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妹太娇,同嫁嫡姐夜夜守空房(完整版)_陈萤、裴玄在线免费看

小说 庶妹太娇同嫁嫡姐夜夜守空房 中的主角人物有 陈萤裴玄 ,这是一本古代言情风格的小说,由作者佚名编写,这本书完美无缺,无可挑剔,陈萤、裴玄主要介绍的是:第1章湖心水榭上,两道身影隐在青纱帐内。“敢给本太子下药,你胆子真大。”陈萤被太子抵在冰冷的柱子上。她刚积攒了力气要扭头逃开,就被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钳住了脖子,“看着我!”她被迫仰起头。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此时眼中却只剩眼前的女人。香雾缭绕下,她脸颊嫣红眼中带雾,艳若春棠。撩拨得他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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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妹太娇,同嫁嫡姐夜夜守空房》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湖心水榭上,两道身影隐在青纱帐内。

“敢给本太子下药,你胆子真大。”

陈萤被太子抵在冰冷的柱子上。

她刚积攒了力气要扭头逃开,就被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钳住了脖子,“看着我!”

她被迫仰起头。

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此时眼中却只剩眼前的女人。

香雾缭绕下,她脸颊嫣红眼中带雾,艳若春棠。

撩拨得他心烦意乱。

“玩什么欲擒故纵,这不是你求之不得的吗?”

陈萤慌得神智皆失,眼泪像断了弦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掉。

就在这时,水榭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个丫鬟尖着嗓子喊道:

“大小姐,奴婢看见二小姐往这儿来了!”

陈萤瞬间回过神,又开始奋力挣扎,却被太子制住,“你连掉脑袋的事都敢做,这时候反倒怕了?”

陈萤就像一条被钉死在案板上的鱼,紧绷的身体被男人牢牢制住,连抬起手为自己整理衣物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嫡姐陈月如带人闯进水榭。

“殿下,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陈月如错愕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衣衫不整的陈萤被太子压在身下,衣衫凌乱露着大半雪白的肩膀,

上好的胭脂都掩不住陈月如难看的脸色。

那凌厉至极的眼神,恨不得将陈萤千刀万剐。

太子放开了对陈萤的钳制,往后退了一步。

陈萤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云锦华服并未紊乱多少,整个人看着仍是矜贵自持,气度非凡。

只有她自己狼狈不堪,瞧着比青楼里刚刚承欢的花娘还要浪荡。

但还没等她仔细品尝这耻辱的滋味,陈月如就迫不及待道:

“殿下,都怪臣女这庶妹不好!

她明知臣女与您已经有了婚约,却要犯贱来勾引自己将来的姐夫,不只犯了家规,更是把您也算计了进来,理应赐死!”

惊惧之下,陈萤裸着的肩膀都在颤抖。

今日的事,她是被人算计了。

她明明是被府中的丫鬟碧儿带到湖边,碧儿骗她说嫡姐就在水榭里等她,有要事和她商议。

结果她刚走过去掀开青纱,就被欲火中烧的太子压在身下。

可现在太子怀疑是她给他下了药自荐枕席,陈月如又口口声声是她主动勾引。

陈萤知道她再怎么解释都无用。

半年前嫡姐得了太后赐婚,被指定为太子妃。

嫡姐一直爱慕太子,得知消息后高兴得什么似的。

如今大婚的日子将近,她这个庶妹却与太子牵扯在了一起。

这一次,嫡姐定会弄死她以绝后患!

陈萤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仰头哀求:

“殿下,臣女真没有给您下药,求您给臣女做主!”

她话音刚落,陈月如就怒道:

“二妹妹,你虽是外头生的,可我母亲宽宏大度。

她接你回府,予你体面,赐你锦衣玉食,授你女书闺德,如今你做出这种下贱至极的事情来,还敢狡辩!”

跟来的下人也义愤填膺,都在大声指责陈萤下贱无耻,就应该按照大小姐说的赐死,才能挽回国公府的名声。

眼见这些人红口白牙,字字句句都是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所见所闻,都让陈萤如坠冰窟,寒颤不已。

因为生母的官妓身份,和她自己这张过分娇艳的脸蛋,自从三年前被接回国公府,她就备受嫡母打压,嫡姐作践。

拜这对面慈心狠的母女所赐,像什么跪在瓷片上抄家规,绣花针刺手,热茶烫喉,被强按着头吃下头发污物......

这些后宅里折磨女人的阴私手段,她全都受过。

府中下人受她们指使,也从不拿她当人看。

就是府里养着的狗,都活得比她快活。

陈萤在国公府忍辱负重了三年,所求不过一条活路。

即便是最苦的时候,心中萌发出寻死的念头,可一想到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她便流着泪,咬着牙撑了下去。

现在,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连这条命都要被人夺去,让她怎么能够甘心?

陈萤浑身颤抖着,再一次哀求太子:

“殿下,求您饶臣女一命,臣女日后定会报答——”

方才他身躯是那么火热,也是那么迫不及待。

陈萤忍不住在心中怀揣希望,太子还是有几分喜欢她的吧?

哪怕只是喜欢她的身体。

只要他发话,她就能活下来。

被她求着的俊美男人却无动于衷。

他脸上仍然染着不正常的潮红,神色却变回了不近人情的冷峻。

正是太子的沉默,让陈月如更有底气了。

陈月如对着陈萤讥讽道,“你是何等草芥,竟也敢对太子殿下妄言报答二字?”

说罢,她沉声吩咐下人:

“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

陈月如身后跟着的几名仆妇得令,却因顾及着太子还没发话,上前的脚步略有迟疑。

陈萤知道,只要她被拖下去,就是必死无疑。

极度的慌乱之下,她本能地伸手扯住太子的衣袖,就像要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陈月如瞧见陈萤的动作,眼底的杀意又重了几分,呵斥下人道:

“你们还等什么!”

仆妇们不敢再耽误,正要上前拉扯陈萤,却听太子冷声道:

“等等。”

陈萤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血色,她抬头看着太子,眸光颤着,充满希冀。

陈月如焦急上前,“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顿了顿,忽而朝扯住他袖子的陈萤投去目光。

那双冷若寒星的眼眸深不可测,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

只是一眼,就让陈萤心底战栗。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那种屈辱的感觉,就仿佛她只是任人凝视挑选的便宜货件,完全够不上他高贵的眼光。

下一瞬,她就听见太子不带任何感情,冷漠道:

“放手。”

陈萤心底原本燃起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彻底熄灭。

“殿下的人不是你能碰的,他的袖子,也是你扯不得的。”

在陈月如得意的嘲弄中,陈萤一点点松开了扯着太子的袖子,绝望地闭上眼,等着国公府的奴仆把她拖下去。

离她最近的仆妇已经伸出手来抓她头发了,太子却在看见她眼角尚未擦去的泪痕时,心念微动。

第2章

随即,太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凉薄,轻描淡写道:

“罢了,她毕竟是你的庶妹,就留她一命吧。今夜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陈月如眸光一冷,她的未婚夫居然开口给这个贱人求情!

还愿意为了陈萤,不再追究他被下药的事——

难不成,他真是看中了陈萤的这张脸?

她死死咬着唇,忽然面露痛苦,抬手捂住了心口。

“小姐,小姐......”

她身边的几名丫鬟带着哭腔连声唤着,其中一人怒瞪着陈萤,“看看你做的好事,堂而皇之地勾引自己的姐夫,把我们小姐气得心疾都犯了!”

陈萤百口莫辩,也无从争辩。

她仰头望着太子,想不到他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

却见他方才还被情欲熏染的俊容此时却冷若冰霜,脸上只剩位高权重者的凌然和傲慢,似乎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给她。

现在却又说要留她一命?

但就是她活了下来,又能如何呢?

太子是嫡姐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嫡母又一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等太子走后,这对母女恐怕会用比杖毙还要狠厉的手段折磨她,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如同堕入十八层地狱的苦日子!

倒还不如......

还不如趁着太子还没离去,最后豁出去赌一把。

若是赌成了,将来日久天长,她兴许还有翻身的机会。

若是赌不成,她就是去死,也要想个办法拉着嫡姐和嫡母同归于尽!

陈萤把心一横就跪在了太子的脚边:“殿下,求您把臣女带去东宫吧!臣女愿意做牛做马,一辈子做个奴婢服侍您!”

闻言,太子的脸上浮现出意外的神色。

他原以为陈萤给他的酒里下药又自荐枕席,是想生米煮成熟饭后求个侧妃的名声。

而他最讨厌别人利用他,尤其是这种空有姿色却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女人。

正因如此,陈月如最开始说要处死陈萤时,他才没阻拦。

现在,这个他眼里心机深沉的女人却跪在地上,说要当他的奴婢。

即使她的生母身份卑贱,但她如今已经是被国公府承认的庶女,当真甘愿放下贵女的身段,甘愿为奴服侍他?

她为了攀高枝,都到这地步了?

太子心里的不齿更胜,可眼前,这纤弱如蒲柳的少女,就在他的脚边匍匐成一团。

雪白的单衣半裹着她的身子,不知是衣物的尺寸小了,还是布料过分单薄。

她身上的凹凸被勾勒鲜明,细腰却只堪盈盈一握,再配上她楚楚可怜的神色,一眼就能勾起男人的兴致。

陈月如看到这一幕,双眼血红。

陈萤这贱人勾引了她的未婚夫还不算,逃过一死后居然还想着入东宫服侍!

真是痴心妄想,狂妄至极!

极度的愤怒和嫉恨之下,她再也装不下去端庄守礼的公府千金了,当着太子的面就冲到了陈萤身前,嘴里怒斥道:

“你这不知羞耻的贱人真是疯了,殿下已经宽恕了你的罪过,你居然还想着得寸进尺,要去东宫服侍!殿下是什么人,你这样的低贱货色也配服侍他?!”

说着,她一把抓住陈萤的衣领就把对方从地上提了起来,抬起手就要抽陈萤耳光,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心疾发作,痛心疾首的柔弱模样?

就在她的巴掌要落下时,太子沉声道:“住手!”

陈月如的手停在了半空,她望向太子,看到太子紧皱的眉头和眼里的异样,她心里一颤,连忙放开了陈萤。

陈萤趁着陈月如愣怔的一瞬,重新跪回了地上,低声地抽泣哀求:“求殿下带臣女走吧,不然臣女真的活不下去了。只要殿下给臣女一条活路,让臣女做什么都可以。”

她哭得极可怜,可怜中又散发着天生的媚态。

那卑微柔弱却更显美艳的模样,是每个男人都无法抗拒的诱惑。

即使心冷如太子,也因她梨花带雨的娇柔模样微微失神。

陈月如生怕太子真的动了心,急忙用身体挡住陈萤:“殿下,您别听她胡说八道,这是国公府又不是吃人的狼窟虎穴,她只是不想放过您这个高枝罢了!”

若是没看到陈月如刚才的凶态毕露,太子也会相信她说的话。

但现在,他在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先把她带下去梳洗一番。”

要做他的女人,这样披头散发敞着衣裳可不成体统。

闻言,陈萤仓惶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知前途的慌张无措。

陈月如赶紧给身后的下人使眼色,让她们把陈萤弄走。

陈萤不想走,她直勾勾地盯着太子:“殿下,您是要带臣女去东宫吗?您若是不愿带臣女走,臣女今夜就从这里跳下去,以死谢罪!”

说着,她站起来跑到桥边,两眼一闭就把一条腿横跨了出去。

太子本以为她只是假意威胁,没料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真要跳桥,见状一个箭步冲到了桥边,伸长胳膊把她搂进了怀里,一首掐着她纤细的腰肢。

他的手心仍旧发着烫,好像一块滚烫的烙铁,隔着一层轻薄的里衣,烙在了她发颤的肌肤上。

耳畔传来男人染着怒意的低语:“胡闹什么,我说不要你了?”

第3章

陈萤忽然就委屈了起来,大着胆子小声道:“可殿下也没说要我啊......”

太子见她还敢顶嘴,被气得低笑了一声。

心里倒觉得,这小东西倒真有点意思。

他脱下了身上的黑狐大氅,抬手披在了陈萤身上,挡住了她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肤。

陈萤适时低下头,脸上泛起了娇羞的红晕。

陈月如在一旁看着,气得都快晕过去了。

这时候,国公夫人李娩带着乌泱泱一大帮人赶来。

陈月如见到母亲,哭着就扑到了李娩怀里。

李娩心疼地拨开女儿额前被泪水染湿的发梢,抬眸看向被太子从桥边抱下栏杆的陈萤,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太子看过来时,她却收敛了神色:“殿下,这个不孝女就交给臣妇来处置,臣妇一定对她严加管教。”

只要先把太子诓走,她有一万种办法让陈萤彻底死了这条心。

料想太子也不会真为了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个未来的岳母。

可出乎了她的意料,太子还真就拒绝了她。

他神色淡漠,说话的语气却不是在和她商量,充满上位者的威严:“虽然今夜发生的事是她咎由自取,但她毕竟是国公府的庶女,不便闹得太难看。”

李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忙道:

“不过一个耍手段的庶女而已,殿下不必怜惜。若是殿下嫌丢人,臣妇把她送进城外的尼姑庵清修,就是一辈子不让她嫁人也无所谓,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和殿下的这段往事......”

太子还没等她说完,就微冷着声音打断道:“国公夫人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今夜就把她带回东宫。”

闻言,李娩愣怔在原地,陈月如像天塌了一样,脸上血色全无。

太子说话算话,让陈萤去收拾东西,真是当夜就要出发。

陈萤本想回答说她没有东西要收拾,但转念就想到她娘亲留给她的遗物还藏在她那间屋子的床底下。

那个已经破旧的妆奁盒里装着娘亲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得带上。

于是她向太子福身后,就匆匆往自己那个荒凉寒酸的院子走去。

走了几步后,她忽然又站住了脚步,怯怯地走了回来。

太子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顿了顿问:“你又怎么了?”

陈萤讪讪地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太子殿下,臣女,不,奴婢不想离开您身边。您可以派人去奴婢住的地方取东西吗?”

她也不傻,知道嫡母和嫡姐杀了她的心都有。

若是她们趁着她回去取东西时对她下手,那她就是功亏一篑了。

太子挑眉,没想到他刚决定留下的小东西事儿还挺多。

但既然都打算要她了,他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自己的女人计较。

他正要找到自己的侍从吩咐下去,李娩就对陈萤颇为严厉地斥责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开口让太子殿下帮你做事?你要取什么,我让人跟着你回去取就是,难不成你还放心不过国公府的人,怕我这个嫡母指使下人偷你东西吗?”

陈萤看了她一眼就飞快地低下头,十分惧怕般往太子身后躲了躲。

太子见她如此,又皱起了眉:“既然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是让东宫的人去替她取,就不劳烦国公夫人了。”

眼见太子发了话,李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萤跟着太子去找侍从。

等侍从把陈萤要的那个妆奁盒拿了过来,陈萤一脸珍视地护进了怀里,就安静地跟在太子身后,不再言语。

太子看到她这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心里又是微动。

只是垂下眼眸时,他瞧见她怀里只有一个破盒子,居然就没有别的包袱了,就问道:“你的衣物和首饰呢,都不带去了?”

陈萤低着头默不作声,一旁的侍从瞧见,附在太子耳边低声说道:

“殿下,陈二小姐住的屋子里面除了简单的几件家具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奴才都搜遍了,只在箱柜里找到了几件破旧的衣物和不值钱的木簪子。”

像这样的东西,即使是东宫最低等的婢女都不稀罕带的。

这国公府虽然不比东宫,可也是只逊于皇室的勋爵之首了,怎么会如此苛待家中的庶女?

太子听后眸光一沉,转过头看向李娩母女。

李娩心里慌乱,勉强笑着找补道:

“其实陈萤她本来不住那里,是因为前几日她犯了大错,臣妇为了让她反省才罚她去冷院闭门思过。您等等,臣妇这就让人把她平时用的衣物和首饰都招来。”

太子淡漠道:“不必了,东宫不缺衣物和首饰。”

李娩只能讪讪应着,心里百般想着拖延的借口,可太子却带上了陈萤朝府门走去。

李娩母女匆匆跟上,陈月如一直在偷偷掐母亲的手心,盼着母亲能把人留下。

快到门口时,李娩终于想到个借口。

她挡在大门前,颤声道:“殿下,虽然陈萤这孩子不是从臣妇肚子里托生的,但臣妇尽心尽力教养了她这些年,也对她有感情了。”

陈萤听见李娩的话,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毒妇竟然敢说尽心尽力地教养了她?

所谓的教养,就是日复一日的虐待和凌辱吗?

眼见太子站住了脚步,李娩拿出帕子擦着眼泪,继续道:

“若是她就这么无名无分地入了东宫只当一个奴婢,说出去未免太不好听。还请殿下仁慈,让她体面一些,等到月如出嫁那一日,一起嫁进东宫当个滕妾吧!”

闻言,陈月如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

母亲难道是疯了,不拦着陈萤去东宫不说,还要给陈萤讨名分?

