,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两位先生高义,我替阖城军民先行谢过!”
两人还是一声不吭,吕逸无奈,只得又道:“两位先生若肯相助,事成之后,我必重重报答,决不食言!”
张辽在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道:“你们怎么这么不晓事?都是大汉子民,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不懂?胡虏一旦越过九原,此处定然难以独善其身,到时候你们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世平也是个暴脾气,他碍于吕逸身份,不敢直接反驳。
但张辽就没这么大面子了。
“文远,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本姓同宗,难道不知我等苦衷?”张世平高声说道。
“哼!什么苦衷,不过是舍不得一些蝇头小利而已,你要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到几时?”张辽不屑道。
“你说的轻巧!你莫非不知道,我们背后有多少弟兄指望着这点蝇头小利生存?”张世平针锋相对的说道。
“你躲在这里又能给弟兄们什么保证?不过是晚死几天罢了。”张辽冷笑道,“我家将军若能救下九原城,你们不就安全了?难道为了这一线生机,不该全力一搏吗?”
“安全?没了这些战马,我们空手回中原吗?你让兄弟们全家老小吃什么,喝什么?”张世平也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宁愿让这些战马落入胡虏之手也不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张辽喝道。
“我何曾这样说过?”
“莫吵,莫吵,都是自家人,不要伤了和气。”吕逸见两人吼的脸红脖子粗,赶紧出来打圆场。
张辽和张世平对视一眼,“哼!”的一声,齐刷刷别过脸去。
吕逸只好对着苏双说道:“某知道两位先生难处,所以我说的是借。所谓有借有还,吕某言出必践,两位先生尽管放心!”
苏双叹了口气,说道:“恕小民斗胆之言,将军自身难保,纵有践诺之心,恐怕没有践诺之力啊。”
“大胆!”张辽勃然大怒。
“无妨!”吕逸平静的说道,“苏先生能直言相告,我倒觉得苏先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有一言相告,若是两位先生听完之后,依然觉得我们没有机会,那我立刻告辞,绝不多说一句!”
张世平、苏双一起道:“愿闻其详。”
“九原破,此地难保,是也不是?”
“正是。只是我等所货之物毕竟是战马,倒不至于满盘皆输,或许免不了损失,却多少能留些家底。”苏双坦诚说道。
“好!若是某能保证两位先生借我马匹,不论我成败与否,至少能保下其中半数毫发无损,先生可愿一试?”吕逸微笑着说道。
“哦?吕将军的意思是,只要这里一半的马匹?”苏双问道。
“不,一半不够,这里的马某全要借用,具体如何,容后相告。两位若不放心,也可随某大军而行,岂不安全?”
张世平虽然和张辽争执,却深信他的为人。既然张辽会把吕逸带来,人品上自然不用怀疑。听到吕逸的许诺,已经有些动心。
“我再请教两位先生,即便没有鲜卑寇边,中原乱局已现,这些战马运到关内之后,能保住多少?”吕逸目光灼灼的问道。
苏双摇头叹息,说道:“不好说,多则三五成,少则十不存一。”
“那若是我承诺,九原之围一解,残损战马我足价照付如何?”吕逸郑重说道
“当真?!”此话一出,两人顿时眼前一亮。
张辽看在眼里,暗骂一句奸商。
“只是...”张世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不是我们不识好歹,只是九原城不过塞北小城,这里马匹数量不少,不知吕将军如何付得起?”
“一半真金白银,一半牛羊牲畜,总不至于叫两位先生吃亏就是了。”吕逸肯定的说道。
“另外,事成之后,我与文远亲自护送两位先生的商队前往中原!”吕逸继续重加码。
商人逐利,吕逸开出的条件实在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如果事成,他们不仅一点损失都没有,还平白多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吕逸更是吕布之子,军中也能说的上话,无疑给他们前往中原加了一重保障。
即便吕逸没有成功,顶多损失一半马匹,见势不妙,他们及时远离战场也未必做不到。
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听天由命。
吕逸乘热打铁,从怀中掏出吕布给的玉印,递给二人。
二人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惊呼出口:“宗室之印!”
