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重返1989:从山沟沟里攒金开始中的主角人物有 覃颂 、 周云喜 ,这是一本都市风格的小说,由作者佚名编写,这本书文笔极佳,跌宕起伏,重返1989:从山沟沟里攒金开始主要介绍的是:第1章大火燎原,我无法拥抱你的尸体,只能在废墟中悲鸣。若有来生,我对神明起誓:定会珍视与你们的缘分。——覃颂病入膏肓的男人颤抖地睁开眼,养老院的医生立即来到病床前。“覃老先生,您还有什么心愿吗?”“......心愿。”覃颂脑海里浮现出五十多年前。“覃颂,我求求你了,别卖我们的女儿,我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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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火燎原,我无法拥抱你的尸体,只能在废墟中悲鸣。
若有来生,我对神明起誓:定会珍视与你们的缘分。
——覃颂
病入膏肓的男人颤抖地睁开眼,养老院的医生立即来到病床前。
“覃老先生,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
覃颂脑海里浮现出五十多年前。
“覃颂,我求求你了,别卖我们的女儿,我求求你了。”
女人漂亮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跪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疯了般磕头。
咚咚咚,几下就额头红肿,沁出了血色。
而年轻的覃颂砸了酒瓶。
“谁让你生的不是儿子!”
木板搭建的床上传来婴儿的啼哭,覃颂朝着床就是一脚,婴儿哭得更惨了。
“哭哭哭!现在就把你卖了!”
“覃颂,我求求你了......”
女人扑到年轻的覃颂脚边,被一脚踢飞,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覃颂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跑出家门。
等卖了女儿,他就有钱了!
等卖了女儿,母亲再也不会以死相逼了。
等卖了女儿,回头再努把力,让老婆再生个儿子光宗耀祖!
到时候......
他被石头绊了一跤。
摔倒那一刻,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女儿。
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小女婴,他心里一软。
“孩子,等你妈给你生了弟弟,我就把你找回来。”
他把女儿送到了邻村一户不能生育的人家。
对方给了他两百块钱,还送了他两只鸡说是给他老婆补身体。
他揣着钱提着鸡飞奔回家。
他想着老婆性子一向温柔,哄哄就好了。
哄好了就生二胎,生个大胖小子!
半个小时的路程,眼见着拐了一道弯就到家了。
却不想看见自家那木屋成了一片火海。
他的妻子一把火烧了房子。
寒风吼吼,老木屋很快成了废墟。
他瘫坐在一片废墟中,连妻子的骨灰都找不到。
他昏昏沉沉度过几天,想离开覃家村前看一眼女儿,却得知女儿夭折了。
......
弥留之际,覃颂泪流满脸,奄奄一息道:“我死后,把所有的遗产捐给慈善机构。”
“把我的所有器官......捐给有需要的人。”
只盼神明可怜他孤苦一生,做了五十多年的慈善,能让他与她们再重逢。
若能重逢。
他对神明起誓——
珍视和她们的缘分,爱她们,护她们,带着她们过上好日子!
为此,哪怕以后的生生世世让他做猪做狗做羊都行!
病床上的老年男人带着终身悔恨咽下最后一口气。
......
“喔喔喔!”
公鸡打鸣唤醒了横躺在床上的年轻男人。
睁开眼,视线所及家徒四壁,纸糊的窗户破了多半,寒风吼吼。
男人醉眼朦胧,甩了甩头。
“看来是死了,下了地狱吧?”
不然怎么回到五十多年前的破木屋。
书上说,人下了地狱,会受到惩罚,无数次经历生前最痛彻心扉之事。
可他不怕,下了地狱,哪怕终日噩梦里都是她们母女,也是一点幸福。
“呜呜呜......”
覃颂随着哭泣声看向角落处。
只见白皙却消瘦的女人抱着用破床单裹着的婴儿,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泪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恐惧望着自己。
“云喜?”他试着开口,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魇。
这样的梦,他做了五十多年了。
每一次都身临其境。
死了,也会做梦么?
“你不要过来啊!”
女人受惊,崩溃大哭,紧紧抱着怀里的一团。
“哇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从女人怀里传出来。
覃颂连忙下床,却一个不稳跌在了坑坑洼洼的地上。
女人抱着刚出生的女儿瑟瑟发抖,咬破的嘴唇渗出血,缩着身体摇着头。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别卖女儿,我求求你了。”
覃颂深吸一口气,手掌心摁在碎酒瓶上,他听见了掌心皮肉被割破的声音。
好痛!
他抬起手,看见了鲜血。
瞬间,泪水决堤,一双浓眉皱成了八字。
从来,没有一场梦像今天这般清晰。
这不是梦!
临死前,他的心愿成真了!
他重生了!
赶紧拔了手心里的碎玻璃片,他在衣服上蹭了几下血,一脸激动看向周云喜。
周云喜被他别样的眼神吓得胆战心惊,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
“覃颂,我求求你别卖女儿。”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卖我们的女儿。”
“对不起!”覃颂心如刀绞抽泣了两声,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心窝。
周云喜被他神经质的言行吓得更厉害,将女儿放到床上,扑通一声跪在覃颂面前!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你要卖就卖我吧,别卖我们的女儿!”