第4章

倒是陈萤心里急迫了起来。

她知道嫡母这么说,不是真为了让她当什么滕妾和陈月如姐妹同嫁。

嫡母这么做,只是想把她继续留在国公府的缓兵之计。

只要太子答应了,今夜没有带她走,那嫡母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弄残她,弄废她,甚至是弄死她。

到时候等太子问起,嫡母就随便找个理由应付过去。

有太后撑腰,太子也不会为了她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就真的和国公府翻脸。

情急之下,陈萤出声道:“奴婢身份卑贱,不配当嫡姐的滕妾。”

闻言,太子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李娩则是勃然大怒,把手腕上缠绕的佛珠撸了下来,重重砸在陈萤身上。

陈萤闷哼一声,却并未躲开。

“我给你脸,你还不要!当真是随了你亲娘,骨子里就下贱!”

李娩骂得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可陈萤却无动于衷,只是安静地垂首而立。

太子看着陈萤这忍辱受气的模样,原本舒展的眉头微蹙,冷淡提醒道:

“国公夫人,陈萤已经是我的人了。”

李娩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太子是在告诫她,她现在对陈萤动手就是逾矩了。

陈月如也在场,闻言心口又痛了起来。

陈萤算什么东西,也配她未来的夫君当宝贝一样护着?

可当着太子的面,她却只能压住心头的所有火气,维持着人淡如菊的样子站在一边。

最后,陈萤还是上了东宫的马车。

而且是当着她嫡母嫡姐的面,一步步走上去的。

快要放下车帘时,她还不忘回头看向她们:

“母亲和姐姐对萤儿的恩情,萤儿都在心中谨记。”

她想到娘亲临终前紧握着她的手,容颜颓败的憔悴面容上,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眼眸却亮着固执的光,用尽全力地嘱托她:

无论在国公府的日子有多难,也要咬牙忍下去。

因为只有得了国公府庶女的名分才能摆脱贱籍,将来才有希望正常嫁人。

母亲从没指望过她高嫁,最后的遗愿也只是盼她嫁个本分男子,成为对方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一辈子都能抬起头做人。

也正因如此,陈萤才日复一日地忍受着嫡母嫡姐的欺辱凌虐。

现在,她却要嫁给男人做连名分都没有的通房奴婢,连最低等的妾都不算。

哪怕这个男人贵为太子,她也依然是世人眼里卑贱无比,以色侍人的玩物而已。

可若是不这样,她连活路都没有。

这都是被这对黑心的母女逼的。

她既然已经被逼上了这条路,她也不会自怨自艾,以后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活出个人样来,让李娩和陈月如悔不当初!

......

陈月如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视线之外,回到府中后就拿着刀子闯进陈萤的卧房,把陈萤遗留在这里的衣物割成碎片。

割完了衣物她还不罢休,又把屋里的东西一件件砸了。

“凭什么,她凭什么?一个娼妓之女也配和我抢殿下?我要把她挫骨扬灰!”

丫鬟们看到陈月如这般疯癫都有些害怕,谁也不敢上前去劝。

直到国公夫人李娩闻讯赶来,陈月如才安静下来。

李娩眼见女儿哭成了泪人,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道:“你是马上要当太子妃的人,那个贱人不值得你哭成这样。”

陈月如在母亲面前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她哭泣落泪的样子是那么娇柔可爱,说出的话却无比狠毒:

“娘,你赶紧让人杀了碧儿,这贱婢太没用了。”

是她让碧儿把陈萤带到水榭,但原本该等在水榭里的是前院一个负责喂马的家丁。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今夜陈萤会被那名家丁破身,到时她会带着众人撞破这一幕,以败坏家风的罪名把陈萤发落为奴。

如今那名家丁不见踪影,她未来的夫君太子却出现在了水榭里。

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竟是把她最瞧不上的陈萤亲手送到了夫君的床上。

“陈萤这贱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竟然有这等手段!”

陈月如气红了眼,只能不断咒骂着陈萤下贱无耻。

“还有她那张狐媚子脸,早点拿刀子割花了就好了!”

她正骂着,忽而恍然大悟:

“娘,那个传闻说殿下心里一直藏着意中人,他的寝宫里挂着那名女子的画像,我收买了东宫的一名老内侍,找画师按照对方的描述重画了一幅。

刚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眼熟。

现在我想起来了,陈萤和画上的女子,竟然有几分相似!怪不得,怪不得殿下偏要带她回去......”

她心里忽生一计。

既然殿下喜欢的只是陈萤这张脸,那她若是毁了陈萤的脸,殿下不就对陈萤失去兴趣了?

......

陈月如下了决心的时候,陈萤已身在东宫。

太子本要让她今夜伺候,却临时被麾下的幕僚叫走去处理一件急事,便让宫人先把陈萤送到了一处名为锦绣阁的院子。

这院子虽然是在东宫的边上,里面的陈设布置却比陈萤在国公府的住处要华丽上许多,到处充满典雅的古韵。

但因为她现在只是个无名无分的通房,所以不配住进锦绣阁的主屋,就是住进东侧的偏室,已经是太子破例吩咐的结果了。

即便如此,陈萤也已经很满意了。

她分到的屋子安静温暖,还熏着好闻的香气,这股味道让她想起了早逝的娘亲。

娘亲没生病时,身上也总有淡淡的香味。

负责安顿的内侍离开后,陈萤独自躺在柔软的绣床上,心里想着今后的出路,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骤然觉得窒息,猛地睁开了眼。

眼前只有模糊的阴影,脸上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冷。

她本能地张开嘴巴想要呼吸,覆盖在她脸上的东西却丝滑地塌陷了下来,填补了她嘴里的空隙,让她呼吸不到空气。

陈萤浑身打着冷战,她在濒死的痛苦中意识到,有人用浸了冷水的软布捂住了她的脸!

那人用身子死死压住她的腿,不让她起身逃跑。

她拼命挣扎,右手抓住了身边的某样东西,拿起来凭感觉朝那人砸去。

这一砸落了空,东西滚落在地上,发出响声。

可惜这偌大的屋子里如今只有她一人,隔壁也没有住人,无人听见她的求救。

难道,她的结局就是在窒息中默默死去?

陈萤在绝望中一点点憋红了脸。

那人却发出阴冷的笑声,“小姑娘,你这张脸,可生得真好看啊。”

黑夜中,这人的声音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幽冷诡异得像是鬼语。

“可惜了,这么好的脸,却长在你这下贱货色的身上。”

陈萤头脑发胀地听着,那人忽然拿了把刀子,刀锋就隔着湿冷的布在她脸上笔划着。

她顿时毛骨悚然,这疯子是要毁了她的脸!

那人发出桀桀的怪笑,“是先从这儿下刀,给你的嘴角画个笑模样?还是先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呢?”

陈萤在极度的惊恐中,她颤抖的右手悄无声息地伸进被子里,摸索到了一根发簪。

然后趁着身上那人全神贯注要下刀的一刻,猛地朝他的喉咙刺去。

那人为了躲簪子,身子不稳地朝旁边歪了下去。

陈萤身上少了压制,猛地朝床上爬起。

“贱人,你往哪儿跑!”

她不敢回头,一把扯了脸上的湿布,慌张地跑到了院子里,然后用尽浑身力气大声喊道:

“救命啊,有刺客!杀人了!”

不远处就有巡防的侍卫,被她的喊声惊动后冲了进来。

在她屋子里搜了一圈,却并不见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影。

侍卫们从锦绣阁搜不到可疑的人,都去别处巡防了。

负责安顿陈萤的赖公公被打扰了清梦,来到锦绣阁时很不高兴。

他根本就不相信陈萤说的话。

东宫是什么地方,戒备森严,外人根本进不来。

就是真要进刺客,那也是要去暗杀太子殿下,她一个小小侍妾哪里轮得上号,分明是在撒谎,就是想博得殿下的关注而已。

赖公公又想到太子殿下连侍妾的名分都没给,这摆明了也是不在意她的意思。

于是,他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陈姑娘,你怕是还没弄清自己的位置,奴才少不得多嘴提醒你两句。

殿下这两日正忙着为大婚做准备,他心里真正在意的还是你的嫡姐,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而不是你一个自甘下贱,连姐夫都勾引的侍妾。”

第5章

夜色再度降临,陈萤不敢一人待在屋子里,干脆在院子里打地铺。

虽然院子里也不安全,但头顶有明亮的月光。

被月光照着,陈萤总感觉娘亲也在天上温柔地看着她,保佑她,心里勉强有了三分慰藉。

她一开始还强撑着,但到了后半夜时终是太过疲倦,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太子带着酒气走进锦绣阁的院子。

今夜他入宫赴宴,李太后在宴上提到了他大婚的事,命他婚后务必要善待太子妃。

他对陈月如并无半分好感,但顾及到陈月如背后的世家势力,还有她和李太后亲上加亲的姻亲关系,却也只能违背心意,接受这个太子妃的人选。

宴会散了后,他又被皇后叫去私下说话。

“母后听说你新收了一个侍妾?”皇后温柔地看着他,眼里却是深沉的。

他知道皇后名义上是关心,实际上是打探,所以答得淡漠:“不过是个玩物,不值得母后过问。”

皇后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母后之前送到你身边的女子个个都是家世清白又年轻貌美,你谁都不肯要,为何就看上太子妃的庶妹了?是因为她更年轻,更貌美?”

太子笑而不语。

皇后挑眉,“太子妃就生得足够美丽了,难道她的庶妹在姿色上更胜一筹?还是说,这个女子有些像是你那幅画像上的姑娘,你才对她另眼相看?”

那幅画像上的女子是太子心里的禁忌,即便是皇后提起,他也不愿多说:

“母后,儿臣知道分寸。”

太子闭上眼,把宫里的烦心事都抛之脑后,脚尖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他警觉地睁眼,就看到睡在地上的陈萤。

她把被褥铺盖都拖来了,此时安安稳稳地平躺在上面,双手规矩地摆在胸前,睡姿极其乖巧。

只有那张娇嫩的小嘴轻轻张开着,露出她雪白的贝齿,隐约能见到舌尖一点嫣红。

太子本想把陈萤唤醒,问她放着屋子里的绣床不睡,为何要睡在院子的地上。

但看她睡得香甜,他忽然就有点不想吵醒她。

他俯下身把陈萤打横抱起,少女娇柔的身子在他怀里轻得像一只猫,又让他忍不住皱眉。

好歹也是国公府的庶女,平时是只吃猫食吗,怎么就瘦成这样?

陈萤在他怀里难受地动了动,额头却磕到了他坚硬的胸膛,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

瞧见自己双脚离地,她还以为是要杀她的人又换了新手法,吓得低叫出声,却被一只泛着冷香的手捂住了嘴:

“叫什么?”

陈萤认出了太子的声音,在心里松了口气。

不是来杀她的人,而是能给她活路的人。

见她放心地在自己怀里换了个更安稳的姿势,太子忍不住嗤了声,话语里满是戏谑,“怎么,把本太子当成驮你的车马了?”

陈萤连忙摇头,太子看她一双水光潋滟的明眸里好像会说话一样盯着自己,故意没有挪开手,反而用手指摩挲过她娇嫩的唇,看着她的唇瓣变得更加红艳。

然后就这么一路把人抱进了屋子,扔到了床上。

陈萤的嘴这才得了自由,可她刚要说话,太子的身子已经压了上来。

感受到身上属于成年男人的躁动气息,陈萤哆嗦了一下,抬眸时看见太子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太子看到她那小鹿般忐忑不安的眼神,心里却生起了逗弄之心。

“想做我的女人,你这张脸也算够格。”

他俯首在陈萤耳畔,“不过——”

陈萤被他的停顿吊住了心,小心翼翼地等着。

“听说你是在青楼长大的,我要先验验看,你的身子干不干净。”

陈萤在风月之地长大,尽管母亲在世时把她护得很好,不许任何男人碰她分毫。

即使是在水榭那回,太子也只是扯了她的衣物,并未来得及进一步。

所以,此时,

她的身子僵得像是木头一样,动弹不得。

耳畔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低语:

“现在怎么哑巴了?在你嫡母嫡姐面前求我带你走的时候,舌头不是挺利索的吗?”

陈萤不自在地仰着脖子,她也想讨好太子,学着青楼里那些承欢的女子。

可她做不到。

太子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她就酥软成一团烂泥,脸色羞红得像烂熟的苹果,嗓子眼却像是被黏腻的糖浆堵住,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到她这般青涩,太子的眸色反倒柔和了几分。

“还以为你在床上有什么了得手段,这就吓得木头似的。”

他能看出陈萤是真的未经人事,这青涩自然的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只不过,尚是处子就这般大胆,未出阁时就敢给男人下药倒贴,不好好调教管束一番,她还不知要如何无法无天。

陈萤偷偷盯着他的脸瞧,却在他蓦然看来时,赶紧把眼闭上。

她这副可怜的鸵鸟样子让太子嘴角微扬。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染着淡淡的沙哑,“既然上了我的床,就得学会服侍的规矩。”

陈萤羞得连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也不敢问他到底是什么规矩。

太子忽然一把扯开了她身上的锦被,露出她被解了衣襟的身子。

肤白胜雪,温香软玉——

看着她,就知道这些不是文人骚客卖弄华采的虚词。

但是,这具本该白玉无瑕的身体上,从腰腹往下却遍布青紫淤痕。

太子看到这些伤痕,瞬间醒了酒。

被他凝眸看着的这一刻,陈萤仿佛又回到了陈国公府的后宅,明明已经远离了那些人,可曾在众人面前被拔光衣服赤身鞭打的耻辱却烙进了她的骨子里,再也忘不掉。

她脸上暧昧的红晕褪去,只剩面无血色的惨白,慌忙要穿上衣服却被太子按住了手。

只见那贵不可攀的男人沉着眼眸,面上喜怒不显,低声问道:

“疼不疼?”

陈萤愣住,他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疼吗?”

她又愣了一瞬,才明白他在问什么。

心里乱七八糟的,她顿了顿,这次毫不费力眼里就泛起了水雾,咬着唇轻轻点头。

“疼。”

当然疼,疼得刻骨铭心,抓肝挠肺。

这份疼忍在心里,她咬咬牙,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当时那么多人围着她,嘲弄鄙夷的话语快要把她淹没,她都不肯哭一声,心里只有滔天的恨。

可眼下终于有人问,她说了出来,却没来由的一阵委屈。

太子没有追问她是谁下的手,他很清楚能在国公府把她折磨成这样的,只有她的嫡母和嫡姐。

若是没有她们的授意,旁人绝不敢这么对待府上的小姐。

这天下如此多不公的事,那么多受到欺辱却无法伸冤的可怜人。

他贵为一国储君,是这万里江山将来的主人,要操心的事情比一个女子在后院受得委屈要大得多,比这惨烈一万倍的情景他也亲眼目睹过,本不该为此心生波澜。

可兴许是她的脸和他心里的人太像了,他心里竟然弥漫着疼惜。

第6章

某一瞬间,太子面上的神色在陈萤眼中近乎温存。

陈萤抓住这个机会,说了昨夜有人来她屋子里,扬言要毁了她的脸。

太子沉默了片刻,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头给陈萤系好了衣带,把锦被盖回她身上,又用指腹为她擦干脸上的眼泪。

而后他起身,“安心睡吧,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陈萤怎么睡得着,她在绣着鸳鸯的软枕上侧过头,望着男人挺秀高挑的背影,直望到他走出宫殿,彻底看不见,才止了眼泪,心事重重地盯着帐顶。

不知过了多久,陈萤在迷糊中坠入梦境。

梦里,仍是那个荒凉偏僻的院子,一群人围着她,面孔各异,陈月如和国公夫人站在最前面,一人拿鞭子抽打她,一人拿脏水往她身上泼。

她想要反抗却被紧缚手脚,只有脖子和脑袋能转,于是徒劳地东张西望,却在人群中看见了太子。

他就负手立在那里,静静地盯着她看。

她要朝他开口时发现嘴巴被堵住,而陈月如已经穿着太子妃的华服,扔了手里的鞭子,改拿着结实的绳索在她脖子上比量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窒息感密不透风,陈萤徒劳地挣动,却越陷越深......

“姑娘,姑娘!”

陈萤猛地从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身上刚涂过药的伤痕处又泛起了疼。

“姑娘,您终于醒了。”

一个长着讨喜圆脸的年轻宫女站在她床边,抬起手中丝帕,小心地为她擦着脸上的汗,“奴婢名唤春桃,奉太子殿下之命来伺候姑娘。”

陈萤刚从噩梦中惊醒,这会子还没有缓过来,盯着人看了半晌。

春桃见陈萤沉默着不吭声,又朝她笑了笑,露出脸颊两边的小酒窝,“太子殿下已经将姑娘抬为侍妾,吩咐了奴婢以后伺候您,主子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奴婢说。”

陈萤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了位分。

虽然只是个最低等的侍妾,但好歹也是主子了。

她顿了顿,又试探着问,“赖公公呢?”