“正是!”吕逸爽快承认,“此印乃我家传之宝。我以此印为质,如此一来,两位可以放心了吧。”
两人再不疑有他,连声答应,知道救兵如救火,立刻转身安排去了。
见没有外人在场,张辽忍不住问道:“兄长,九原城竟富庶成这样了吗?”
吕逸摇摇头,“九原弹丸之地,哪来钱财?”
“那兄长刚才是使诈?”张辽恍然大悟。
“非也!”吕逸大摇其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人无信不立,愚兄坦坦荡荡,怎会虚言诓骗他们!”
“那...”张辽满脸困惑。
“文远安心,山人自有妙计!”困扰他的最大难题迎刃而解,吕逸心情大好,大步流星走出帐外。
第15章
九原城里烽烟处处,夜幕下点点火光鳞次栉比。
城外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城里军民满脸疲惫,人人带伤。
依照吕逸临别时候部署的疑兵之计。
鲜卑人哪里懂得华夏兵法之精妙,只知道直来直去的砍杀。
第一天他们的确把鲜卑大军牵引的疲于奔命。
三路人马这里出,那里进,有条不紊。
九原军尽力避免正面接敌,减少损伤,反倒是鲜卑人追在后面却没什么收获,气的渐渐有些失了方寸。
吕布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要把这样的重任交给高顺。一夜下来,惊喜的发现,吕逸果然有识人之明。
高顺年纪虽轻,武艺却不弱,更难得的是临危不惧,冷静果敢,假以时日,绝对能堪大用。
到了夜间,他扮成吕布的模样,人衔草马衔枚,打了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
鲜卑人根本不知道高顺是真是假,一开始吓得四散奔逃,大营更是处处火光,乱做一团。
好不容易组织起抵抗,高顺却极为敏锐,来去如风,带着精骑一溜烟回了城。
鲜卑人刚刚收拾好残局,准备休息,高顺的游骑又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
整整一晚,鲜卑人被熬的如同惊弓之鸟,片刻不得休息。
可到了第二天,情况却急转直下。
鲜卑人仿佛突然开了窍一般,战法大变。
四面围城,各个方向都安排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骑兵不分昼夜,守株待兔。
只要九原军一出城,立刻一拥而上。
侯成、魏续等人试了多次,却被鲜卑人死死堵在了城门口,只得放弃。
鲜卑主力更是加强了攻势,分成三批,轮番攻城,日夜不休。
这样一来,晚上高顺的疲兵之计也根本无从施展,九原城被迫陷入了攻城的短兵相接。
吕布此刻双目赤红,布满血丝。
连番苦战,几乎片刻喘息功夫都找不出来,即便强悍如吕布,也已经筋疲力尽。
“来人!”
侯成推门而入,呼啸的北风狂啸着灌了进来,吕布猛地抬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禀将军,已经三更天了。”
“鲜卑贼还在攻城吗?”
“贼兵未退,攻势更急,末将恐怕...”侯成欲言又止。
看鲜卑人的架势,分明是想趁着他们人困马乏,今晚就结束战斗。
可他不敢说,困坐愁城吕布脾气日渐暴躁,稍有不顺心,动辄打骂。
“我儿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东城上已安排军卒日夜观望,不见烟尘。”侯成幽幽的说道。
“取些吃食与某!”吕布吩咐道。
侯成松了一口气,不一会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烧肉进来,放到吕布身前案上,躬身退出。
吕布面无表情的咬了一口,又酸又腥,是马肉。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吕布心中叹息,“哎,逸儿不知现在如何,若是城破,好歹我吕家血脉未绝,别回来了吧...”
即便是马肉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九原城早就没了粮草,能吃的都吃了,侯成、魏续、宋宪三人围着火堆,一言不发。
三人脸色难明,眼神空洞,垂头丧气。
魏续率先开口道:“贼围城下,水绕壕边,我们恐怕难逃一死了...”
宋宪说道:“明日便是第三日了,少将军若能搬来救兵,咱们就有希望了!”
“哎!”侯成叹了口气道,“少将军音信全无,不知生死,援兵之事恐怕指望不上啊!”
魏续猛地抬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看两人,有些欲言又止。
宋宪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此地只有我们三人,兄长心中但有所想,尽管直言不妨!”