她疯了般磕头,完全不顾地上打碎的玻璃瓶扎进腿里。
久远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当年的他被她哭得心烦,一脚踢晕了她,抱着女儿就冲出了家门。
再回来,妻子一把火烧了木屋。
耳边的咚咚咚声唤醒覃颂的思绪,眼看着周云喜额头磕破出血,他扑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啊!”周云喜失声尖叫,疯了般推他。
覃颂紧紧抱住她,哽咽道:“不卖,我不卖了,死都不卖。”
怀里的女人僵住,不敢相信男人在哽咽,不敢相信他的怀抱会这么纯粹的暖。
久久回过神,她瑟瑟发抖问:“真、真的吗?”
“真的。”覃颂松开她,看着她额头红肿出血,眼泪止不住地流。
“云喜我向你发誓,我绝不会卖我们的女儿!”
周云喜呆愣地望着覃颂,从嫁给他成天挨骂,几天挨一次打,她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个样子。
自从怀孕后,他就天天在她面前念叨要儿子,说是生不出儿子,就卖女儿,直到她生下儿子为止。
做了这么久的恶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好了?
他一定是故意哭给她看,先卸下她的防备,然后偷走她的女儿卖掉!
对!一定是这样!
她不能上当,但也不能惹怒她。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周云喜受惊地摇头,爬上床抱起刚出生的女儿。
她脸色苍白,看着刚出生的女儿饿得哭,顾不得其他,掀起衣摆喂奶。
然,她身体虚弱,半夜生产,现在天都快亮了,一直没有吃东西,根本没有奶水。
皱巴巴的小婴儿在她怀里拱着,小嘴努力吸吮,一点奶水都没有,饿得撕心裂肺大叫。
她愧疚、惊慌,慌乱无比。
语无伦次哄着啼哭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第2章
覃颂看着周云喜大哭,听着女儿饿得干嚎,仓惶起身,一个不稳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冲出了家门。
“砰砰砰!”
砸门般的敲门声响起,屋里的老婆子披着衣服骂骂咧咧朝门口走。
“哪个化生子!”
见是自己的大儿子,没好气地骂:“干什么!催鬼呢!”
“妈,把你的鸡借我一只,过几天我赚了钱就还你!”
“你赚钱?你不偷鸡摸狗我都拜奶奶了,还指望你赚钱!”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赶紧抓了鸡炖起来,不然云喜跟孩子要饿死了。”
“她还想吃鸡?生个赔钱货,她怎么好意思吃鸡啊!”
“妈!”覃颂跺脚,挤开母亲朝屋后面跑。
他妈在屋后面圈了个鸡笼,鸡和蛋都在里面。
“兔崽子!你敢拿我的鸡给她们吃,我就一头撞死!”
覃颂一顿,不敢置信看向老妈。
“那是我老婆我女儿,是你亲孙女!吃你一只鸡还能要你的命吗!”
“我只要孙子,不要什么孙女!你们这一辈计划生育管得紧,她第一胎生不出来儿子,第二胎再生个女儿,我们覃家就断后了!”
“什么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
“一样个屁!我说你今天是抽哪门子风!早先你就说了,她生了女儿立马送人,你怎么还想着给她吃鸡,还不赶紧去找买家啊!”
覃颂心里又气又怒,更气的是自己。
上辈子就是有这个老妈天天王八念经,让他也魔怔了只想着生儿子!
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重来一世,他再也不会耳根子软什么都听老妈的了!
“今天您不给我鸡,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说着,覃颂作势要撞门。
别以为就您会以死胁迫,我也会!
王兰霞吓了一跳,她这儿子混得狠,打起人来不要命,弟弟妹妹都被他打怕了。
娶了媳妇也当捶沙包似的,周云喜时不时就鼻青眼肿!
可别一会犯浑了,连她这个老妈都揍一顿。
为了一只鸡,挨他一顿打就不值得了。
不过鸡是绝对没有的!
“你等着,我去后面拿给你!”
覃颂松了口气,眼巴巴看着王兰霞进进出出。
“给!赶紧滚吧!”
覃颂看着手里两个鸡蛋,眼珠子瞪成牛眼睛。
“妈,我要鸡!”
“没有鸡!我的老母鸡存着下蛋的,你这蛋不要就还给我,我拿去孵小鸡!”
覃颂躲开母亲伸过来的手,知道是要不到鸡了,要怪就怪他自己!
周云喜本来养了二十几只鸡,全被他卖了买酒喝了!
握稳手里的蛋,有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的。
拿着两个蛋奔回家,就听见女儿的啼哭,看见周云喜刚为人母的手足无措。
他忙道:“云喜,你等会,我给你煮两个蛋!”
周云喜抬眸看过去,果真见他手里拿了两个鸡蛋。
没有感动,更没有感激,而是更多的防备。
整个怀孕期间,她别说是蛋了,蛋汤都没喝一口!
整日吃的都是田里蔬菜,季节不好没菜时,更是喝煮开的水救急。
这人突然要给她蛋吃,绝对不是好意!
一定是想哄着她,等她睡着了,偷她的女儿!
尽管如此,等覃颂端来煮好的荷包蛋,周云喜还是没有跟他客气。
她已经饿得快晕了。
她要是晕了,就保不住孩子了!
看着老婆大口吃着荷包蛋,覃颂松了一口气,就怕她跟自己置气不吃东西。
她身体营养跟不上,女儿没有奶水喝,想到女儿上辈子早早夭折,他心里就焦心。
他得每天给老婆多吃好东西,补充营养。
老婆吃饱了有奶水,女儿才不会饿死!