赖公公就是先前负责安顿她的内侍,春桃听她问起,脸上甜美的笑容不减,愉快地答道:

“殿下说了,赖公公对姑娘您不敬,已经被殿下砍了手,拔了舌头,拉出去发落了。”

陈萤心里有些意外,她也知道赖公公是服侍过皇后的老人,仗着有资历才敢在她面前拿腔作调,所以见了太子都没敢明着告状。

却没想到,太子竟然为她处置了赖公公。

而且手段这样狠厉,半点都没留情。

春桃接着道:

“殿下还派了侍卫在锦绣阁守夜,姑娘可以放心了。”

陈萤听到太子安排得这么细致,心里生出一点点欢喜。

并不是她天真,以为这么轻易就能得到太子的宠爱,以后就能坐享荣华富贵了。

只是觉得太子愿意对她三分用心,她未来的日子就有指望。

可接下来连着好几日,陈萤都没能见到太子一面。

她向春桃打听,春桃答道:

“这几日殿下忙于政务,再加上大婚的日子快到了,殿下一直没到内院来。”

三日后,终于到了太子大婚的日子。

从陈国公府到东宫的路上铺满了十里红妆,陈月如风光大嫁,单是嫁妆就装满了几十辆马车,轰动了整座京城。

当夜,喜庆的歌舞声传进寂寥的锦绣阁。

陈萤对着烛火绣花,红锦布上双宿双飞的鸳鸯被她的巧手绣得栩栩如生,她心里却泛着苦涩。

今晚是太子和她嫡姐的洞房花烛夜,可她却要独守空闺。

谁让嫡姐贵为太子妃,而她只是连品阶都不配有,半奴半主的侍妾。

这条路不是她自己选的,可既然走在了上面,她也只能咬牙好好走下去。

又过了许久,外面的歌舞声终于消失在了夜色中,陈萤也有了些许困意,放下手里的绣品,吩咐春桃熄了灯。

她刚爬到床上,就听见外面响起的脚步声。

然后是春桃惊讶的声音,“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穿着大红的喜服,他刚喝过合欢酒,一张俊颜却冷得像冰。

他站在院门处,看着陈萤披了件衣服匆匆迎过来。

陈萤走到他身前刚要跪下见礼,却被他用力攥住手腕,“别动。”

他没有收敛力气,陈萤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也不敢喊疼,只是柔声道:

“今夜是殿下大喜的日子,奴婢恭贺殿下。”

她没有问太子为何要抛下新娘子来锦绣阁,清媚动人的脸上只有看见他的欢喜。

好像只要他愿意来看她,对她来说已是最大的喜事。

见到她这般模样,太子心里一片复杂的滋味。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又去钳住她的脖子,让她抬起头好好地看着他的眼睛。

陈萤的眸子里仿佛泛着星光,把他的面容映得朦胧又好看。

“殿下......”

她刚轻唤了一声,下一瞬就被太子搂入了怀里。

陈萤身子娇小纤弱,整个人都埋在了他的胸膛,隔着几层衣物,她能感到他的身体在发烫。

呼吸之间都是合欢酒的味道,她羞红了耳朵,低声道,“殿下,您喝多了。”

太子无言地抱了陈萤许久,然后牵着她进了锦绣阁。

和太子妃的新婚之夜,他睡在了陈萤的床上。

但他没有借着酒劲儿要了陈萤的身子,只是把她抱在怀里,像抱着稀世珍宝般静静躺到了天亮。

陈萤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喝醉了的他和平时很不一样,忽然展露的温柔让她感到惶恐。

等到次日她醒来时,才发现身边是空的。

她以为太子已经离开了,抬头时却发现他就坐在床边,正在垂眸端凝着她的脸。

陈萤脸上微红,只觉得他的眼神说不出的深情。

太子很快就收敛了这份深情,神色又变得淡然。

“殿下,让奴妾伺候您更衣吧。”

陈萤刚要走过去,却听他淡淡道:“不必,坐。”

她愣了一下,看见他抬手一指梳妆台,才明白他是要她坐在那里。

陈萤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坐下。

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太子也坐到了她身边,与她一同对着铜镜。

镜子里映出她和太子的面容,一个清艳娇媚,一个俊美矜贵,都是眉目如画,仿若绝配。

陈萤的心砰砰跳着,她感受到太子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手心微冷,可相碰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却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太子看着镜子里的她,嘴角含着浅淡笑意,缓缓握着她的手去取妆奁盒里的眉笔。

“殿下......”

陈萤娇怯的,柔唤了一声。

她不明白,为何原本还瞧不起她,说她放浪轻贱只配做个侍妾的男人,怎么忽然就待她这般温柔了。

难道是他醉酒那一夜看见了她身上的伤,觉得她可怜,才转变了态度吗?

陈萤不敢细想,她怕她会自作多情。

太子清冷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道:

“远山如黛,近水含烟。你有双含烟眼,自然也要配上远黛眉了。”

他握着她的手,动作轻柔,为她一笔笔画出远黛眉。

陈萤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个看着高冷强势,好像只有万里江山才入得了眼的男人,居然也会做这么细致的事情,给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女子画眉。

她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又忍不住去想,殿下画得这么好,以前定是给别的女子画过吧?

那个让他愿意为她拿起眉笔的女子是谁?

陈萤不再想下去了。

既然已经入了东宫为人妾室,她就知道她这辈子都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无关。

那些小女儿家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应该放下了,不然只会害了她自己。

“殿下赐奴妾远黛眉,奴妾好生欢喜。”

陈萤娇媚地笑着,顺势靠在太子怀里。

太子的眸光一沉,他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

这一大清晨的,体内本就躁动,又哪里经得住怀里的尤物这样撩拨。

第7章

最后,陈萤躺在梳妆台上,衣裳大敞。

那只眉笔在她白皙的身上也画出了远山如黛的美景,盖住了那些伤痕。

“今晚我要去太子妃那里用膳,你也一起过去。”

太子说完这句话,并未解释什么就走了。

陈萤让春桃烧了水,她把身子泡进浴桶里擦洗时,还在想着太子到底是什么用意。

......

太子在锦绣阁抱着陈萤的这一夜,陈月如独守在喜床上整整一晚。

她始终没睡,却一直没等来新郎。

第二日她从陪嫁的丫鬟口中得知,太子昨夜居然去了陈萤那里。

她心里痛得险些昏死过去,却凭着一口怒气强撑着,吩咐已经晋升为女官的陪嫁丫鬟凝玉:

“你立刻去国公府把母亲请来,就说本妃有事与她商议。”

陈国公夫人李娩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东宫。

她的马车在东宫门口被侍卫拦下,听到车上坐的是太子妃的母亲,侍卫连忙放行。

李娩到了女儿住的承恩殿,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

她急忙走进寝室,就见一地狼藉,陈月如红着眼睛正在摔东西,姣好的容颜都扭曲狰狞了。

陈月如一见了她就扑进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娘,太子在新婚夜扔下我去了陈萤的床上,女儿心里好疼。”

闻言,李娩愣怔了一瞬,随后也是咬牙切齿。

但如今太子大权在握,不过弱冠之年就能震慑宗室为世家众臣所惧,皇上身体又不好,怕是没过几年就会轮到新帝登基。

只要不出意外,太子就是下一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他早就对太后强行赐婚的事心中不满,若是她们这时候与他争论,定会闹得很难看。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女儿抢在东宫所有女人之前生下嫡长子,巩固正妃的地位。

“这时候你更要在殿下面前做好贤惠大度的正妃。

你越是与陈萤那只会以色侍人的贱货形成对比,殿下越会高看你。”

陈月如听了母亲的话,眼眸里一阵冷光闪烁。

她理智上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但又实在受不得这个气,心里还是想找人去弄臣萤。

但现在太子派侍卫守着锦绣阁,实在不好下手。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宫女的声音:

“太子殿下驾到!”

母女俩连忙迎出殿外,陈月如本来是满脸笑意,却在看清太子身后披着黑狐大氅的陈萤时,眸光猛地沉下。

这贱人居然还敢出现在她面前,是来炫耀自己得宠的吗?

她目不斜视只望向太子,想当太子边上的陈萤不存在。

可陈萤小鸟依人般紧挨在太子,用无辜神色面对她的模样,实在太过刺眼。

想到殿下在新婚夜扔下她,就是睡在了这个贱人的床上,她这心里就难受得慌。

国公夫人李娩看到太子身旁的陈萤,倒是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看你气色红润,应该是在东宫过得不错。”

见她表现得真像是关心女儿的慈母一样,陈萤却感觉好像有脏东西掉进了自己眼睛里。

但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当然没有资格无视国公夫人。

陈萤恭敬地福身:“多谢夫人关心。”

李娩却不肯就这么放过陈萤。

既然今夜太子带着这贱人来了,那她也不会错过这个白白送上门的好机会。

有些话她女儿不便说,她这当嫡母的却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出来。

李娩忽然就收起了笑容,神色陡然变得严厉:

“虽说你只是侍妾,但能在殿下身边服侍就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绝不能再像在国公府时那样随心所欲,不守规矩本分。”

陈萤垂首听着嫡母的教训,姿态谦恭,好像她真是国公夫人嘴里那个肆意妄为,给陈家丢尽脸面的愚蠢庶女。

裴玄见陈萤在李娩面前这般卑微,又想到她藏在衣裳下的一身伤痕,眸光微冷。

李娩还在自顾自道:

“萤儿啊,你身上有太多从烟花柳巷里带来的恶习,以前在府中的时候,我这当嫡母的还能替你遮掩三分。现在你进了东宫,若是冒犯了太子殿下,你嫡姐可也护不住你。”

说着,李娩转头看向了陈月如,顿了顿道:

“既然你这妹妹举止轻贱,你这做太子妃的就该先把她留在承恩殿,管教好了再把她送到殿下身边。至于太子殿下身边,就先让母亲给你选的那几个家世清白的通房伺候着。”

陈萤听得眼皮直跳,李娩这是以退为进,想把她先诓进承恩殿。

名义上是教规矩,可殿门一关,还不是和她在陈国公府时一样,陈月如想怎么虐待蹂躏她都看心意。

而太子那边有了国公府新送的美人姬妾夜夜笙歌,怕是早就忘了她叫什么。

一旦她被太子忘却,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太子微微挑眉,语意不明:“国公夫人真是思虑周到。”

陈萤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的语气,忽而大着胆子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扯动,人也往前站了站。

太子有些意外地侧头去看她,这小雀儿一见了嫡母嫡姐就吓得鹌鹑似的,连句话都不敢说,现在居然敢当着太子妃的面来拉扯他?

陈萤抬眼对上他带着审视的目光。

一双水雾缭绕的眼里只有他一人身影,盛满前途未知的惶恐,和对他的深深依赖。

“殿下,奴妾虽身份卑贱,但愿为殿下奉献身心。

若是奴妾有不合心意的地方,打骂杀剐都由殿下做主,只求殿下不要让奴妾从您身边离开——”

说到最后她潸然落泪,屈身跪在太子脚边,臣服地低下头,露出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上面还泛着淡淡红痕,是昨夜他钳住她脖子时留下的印记。

太子出神了一瞬,回过神后他正要亲自俯身把陈萤从地上扶起来,却听陈月如迫不及待道:

“妹妹,母亲说要教你规矩,是为了让你将来能更好地伺候殿下,你倒说的我们好像要为难你一样。”

说完,陈月如便吩咐女官凝玉:“别让二小姐跪着了,快把她扶起来,先送去侧殿养伤,等伤好了再教规矩。”

凝玉应声做了个手势,一名宫女上前,要直接把陈萤从太子脚边拉开。

啪的一声,一枚玉佩从上掷下,刚好砸在那名宫女的手上。

宫女吃痛地收回手,手背一片青紫,惶然抬头,望见太子冷怒的神色。

太子冷眼望向陈月如,“一个奴才居然敢当着我的面,直接上手拉扯我的侍妾,这就是你身边宫人的规矩?”

陈月如脸色苍白,她没想到太子竟会这般不留情地责问她。

“殿下,是臣妾没管教好宫人,这都是臣妾的错。”

太子冷声道:

“既然太子妃知道没管教好宫人,那就先把心思放在管教自己的宫人上。至于陈侍妾,自有东宫的教习姑姑去教她规矩,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

陈月如眼里含泪却不再辩解,低头福身,“是,臣妾遵命。”

转头就看见,太子亲自扶着陈萤从地上起来,从袖口里掏出一块帕子,为陈萤擦净脸上的泪痕。

陈月如眼睁睁地看着,心口像被撕裂了一般痛。

即便太子在新婚夜扔下她去了锦绣阁,她也从未怀疑过,太子心底对她是有情意在的。

可现在,他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抬举陈萤,让一个卑贱的侍妾骑到了她这正妃的脸上。

实在看不下去了,陈月如上前一步,挽住太子的手臂:“臣妾和母亲得知太子要来,早就让宫女准备好了膳食,殿下快到殿里坐。”

“不急着用膳。”

太子任由她挽着,却转头看向了陈萤,声音仍旧冷沉:

“我今日带着陈侍妾来,本是想给她讨一个交代,却不料被国公夫人和太子妃抢白。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我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陈月如愣住了。

交代?什么交代?

她什么时候欠过陈萤这种东西了?

第8章

太子冷声道:“陈侍妾先前侍寝的时候,我看到她腹部往下被鞭打出的伤痕,询问之下才得知,她是在国公府受的鞭打。”

陈月如眼底闪过一瞬的慌乱,却在太子看来时露出惊愕的表情,捂住嘴一脸心疼道:

“怎么还有这种事?本妃竟然一点不知情!”

陈萤冷眼看着陈月如虚假的表演,任由对方走过来拉过她的手:“妹妹,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告诉姐姐?是哪几个刁奴胆敢对你动手,你说出她们的名字,姐姐定让母亲回府后重罚她们!”

闻言,太子也看向了陈萤,淡然道:

“既然太子妃问了,你便说出来。”

陈萤顿住了片刻。

前几日太子看到了她身上的伤,只是问她疼不疼,她虽然在他面前落了泪,可他并未追问她是如何受的伤,原以为他只是表面关心,其实根本没把她的难处放在心上。

今日他在她们面前提起此事,已经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可她听得相当清楚,陈月如问的是哪几个刁奴对她动手,太子让她回答的自然也只是刁奴而已。

她心里明白,以她如今在太子心里的分量,还不配让太子为她惩戒太子妃。

陈月如身后是以陈国公府和李家为首的勋爵世家,是宫里的李太后,她一个没有任何依仗的庶女侍妾,有什么资格让他抛下大局,为她出这口气?

所以,她只是乖觉地低着头,把不甘和怨愤都藏尽心底,答道:

“回禀太子妃娘娘,带头凌辱奴婢的是管库房的张嬷嬷,还有与她一起打牌的夏婆子、柳婆子,以及她们认的那几个干女儿。”

她说的这几人都是被嫡母重用的亲信,但也确实没有半句谎话,当时还真是她们拿的鞭子。

李娩虽然不情愿,但为了应付过太子,也只能草草点头:

“好,母亲回去后会审问她们,若是她们当真做过这种事,我不会放过她们。”

见到嫡母这般轻描淡写的就想将此事揭过,陈萤想到自己所遭受的刻骨痛苦。

当日她可是被拔光了赤裸着身子被众人看光,她的嫡姐还威胁她不磕满一百个响头,就蒙上她的脸,把她扔到闹市的人堆里让她接客。

“像你这样的贱人,卖一次也就只值一文钱。你每卖出去一次,事后就让人在你脸上刻一个贱字,这样才能彰显你的身份,让你牢记你的本分,你觉得怎么样?”

陈萤想到陈月如当时笑着用言语轻贱她的模样,心里的恶气翻涌肆虐,那句指认是嫡姐授意奴才动手的话就在嘴边。

可一阵挣扎后,她终究是忍住了。

却听太子冷声开口:

“国公夫人,你家里那几个刁奴太过嚣张,若是不把看过陈侍妾身子的人眼睛挖了,把鞭打她的人都砍了手,这件事怕是没法揭过。”

陈萤的眸光轻轻颤动,禁不住去看太子的眼睛。

她想看看,他那双总是冷若寒星的眼里有没有浮现出片刻情意。

可太子没有看她,他在看陈月如。

陈月如睁大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太子不仅为了陈萤身上的伤来质问她和母亲,居然还要插手国公府惩罚家奴的私事。

论身份,陈萤是庶女是侍妾,她是嫡出是正妃。

论情谊,她是太后赐婚他明媒正娶的妻,而陈萤不过是个耍手段才攀上他的贱人。

别说她只是让几个奴才拿着鞭子打了陈萤几下,就是她把陈萤活生生打死,也不值得太子这般兴师动众!

陈月如一颗心恨得都要滴出血来,但还是点了头:

“殿下放心,母亲她定会遵旨重罚这些刁奴。”

她并不把奴婢的命放在心上,可那个林嬷嬷以前做过她奶妈,对她来说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太子下令,她又无法求情。

她只能把这笔账算到陈萤头上。

太子动身进殿,陈月如和李娩紧随其后,陈萤没等到太子让她退下的命令,也只能跟着进去。

到了主殿,太子在主位入座,陈月如和李娩坐在他左右,按照东宫的规矩,陈萤身为侍妾只能站着伺候。

太子却对她道:“你身上还带伤,不用站着伺候了。”

陈萤闻言就坐在陈月如边上。

这一顿饭,四人吃得沉默寡言。

陈月如倒是几度想要夹菜给太子,却都被他淡漠地挡了回去。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了用膳,陈月如满心想留太子在承恩殿过夜,却见太子起身道:“吴孺人身子不适,我去她那里看看。”

陈月如心里滴了血一样地疼,面上却笑着叮嘱:“夜间风寒,殿下小心着凉。”

她从宫人手里接过斗篷,亲手披在太子身上,眼波流转间柔情似水。

太子走到殿门处,要上车舆前转过身,朝怯怯跟着的陈萤勾了下手指。

陈萤会意地随他一起上了马车。

吴孺人的住所在东宫的西边,与承恩殿相隔甚远,华盖车舆行驶到一半时,陈萤羞红了脸。

她身上的大氅早就跌落在一旁,里边穿着的裙子也早被解开了。

少女的身姿尚未全然长成,却已出落得凹凸有致,像是朵初绽的海棠,清纯柔媚不失风情,令男人看得目不转睛。

太子一手搂着她不堪一握的细腰,时不时揉搓几下她腰间嫩肉,就好像陈萤是他爱不释手的贴身玉佩,可供他随时把玩摩挲。

“刚上车,就用这副眼神看我,在想什么?”