魏续眼神掠过其余两人,沉吟半晌终于阴沉的说道:“坐困愁城,死将至矣,你我兄弟勠力同心,换装从南门突围,沿河溯流而上,或可逃去朔方求一线生机。”
篝火明灭,三人目光闪烁,求生的欲望渐渐在他们心里越占越满。
三人计议停当,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满脸疲惫,浑身浴血的高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满面怒容的喝道:“城外贼兵攻势不减,李封、成廉二人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你们还在这里躲着,是何道理!”
三人正心虚,被高顺一骂,面面相觑,一句话都不敢说。
高顺看他们三人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临别之际,吕逸的托付言犹在耳。
“城中艰难之时,某只怕人心不稳,乱从内生!”
少将军果然料事如神,眼前这几人,分明已经心生怯意,有了二心!
城头上一线的几人早就筋疲力尽,曹性更带着弓箭手没日没夜的狙敌,控弦的双手血肉模糊,犹自苦苦支撑。
此刻正是用人之际,高顺纵然心中鄙夷,怒火滔天,却不得不强自按捺住。
“你们看看!”高顺手指前方。
城里处处燃起的火堆旁,所有百姓自发的加入了守城的行列。
“咱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高顺说道。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耄耋老者,衣衫单薄,颤颤巍巍艰难地在地上捡拾掉落的箭矢。
不停有利箭破空而至,老人心无旁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城门处,几个老妇人正用尽全力把伤兵拖到角落。
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们带着幼小的孩童,不停的向城门口运送着木材石料。
没有牲畜,她们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硬生生拉起了沉重的板车,坚定的在城内一步一步挪动。
危在旦夕,九原城没有哀声遍地,只有万众一心!
三人默不作声,这一刻心中惭愧。
“少将军说过,咱们的家就在这里,九原的百姓是咱们的家人,拼命守城的军士是咱们的袍泽,这里是咱们的根!”高顺朗声说道。
“现在咱们这些人,就是守卫家园的最后一道防线。咱们绝不能垮下,更不能没了勇气!”
“老幼妇孺尚且甘冒矢石,况我等男儿!”
“我只知道,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耳,但求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中不愧这些相信我们,依赖我们的百姓!高某但有一口气在,绝不让鲜卑胡虏踏进九原城一步!”
高顺暴喝一声,问道:“三位与我同行否!”
三人猛地抬头,大声回应道:“愿与九原共存亡!”
第16章
吕布的夫人严氏在内宅哭的梨花带雨,几欲晕厥。
自己的独子死而复生,竟然连面都没有见上一见,又独自突围求援去了。
两天两夜,音信全无,严夫人惦记的肝肠寸断,却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吕布忙着守城,四处救援,也两天两夜没回内宅了。
严氏每天被不断传来的厮杀声搅的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襁褓中的吕玲绮感受到了母亲的焦虑和痛苦,“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严氏再也坐不住了,冲到门口,大喊道:“将军在哪里?快把将军喊来!”
婢女慌忙跑去找吕布,不多时,吕布满脸关切的冲了进来。
严氏看见丈夫,顿时止不住大放悲声,哀哀说道:“郎君守城,两日里人影全无,毫不顾念妾身母女,怎不叫人念断肝肠?”
吕布赶紧安慰道:“夫人莫哭,有我在,定能护得你母女平安!”
“郎君,虽然妾身足不出户,却也知道九原城内情势危急,贼众旦夕就要破城,到时候郎君纵然勇冠三军,又如何能在群贼环伺之下,护得我们周全?”
严氏顿了一顿,又道:“只可怜我那苦命的逸儿,虽侥天之幸,得以复生,却又投身锋锐,难道我母子终无再见之日了吗?”
吕布心下一阵难过,吕逸的安危也是他最牵肠挂肚的地方。
“夫人,为今之计,只有某亲率精锐,与胡虏放手一搏,或许能拖延些时间,到时候逸儿唤来援兵,其困自解!”
听到吕布的话,严氏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泪如雨下的道:“将军若出城,其余众将群龙无首,岂能坚守城池?倘有变故,我孤儿寡母到时候更能依靠哪个?”