“你先吃着,我去给你煮点粥,一会你喝点粥,再给女儿喂点米汤。”
周云喜瞥了眼奔向米桶的覃颂,只见他揭开盖子愣住了。
米桶里深可见底,剩下不到一碗米。
米里还夹了不少泥和小石子。
那时候晒谷没有好场子。
家家院子里都打不起水泥地,全是原始土坑地。
难免谷子晒干,里面夹了一堆土和小石子,打出来的米自然就夹了不少。
那时候的人啊,不知道吃了多少土,经常被小石子磕疼压。
小孩和老人,硌掉一颗牙也是常见的。
覃颂咬了咬牙,抓了一把米去后面的灶房。
瞪大眼睛捡了一边土石子,又清洗了好几遍确认没泥没石子了,才敢下锅。
冷水下锅,劈柴生火,煮粥。
周云喜懒得再关注覃颂的一举一动了,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儿身上。
她没有奶水,女儿饿得都哭不起了。
于是,她吹凉了荷包蛋的汤,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喂给女儿。
皱巴巴的糯米团子张着嘴,吃一点,洒了一大半。
女儿也争气,吃到一点点汤水,便不再啼哭了,卖力地张着小嘴吃着。
覃颂煮好了粥,从破旧的碗柜里找到最后一点白糖,舀了一碗粥,把那点白糖倒进去。
刚生产的女人应该要吃红糖,可是家里没有红糖。
这点白糖都是他吃平日吃剩下的。
他嗜酒,也爱吃甜的,每个月买一包白糖冲水喝,周云喜是半点都不得分的。
想着,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渣男!
无比的渣!
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云喜,粥煮好了,你快喝吧。”
周云喜跪坐在床上,抱紧了怀里的女儿。
低眉顺眼不敢看他,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在粥里放了什么?”
“放了糖啊!”
糖?周云喜满眼不相信。
刚刚是太饿了,吃那两个荷包蛋想也没想,现在心有余悸。
看着他端来的白粥,会不会下了安眠药?
等她睡着了,好偷她的女儿。
“你不会以为我给你下药吧?”
覃颂从周云喜眼里明白了什么,脖子一仰,端起那碗粥就吸溜了一大口。
“好烫,烫死我了!”
刚出锅的粥,烫极了。
他感觉嘴里、喉咙、胃都被烫出一路泡。
周云喜错愕地看着他,有种面前的人换了一副灵魂的感觉。
以前的覃颂一直凶神恶煞,打架斗殴,哪里会有刚刚那副傻样子?
覃颂缓了缓,吹了吹碗里剩下的白米粥。
“我都喝了,现在能证明我没有下药吧?”
第3章
周云喜咽了咽嗓子,两个荷包蛋根本不够填饱她的肚子。
她空出一只手接过来,一边吹一边喝。
甜甜的糯糯的白米粥,是她嫁给他一次吃到他亲手做的食物。
不由地鼻子一酸,眼泪砸进碗里,伴着粥一块咽下。
“对不起。”覃颂心里酸楚极了。
周云喜恍若未闻。
铁了心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绝对不能相信!
喝完粥,她想放下女儿去放碗。
看了看床前的覃颂,不由地抱紧了刚睡着的女儿。
“给我吧。”覃颂接过碗放好,拿了扫把和撮箕进来。
将屋里他砸得到处都是的酒瓶子扫干净。
突然,他被一块染血的玻璃碎片晃到了眼睛,蓦地看向搂着女儿躺下的周云喜。
她背对着外面,穿着破旧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的确良衣裤。
长期营养不良瘦瘦的她,看起来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云喜,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扎破的手掌心早已经不流血了,这碎玻璃片上的血,怕是她刚刚磕头扎着腿上流下的。
周云喜一动不动,搂着女儿不说话。
她心里乱套了。
这个男人突然又是做饭,又是关心她,一定没好事!
覃颂明白她此时的防备,也不再多问,从家里找来了特意炼制过的桐油。
“云喜,我看看你的腿。”
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脚脖子,她就冷声道:“别碰我!”
“......”
气氛凝固了几秒,周云喜怕刺激到覃颂而遭一顿打,默默松了松绷紧的皮肤。
她尽量好语气地商量:“我知道你跟你妈都想要儿子。”
“但是我刚生产完,身子弱,你这个时候要是要了我,我身体会坏的,到时候怕是难怀孕。”
覃颂只觉得一股血液涌上头,他是有多渣?
让自己的老婆以为刚生产,他就急不可耐要睡她。
忍着狠狠抽自己几巴掌的冲动,“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处理一下你腿上的伤。”
“......”周云喜瞪大眼睛,她是不是做美梦了?
“我们家穷,我妈又重男轻女,怕是不会帮我们带孩子。”
“所以你要爱惜身体,才能照顾好女儿。”
说话间,覃颂卷开了她的裤腿,看见了膝盖上的伤。
他去烫了一个碗和一小块白布,端来一碗白开水。
用白布沾湿清洗她膝盖上的伤,将桐油抹在伤口上,俯身帮她吹干。
桐油是中药材,具有清热解毒,收湿杀虫,润肤生肌之功效。
这年头,家家户户种的有油桐树,油桐子炼制成桐油,用来处理些小伤口。
“今天先用桐油处理下,等一会我去镇上买点棉球和碘伏回来。”
“我没钱!”周云喜反射条件开口,她嫁过来后,家里给她的那点钱早已经被他搜刮完了。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找你拿钱,我会自己去想办法的。”
覃颂看了眼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云喜,你现在吃饱了,辛苦你照顾会孩子,我出去一趟。”
周云喜只是搂住孩子,什么话也没说。
这人走就走,告诉她干什么?