他凑到陈萤颈边,早些时候他留在这儿的红印还未完全褪去,又被他一口含住,牙齿细细磋磨留下咬痕。

陈萤暧昧地环住太子的肩,想着东宫里这么多女人,她若是不把握住每次近身的机会,过不了多久他怕是就会忘了她。

于是她压下心中耻意,主动贴上他的胸膛。

“奴妾想把自己给您。”

她这一动却碰到了自己身上的淤伤,齿间泄出轻微的痛呼。

太子动作轻柔地推开她,看到她脸上流露出困惑中带着惶然的神色时,薄唇勾起,“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不要了你吗?”

陈萤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你受着伤,我疼你。”

太子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最后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将她困在怀里,逼迫她抬着头仰视他,他灼热的鼻息就打在她的脸上,又惹得她一阵止不住的战栗。

这个困着她的男人却有闲心朝她戏谑地挑眉,“我怜惜你,可你一个姑娘家反倒急得很,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了?”

陈萤的脸红得像熟透了,他明明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就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侵略着她身上的每一寸。

她感觉被他看光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她的心。

陈萤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努力做出些勾人的样子,献出美色来取悦他。

只要能勾住他,就算被他认定是轻贱放浪,她也在所不惜。

她颤声道:

“奴妾不怕痛。奴妾想伺候殿下,早日成为殿下的女人。”

太子听到她大胆中带着青涩的勾人言语,眸光骤然沉下。

这张脸说着这样的话,竟把他勾得濒临失控。

就在这时,车舆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启禀太子殿下,倚香楼到了,吴娘娘带病在楼前侯驾。”

听到外边有人候着,这下陈萤连耳根都红透了。

不用太子发话,她就极有眼力见地爬到一边,不顾自己半敞的衣衫就半跪在软垫上,温柔细致地为他整理衣襟。

陈萤的温顺乖巧让太子很满意,他竟有些不舍得离开了。

陈萤手脚忙乱地收拾着凌乱衣裙,好不容易系上腰带,一抬头却发现本该离开的太子还在旁边盯着她看。

她的眼里涌出不解和困惑,太子殿下不是该急着下车去见那位生病了还要亲自迎接的吴娘娘吗?

为何还在这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太子眼底燃着情火,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低声问她,“你舍得我走吗?”

第9章

陈萤愣住,不明白他这么问,是出于什么用意。

她在心里飞快地打了遍腹稿,脸上扬起温顺无害的笑,偏偏那双水光流转的明艳眼眸里又尽显娇媚情态:

“奴妾当然舍不得殿下,但是......既然吴娘娘生病了,奴妾若是耍手段勾着殿下不让您去,那奴妾成什么人了?”

话是如此说,但她心里明白,那吴孺人若真是病得厉害,又怎么可能带病迎接?

对方夜里称病,只是勾着太子去倚香楼留宿的借口而已。

但既然太子能为了吴孺人离开承恩殿,应该也是宠爱这位娘娘的,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小侍妾,可不敢与太子的宠妾争宠。

裴玄定睛看了陈萤半晌。

他的眼神既有暗潮涌动的情欲,又仿佛带着审视,好像能一眼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陈萤的脸颊染上红晕,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说了违心话心里有鬼,可这两抹艳红色却让她更勾人。

终于,太子轻笑了一声,对车外的人道:“给吴孺人赐药。就说我今夜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说罢,他捏着陈萤的下巴,眸光幽沉,“不是你这妖精耍手段,是我不舍得你。这么说,你可安心了?”

这一夜,陈萤乘坐太子的车辇回了锦绣阁。

她原以为今夜定会有她人生中的第一场情事,可太子先去沐浴后,回来了却只是让她侧躺在他对面,静静看着她的脸。

他眸光深处似乎有情意在翻涌,陈萤还没看真切,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第二日陈萤醒来时,太子已经离去。

春桃伺候她更衣,微笑着说,“殿下走的时候特地不让奴婢惊扰了姑娘,说是要您多睡一会儿。”

陈萤想到昨晚的疯狂,脸上一红。

但太子最后还是强压着情欲放开了她。

她知道,是她身上的伤让他下不去手。

而他对她的这份怜惜,她内心很有感触。

就好像他真的在乎她疼不疼,而不是只把她当成一个抒解情欲的玩物。

春桃脱去她身上的里衣,也瞧见了她身上淤痕,手中的动作又轻柔了三分,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姑娘在国公府受苦了。”

陈萤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并未借此机会向春桃诉苦。

春桃虽然是太子派来伺候她的,名义上算作是她的宫女,可她不知春桃的底细,也不知春桃真实的性子是不是这张讨喜的圆脸一样善良可亲。

她心里并不信任春桃,也不便把提防表现出来,在春桃提出帮她上药时欣然应允。

“姑娘,您躺下,让奴婢伺候您。”

春桃扶着陈萤,让她侧躺在绣床上,然后取来一盒膏药。

“这是太子殿下赐的雪颜玉体膏,在消除淤青上有奇效。”

陈萤好奇般伸出指尖轻轻抹了些,放在鼻尖嗅了嗅,“好香。”

春桃笑着说:

“这里边放了雪山玉莲,还混了雨后昙花露,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本来按规矩说,东宫里五品以下的嫔妾是没有资格使用的,但殿下怜惜姑娘的身子,破例赐了您一盒养伤,殿下对姑娘您真是很用心的。”

闻言,陈萤露出惊喜稀奇的神色,好像这个雪颜玉体膏是她闻所未闻的宝贝,实际上她早就知晓春桃说的那两味药材。

当初未进国公府时,她跟随母亲一起生活,曾拜过一位神医为师。

陈萤的嗅觉是超出常人的敏锐,只要是神医给她闻过一遍的药材,她以后再闻到药味就能分辨无误。

后来神医不知去了何处再也没出现过,但陈萤幼时练就的本事终究是保存了下来。

陈萤假装是贪恋指尖香气又深嗅了几下,确认了这玉体膏里没有害人的东西后,缓缓露出受宠若惊的笑意。

她脸颊微红的娇艳模样让同为女子的春桃看了都心神微荡。

“姑娘,殿下如今对您是十分怜惜的,但这东宫后院里的事,有很多还是太子妃娘娘说了算的。”

春桃怕弄疼她,为她伤口涂药的动作极其轻柔,“按照规矩,每日早晨上至侧妃下至侍妾,所有东宫嫔妾都要到承恩殿去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陈萤一点就透,春桃这是在提醒她千万不要让陈月如抓到把柄。

不然陈月如就能以她对正妃不敬的罪名,名正言顺地惩戒她。

“殿下说要等您身上的伤好了,再请教习嬷嬷来教您规矩。但殿下并没说您养伤这段期间可以不去承恩殿。刚才承恩殿的宫女来过,给您送了衣裳首饰,说是太子妃娘娘的恩赐,让您穿着去承恩殿请安呢。”

春桃说这些时神色难掩担忧,顿了顿后迟疑道,“要不您先装病,装得厉害些,奴婢替您去求殿下,让您不去给娘娘请安。”

陈萤摇头,“不,我去。”

她知道陈月如刚在太子那受了气,明日一早定会想方设法刁难她,所谓的请安就是场鸿门宴,可她还是要去。

有品阶的宫妃尚且要起个大早去承恩殿给太子妃请安,她一个小小侍妾刚进东宫却称病不去——

陈月如会怎么说她?其他的嫔妾又会怎么看她?

更别说陈月如还大气地赏赐了她衣物首饰,她要不给太子妃娘娘面子,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春桃叹了口气,“也对,这都是躲不过去的。”

她替陈萤担心了片刻,又很快打起精神来:

“不过姑娘您也别太紧张了,按规矩,没有品阶的侍妾只要在殿外跪拜请安即可,只要不进殿,就不会和太子妃娘娘照面。”

陈萤却想,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她想了想吩咐道,“劳烦春桃姑娘把太子妃赏赐的东西取来。”

春桃很快就把东西取来,陈萤看清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春桃不解地问,“姑娘,可是这衣物首饰有什么不妥吗?”

她也怀疑过太子妃特意赏赐,就是想让陈萤穿着不合身份的衣物在众人面前出丑。

但她细看了这些东西,实在看不出什么不规矩的地方。

那条罗裙用的是尚衣局给东宫新送来的缎料,不算贵重华丽,但也算质地厚密绣面光滑,颜色是黛青,谈不上鲜亮,却很是清新。

以春桃的眼光来看,陈萤生得清媚娇艳,淡妆浓抹总相宜,配这样淡些的颜色肯定也是好看的,又淡雅又低调安分。

陈萤没有说什么,她走过去,抬手抚过罗裙上的刺绣,缓缓垂下眼眸。

这上面绣的花草是墨兰,她母亲在青楼时的花名,就叫墨兰。

陈月如绝对是故意的,用一件衣裳提醒她,她不过是个生来下贱的娼妓之女,根本没资格在东宫争宠。

第10章

陈萤换上罗裙,让春桃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从太子妃送的首饰里挑了支最朴素寡淡的玉簪往鬓上一别,随手拿胭脂在颊边点了点。

然后就带上春桃动身了。

五品以上的嫔妾出行可以坐车,陈萤这样的侍妾只能走去承恩殿。

锦绣阁是给侍妾和低品嫔妾住的地方,因此在东宫的最边上,从这里徒步走到承恩殿就要花上半个时辰,等陈萤到承恩殿时,已经有几辆小车停在殿门前了。

两名华服女子正在一处说话,瞧见陈萤和春桃走来,都不约而同地停了声。

陈萤在她们身前停下,低眉顺眼地半跪行礼:“奴妾陈萤给两位娘娘请安。”

来的路上她就和春桃打听清楚了,太子在皇室子弟中不算好色,东宫里的女人不多,而且都是在选正妃中落选的贵女,背后的娘家不是为太子效力的党羽,就是门阀高贵的世家。

像她这样单纯因为姿色被太子看中充进东宫的反倒是异类。

因为太子和太子妃刚刚大婚,其他的贵女都暂时一并被封为五品孺人。

现在她给请安的两位,左边的赵孺人有个当骠骑大将军的父亲,家中几位兄长也军功赫赫,是心高气傲的将门虎女。

东宫众人都知道,她眼里盯着的是侧妃之位,太子用得上她父兄,也早晚要把她的位份提上去。

赵孺人笑着问身旁的人:

“这个太子殿下新收的侍妾怎么和太子妃娘娘一个姓?”

右边的徐孺人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娘家和皇后沾亲带故,算得上是皇后的人,因此也有几分底气,不怕在太子妃门前嚼舌根:

“听说她是太子妃娘娘的庶妹,就因为她,太子妃的母亲昨夜都来东宫了,不知和太子妃娘娘夜谈了什么。”

赵孺人笑得更大声了:

“原来是太子妃的妹妹,那怎么才封了个侍妾呢?怎么说也得像我们一样给个孺人的位份吧。这陈国公府的庶女,就这么不值钱吗?”

徐孺人含蓄地一笑,虽然没有接话,但看向陈萤的眼里也充满蔑视。

殿门在这时敞开,女官凝玉走出来:

“太子妃娘娘梳妆好了,请二位娘娘入殿。”

赵孺人一甩衣袖大步进了承恩殿,徐孺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只有陈萤还站在原地。

凝玉看了陈萤一眼,因为有陈月如的吩咐,她讽刺般地一笑:“陈侍妾也进来吧,还傻站着干什么?”

陈萤原以为自己会在殿门前受到刁难,没想到凝玉就这么放她进去了。

她迈开步子,春桃也要跟着,却被凝玉拦在门外:

“按照东宫的规矩,侍妾只是半个规矩,没有带宫人到殿内的权力。”

春桃只好留在殿外。

陈萤低头颔首地走进殿内,乖巧站在右边那排姬妾的最末等。

端坐在主位上的陈月如却温柔笑道:

“妹妹,快过来。”

陈萤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她这嫡姐私下里对她是凌辱虐待无恶不作,如今当着众嫔妾的面,却在这儿演上姐妹情深了。

陈萤走到陈月如的座前按规矩跪下,陈月如亲自起身扶住她,嘴里嗔怪道:

“这般拘束做什么?你是本妃的亲妹妹,太子殿下又这般宠爱你,即便你如今的位分只是个侍妾,姐姐也不会亏待你的。”

陈萤一听就知道,陈月如这是要在众嫔妾面前把她立成靶子打呢。

果然,在场的嫔妾们听到陈萤深受太子宠爱,都是神色不虞。

一个侍妾就敢说受宠,太子妃是不是太不把她们这些出身高贵的正经妾室放在眼里了?

其他人都是在内心腹诽,赵孺人冷笑一声,就直接开口了:

“既然太子妃娘娘这么在意姐妹之情,那怎么让自己的妹妹只做了个侍妾呢?

她虽然是庶女,但你们国公府是何等显赫门第,就是庶出怎么说也值个品阶,该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吧?”

眼见太子妃的脸色沉了下来,别人都不敢接话,只有徐孺人微笑道:

“赵姐姐,你这么说就是让太子妃娘娘为难了。陈侍妾是在太子妃娘娘大婚之前就进的东宫,这么说来的话,她并不算是陪嫁的滕妾,倒像是......”

她在此处顿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话里的留白,却让人浮想联翩。

别人都只是在心里想想,赵孺人的性子张扬又有恃无恐,却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倒像是陈国公府在嫡女出嫁前就往殿下身边硬塞了个通房!

但像我们这样的体面人家,除非是嫡女身子不好难以生养,否则是断然不会自己往夫婿身边送人的。太子妃娘娘该不会......”

“大胆!”

陈月如被她们这几句话气得站了起来,怒声道:

“赵孺人,徐孺人,本妃敬你们也是世家贵女,可你们也不要把话说得太难听了。否则,本妃就要让你们知道,身为妾室却对正妃不敬,该当何罪!”

赵孺人冷笑着不再作声。

她今日是来撺掇拱火的,没想把事情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这个陈萤......

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眼陈萤,心里非常困惑。

生得这般娇媚容颜,又好歹是个庶女,却跑来做区区侍妾,国公府到底在搞什么鬼?

待到散场时,陈月如唯独把排在最末的陈萤叫住,和颜悦色道:

“妹妹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陈萤瞧见了她眼底的恶意,再一看已经围上来的几名宫女,就知道自己又要遭罪了。

此时嫔妾们都已经退了个干净,华贵雍容的大殿上只剩寥寥数人。

除了低头垂首而立的陈萤以外,这里就都是陈月如的人。

陈月如冷冷望向陈萤,眼中透出狠戾:

“你这贱人以为耍手段勾引了殿下,就可以和本妃平起平坐了?居然还敢向殿下告状。

今日本妃就让你知道,你这辈子都是被本妃踩在脚下,随意凌辱虐打的贱狗!”

两名宫女快步上前,一人一边按住了陈萤的肩膀。

而后,又有第三名宫女拿着戒尺过来,朝陈萤本就受了伤的膝盖狠狠挥下戒尺。

这把尺子是特制的,打人时不易留痕却极疼,让人有种骨头都要碎裂的痛感。

陈萤紧咬着唇,硬挨了好几下。

那挥尺的宫女估摸着再打下去就该留痕了,朝按着陈萤双肩的宫女递了个眼神。

她们手上用力把陈萤死死压在地上,逼她摆出匍匐在地的姿势。

又有人一脚踩在她的后脑勺,充满折辱意味地用鞋底把她的头死死压在地上,瞧着就好像是在给陈月如磕头。

第11章

陈萤面无表情地受着她们的侮辱,既不挣扎也不呼喊,沉默老实得像个任人操纵的木偶。

陈月如端坐着垂眸欣赏她狼狈的姿态,心里的怒火终于散去了些许。

又有宫女奉了茶,陈月如优雅端着价值千金的青瓷茶盏,细细品味茶香。

凝玉笑了笑对陈月如道:

“太子妃娘娘,您要赐给陈侍妾的东西,奴婢已经命人准备好了。”

陈月如这才放下茶盏,微笑道:

“让人端上来吧。”

凝玉一挥手,一名内侍端着药走到陈萤身前。

此时,本来凶相毕露的陈月如又忽然换了脸色,嘴角的笑意温柔得都能滴出水来。

“好妹妹,你虽是下贱的娼妓之女,可也毕竟跟本妃一个姓,如今你有幸进了东宫,本妃总要对你照拂一二,才不算薄待了你。”

陈月如笑吟吟地说着,踩着陈萤脑袋的宫女松开了脚,蹲下身动作粗鲁地把她的下巴高高抬起。

内侍用银勺承了满满一口药,喂到陈萤嘴边。

“我不吃,拿走!”