她顿了一顿,又道:“胡虏凶暴,毫无人性!将军委全城,捐妻女,孤军而出,倘将军稍有差池,妾身岂得再为将军之妻?”
吕布闻言,长叹一声。坐下安慰妻子,照看幼女,轰然一声,关上宅门,吩咐谁也不见,闭门不出。
北风呼啸,吕逸率领两千精骑,一路狂奔。
他时刻记挂着九原局势,不敢片刻耽搁。
好在有了张世平和苏双的战马补充,一人双骑,歇马不歇人,仅仅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九原战场已经近在咫尺了。
“呜呜呜呜...”空旷的塞北原野中传来鲜卑人的军号声,是攻城的信号,低沉而悠长,犹如从极寒北地刮来的呼啸寒风,令人不寒而栗。
吕逸看看身后被露水打湿的骑兵,强按下如焚的焦急,吩咐下马整休,埋锅造饭。
他自己却不敢休息,带着张辽亲自打探虚实。
不一会,他们登上离城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坡,苍天有眼,微曦的晨光中,视野格外的清晰。
九原城外的情势一览无余。
老话说,兵上一千,人山人海,兵过一万,无边无沿。吕逸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乌泱泱的胡虏把九原城四面围的水泄不通,鲜卑人似乎感觉到九原城已经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一般,随时会崩断,号角声中疯狂发动着攻势,一个个悍不畏死。
五颜六色的门旗下,鲜卑各族的首领顶盔掼甲,骑着高头大马,不断催促着士兵猛攻。
九原城里稀稀落落射出的箭矢落到鲜卑人阵中根本无法造成太大的减员,反倒是鲜卑人的箭雨一阵接着一阵,把城上的守卫压得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吕逸眼尖,只见鲜卑中军的门旗下,一个魁梧的壮汉似乎正在发号施令,几个背着五色令旗的传令兵穿花蝴蝶一样,随着他的指令奔走各处。
号角声渐息,第一波攻城的鲜卑人潮水一般的退了回去。第二波鲜卑人早已蓄势待发,填补了城墙下的空缺。
守城的兵卒还没来得及庆幸打退了第一波攻势,又不得不开始迎接第二轮猛攻。
“文远,你怎么看?”吕逸眉头紧皱,他心里更加焦急了。
当时自己实在是太理想化了,把胡虏都当成了茹毛饮血未曾开化的蛮夷。
现在看对方有条不紊的分兵排阵,他忍不住心中暗道侥幸。
还好缩短了回援的时间,否则真的到第三天才赶回来,九原城早就没了。
张辽也觉得十分意外,说道:“兄长,依我看,这批鲜卑人很不寻常啊。这一年来遇到的胡虏都是各自为战,从来没有向这样令行禁止,步调一致。”
“一年以来?”吕逸奇道。他虽然融合了记忆,但这一世的吕逸更多的是冲杀在第一线,从来不用费心思考战局,对整体的把握还不如张辽知道的多。
“不错,鲜卑王檀石槐死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张辽仔细回忆道。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竟然能把一盘散沙的鲜卑各族重新聚在一起,殊不简单啊。”吕逸说道。
“是啊,本以为檀石槐一死,鲜卑人几年之内都成不了气候,没想到苍天无眼,竟又出了这样一个人物...”张辽恨恨的说道。
“是啊,鲜卑之祸一日不除,我大汉边境便永无宁日!”吕逸也叹道。
“兄长,现在看来,局势比一开始预料的还要严峻,该当如何?”张辽问道。
“确实有些困难,但我们别无选择,这一次,不仅要把鲜卑人击退,还要把他们打疼,打怕,让他们不敢再来!”吕逸坚定的说道。
张辽一愣,两千人对阵上万人,在他看来,能取胜已经需要缴天之幸了,吕逸居然还想把胡虏打怕,是不是有些过于异想天开了?
他忍不住问道:“兄长,恕小弟愚笨,以一敌五,胜负难料,如何能一举而竟全功?”
“文远安心,愚兄已有计划,事不宜迟,咱们速回本阵再提不迟!”
吕逸说完,一马当先朝后方奔去,他确实已经有了计划,但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更需要可靠的人来执行。
策马飞奔,北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透骨的寒意让他更加的清醒,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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