她恨不得这个家里没有他。
他每每喝了酒就要打她!
覃颂盯着躺在床上的母女看了看,去后面的灶房翻出渔网,拿着镰刀两桶准备出门。
周云喜看见他拿着镰刀,就心里发怵,抱着孩子在那瑟瑟发抖。
他噎了下,无比温柔道:“云喜辛苦你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
“......”巴不得他能不在家里。
没得到周云喜的回应,有些难受但没资格生气,强调:“中午我一定回来,不会让你和女儿饿着。”
自己造的孽,这想暖热老婆的心怕是要熬很久了。
覃家村坐落在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村最中间有两百多亩的农田,一条河围绕在中间,这年头河里很多鱼儿螃蟹,虾米乌龟都有。
村子里的人想打打牙祭,下河就能搞到半桶好货。
但1989年的三月天气冷,不比21世纪全球变温,河水浸骨头,大家都不愿意下河打牙祭,忙着种田。
覃颂顾不了那么多,打算多下河搞点水货,一来给妻子补补身体,二来可以去镇上卖。
上辈子妻女走后,他的第一桶金就是靠河靠山得来的。
从村里走到镇上,再上市里,靠着厚脸皮和三寸不烂之舌成了市里有为青年老板。
有钱却孤单,不是没有女人打着爱情的戏码想嫁给他,但一想到妻女惨死他就没那个心。
这辈子,他要带着老婆女儿过上好日子!用自己一生让她们幸福!
出了门,覃颂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大眼睛有些湿润。
离开了这里五十多年,现在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模样,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其实他家是覃家村里位置最好的一户人家。
那都是因为他爷爷那一辈就是少有的瓦匠。
整个村子盖房子用的青瓦红砖都是从爷爷手里出来的。
村长便在爷爷这个瓦匠愿意落户时,挑了最好的地段让他家在这里盖房子。
还有他爸,遗传了爷爷也是瓦匠,他们家原本一直日子比其他人快活。
可是生了他这个不孝子以后,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把村里的人都得罪光了。
然后他爸的徒弟去了隔壁村搞了一个瓦窑,把生意抢得光光的。
说起他爸,覃颂心里很难受。
性子老实忠厚,没什么心计,徒弟抢了他生意后,老妈各种嫌弃谩骂。
连着他这个大儿子跟着一块骂。
骂的老爸一气之下跟老妈分居,跟着弟弟住去村尾了。
现在想想,老爸有什么错?
他当初跟着老妈一致认为是老爸没用、没本事。
各种诛心的话朝他老人家砸过去,弟弟妹妹知道了,为此跑回来跟他和老妈吵吵。
他仗着力气大,把弟弟妹妹都揍了一顿饱饱的。
哎,真特么不忠不孝,毫无人性啊!!
“算了,别想了!”
覃颂抬头望着蓝天,默默在心里说:“神明,感谢你让我重来一生!”
“我发誓一定改邪归正,带着我的妻女过上好日子!好好孝顺家里父母亲!”
......
他家屋后靠山,门前有条三米来宽的泥巴路,为了更快通入河里,从泥巴路旁边开了条小道下河边。
沿着一条下坡小路冲下去,就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河。
这会啊,河里没有污染,特别多的鱼和河蟹。
站在河岸上都能看见许多半斤一斤的鱼儿游来游去,深处还能隐约看见爬行的乌龟。
脱了鞋,一脚踩进河水里,透心凉的感觉让他颤了颤。
这三月天啊,水还真是凉,浸骨头!
铆足劲扔渔网撒网,就弯腰翻石头。
四五只胖河蟹受了惊吓四处乱窜。
第4章
覃颂一手两只飞快抓了,掐掉夹人的大钳子,扔进放在岸边的桶里。轻轻松松搞了半桶河蟹。
用镰刀在河边剔了根樟树的笔直枝子,去掉枝叶,剩下光杆,把一头削尖。
又搞来一根长的柳条儿,一端打了个结,随手别在腰间。
“鱼儿们,我来了!”
换了个水深点的地方,屏住呼吸瞪圆眼睛,一旦看见一条影从水里飞过。
他便一鼓作气将削尖的棍插过去,估摸着鱼儿要跑的方向,移个一两寸插下去。
覃颂一插一个准!
都亏了上辈子经常干这种事!
插到一条,顺手用镰刀开肠破肚洗干净,将柳条儿顺着鱼鳃穿过鱼嗓挂起来。
覃颂满载而归,一桶河蟹带着三只大王八。
一桶大大小小约莫十斤的鲫鱼。
渔网卡了三条三斤多的胡子鲢,一两斤的十来条鲫鱼草鱼。
“云喜,我回来了!”