陈萤的脖子往后缩,试图躲开怼到她嘴边的药勺。

陈月如仍然在笑,语气更加温柔了:

“萤儿妹妹,你躲什么?这是本妃特意让人寻来能治骚病的良药。你喝下去,那天生下贱的毛病就好得差不多了,可要喝得一滴不剩才是。”

陈萤拼命挣扎,她都闻出来了,这里面一股极冲的麝香味。

这种东西若是喝了下去就会废了她的身子,让她再无怀孕的可能,神仙难救。

“放开我,我不喝!”

她不管不顾地竭力挣扎着,那几名宫女险些没按住她。

“今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陈月如的神色交杂着极端的恨意与畅快,一张端艳的面容扭曲如佛庙壁上的夜叉。

她也不怕陈萤喝了药去找太子告状,因为女子在生育方面的毛病往往都是隐症,她又是花重金去寻来的罕见秘方,到时就是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请来,也只能查出陈萤自己宫寒。

那是陈萤自己命贱福薄没那个荣幸怀上皇嗣,空口无凭的总不能赖上她这个太子妃吧?

再说了,本来就只是个耍手段才嫁进东宫的低贱侍妾,本来就没资格给殿下生孩子的,否则就是脏了皇室的血脉,她这么做可是为殿下着想啊!

陈萤挣动得越是厉害,陈月如就越是慢条斯理,因为她就是喜欢看陈萤痛苦:

“好妹妹,你别闹得好像姐姐要害你一样,辜负了我这一片心意。”

就好像陈萤只是被她踩在脚下的一只孱弱小虫。

她不急着踩死它,甚至还享受着慢慢剥夺对方生还希望的过程,这股淋漓的快意终于盖过了她心底对陈萤的妒忌。

直到陈萤挣得太过厉害差点打翻了药碗,陈月如才畅快地说:

“够了,直接让她喝下吧。”

得了太子妃的命令,宫女们都不再留力,使劲撬开陈萤的嘴。

端药的内侍干脆撇下了勺子,直接要把一碗药都灌进陈萤的嘴里,却没料到原本已像是力竭的陈萤竟然再一次摆脱了宫女的钳制,下死口咬在了他手上。

内侍猝不及防,手一颤差点撒了药碗。

陈月如沉声:“继续灌药!”

等这贱人喝下了药,再和她算账!

就在这时,却有在殿外值守的宫女慌张跑进来,“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陈月如骤然变色,惊愕地站起。

太子这时应该准备出发去皇宫了,怎么会忽然来到承恩殿?

难道是有人去告状了?

她连忙示意内侍把药端下去,几名宫女手忙脚乱地把陈萤从地上拉起来,就在她要开口警告陈萤不许在殿下面前乱说时,太子已经走进了殿内。

他先是看着殿内围着陈萤的宫女,目光又落在陈萤乱了的鬓发上,微微蹙眉后才望向迎上来的陈月如。

陈月如朝他福身,神色十分正常,温柔地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不去上朝?”

太子没有回答她的话,背过手走到了陈萤身边。

几名宫女跪下,陈萤低头站着,眼角还泛着淡淡泪光,像受到惊吓的小鹿,纤弱的身子一下下地颤着。

太子开口询问,声音微冷:

“这是在闹什么?”

第12章

陈萤抬眸看向陈月如,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视线。

她这副怯生生的模样,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就当太子等着她跪下伸冤时,她却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地伸手搂住陈萤的身子,瞧她双眼半闭,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蝶翅一样轻轻颤动着,在她苍白的脸颊投下细密的阴影,衬出了三分病气。

太子伸手去探她手腕,却发现她的脉搏都变得十分微弱。

一个人能装出昏迷的样子,却改变不了自己的脉象。

他看向陈月如,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怒意,“你的宫人刚才到底围着她做了什么,陈侍妾怎么晕过去了?”

陈月如慌忙摇头,“臣妾,臣妾只是让宫女们伺候她脱衣,想看看她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太子微眯起眼。

刚才他进殿那一刻,这些宫女露出的慌乱神色,就足以让他判定陈月如是在撒谎。

他会娶陈月如为正妃本来就是因为太后施压,也早就知道陈月如表里不一,她真实的性子绝不像世人赞誉的那样贤良淑德。

但为了安抚李太后那边的世家势力,只要陈月如不做得太过分,能在明面上尽了太子妃的本分,他都不会去追究她的那点私心。

可这一次,他昨夜刚纳了陈萤为侍妾,她第二日就趁他不在借着嫔妾请安的时机命宫人教训陈萤,还没轻没重地害得陈萤昏迷了过去,他若是不给她点颜色,这东宫的后宅将来怕是永无宁日。

“殿下,臣妾真的没有伤害陈侍妾,臣妾也不知道她怎么了。”

陈月如声泪俱下,哭得梨花带雨。

她生得虽不如陈萤妩媚,却也称得上十分美丽,平时又是仪态万千,时刻端着优雅姿态,现在忽然流泪露出柔软的一面,其实很动人。

太子搂着怀里柔弱无骨的陈萤,却只觉得她哭得虚伪。

他命人唤来太医,看着陈萤被抬下去妥善医治后,才冷声对晾在一边的陈月如道:

“陈侍妾体弱,待她伤养好之前就不要到你这儿来了。”

闻言,陈月如脸色微僵了一瞬,又很快换上关心的模样,“殿下说的是,妹妹的身子确实不适合再来请安了。臣妾这几日多去锦绣阁探望她......”

“不必了。”

太子打断她,神色淡漠:

“你这段时日就留在承恩殿里,安心准备进宫觐见的事。至于东宫日常的庶务先交给徐孺人去打理,每日嫔妾向你请安的规矩也暂且搁下,免得你再分心。

还有你这些不懂规矩的宫人也都一并在承恩殿禁足,等什么时候你管教好她们了再放她们出去。”

被他抱着的陈萤眼睫颤了颤,嘴角露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她这步棋走对了。

太子说完就拂袖离开。

陈月如忍着满心怨恨,仍然亲自把太子送了出去,目送他乘车离开,转过身时,脸上的神色阴郁至极。

“是我小瞧陈萤了,她比我想得有手段。这一次过后,我被禁足在承恩殿,几位孺人却也要靠边站,你且等着看,定是陈萤这贱人最得恩宠。”

凝玉点头,和自家主子同仇敌忾:

“要论姿色,就是把出身江南的吴孺人算上,也都比不上陈萤那张狐媚脸。

娘娘别看她们现在都拿陈萤的身份说事,好似是要为陈萤讨公道,但等她们见到陈萤受宠自己却被殿下冷落,她们就会马上换了嘴脸对这贱人群起攻之。

到时就是不用娘娘出手,陈萤的下场也好不了。”

陈月如摇头:

“就靠那群蠢货瞎扑腾,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弄不死陈萤。今日又没能让她喝下绝育药,万一她的肚子大起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过两日你让人写一封秘信,把陈萤生母过去的事都写上去,将那些与这贱妇有染的恩客姓甚名谁都写清楚,想办法偷偷送到几位孺人的住处。”

凝玉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心。

“几日后我要带着她们几人进宫觐见,到时若是有人把此事不小心透露给太后娘娘知道,她老人家最重规矩礼教,得知了有个娼妓之女用手段引诱了太子殿下,还能了得?”

陈月如走至殿内案前,左手攥着佛珠,右手握笔为太后抄起佛经。

佛经字字句句让人清心断欲,她心中却暴戾地想着,既然太子要护着陈萤,还因此降罪于她,她不方便亲自下手,那就借刀杀人给陈萤请来三尺白绫。

不,吊死陈萤都是便宜了这贱人,就该赐其杖毙,再把陈萤挫骨扬灰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

太子上朝回来后,直奔锦绣阁而去。

陈萤已经醒了,正由春桃服侍着倚在床头喝药,瞧见他进来,她忙要起身。

“别乱动。”

太子挥退了春桃,坐在床边伸手抚上陈萤苍白的脸。

看到她望着他的那双美目里满是依赖和眷恋,他眸光微沉,“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是身子本就不足,加上受了极大的惊吓才会晕死过去。”

陈萤听他真信了她是受惊晕厥,心里踏实了不少。

今日出发去承恩殿时,她就料到陈月如会对她下狠手。

所以她提前告诉了春桃,若是等到众嫔妾都离殿却不见她出来,就立刻去拦太子的马车。

春桃看着只是个普通宫女,但陈萤观她说话做事的风格,都不像她外表这么简单,倒是个头脑伶俐的聪明人,又是太子派来的,应该不会被陈月如买通,她这才放心让春桃去知会太子。

在承恩殿被教训罚跪的时候,陈萤就趁按着她的宫女不注意,偷着用了当年那名游医教她的点穴秘法,这种法子能在两个时辰之内阻断经络气血运行,脉象自然也随之变得虚弱了,就是为了等到太子来的时候,她的样子能惨烈一些。

但她也没想到陈月如居然一上来就要坏她身子,断绝她未来生育的可能。

那碗药端上来的时候,她也是当真受了惊,若不是太子来得及时,她差一点就挣不过被灌下去了,心里的激动和恐惧不是假的,这也让她后来的晕倒变得更真实,才能骗过太子的眼睛。

太子见她只是低头抹泪,并未向他哭诉什么,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在我面前不必害怕,你把受的委屈都说出来,我信你。”

陈萤咬着唇,顿了顿才道:

“太子妃姐姐只是说了几句重话,告诫奴妾要记住自己的身份。那几名宫女其实也没对奴妾做什么,只是她们来脱奴妾衣裳的时候,奴妾一下子想到了在国公府当众受辱的经历,心中一时激动,见了殿下才晕了过去。”

她并没有说起那碗药的事,因为她知道陈月如一定已经命人妥善处理掉了,就算她告诉太子,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太子也不会真把陈月如怎么样。

反倒是她自己会被太子怀疑,他先前已经揭穿了她演苦肉计咬舌的事,她不想再让他觉得她是在耍心机趁机污蔑太子妃,利用他的关心为自己报仇。

太子听后眉头紧皱,“真的只是这样?”

陈萤轻轻点头,声音微弱:

“奴妾以为,太子妃姐姐并非是为了重演那日在国公府的景象再一次侮辱奴妾,她应该只是好意才查看奴妾身上的伤,一定是奴妾误会了,才让殿下为难。”

她越是这么轻描淡写,太子就越认为她是受了陈月如的恐吓,连半句真话都不敢说。

“以后你只管安心养伤,没我之令,谁也进不了这锦绣阁。”

得了太子这句话,陈萤却没有放心。

第13章

太子的承诺算是保护,隔绝了那些东宫女人的手段来侵扰她,但也是束缚,是桎梏。

他贵为太子,想要怎样的美人怕是都唾手可得,能垂怜于她已是难得,但位高权重者对女人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她在锦绣阁养伤的时候,他又被别人勾走了呢?

其他嫔妾还有家世可以依傍,不必放下身段用色相争宠,而她陈萤要想在东宫存活,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男人的宠爱。

一旦失宠,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他看中的就是她这具身子,不如早日献给他,让他尝过一次就食髓知味再难忘怀。

“你好好养伤,若是想要什么就问春桃要,我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太子说完就要起身,床上只穿了雪白里衣的少女却怯生生地伸手攥住他的衣袖,瞥向他的眼里娇中带怯像带了钩子,要把他的心勾走,“那太子殿下会常来看奴妾吗?奴妾不想离了您。”

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他都说了要暂时放过她,她却一次次勾引魅惑,诱他沉沦。

太子沉眸看了她片刻,眼神褪去了淡漠和矜持,声音也危险地暗哑:

“你身上的伤不疼了?脑袋也不晕了?”

“只要殿下在身边,纵使有千万疼痛,奴妾也甘之若饴。”

陈萤眼里水光潋滟,她俯下身来把脸贴在太子的华贵厚重的朝服衣摆,脸上发着烫,轻颤的指尖像柔软却极具韧性的藤丝一般缠绕上他紧系的衣带,轻轻画着圈。

而她嘴里吐出的话轻得像是羽毛,在太子的心头轻轻刮过:

“求殿下让奴妾安心。”

太子垂眸望着她娇猫般躬起的身子,眼里明暗摇曳了好一阵,终究是俯身把她拢进怀里。

女子的三千青丝好似墨色的瀑布沿着他的衣摆倾泻而下,又像是水底艳鬼用化出的水草,要把他缠进深不可测的情渊欲海,让他再不见天日。

他低头凑在她耳边,声音仍然平静,却透着克制的疯狂:

“这是你自找的。”

但他最后的清醒自制,也在陈萤用牙齿咬上他的衣带时化为乌有,只余炽烈的情火不断燃烧。

放下的青纱帐遮挡住了大半日光,也遮掩住了绣床上的春色。

不过一场情事,陈萤却昏昏醒醒了三次,她这才明白太子之前为何说要等她把伤养好,他在床上疯起来时,简直与平日里那个从容淡漠的清贵储君判若两人。

她一度怀疑他是披着人皮的阿修罗,要把她生吞活剥,连骨带肉都吃进去。

一直折腾到午膳过后,太子才餍足。

他看着床上近乎奄奄一息的陈萤,她雪白的身子遍布他留下的情痕,倒是盖住了之前在陈国公府留下的淤青。

她身子底下是一摊落红,这鲜艳的红色意味着她彻底成为了他的女人,从内到外都属于他。

太子勾起唇角,他慢条斯理地穿好朝服,唤春桃进来伺候。

陈萤本是半睡半醒,听到春桃的脚步声后猛地惊醒,红透了脸去拉太子的手,“奴妾,奴妾可以自己擦洗,就不用麻烦春桃姑娘了。”

太子知道她是不好意思让宫人看见她欢好后的身子,可她现在这样,一时半会儿怕是都没力气爬起来擦洗。

念在陈萤第一次承欢,他命春桃把水盆端到纱帐外,然后接了沾水的帕子,走进帐内亲自为陈萤擦身。

帐外的春桃都怔住了,这可是殿下第一次破例给嫔妾做事后清洗,由此可见,殿下待她家主子确实有几分不一样。

太子从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虽然有意放轻动作,但有几下还是碰得陈萤轻声嘤咛。

她的声音娇软如春水,还有几分女子刚经历过情事的沙哑,差点把他好不容易泄出的火又勾起来。

太子沉了眼眸,低声威胁道:

“再敢乱叫,你接下来几日都别想下床了。”

陈萤想到他在床上的疯狂行径,吓得连忙委屈闭嘴,一双水灵灵的媚眼又怕又气地看着他。

太子有些好笑,“事先我可提醒过你了,是你这小妖精自己不知死活偏要勾着我,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反倒怨起我来了,嗯?”

“奴妾不敢,奴妾只是......”

陈萤其实就是在心里怨他不懂怜香惜玉,

但这话她绝不敢说给太子听,只能抓住他为她擦身的片刻温存,试图更近一步,在他心里多留下些与众不同的印象:

“奴妾只是忽然想到,奴妾还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名讳。”

眼见太子沉默着没说话,她连忙露出惶恐至极的表情,“奴妾不该打探殿下名讳,是奴妾逾越了,请殿下责罚......”

“我单名一个玄字。”

太子忽而开口打断了她,抬起了她的左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你可认识这个字?”

“认识的。”

陈萤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是玄鸟腾飞的玄,据说上古到先秦时,玄字也代表着人间最尊贵的颜色,和殿下您的人很配。”

大雍的国姓为裴,那太子的名讳连在一起就是裴玄。

想到她前些年刚被接回国公府的时候,就常听下人们太子长太子短的,直到今日她才得知了这个男人叫什么。

“懂得还不少。”

裴玄觉得陈萤的语气仰慕中带着天真,终于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情来,笑了笑道:

“好好歇着,不要胡思乱想,我会常来看你。”

他走出锦绣阁,随行的内侍青鹤跟上来,低声提醒:

“殿下,您还没赐陈侍妾避子汤,可要奴才去办?”

太子的脚步一顿。

他和太子妃还未有嫡出子女,宠幸嫔妾时按惯例是要赐避子汤的,但避子汤的药性属于大寒,对女子的身体本就有伤害,身弱的喝了几次后甚至会终生无孕。

太医给陈萤诊脉后也说她身子虚弱,最近这段时间再经不起伤寒之物入体。

想及此,他眸光微沉,“罢了,你去赐几样药性温和的补品。”

闻言,青鹤很是意外地抬眸看了主子一眼,见裴玄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连忙去照办了。

第14章

大半个月很快过去,也真像陈月如预料的那般,太子一直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各位嫔妾或明或暗的讨好邀约,就连在太子大婚前就在东宫待了两年的吴孺人都被冷落了。

嫔妾们私下都打听到,太子这段时日除了在书房和幕僚议事,就是去锦绣阁看望陈侍妾。

赵孺人借着给陈侍妾送药为由,想去敲打这贱人一番。

却在锦绣阁门口被侍卫拦住,说是太子殿下有令,没有他的允许其他人都不能擅进锦绣阁。

这可把她气坏了,这贱人入东宫才几日就独占恩宠,而她贵为将军之女不仅没有侍寝的机会,就是连锦绣阁的门都进不去。

但气归气,她只是打道回府按兵不动。

终于到了入宫觐见的这一日,众嫔妾早早盛装打扮,一齐前往承恩殿。

承恩殿的大门开了,陈月如缓步而出。

她头戴九翚四凤衔珠华冠,身穿红领翟衣,垂着织金云龙绶文大带,身后跟随女官侍从数名,众星捧月,雍容华贵。

站在殿外等候的嫔妾们仰头望着她,原本因她被太子命令闭殿自省的那点轻蔑之情都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说,陈月如都是她们之中身世最显赫的贵女,是太子的正妃,东宫里唯一能上皇室玉牒的女人。

而她们心中有再多不甘,如今也只是位居她之下的妾室。

陈月如受了她们的礼,淡然吩咐下去:

“动身吧。”

赵孺人眼尖地看到,太子妃最信任的女官凝玉不在她身边。

与此同时,凝玉带着宫人到了锦绣阁,对门口值守的侍卫道:

“我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请陈侍妾进宫觐见,还请各位让行。”

太子早已进宫陪在御前,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带着懿旨来了,他们这些侍卫也不敢拦着,闻言连忙让开。

凝玉带人进了阁内,陈萤正坐在案边读书,看到她们进来目光微沉。

今个儿不是陈月如进宫觐见太后的日子吗,她不陪着陈月如,怎么跑这儿来了?