他高高兴兴进门,却吓得刚刚起来换恶露底裤的女人一抖。
四目相对,周云喜防备害怕地望着覃颂。
覃颂赶紧后退了半步,“那个......我去河里搞了点鱼,一会给你搞点鱼汤喝喝,这东西下奶好。”
周云喜不动声色看着覃颂,只见他裤头湿透了,走进来在滴水。
腰间柳条儿串着几斤处理干净的鲫鱼。
心里五味交杂。
怀孕时,她大着胆子让他去河里搞点鱼,回来好做汤补补身体。
但那家伙对她破口大骂。
她知道他没事就下河里搞河蟹和鱼吃,不过从来没带回来过。
每次都提到那些狐朋狗友家里开炉,吃饱了才回来。
有时候还跟狐朋狗友偷人家的鸡,躲山里弄得吃。
她之前上山上捡柴,还遇见过几次。
几个混账东西在山上藏了一口锅,还藏了些菜油和盐。
有一次,她悄悄把他们那些野炊工具扔下了山。
回头覃颂回来找她干架,直接一口破碗砸在她头上。
她现在额角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在她眼里,覃颂这种男人只有挂在墙上了,才会老实!
现在说要给她搞鱼汤喝?
她怎么会相信他突然这么好心?
“你、你先躺着休息,我去下厨。”
覃颂知道这媳妇一时半会不会相信他,先干事实才是真道理。
换了裤子赶紧烧火做饭。
周云喜很累,但她搂着女儿躺在床上压根不敢睡熟。
只要那狗男人走过来,她就会惊醒。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半梦半醒间闻到了勾人的鱼香。
耳边响起男人温厚轻轻的声音——
“云喜,吃点东西再睡吧。”
周云喜睁开眼。
覃颂保持俯身在床边的姿势,望着她水濛濛的大眼睛,心脏漏跳了半拍。
下一秒,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朝里面挪了挪,一脸防备,表情冷得不能再冷。
覃颂瞬间回到了现实。
“我炸了一些鲫鱼,还做了鱼汤,发奶的。还给你炖了一只王八,补钙补血的。”
空气里飘着鱼香,勾着她的味蕾。
周云喜抱紧怀里的女儿,来到瘸了两个腿的破桌子,下面用破砖垫着,才勉强保持平衡。
桌子上放着一大盘炸得金黄的鲫鱼,一盆奶白奶白的鱼汤,还有一个小灶炖着一只王八。
都像是做梦一样。
好像也就两人结婚的时候吃过好的,这是第二顿好的。
盘子都缺了角,是被他摔的,挺丑。
难得盛着食物,让她觉得有些好看。
覃颂盯着她的表情细微变化,小心翼翼道:“我帮你抱孩子,你去吃饭。”
周云喜蓦地盯上他,眼神很冷。
她拒绝他碰孩子,但她没有骨气拒绝吃他的东西。
她得发奶,女儿才有奶水喝,才能养大。
可......她依旧怕他在食物里下药。
趁着她毫无反抗下,抱走她的孩子。
抱着女儿来到桌前,覃颂赶紧搬过来一个椅子到她身后。
椅子没有扶手,有些破烂。
周云喜坐下,盯着桌子上的食物。
“没有问题,我吃给你看!”覃颂徒手抓了个鲫鱼丢进嘴里,嚼得嘣嘎脆。
很好吃!
小鲫鱼经过油炸,又酥又脆又香,刺都可以吃!
他去拿了两个缺口的小碗回来,分别盛了半碗汤。
吹了吹自己那碗,当着她的面咕噜咕噜喝掉。
周云喜悬着的心落下,将女儿放在腿上,一手抱着她,一手开始吃饭。
覃颂看着她弯弯柳眉叶,水濛濛大眼睛,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樱桃小嘴。
他的老婆多漂亮啊!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
他急于表现,缓缓道:“吃饱了,你和孩子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周云喜蓦地抬眸盯着他,又是防备的眼神。
“我、我不是去偷鸡摸狗,也不干坏事。”
覃颂举起右手,一脸认真:“我发誓,我对神明起誓,绝对不做伤你害你的事情!”
“还有女儿,我一定用我一生疼你和女儿!”
“我发誓,我若背叛,不得好死!”
周云喜眉心轻皱,眼底划过一丝迷茫。
覃颂挺迷信的,断然不会这般发誓咒诅自己。
是什么,让他不顾大男子主义在她面前发毒誓?
“我知道我已经很渣很渣,你没法很快接受我。但是云喜啊......”
他单膝跪在了她面前,温柔且深情。
“我们是夫妻,还有了孩子,日子总要过下去。你也希望我能悔过自新,对不对?”
周云喜抱紧女儿,用力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她是期待过,无数次期待,无数次失望、寒心。
还能再期待一次吗?
她真的好怕,好怕。
“我知道你给我很多机会,是我一直辜负了你。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辜负你了。”
覃颂保持跪姿,很是真诚。
周云喜冷淡地别开眼,脸上麻木又寡淡。
淡淡吐出几个字,“谁都会说。”
“我会做给你看的!”覃颂蓦地握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
在她惊叫出声后,却见覃颂只是捂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印在一个吻便松手了。
他温柔一笑:“相信我,我会给你和女儿过上好日子!”
说完,他起身收拾碗筷,迅速洗了碗,将镰刀别在腰上,又拿了个破的蛇皮袋出门。
周云喜望着他高大结实偏瘦的背影,有些发愣。
“等我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他回头,给了她一个阳光的笑,加大步伐离开。
周云喜陷入回忆里。
当初她是怎么看上覃颂的?
村里的小伙子做惯了农活,谁不是黑黝黝的。
但覃颂不是,他长了一副好皮囊,黄白皮。
身材高大一米八,还有结实的肌肉。
他是个退伍兵,在老一辈眼里是会有大出息的人。
本村邻村的姑娘们啊,都很喜欢他。
而她,作为邻村周家村唯一的高中生,成了他的目标。
第5章
覃家村和周家村有一条河贯穿,覃家村在河上,周家村在河下。
那个退伍兵三天两头路过她家,送些吃食野货讨得她父母喜欢。
没两个月,媒婆上门说媒,两家敲定了婚期。
她嫁给了覃颂,对他满怀了期望。
刚结婚那个月,她过得挺幸福。
他对她真的很好。
后来,因为一件事让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安排覃颂去镇上粮食局的工作,被人截胡。
他失去了荣耀,村里所有人都开始嘲笑他。
他浑浑噩噩,跟一些狐朋狗友勾搭在一起。
自那后,他成了她眼里的恶魔。
第一次被打,刚结婚不到两个月。
她悔不当初,回娘家抱怨求助,挨了爸妈一顿毒骂。
父母的嘴脸在她眼前从未有过的难看、尖锐!
“你当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离婚就是给我们周家丢人!你丢得起那个人,我们可丢不起!”
“覃颂原本那么优秀的一小伙,就是你没有做好妻子的责任,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从小到大就不安分,小学让你别读了,非要读!”
“瞧瞧你读个高中出来,给我们做父母的半分好处吗?”
“从小到大就知道霍霍家里!要你没读那么多书,你大哥也不会没有彩礼钱,娶不了镇长的女儿!”
那些话历历在目,自那后,她再也没有回到周家村,哪怕不到两里路程。
......
覃颂开着自己那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带着从河里捞出来的好货上镇上。
拖拉机是烧窑做砖瓦生意时买的,为了方便送货。
自从没了生意,他就开车瞎跑。
一路上拿着摇把重新打火好几次,才‘轰轰轰’来到镇上。
直接拖到镇上菜市场门口,两个桶朝那一摆,吆喝:“刚捞起来的鱼、河蟹、还有王八啊,快来看看啊,早买早享受,迟了就卖光了啊!”
镇上附近几里都没河,这时候也不通车,老百姓也不实行钓鱼。
由于附近十几个村都要来镇上上初中,家长学生老师们都要吃,很快就围上人。
为了快点卖完,覃颂喊的价格比菜市场的鱼贩子低。
光两个王八就卖了五十块。
加上其他的,他一下子到手一百五十块。
揣好钱,留着最后一条草鱼走进农贸市场里。
老远就看见周云喜大姐为了一条床单在跟人磨价格。
“大姐!”
覃颂一脸憨厚真诚的笑走上去。
周念看见他就直皱眉,看着自家妹妹的面子上问:“有事?”
“这是我从河里弄的鱼,吃不完给大姐送一条。”
“生意不好,没钱借你!”周念脸色不好看,买床单的客人摸了摸鼻子准备走。
覃颂赶紧把那条鱼塞进周念嘴里,拉着客人喊:“别走啊,这床单我做主给你便宜一块。”
“真的?那我买!”
“覃颂你凭什么为我做主!”周念压根就不想卖了!
覃颂掏出一块钱塞周念手里,“大姐以前是我不好,您看在云喜面子上再考察考察一下我。我保证以后努力挣钱,让她娘俩过上好日子。”
“生了?”周念顿时着急,“生的啥?”
“小棉袄,乖女儿,和云喜一样长得很好看。”
占了一块钱便宜的客人拿着床单给覃颂当说客,周念烦得很,赶紧把人赶走,瞪着覃颂问:“刚生你就跑出来鬼混,是想怄死云喜吗!”
“走,我跟你回去一趟。”
“哎行。”
周念交代丈夫看好摊铺,回头又跑去供销社给妹妹买东西。
麦乳精,小孩衣服,能买的都眼睛一眨不眨。
覃颂默默跟着,付款的时候抢在周念前面,引得她瞪大了眼睛。
出了供销社后,问:“你哪来的钱?是不是把谁家牛偷着卖了?”
覃颂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老实交代下河弄了鱼和王八来卖。
周念一再吃惊,也没问什么,甚至不相信。
当然她也不可能夸的,这人是聪明,但聪明过头了,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只盼着真能因为小妹生了娃能有所改变。
“大姐你再等我一下。”
“你快点!”
“马上,马上!”
覃颂去买了两只老母鸡回来,又去中药材店里买了红枣枸杞当归。
拖拉机‘轰轰轰’到门口,周云喜抱着孩子打起精神坐起来。
周念帮覃颂提着东西一进门,看见就嚷:“你起来做什么,躺着躺着啊!”
回头冲着覃颂喊:“你妈呢?”
覃颂有些窘迫,以他那妈重男轻女的性子是不可能来照顾云喜的。
“大姐你放心,我能照顾好云喜。”
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忙着去给周云喜倒尿桶。
周云喜一脸惊愕,周念也有些欣慰道:“这才像个男人,你躺下别杵着了。”
伸长脖子看她襁褓娃娃,“丫头好呀,你姐夫那两哥哥盼都盼不到女儿呢!”