“太后娘娘有旨,请陈侍妾速速更衣,启程进宫。”

闻言,陈萤变了脸色。

她立刻就意识到,这件事非常不对劲。

肯定是陈月如私下做了什么安排,要对她不利。

可凝玉根本不给她思虑的余地,亲自上前要给陈萤更衣。

春桃挡在陈萤身前,陈萤也镇定了下来,“让你的人都退下,春桃会伺候我更衣。”

凝玉却冷笑道:

“你们的手脚太慢,耽误了觐见的时间可是要被太后娘娘怪罪的。”

她话音落下,跟来的两名宫女已经走进内室翻箱倒柜,把陈月如之前赏的那件黛青色罗裙翻了出来。

忙乱之中,并无人看见陈萤抬起袖子挡住嘴,快速咽下了什么的动作。

凝玉瞧见那条裙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太子妃娘娘说了,这件衣服最衬陈侍妾你的美貌,上边的刺绣更是风雅,就让她们伺候陈侍妾快快换上吧。”

陈萤脸色难看,她想要挣扎,但这次凝玉显然是有备而来,带过来的两名宫女都学过拳脚,没几下就把她制服,而且用的都是巧劲儿,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动粗的痕迹。

春桃想要帮忙,却被凝玉伸手拦住,“这里没你的事。”

闻言,春桃眸光一闪,可爱可亲的圆脸上现出了几分厉色,“凝玉姐姐,你别忘了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你们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我家主子,就不怕我去殿下面前告状?”

陈萤看向春桃,这名宫女才和她认识几天,却能在关键时刻豁出来维护她,无论是奉了太子之命,还是如何,她心里都深受触动。

凝玉看着春桃,轻笑着反问:

“我当然不会忘了春桃妹妹的身份,那妹妹你呢,你是不是已经忘了那个与你自幼失散的亲妹妹?”

春桃神色大变,激动地抓住凝玉的胳膊,“你知道阿萝的下落?”

凝玉却只是冷笑:

“你的底细我们娘娘都查清楚了,你要是还想见到你妹妹,就给我老实点。”

春桃脸上一阵挣扎,最后颓然地松手,低下头不敢去看被按在案上的主子。

陈萤也不怪春桃袖手旁观,要是她和春桃一样的处境,她也会这么选。

强行被换上罗裙后,陈萤被那两名宫女押上了马车,直接送到了皇宫。

这中途,两人一左一右片刻不离地看着陈萤,她想跳车都找不到机会。

马车在皇宫侧门停下,陈萤被两名宫女捂着嘴拽下了车。

侧门的侍卫和内侍都被太后的人打点好了,对此视若无睹,陈萤就这么被一路从小道拖到长乐宫,然后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陈萤抬头颤抖着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两名宫女根本不屑于回答她。

陈萤顿了顿,又道:

“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你们这么对我......”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冷笑打断,陈萤转头望去,瞧见一个上了年纪的长窄脸女官快步走来,一眼看去就知并非善类。

两名宫女见了她连忙福身,“秋澜姑姑。”

“不过耍下流手段得了太子殿下几日宠爱,就当真以为自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了?”

秋澜姑姑轻蔑地笑着,眼尾炸开的皱纹像是刀凿的一样刻薄,“殿下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怎能轮到你这种贱货来拿捏。太子妃娘娘是新嫁妇收拾不了你,我们太后娘娘可不会惯着你。”

陈萤满脸的惶恐不安,好像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缩在地上发抖。

眼见她这般不经事,秋澜眼里的不屑更重,对陈月如的人道,“就这丫头有什么难对付的?你们先退下吧。”

随即,她唤来一名高大的内侍,直接扯着陈萤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带到正殿。

正殿内,太后和皇后都在,陈月如带领着东宫嫔妾们朝她们见过了礼,太后赐了座,众人刚坐下就听殿外传来喧闹声,随即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子被推了进来,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上。

李太后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冷声道:

“这就是那个刚进东宫就颇为得宠的陈侍妾?”

陈月如连忙起身,“皇祖母,您没认错。”

“虽然只是个侍妾,但也该懂点规矩,怎么这副样子就敢来觐见哀家?”李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冷。

陈萤抬手整理了下鬓发和衣领,沉默着向太后磕头。

这位李太后是她嫡母李娩的娘家姑母,陈月如能当选太子妃也都仰仗李太后出力。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李太后用突如其来的懿旨把她破例召进宫里,然后命宫人在路上为难她,以至于她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长乐宫众人面前——

这些都是提前设计好的,李太后对她遭遇了什么心知肚明,却在这里装不知情,责怪她殿前失礼。

而她位卑言轻,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所以她干脆不说了,只是一个劲地用力磕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她这般安静凄楚的模样,反倒让旁人见了都怀疑这件事有隐情。

不声不响之下,竟是隐隐改变了众人的眼光。

李太后眉心一跳,“你自己失礼,还有脸在这儿哭?月如,你是怎么打理东宫后宅的,怎么让太子身边多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陈月如本来是站着,闻言干脆跪在了李太后脚边,垂首道:

“皇祖母,都是孙媳的错,是孙媳没尽到太子妃的本分,您要罚就罚孙媳吧!”

李太后捻着手里的佛珠,看了她一眼,神色缓了缓:

“你也不必把过错都揽到自己肩上。

哀家这几年虽然虔诚礼佛不再过问外面的事了,但东宫的荒唐事还是传到了哀家耳里。说是这么个狐媚子东西胡闹了几下,太子就罚你闭殿思过,你也算是受了委屈。”

陈月如听了反倒为太子辩解起来,“皇祖母,那件事确实是臣妾的宫人失了分寸,是臣妾没管教好她们才惹得殿下动怒,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李太后苦笑着摇头,“你这孩子,就是心地太善良,手段太软,以至于什么下贱的人都敢爬到你头上了。”

陈萤跪在地上继续磕头,就当没听见李太后的意有所指,任由她和陈月如一起颠倒黑白。

太后说她是下贱东西她也认了,谁让她出身低微,任谁都可以欺凌蹂躏她,就是想要给自己求一条活路,也只能出卖色相取悦男人,解下裙带向上爬。

娘亲死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这个世道就是人吃人,她不会傻到去向上位者求什么公道。

因为公道和尊严,永远都不是求来的。

她匍匐在地把额头磕到红肿破皮,不是为了向她们摇尾乞怜。

她们绝不会放过她,也不只想要折辱她。

今日,她们要的是她的命。

而她的所作所为,也只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命。

陈萤在心里算着她吃下那枚药丸的时间,到现在也有一个时辰多了。

就在这时,秋澜姑姑捧着一本册子走了上来,双手奉给李太后。

李太后接过,翻开册子看了眼,神色骤变,“你确定这上面所言非虚?”

秋澜双膝跪地,“奴婢看到这东西后,已经派人出宫去核实过了,确实如此,句句属实。”

李太后勃然大怒,把册子递给了边上的孙皇后。

孙皇后方才一直沉默着作壁上观,似乎对事态的发展漠不关心,如今太后递来东西她却不能不看,目光在上面扫了眼后瞬间凝滞,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

她看向跪地不起的陈萤,又看了看同样跪着垂泪的陈月如,却仍旧缄默无言。

李太后看着她,“皇后,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置?”

孙皇后站了起来,温声细语:

“此事涉及到陈国公府的家事,儿媳愚笨,还是交给母后定夺吧。”

李太后冷笑:

“哀家不关心别人的家事,哀家只关心东宫的声誉。

陈萤,这册子上写着你的生母本名施静姝,是犯官之女罪臣之后,前朝末年被充为官妓入了贱籍,在全京城最大的青楼水月阁当了数年头牌,花名墨兰。

生下你之后,她并未脱离贱籍从良,仍然在水月阁接客,与她有染的男人如过江之鲫。直到六年前她身患重病,陈国公才顾念着往昔情分为她赎身改籍,把你接回国公府,破例认你为庶女。”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赵孺人捂着嘴,好像头一次才听说了这个消息,用手指着地上的陈萤,“你的娘亲居然是娼妓?按照大雍律法,娼妓的子女也要入贱籍,比奴仆更低一等,你这种身份怎配服侍殿下?!”

她这一惊一乍的倒是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在场的大多数嫔妾本就嫉妒陈萤受宠,生怕太子再宠幸下去,会让这小小侍妾第一个怀上孩子,现在见到陈萤的身世被曝光,她们都希望太后能一怒之下把陈萤赶出东宫。

一时之间,附和声此起彼伏。

陈萤却像听不见一样,继续磕她的头。

那虔诚坚定的姿态,就仿佛李太后是高坛上悲天悯人的神佛,只要她坚持拜下去,她一身的罪孽就都能被宽赦。

李太后并不打算做慈悲为怀的菩萨,她冷眼看着陈萤不怒自威:

“陈萤,你一个从小在青楼长大的娼妓之女居然登堂入室,用在烟花柳巷里学来的下流手段魅惑太子,还和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争宠,这是要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

秋澜姑姑在旁边添油加醋,“娘娘,您看她身上那条裙子,上面绣着的不就是墨兰?她这是从她的娼妇娘那儿学来了一身好本事,打定了主意要祸乱东宫啊!”

陈萤这才停下,抬头望向李太后。

此时,她鬓发尽散,额头破皮流血,那抹鲜艳的红往下流淌过她苍白的面容,如同神来之笔将她的艳色勾描得愈发刺眼。

“禀太后娘娘,奴妾确为娼妓之女,但奴妾并未用下流手段魅惑太子殿下,自知身份卑贱也不敢和太子妃娘娘争宠,自从入了东宫后就恪守本分,绝无不轨之心。”

她口齿清晰,字字清脆如玉,在大殿上回荡,“奴妾一心一意侍奉太子,不为位份品阶,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留在殿下身边,就是太后娘娘将奴妾贬为奴婢,奴妾也甘愿,还望娘娘成全!”

李太后没想到,这个刚才还胆怯至极的小小侍妾,这开口说起话来倒是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竟没有半分扭捏的小家子气,倒是令她有几分刮目相看。

可就是这样,她更觉得此女不能留。

李太后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深知就是玩物也有高下之分。

若是一个只有姿色的蠢货还好,太子不缺美色,最多用她一阵后也就腻了。

但若是兼具了美貌、头脑和魄力,这玩物就成妖精了,稍微给点机会,将来就必定要祸害一方,也怪不得太子妃如临大敌,求着她出面镇压。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求哀家成全?今日太子不在,哀家这个皇祖母就替他做主了。”

李太后低嗤了声,眉眼间满是轻慢之色,一句话就要给陈萤的命运盖棺定论:

“来人,把陈萤拖下去,赐杖责五十,而后送到浣衣局充为罪奴,永世不赦。”

听到太后下令,陈月如的嘴角隐秘地扬起。

杖责五十,即便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都受不得,更别说是陈萤这样的柔弱女子。

五十杖后,她必定皮开肉绽,这一身媚骨怕是都要被打碎了。

就是侥幸不死,她今后也是个废人,姿色尽失,肩不能提手不能拎的,被送到浣衣局后肯定扛不住日夜劳累,最多也就苟延残喘个几日,也就要香消玉殒了。

她想到陈萤被按着受刑的凄惨模样,心里这叫一个快意。

这贱货敢来勾她的夫君,就该是这下场。

第15章

“皇祖母,虽然陈侍妾的行为有不端正的地方,但也是臣妾没管教好她,她也是可怜人,求您饶过她吧!”

陈月如嘴上求情,心中却满怀期待。

她等着陈萤惶恐地开口求饶,等着看秋澜姑姑带人堵住陈萤的嘴,像拖物件一样把陈萤拖出去,到时她再假意怜悯地掉几滴泪,还能在人前坐实了她善良大度的性子。

以后就算太子动怒过问起今日的事,她也能把自己摘个干净,任何人都抓不到她的把柄。

就在她得意至极时,陈萤忽然低头呕了起来。

“你这贱人,居然敢把污秽之物吐在太后娘娘的殿上!”

秋澜姑姑立刻冲过去,抓起陈萤的头发就要扇她耳光,却被陈萤一句话震住:

“别碰我,我怀孕了!”

不只是秋澜,殿上所有人都惊住了。

陈月如花容失色,惊声道,“不,这不可能!太子也就宠幸了你几次,你怎么可能就怀上了......”

这话脱口而出,众人都望向她,她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臊得满脸通红,却又覆水难收。

原本沉默不语的孙皇后忽而开口:

“若是侍寝了好几次又没喝避子汤,那确实可能怀上。”

她转过头看向陈月如:

“你是太子妃,应该知道陈侍妾在侍寝后是否用过避子汤。”

陈月如咬着唇,半晌才勉强出声:

“儿媳前几日一直在闭殿思过,并未打听这些事。”

孙皇后笑了笑,“东宫嫔妾每次侍寝后用避子汤是要留有记录的,太子妃进宫觐见前应该过目了吧?若是记录上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说着,她起身对李太后道,“母后,若是陈侍妾真怀有身孕,这就是玄儿的第一个孩子。”

李太后压抑着怒气:

“她这种身份根本不配怀上皇嗣,太子也真是胡闹,事后居然不赐避子汤!”

孙皇后低声,“母后,按照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凡是怀有皇嗣的女子不论出身都要善待。”

因为大雍皇朝的子嗣运向来坎坷,所以这个规矩还有后半部分,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加害怀有皇嗣的女子,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虽然后宫斗争严酷,仍然时不时有女子找不出缘由的流产,但残害皇嗣是绝不能摆在明面上做的事,即便贵为太后也不能例外。

李太后脸色阴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秋澜姑姑眼见主子不悦,眸光一转后质问陈萤:

“既然你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何我带你来见太后娘娘之前不说?”

陈萤抬眸,平静地答话:

“秋澜姑姑只是带奴妾觐见太后娘娘,奴妾没有理由先向姑姑提起此事,不然倒像是要凭这肚子里的孩子邀功了。”

秋澜被她噎得恼火,“你......你又是如何得知你怀孕了的?莫非是东宫的医官给你诊出了喜脉?到底是哪一位?你说出名字来,我这就替太后娘娘把人请来!”

众人都屏息听着,陈萤淡然微笑:

“何必这么麻烦,秋澜姑姑既然怀疑奴妾是在说谎,直接请太后娘娘信任的宫中医官来给奴妾诊脉就是了。”

李太后原本还有几分笃定,认为是陈萤联合了相熟的东宫医官想做局骗人。

她本就想好了一定要请自己信任的医官诊脉,结果却被陈萤主动说出来,这倒让她惊疑不定了起来。

陈月如也是一样的想法,她哪里还跪得住,也顾不上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陈萤的肚子瞧。

这贱人真就有这么大的福气,这么快就怀上了?

孙皇后看到陈月如脸上一闪而过的厉色,嘴角却微扬起温厚的笑意,今日头一次越过李太后做了主:

“那就去请张老医官来,是不是喜脉,他一诊就知道了。”

这十年来,张老医官每日都给太后请平安脉,一次都没出过错,因此还得了太后不少赏赐,他的嫡孙还娶了太后的贴身女官。

孙皇后说要请他来,李太后当然没意见。

张医官很快就被带进了殿内,秋澜姑姑派人竖起了一排屏风,又叫宫人搬来桌椅,让陈萤坐下后把手腕平放在桌面上。

随即在陈萤腕子上系好丝线,另一端伸到屏风外由张老医官牵着,一众宫眷都在陈萤身后,心急如焚地等待结果。

陈萤垂着眼眸,看着手腕上的细线轻轻颤动,面色沉静如水。

她心里却不像面上这么坦然,因为她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只是像上次在承恩殿一样用手段改变了脉象。

这种手法本是岭南隐医世家的不传之秘,精通此术能以假乱真骗过鬼神,但她只学得了三分皮毛,也摸不透这一手能否糊弄过太后御用的医官。

这步棋走得十分凶险,一旦被揭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若不是被陈月如逼到了绝路,她也不会铤而走险。

一炷香都快燃尽,张老医官始终没有开口。

陈月如都等不及了,假装关心地问:

“可是出了什么差池?”

陈萤的一颗心也快提到了嘴边,她背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把身上衣料都打湿了些许,缩在裙子里的腿脚止不住地发颤,慌得头晕眼花,快要力竭。

可越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心里越是发起了狠,凭着一腔孤勇强迫自己在众人能看到的地方保持冷静,那张苍白的巴掌印上却不露分毫怯意,神色坦荡得就好像她肚子里当真有皇嗣。

“老医官,您可诊出来了,她到底怀没怀?”

这次连秋澜姑姑都忍不住催促了。

张老医官摸了把花白的山羊胡,终于答道:

“诊出来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他往下说,他却不说了,反而是问起了陈萤,“您这两日可是变得嗜睡,用膳时对自己往日好吃的食物忽然感到恶心,时不时口酸干呕?”

陈萤知道老医官问的都是女子初孕的症状,甭管他是不是查出了猫腻,她都必须先应下来:

“是,这些我都有。还有我的月事,本来一贯准时,到了该来的日子却也推迟了,而且莫名其妙就开始腰酸。”

陈月如听着心里那叫一个煎熬,生怕她说得都是真的,脸上却和颜悦色:

“陈侍妾,本妃相信你不会说谎,但有这些症状也不意味着就一定怀孕了。你才进东宫短短二十多日,据本妃所知,女子的喜脉是要到怀孕头一个月才能诊出来的,哪里就有这么快了?”

秋澜姑姑也跟着点头,“那是,宫里头这么多娘娘怀孕生子,哪个不都是怀了一个多月才诊出喜脉的,就你陈侍妾厉害,肚子是吹气的,这么快就吹起来了?”

陈萤也不管她说得难听,只是安静坐着让医官诊脉,倒是孙皇后淡淡道:

“太子妃和秋澜姑姑这就有所不知了,每个女子的体质不同,现出孕相的时日早晚也不同,再说了,就是医官诊脉的水准也有高下之分。所谓的一个多月才能出喜脉,也并非是定论。”

陈月如垂首福身,嘴里说着是儿媳孤陋寡闻了,心里却是又气又恨。

恨她这婆母一直看不惯她,以前偏心徐孺人就罢了,现在宁愿承认一个娼妓之女怀了身孕也要打压她。

秋澜姑姑虽然是太后身边得脸的老人,却也不敢与皇后顶嘴,只能讪笑着去看李太后的脸色。

李太后沉声问道:

“张医官,给哀家个准信。”

第16章

张医官终于撇下丝线,在屏风外站起了身,朝着太后所在的位置拜了拜,语气笃定:

“回禀太后娘娘,这位主子的脉象虽然有些微弱,但确实是喜脉。”

闻言,陈萤的耳朵轰鸣了一阵,脑海里一片空白。

重新能听见声音的那一刻,然后她紧绷的身子猛地放松下来,提起的心也重重跌了回去。

眼下这一关,她有惊无险地过了。

满身大汗淋漓,她脸上却浮现出喜悦的笑意,却是给别人看的,心里仍然不安,她为了活命扯了个天大的谎,将来还不知要用什么来圆。

陈月如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身旁的吴孺人扶了她一把。

她看着陈萤,气到视线都变得模糊,万万没想到她精心安排的一出大戏,唱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怪不得世人都说,命贱的往往也命硬,她要陈萤死本该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三番两次下了死手,对方却仍然活着,还越活越好,一点点地跳出她的掌控......

上天真是不开眼啊!

“这么说,居然是真的有孕了。”

李太后低语了句,而后面露倦色,“哀家乏了,要回寝宫歇息了。皇后,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秋澜姑姑连忙过去搀扶着,孙皇后恭送太后离去,回来后询问张医官,陈萤脉象微弱是什么原因。

张医官不假思索地答道:

“要么她天生体弱,要么是她多年来时常受伤,吃的膳食也不够营养的缘故。”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赵孺人望向陈月如,趁机就踩她一脚:

“陈侍妾未出阁前可是太子妃娘娘的庶妹,就算她母亲身份不高,但既然陈国公府认了她这庶女,就不该薄待了她,怎么还能让她常年受伤,连吃都吃不饱呢?”

陈月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叫一个难看,她沉声道:

“赵孺人这是什么意思,本妃可没有薄待过家中姊妹!”

赵孺人可不怕她,“娘娘误会了,妹妹可没这意思,只是觉得奇怪。那按娘娘您这么说,那不是您薄待的,就是国公夫人薄待的了?”

“你......”陈月如气得打人的心都有了,但当着皇后的面却只能收敛。

陈萤在这时咳嗽了两声,低着头柔弱道:

“这不怪太子妃娘娘,嫡母也并未亏待过奴妾。要怪就怪奴妾出身低微,陈国公府能给奴妾一口饭吃,不让奴妾饿死在那烟花柳巷之地已是开恩,奴妾终生感恩戴德,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她这话说的,看似是在为陈月如解释,实际上却像是几个大耳光扇在了陈月如的脸上。

陈月如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被这热油一浇又轰轰烈烈地燃了起来。

“都是亲姐妹,说这些做什么?你天生体弱,这些年本妃和母亲也没少寻好药来给你滋补,现在怀了孕,回东宫后可要好好养着。”

说到最后,她看了眼陈萤的肚子,恨不得直接拿把刀捅进去,脸上却硬挤出温柔关切的笑容。

陈萤虽然不怕,但头皮也有点发麻,这笑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真渗人!

孙皇后正向张医官询问了给陈萤调理身子,还有周全的安胎办法,这时外头有宫女通传:

“太子殿下驾到。”

孙皇后叹道,“玄儿,你可算来了。”

裴玄匆匆走进长乐宫内殿,向孙皇后见过礼,他无视了站在前边朝他行礼的陈月如,快步走到陈萤身边。

瞧见她凄然狼狈的模样,他微蹙着俊眉,抬手轻碰了下她额上磕头磕出的红印,听到她轻声抽气后猛地把手放下,冷沉的目光扫过一众嫔妾。

“是谁把陈侍妾母亲的事透露给了皇祖母?”

在场的嫔妾都噤若寒蝉,被他冷厉的眼神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最后看向了陈月如。

陈月如也愣怔地看着他,大婚后这些时日,裴玄虽然也对她有过冷脸,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她。

就连上次命她闭殿自省,他都没这样过。

她伤心欲绝,双眼蒙上雾气,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拼命要忍住,却终究是失了态,眼泪像断了弦一样往下流,眼睛都哭红了。

“殿下看着臣妾是什么意思?莫非您当真怀疑,是臣妾告发了此事,要对自己的亲妹妹不利?”

她哽咽着,一遍遍地问:

“在殿下心里,臣妾就是这么恶毒的人吗?殿下既然已经得知了发生在长乐宫的事,那方才在大殿上臣妾跪地向皇祖母求情,您就没听说吗?”

裴玄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正妃当众这么朝他痛哭,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又是太后选中的人,他终究要给她面子,只好先安抚了陈月如,让宫人扶她下去歇着。

陈月如也知道,再哭下去只会惹太子厌烦。

走过陈萤身边时,她忍不住还是转头看了陈萤一眼。

恰好陈萤也在看她,那双不论悲喜都春情潋滟的眼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就像是被朝霞熏过的桃花瓣落在美人面上,灼灼风华,怎一个艳字了得。

这般美丽,又这般得意,美艳得像冒着寒气的宝剑,不过一眨眼就把陈月如的心窝剐成千万片。

她杀不死她,她反倒来刺她。

陈月如心里流着血,就这么咬牙走到殿外时,听见裴玄震慑众嫔的话语传来:

“陈侍妾的母亲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我的女人,又怀了皇嗣。

既已有身孕,那再做侍妾就不合适了,先抬为七品宝林。待她诞下皇嗣,再徇例往上抬。”

第17章

陈萤坐着裴玄的车撵一起回东宫。

裴玄拿了药亲手给她额头的红痕抹上,而后用帕子连指缝也细细擦过,才去抚摸她的肚子,眼里弥漫着淡淡的柔情: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定要好好养育,不能出任何差池。”

闻言,陈萤的心砰砰地跳。

她看着裴玄脸上隐约露出的期待之色,不敢想象若是有朝一日他发现她是假孕,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会是怎样反应。

“在想什么?”

裴玄轻搂着她的腰,察觉到她有几分心不在焉,低声哄道:

“莫不是在担心你额头上的伤?放心吧,东宫的伤药是最好的,不出三日就能抹好。”

陈萤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不是的,奴妾——”

她这称呼一出口就瞥见了裴玄眉宇间略显不满的神色,这才想起她已经被封为七品宝林了。

虽然宝林也只是东宫嫔妾里的末品,却是有封号的正经妾室,不再是半奴半主的玩意儿了。

“嫔妾是在想,殿下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笑意柔媚地改了称呼,小鸟依人地靠在男人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淡香。

裴玄垂眸看了她眼,而后倒像是认真思索了一阵,“若是女儿,肯定和你一样是个美人胚子。”

虽说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倒希望陈萤生的是女儿,因为在这东宫里,即便有他护着,以她这样的身份,是女儿才能留在她身边抚养,更容易平安顺遂地长大。

陈萤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却佯作不知道:

“听说儿子像娘亲,女儿长得倒像父亲。若是殿下更喜欢美貌的小姑娘,那嫔妾倒也希望是个女儿,这姑娘长得像她爹爹,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名冠京城的美人儿。”

裴玄眉头微蹙,没想到怀里娇媚的小东西居然敢打趣他的外貌,正要板着脸给她点教训,低下头却看见她脸上泛着红晕的笑,心里一动。

她笑起来的样子又纯又媚,无辜却勾人。

“殿下,她们都说嫔妾生了张狐媚子脸,但在嫔妾眼里,您才是真正的绝代风华、美貌无双。”

陈萤只要想取悦一个人,讨好的话能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倒。

偏偏她有种特别的本事,说起这些来情真意切,一点都没有阿谀奉承之嫌。

裴玄沉着眸光,抬手抚上她如桃花瓣一般娇红的唇,指腹轻轻抹了一下。

然后放在自己舌尖微尝了口,他抬起薄如剑刃的眼角,轻瞥了她眼,“我倒要尝尝,你这张嘴上是不是真抹了蜜,怎么说出来的话,我就这么爱听。”

他深邃的眼里带着笑,不知是玩味,还是真动了情。

陈萤胸口里的跳动声忽然就大了起来,她本来只是想撩拨他,却没料到被他这一眼撩拨到了她自己。

她刚才的话也不只是在讨好裴玄。

他确实生得俊美,像是怀春少女爱看的话本里的有情人,脱纸而出长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俏郎君。

只是这俏郎君口中的言语,却不那么纯情。

“你的身子,比你的嘴更甜。”

裴玄尝过了她的唇,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却很小心地不去碰到她的肚子,难得在女人的事上这么用心地叮嘱道:

“你是东宫第一个怀孕的女人,万事都多加小心。我会派医女住进锦绣阁,每日早晚给你请脉,你平日的吃穿也都要让她查验。”

陈萤嘴上谢恩,心里却更加忐忑。

让医女住进锦绣阁?

万一太子请来的医女医术高明,她假孕之事马上就暴露了怎么办?

裴玄念在陈萤有孕,让车撵先停在了锦绣阁门口。

“安心养胎,有什么事就让宫人来告诉我。”

太子的车撵离开了锦绣阁,陈萤望着裴玄离去的方向,心里飞快思索着应对之策。

有人前来搀扶,却不是她熟悉的春桃,而是裴玄的内侍青鹤。

他身后还跟着十来名宫人,都是生面孔。

陈萤问,“春桃呢?”

青鹤不假思索地答道,“春桃姑娘有家事,向太子殿下请示后临时出宫去了。”

说着,他伸手指向身后的人:

“陈宝林,她们都是通过严选,背景清白的可靠之人,请您凭眼缘挑选四人留下。”

陈萤猜得到,春桃的家事肯定和凝玉说的那个妹妹有关。

她想过要向太子求情帮春桃找妹妹,但她从长乐宫回来的路上一直要小心应付太子,把这件事给忘了。

原本想着以后还有机会,春桃直接搬出了锦绣阁。

那太子是已经知道了?

裴玄那脾气绝对称不上好,春桃会被为难吗?

“青鹤公公,春桃她乖巧又伶俐,我用惯了她,也不想换人了。”陈萤试探着说了句。

“宝林不必担心,春桃姑娘只是暂时离宫,待她处理完家事还要回来伺候您的。”

青鹤满脸笑容,眼前这位陈宝林位份虽低,却是殿下如今正宠着的主儿,肚子里又正怀着皇嗣,他当然要客气些:

“您升了位份,按例就是要多些人伺候。

您看,这站在最前边的就是来照顾您的医女银莲姑娘,她的家族出了很多名医,医术也不比宫里的医官差什么。”

银莲容貌寻常,举止却稳重优雅。

她走上前向陈萤福身,恭敬道:

“医女银莲见过主子。”

陈萤看着银莲那双收敛了精明气的狭长眼睛,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人,她不喜欢。

但这是太子指派的人,她也不能一上来就往外推,只好先让银莲留下。

安顿了银莲后,陈萤的目光扫过众人,内心有些失望。

这些宫人看着都不错,但却没有一个像春桃那样,第一眼看到就让她觉得亲切讨喜。

犹豫了片刻,她挑了三名年纪不大的宫女。

年纪小些的比较单纯,也容易养熟,她宁愿要不够伶俐的,也不想要心思太多的。

只剩最后一个人选,她把目光投向站在最边上的内侍。

他看着最多也就十二三岁,身子瘦弱却高挑,像是一长截竹竿,又是这些宫女里唯一的太监,瞧上去很是突出。

青鹤瞧见陈萤对这个小内侍有兴趣,笑道:

“别看他这么瘦弱,长得又其貌不扬,但他是天生的力气大,适合干一些粗活。”

干粗活?陈萤瞬间了然。

陈月如的身边养着会拳脚功夫的人,硬把她拖到长乐宫的那两名宫女就是其中之二。

她活着走出长乐宫后,就向裴玄说了她们在锦绣阁为难她的事,裴玄派人去责问了凝玉。

凝玉却一口咬定她只是奉了太后懿旨去锦绣阁请人,身边带的宫女根本不会什么武功,更不敢对陈萤不敬。

裴玄命侍卫试探那两名宫女的身手,眼看着刀剑都要戳到她们的脖子上了,她们仍然表现得像普通女人一样只会放声尖叫,最后被重伤昏死过去,也没暴露自己习过武的事实。

陈月如手下有这样武艺高超又忠心耿耿的打手,让陈萤又羡慕又是后怕,现在青鹤送来一个可以干“粗活”的,她当然不会放过。

“你也留下。”

那内侍抬头看了眼陈萤,又飞快低下头去,被青鹤怒斥了声才想起要给陈萤行礼,笨拙得像头大鹅。

青鹤看着他这笨样,却是很放心。

虽说他们太监不算男人,但宫闱里的女人寂寞狠了也是荤素不忌的,偷着和粉面太监眉来眼去玩花样的还少吗?

也就是这种木头脑袋不开窍,脸也长得不咋地的白痴,他才敢放进来伺候殿下的宠妾。

“宝林每月的俸禄本来是十五两银子,但殿下关照宝林怀有身孕,特将月俸翻倍。”

青鹤让人把这个月的俸银,太子赏赐的名贵补药、衣物首饰,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搬了进来。

陈萤低头看着地上一个挨着一个的大箱子,面上是天真欢喜的笑容,心里却觉得,这些东西和母亲当年收的恩客打赏没什么区别。

看上去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华,象征着女人的青春和地位,好像只要有了这些东西,以后就能安享荣华富贵的滋味了。

可陈萤是知道的,这些都只是镜花水月。

男人的情意不会长存,他们赐下的恩宠也是。

就算紧紧抓在手里,可只要一不留神,也就像流沙一般从指缝散去了。

更别说,她是撒下了弥天大谎才骗来的这些东西。

晚上入睡前,银莲来给她请脉。

陈萤坐在床边,帐内只有她和医女。

她朝银莲伸出手腕,银莲却并未将手指搭上去,那双狭长的凤眼在摇曳的烛光下,幽幽地盯着她。

“主子,您没怀孕的事,还想瞒殿下多久?”

第18章

陈萤的眸光猛地震颤,心跳快要骤停。

银莲原以为陈萤会慌,会怕,会激动地反驳,却见陈萤面上并无异色,目光也仍旧沉静。

“肚子里空空如也,悬在脖子上的这颗人头一个不留神怕是就会落了地,你心里很煎熬吧?”

银莲凑在陈萤耳边低语,想扰乱陈萤的心绪,却被陈萤伸手推开。

她不悦地低头,发现陈萤看她的眼神锐得像利箭。

“谁让你来的?”陈萤不紧不慢地问:“是太后,还是太子妃?”

银莲嗤了声,陈萤看到她的表情,忽然灵机一动:“是皇后娘娘让你来的。”

银莲没控制好表情,脸上震惊了一瞬。

虽然银莲很快就恢复了冷脸,但这一瞬的破绽让陈萤认定,银莲就是皇后派来的人。

“你以为你谎称怀孕,太后和太子妃就不敢动你了?只是明面上放过你,私下不知要动用什么手段。

更何况你是假孕,纸包不住火,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银莲连说带吓的,陈萤却只是淡然一笑:

“银莲姑娘不妨直说,皇后娘娘指使张医官为我瞒下此事,是需要我用什么来回报?”