周云喜强颜欢笑,“姐姐你就别安慰我了,这要是第一胎跟你一样生个儿子,二胎就不用忧愁。”
“我看覃颂挺喜欢的。”
“他......他突然就......”
“怎么了?是不是欺负你威胁你了?”
周云喜摇头:“就突然好像变好了,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我也觉得他好像懂事了。这男人长大就是一天的事,你也别想多,好好养身体照顾好孩子就行。有什么事就找你们村里的人捎个信给我。”
两姐妹正聊着,蛇皮袋里的母鸡跑出来,咯哒咯哒叫。
周念上去抓鸡,覃颂一个箭步从后门钻进来吓得周云喜一抖。
见他冲着鸡去的,她愣了愣,悬着的心落回去。
“大姐我来我来,你坐着陪云喜聊天。”抓着鸡去后面厨房了。
傍晚,周念考察了一圈又吃了覃颂做的饭菜,踏踏实实要走。
“我去送大姐,你在家陪着女儿。”覃颂对周云喜语气轻柔,她点头搂紧身边的孩子。
带上房门免得晚风吹进去,拖拉机一路‘轰轰轰’到周念家。
“你赶紧回去,别乱跑知道吗?”周念交代完准备进家门。
覃颂忍了一路,从拖拉机跳到周念面前,“大姐我有事和你说。”
第6章
周念立马板脸,防备问:“又想打什么主意?”
覃颂挠头,十分羞愧。
这会还欠周念三千块,云喜都不知道。
分多次借的,‘真诚’的借口,回头带着狐朋狗友吃了赌了,没有一分花在云喜身上。
最后一次要不是大姐夫龚进的大侄子在赌场遇见他,周念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之前借你钱是看在云喜的份上,但是没想到你去赌,这件事我没跟云喜说是怕她担心,也因为自己特别蠢!”
周念抱着哪怕不要借出去的三千块了,“绝对不会再给你借一分钱!”
她有钱,以后都只给云喜和外甥女买东西,也不会给现钱。
“大姐您别生气,我这次不是找你借钱,以后我也绝对不会找你借钱。”
云喜的亲人,大姐最仁善最爱帮助亲人。
上辈子他害死了云喜,大姐打心底恨他,却从未说过落井下石的话。
甚至在他失去妻子女儿,穷困潦倒绝望时,是大姐塞了他两百块,说的话把在深渊里的他拉了一把。
【你这样像个废物,云喜和孩子也回不来!真觉得愧疚就好好活着,活的像个人样,做些弥补的事来!】
而在他出人头地后,他想把一部分财产给大姐的孩子继承被拒绝了。
大姐说:【你害死了我最疼爱的妹妹,我们不可能再和你有来往。】
“大姐......”覃颂红着眼眶把心里的想法一一道出。
三月的夜晚很凉,周念从惊愕到不敢置信,再到震惊。
他说了十几分钟,周念听完,眉心紧皱地问:“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多?”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脑子。
他们这一帮做点小生意的也就求个稳,没有背景,压根不敢奢望赚的多,全靠拼了命省吃俭用。
而覃颂的胆量和野心超出了老百姓的认知。
却莫名让人激动、热血,想相信他。
“大姐快进屋吧,我回去陪云喜和女儿了。”
听着拖拉机‘轰轰轰’越来越远,周念跑进家里和龚进一股脑转述覃颂的想法。
龚进皱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周念有些激动:“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又在油腔滑调?之前找我借钱就油腔滑调。”
“但是吧......这次他说的那些想法真和以前不一样,思路太清晰,逻辑太强了。他啥意思呢?”
“你怕什么?”龚进老神在在,不慌不忙道:“这一次他说得再好,你不是也不会借他一分钱嘛。”
“说的是,那他是什么意思?想认识你堂弟?”
龚进夹了一筷子坛子菜塞进嘴里,道:“我那堂弟眼睛长到头顶上了,我们怕是没那个本事替他说什么。”
“他也没开那个口。”周念有点想不通覃颂说那些干嘛,回头女儿扯着嗓子叫她,她忙着照顾女儿去,也就把覃颂表忠心的一番话给忘了。
夜深露重,覃颂搓着胳膊跨过门槛,便见云喜坐在床沿上发呆。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他的关切,周云喜表情有些木重。
“下午你提回来那些是不是大姐花钱买的?”
“大姐怎么说的?”
“大姐说是你花钱买的,没找她借钱。”她不信。
“云喜。”覃颂吸了吸冻疼的鼻子,搬一个小板凳坐到她面前,想伸手握住她的手被她躲开。
讪讪一笑,道:“我知道这段日子是我不对,你心里一定恨透了我,对我十分失望。我不指望你能很快相信我,但是看在咱们女儿的面子上你考察考察我好吗?”