银莲顿住片刻,先是转过身确认了无人偷听,才把声音压到最低:

“皇后娘娘知道你不寻常,太子身边来来去去这些女人,也就你真得了他三分恩宠。所以,娘娘想给你个机会。”

陈萤嘴角含着笑,眼里亮得快要冒出寒气,缓声道:

“娘娘在长乐宫救了我的命,已经是给了我天大的机会。现在若是再给机会,我命贱,就不一定受得住了。”

银莲冷笑,“受不受得住,可不是你说的算的。”

差不多半炷香后,烛火灭了,寝室里一片暗沉。

陈萤独自躺在床上,孤零零地想着事,半点睡意也无,头脑愈发清醒。

皇后拿着她假孕的把柄,想逼她帮着陷害陈月如,做出陈月如害她流产的假象。

但她若是按照皇后的意思做了,那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

陈萤在床上辗转反侧时,裴玄在前院书房。

他对外说是处理政务,实际上却是在看一幅画像。

画上是个少女,看着也就豆蔻之年,却生得标致清丽,还有一双水光潋滟的明亮眼眸。

画上的人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画纸,就好像真能摸到她的脸一样。

可他今夜看着这副画时,却不再像往常一样那么着迷。

他始终没法集中精神,脑海里总是时不时跑出陈萤的面容。

裴玄蹙眉。

陈萤,她柔弱可怜、温顺卑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还为他怀了第一个孩子。

东宫里有许多被各大世家硬塞进来的妾室,他对她们都只是逢场作戏。

唯独对陈萤,当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青鹤在门外打着哈欠,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女子,身着宫装,手里提着灯笼。

他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太子妃身边的女官。

凝玉走近了,朝他福了一福,“青鹤公公,我是奉了太子妃娘娘之命,来给殿下送鸡汤的。”

有陈萤这贱人来,自家主子虽贵为正妃却夜夜独守空房。

今夜主子可是给她下了命令,今夜说什么都要把太子请到承恩殿,她当然不能就这么回去。

为此,她特地梳洗打扮了一番,脸上还画了淡淡的妆。

灯笼的暖光照耀下,倒也显得她眉清目秀,略有几分姿色。

她这般倒不是为了给太子看,而是陈月如命她给青鹤看的。

在陈月如看来,既然青鹤是太子身边最得重用的内侍,若是凝玉能博得青鹤的好感,那以后利用他给承恩殿行些方便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了。

所以,她还端着姿态,刻意地对青鹤笑了笑,满心她已经把风情表现得十分显眼,青鹤该为此受宠若惊才对。

青鹤见了,却是轻轻蹙眉:“殿下有令,只要不是事关政务,今夜谁都不能打扰,姑娘请回吧。”

凝玉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她没想到青鹤会这么不留情。

她忍不住朝青鹤身后看了眼,故意抬高了些声音让太子听见:

“奴婢可以不进去,但这是娘娘亲手炖的汤,怎么说也要劳烦公公送到殿下手上吧?”

书房内,裴玄面露厌色。

太子妃夜夜派人来打点露脸,就是要把他引到承恩殿去。

凝玉本来是想引太子答话,但她说完后书房里却寂静无声,显然是太子听见了,却不打算理睬。

青鹤低声提醒道:

“姑娘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应该知道太子殿下在书房时不喜内院女眷前来打扰。你这样大声说话惊扰了殿下,更是不妥了。”

凝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作为太子妃的贴身女官,走到哪儿不是被人捧着敬着,却被青鹤这样当面说她不守礼数。

更别说她刚才还有意示好。

本来被主子逼着来用姿色引诱一个太监,在她看来已经是掉价的事了,结果她这媚眼抛了出来,人家却不接,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凝玉顿感羞愤,却不好当面发作,只能讪笑道:

“公公说的是,今日是我冒昧了。”

可她又不敢拎着汤回去,不然陈月如见了还不知要怎样动怒。

青鹤见她满脸为难,叹了口气道:

“咱们都是做奴才的,我也不想让姑娘难做。罢了,你把汤留下吧。”

他并未保证一定会把汤交到太子手里,凝玉却也不敢再要求,谢过他后离开了。

过了片刻,听到太子吩咐他进来,青鹤才提着汤走进书房。

裴玄坐在桌后,看到青鹤手里的汤后,俊眉一紧,“拿出去。”

他从小就不喜吃禽类,尤其是炖的鸡汤。

隔得这么远,他都能闻到那股隐约的鸡腥味。

那股味道,就和陈月如给他的感觉一样,令他恶心。

青鹤也知道主子的癖好,这若是别人给的,他绝不会送进来。

但毕竟那女官扬言是太子妃亲手炖的,他才进来请示殿下该如何处置。

眼见主子不喜,他连忙走出去把鸡汤倒在了外面。

倒完了汤,青鹤一抬头,发现裴玄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

他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回寝殿吗?”

裴玄沉默了片刻,却道:“不,去锦绣阁。”

第19章

虽然陈萤怀着身孕,无法行房。

但只是睡在她床上,把她的人搂在怀里,裴玄就能感到不同寻常的满足。

躲在树后的凝玉看到青鹤把鸡汤倒了,又瞧见裴玄朝着锦绣阁的方向去了,她咬了下唇,回承恩殿复命。

陈月如一见到她就问,“殿下喝了鸡汤吗?”

她不敢说谎,跪下说了实话。

陈月如脸色骤变,拔下了头上的发簪,让凝玉把她藏在床底的娃娃拿出来。

凝玉把那个做成陈萤样子的娃娃递过去,看着陈月如用尖锐的簪子头一下下割着布娃娃的脸,这大半夜的,她都有些毛骨悚然。

等到陈月如把陈萤的脸割得面目全非了,就叫凝玉点了火,把布娃娃扔进去烧了。

她看着燃烧的火光,眉眼间弥漫开阴冷的恨意。

想到陈萤肚子里有了孩子,裴玄仍然夜夜宿在锦绣阁,她这堂堂正妃却要独守空房,她就气得不能安眠。

......

与此同时,陈萤躺在锦绣阁的床上,也没能入睡。

她心里还在想着,皇后用她废了陈月如之后,定会在事后杀她灭口,永绝后患。

但她如果不答应下来,她现在就得被弄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怎么办?

若是她私下向裴玄坦白了一切,他会不会包庇她?

说到底,只要太子想保她,他有一百种办法帮她过关。

但这个念头刚萌生出来,就被陈萤掐死在了心中。

不会的,不要傻了。

就算裴玄能理解她在长乐宫谎称怀孕是为了活命,他也不会愿意帮她伪造小产的假象,为她圆谎。

更别说为她去得罪自己的母后。

归根结底,她在他心里根本没那么重要。

她甚至都不敢去想,她在长乐宫被太后为难了那么久,为何同样身在皇宫的裴玄却迟迟不现身,一直等到她为了逃避杖责谎称怀孕,张医官给她诊出“喜脉”后才赶到?

正是胡思乱想之时,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掀起了纱帘。

陈萤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紧接着却瞧见了裴玄的脸。

“是我,别乱动,快躺下。”

裴玄走进来,动作温柔地把她扶回床上躺好,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肚子:

“我听宫女说你已经睡下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进来,没想到你还醒着。怎么,是肚里的孩子不安分,吵着你睡不着?”

陈萤垂眸低笑道:“殿下说笑了,这孩子还不足月,怎么闹得了我这个当娘的。”

裴玄点了下头,望着她肚子的眼神温柔又宠溺:“是啊,孩子还小。所以你要多吃些,让我们的孩子快快长大。”

说着,他解下外衣,躺在了陈萤的身侧。

躺下时还格外留意着有没有碰到她。

陈萤见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是说不出的酸涩。

他转身把她搂住,在她耳边道:“睡吧,有我在,谁都伤不了你们母子。”

听到这句话,陈萤更睡不着了。

但她不敢睁着眼睛,生怕裴玄看出她心里有鬼。

就这么闭着眼假装睡着强撑到了后半夜,她才实在因为撑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陈萤醒来时,裴玄已经起床离去了。

她叫来宫人询问,为何太子殿下起床时没人叫她起来?

她昨日刚赐名的夏堇答道:“奴婢本来是想叫主子起来的,但殿下说主子您怀着身孕,让奴婢不要惊扰您。”

闻言,陈萤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裴玄这样温柔体贴,她心里自然也是有所触动。

但只要一想到他对她的疼爱都是冲着她肚里的孩子,这几分触动就变成了惶恐。

她抬起头,瞧见只有夏堇一人,又问道:“秋棠和冬雪呢?”

“回主子的话,银莲姑娘让两位姐姐去取药了。”

陈萤眉头微蹙了一下,并未言语。

夏堇年纪不大,手脚倒是麻利,没一会儿就帮陈萤洗漱打扮好了,福身道:“主子,早膳已经备好了。”

膳食摆在寝室边上的偏厦,陈萤去的时候就瞧见银莲已经站在那里,拿着几枚银针挨盘验毒。

瞧见陈萤来了,银莲微笑着对跟在她身后的夏堇道:

“夏堇妹妹,你先退下吧,我来服侍主子用膳就好。”

银莲身为医女,身份比普通宫女要高一阶,夏堇却没有按她说的直接退下,而是看向了陈萤。

等陈萤点头了,她才福身告退。

银莲等到夏堇走远了,才冷笑道:“这丫头刚来多久,就对你这么忠心了。”

陈萤就当没听见她话语里的讽意:“你让秋棠她们去取药了?”

“是啊,太子嘱咐了要让主子您安心养胎,现在您刚怀上,又是最不稳的时候,这每日的安胎药是少不了的。不然让外人打探到您什么都没喝,我可没办法向太子殿下交待。”

银莲一边阴阳怪气地说着,一边验了最后一碗汤。

眼见银针没有变色,她倒是露出遗憾的表情。

陈萤冷眼看着,忽而低声道:

“昨夜你说的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银莲包起银针的手顿住,抬头望着她,眼里有几分怀疑。

昨夜她还心不甘情不愿的,今日一觉醒来就考虑好了?

“陈月如百般欺凌我,又数次对我下死手,实不相瞒,我也早就想对付她了。”

陈萤故意做出眼里藏不住恨意的样子,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狠厉:“但我和她身份悬殊,光靠我根本不可能撼动她的地位,现在皇后娘娘愿意帮我,我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瞧见她的神色像是恨透了陈月如,银莲心里的疑虑消失了大半。

紧接着却听陈萤道:

“只要能让陈月如到锦绣阁来,我一定竭尽全力,让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银莲皱起了眉,“你想的就不现实,太子妃又不是傻子,绝不会主动来锦绣阁。”

陈萤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可我若是去承恩殿,她也会防着我,更别说殿下现在不允许我随便走动,这让我怎么找机会呢?”

银莲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冷笑道:

“你这般态度,是不是还以为自己尚有退路?

告诉你吧,殿下特别在意你的肚子。为了这个不存在的孩子,他今日上朝后去皇家寺庙拜佛上香,为你肚里的孩子祈愿。”

陈萤沉下眼眸,心里忽然疼得慌。

裴玄不是信佛的人,但他为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却愿意去佛庙做一回虔诚的信徒。

想到他在马车上摸着他肚子时,眼里流露出的她从未见过的柔情,她就慌得更厉害了。

如果这个孩子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银莲看了她一会儿,幸灾乐祸般接着道:

“你也别想着去找殿下坦白,奢望他知道真相后会放过你。

再告诉你一件事,殿下小时候和一个庶出的公主玩得很好,但那名公主的母妃为了和皇后娘娘争宠,在太子殿下去她那里的时候,说殿下推了她一把,害得她小产,八个月的男胎就那么掉了。

最后查出是那名宠妃自己身子不争气,她眼看着早晚都保不住胎儿,所以才狠心做局。

真相大白了,撒谎的妃子被处死,但殿下在此之前却受了皇上严厉的责罚,还险些被废了储君之位。

从此之后,殿下最讨厌的就是把皇嗣当成工具的毒妇。若他当真知道了你是假孕,你的下场一定比被太后杖责而死更惨。

你现在能指望的只有我们娘娘,明白了吗?”

陈萤的眼睫颤了颤,半晌后她轻声道:

“我的身家性命如今都攥在娘娘手里,银莲姐姐你是皇后娘娘的人,以后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银莲看她吓得脸色都白了,以为真的把她吓老实了,满意道:

“再过十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生日宴了,到时太子夫妇要带着东宫嫔妾一起进宫去给娘娘庆贺,人多眼杂,这是个好时机。”

第20章

承恩殿内,陈月如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攥着佛珠,嘴里还在念诵经文。

她的姿态极具虔诚,可心里拜的却不是普度众生的佛祖菩萨,发的愿也不是出自善心。

管它什么魑魅魍魉、邪神鬼祟,只要遂了她的愿,把陈萤肚里的孩子弄死,她就信到底。

这时,凝玉带着国公夫人李娩来了。

李娩让凝玉等在外面,独自走进殿内,“月如,娘来了。”

陈月如抬眸看了她一眼,又不管不顾地接着念起了邪经。

见状,李娩叹了口气,走到女儿身边低声道:

“别念了,没用的。陈萤根本就没有怀孕。”

陈月如先是震惊,然后激动地抓住李娩的胳膊,无比急切地追问,“母亲,您为何这么说?”

李娩扬着嘴角,端庄的脸上满是运筹帷幄的得意。

她告诉陈月如,她去找了之前给陈萤看过病的郎中,从那个郎中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陈萤先天体寒,本就是难以受孕的体质。”

闻言,陈月如眼睛一亮,先是惊喜,然后又是深深的困惑:

“可昨日在长乐宫,张医官明明诊出了喜脉,他是太后的人,不可能帮着陈萤说谎啊。”

李娩冷笑道,“那是因为陈萤耍了手段,暂时蒙骗了张医官。”

陈月如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她一直把陈萤当成只会卖弄姿色的贱人,却没想到这贱人还会医术。

“最近这几日,我让人去水月阁,细查了陈萤没进府之前的事。”

李娩坐了下来,示意陈月如也坐着,“她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待在水月阁后边的小楼里,她母亲很是护着她,不许自己那些恩客和青楼里的其他人随意去打扰。”

陈月如皱着眉,不明白母亲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无关紧要的前尘往事了。

但紧接着她就听明白了。

原来陈萤就是在那个小楼里,和一个从南边来的神医学会了医术。

李娩道:“我还查到就在你出嫁的前几日,陈萤偷着给了府中一个扫地的小丫鬟一笔钱,让她偷溜出府去配了几味药。

我找了懂行的郎中,对方说这几种药配上岭南林家特有的点穴之术,就能伪造出虚假的喜脉。”

这可给陈月如激动坏了。

她马上坐不住,起身就要往殿外走,却被李娩伸手拦住,“你干什么去?”

陈月如急道,“当然是去找太子殿下,揭穿陈萤的把戏!”

“急什么?”

李娩淡定坐着,硬把女儿拽了回来,“这件事你要先置身事外,才能挽回殿下对你的看法。”

陈月如怔住,但还是耐下性子,听李娩慢慢说:

“陈萤既然是撒谎假孕,就肯定要想办法圆谎。

这肚子里的孩子又不能凭空没了,她能做的就只有算好日子,在肚子该大起来前假装流产,而且还不能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掉了孩子,必须是别人来害她。

过段时日就是皇后的生日宴。

若是陈萤自作聪明,想趁着宫宴人多时栽赃陷害你,说你要害她流产,让你受尽了委屈。

最后却在他人的揭穿下,被殿下发现她根本就没怀孕,这效果不就更好了?”

陈月如仔细一想,还真是母亲说得这样。

殿下不是以为她容不下陈萤吗,那她就让殿下知道,陈萤才是那个撒谎欺瞒无恶不作的贱人。

她眉开眼笑:

“这一次,陈萤是真要粉身碎骨了。”

......

夜已深了,锦绣阁的寝室里亮着几盏烛灯。

陈萤缓缓从浴桶里站起,纱绢的屏风上映出她窈窕有致的身影。

摇曳晦暗的烛火下,影子的轮廓暧昧逼人,像是一场醒不来的旖旎艳梦。

屏风内,陈萤还不知她正被男人看着。

她伸手去够衣架上的里衣,却摸了个空。

她收回手把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剥开,看到空无一物的衣架正感到困惑,忽而——

肩头一重,有人把衣裳盖在了她的身上。

是谁在那里?!

她惊了一跳要回头,背后一只微冷的大手伸来蒙住了她的眼。

“别动。”

男人的另一只手抚过她腰间,抹去了一滴滑落的水珠。

陈萤的呼吸滞住,她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熟悉的触摸和体温,让她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她轻声道,“殿下。”

裴玄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口时语气里染着些许不悦:“你怀着身孕,又是还没过头一个月,胎气都没稳,怎么还敢一个人沐浴不要宫人伺候?”

听到他兴师问罪般的关心,陈萤咬了下唇。

她想到银莲在白天给她讲的那个故事,若是有朝一日裴玄真知道了她是假孕,他会怎么想她?

一定是把她想成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女人。

他这么想也不算冤枉了她。

她也没有资格去向他解释什么,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上位者,哪里有心情去关心她的苦衷和难处呢?

他只会觉得,她的欺骗就是对他的背叛。

然后等待着她的,一定就是毫不留情的严惩。

“怎么不说话,我问你一句,你就不高兴了?”

裴玄蹙眉,这才一日未见,他怀里惯会讨好取悦的小东西就长脾气了?

是恃宠而骄,还是觉得肚子里有了孩子,就在他面前也硬气起来了?

这可不能惯着。

他故意沉下脸,照着陈萤身上肉最多的地方就打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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