“......”周云喜表情淡淡的。
覃颂想到结婚前后,他还没变混账时,美丽的她巧目盼兮,令一切景物黯淡形愧。
隔了几十年再见,不禁眼眶湿润,耐心地和她说:“没偷没抢,下河捉鱼抓河蟹,运气比较好,网了不少条大鱼,还搞到两个王八都卖了。”
说完从兜里掏出还剩下的四十块,“这是剩下的,你拿着。”
“我不要!”周云喜忍不住看了眼他今天买回来的麦乳精和她跟孩子的新衣裳,躺回床上,“你只要不再想着卖女儿就行。”
“我去给你泡碗麦乳精喝喝,补补身体。”
依旧是在覃颂自己喝了一口,她才敢喝。
覃颂内心苦涩,也知道是自己导致的,他有耐心等到老婆重新相信他的那一天。
这一夜,为了让她踏实,他睡在凉席上。
每每云喜醒来,看见他安静躺在凉席上,恍如做梦。
翌日她是被吵醒的,外面塔子里传来好几个人的声音,她抱着女儿凑到窗户前的小洞口张望。
吃惊发现堆在院子里的瓦砖正被村里几户人家搬到板车上,覃颂笑呵呵跟他们寒暄。
送走了大家,覃颂拿着钱跑回屋,和匆匆跑回床边的云喜眼神碰在一起。
“那些瓦砖我都卖了,便宜了两分钱。”
“......”周云喜见他如同见鬼一样。
之前她劝过几次他,那些瓦砖堆在院子里还不如降价卖了,被他好一通骂。
他还说就是放烂了也不会降价卖的。
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瓦砖一共五万匹,他们几户人家三分钱一块盘走的,这是一千五百块钱。”
还来不及洗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都是灰尘,一千五百块厚厚一叠。
伸到她面前,“这钱你看着我卖的,不用担心我偷鸡摸狗了,拿着吧。”
周云喜咬唇,没动作。
以前他打牌赢了钱,回来放她手里没半天又要走,输了个精光。
那种失落,她不想再承受了。
覃颂连忙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吹了吹钱上的灰尘,劝道:“你拿着,这次我保证不找你要了。”
“拿着吧!”
周念蹦进来,龚进在外面停好了自行车跟着进来,看了看小两口也跟着老婆说了句‘不拿白不拿,他敢要回去,我们帮你教训他!’
“大姐,姐夫。”周云喜见了亲人红了眼眶。
周念从覃颂手里抢了钱塞到她手里,“别哭,坐月子哭会坏眼睛的,有什么好哭的哈,又没死人!”
龚进上前拽过覃颂,“你出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第7章
两连襟蹲在屋檐下,都不爱抽烟,气氛有些凝固。
要是以前,覃颂高低喝两口,如今妻娃都在,不是必要场合,他不想当酒鬼。
龚进看了看空出来的院子,“你还记得我半年前跟你说的事吧?”
“嗯。让我降一分钱卖了那些砖瓦,买制砖机加大产量。”
“当时要听了,现在生意也不会被你爸徒弟抢了。”
上辈子的半年前,还是个混账。
现在覃颂不慌,“没关系,现在也来得及。”
龚进看向不远处荒废了半年多的土窑,“真打算重新把窑烧起来?”
“对,必须得烧起来。”本来就是他们老覃家的生意,凭啥让老爸徒弟张大运给抢了!
“我早上遇见我堂弟帮你问了一下。”龚进心情有些复杂,昨晚都没打算问,今天早上看见龚群就忍不住问了。
“他砖厂生意的确不太想做了,你要的话他可以把两台制砖机便宜卖给你,一台一千五。我打听了一下,他那两台机子买来花了八千。”
覃颂点头:“没叫贵。”
“是没叫贵,但你有钱吗?两台就是三千块!”
“没钱,但我有手能挣!”
龚进发了下傻,“等你挣到三千块,机器早被别人买跑了!”他都没好意思提他还欠他家三千块。
覃颂不慌不忙道:“或许我可以商量下,机器免费给我用,一匹砖给他一分五。”
“一分五?这也太高了吧,一块砖卖个五分钱,你还分他一分五?”龚进都没好意思提醒他:你家生意都被张大运抢光了。
“姐夫,”覃颂搂住龚进的胳膊,“你陪我跑一趟,我跟龚群谈一下。”
一分五又不是长期的,却能解决他现在买不起机器的问题,生产量一上来全卖出去钱就多了!
回头挣钱了,旧机器退回去,买了新机器就不用跟人分利润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龚群不敢砖厂,人脉还在那!
他分龚群一点利润,就能拿住人脉!
两人进屋一提这事,周云喜忍不住开口:“你刚刚卖砖的钱可以买一台。”
“那钱给你了就不能动,你手里有钱踏实,月子做得好才有奶给我女儿喝!”覃颂笑呵呵说完,见周云喜红了脸,挺开心地拉着龚进离开。
周念松了一口气,“覃颂看着是懂事了。”
“其实他能力是有的,只要不走歪好好做事,不比别人差。”
“希望机器的事情能摁下来,我听你姐夫说好几家在打听了。其中就有张大运,都给龚群送了礼的。”
周念皱眉,张大运是公公的徒弟,村里村边好几家村子的生意都被他抢了。
为人圆滑阴险,而覃颂一点就炸,被张大运随随便便膈应几下就得罪了几个村领导,导致烧的瓦砖一直卖不出去。
“这机器要是被别人买了,他刚起的那点劲怕又得没了。”周云喜忧愁道。
周念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放心好了,你姐夫撇下摊子跑过来,一定会帮他的。”
覃颂是算着日子的,得抢在张大运前面拿下龚群的制砖机,抢走的生意才能更快拿回来。
这年头的土窑想买制砖机都难,一是贵,一时半会回不了本;二是压根没路子买。
龚群有路子,但也就买下两台,挣了钱发展起了别的业务,对砖厂生意没什么兴趣了才想着卖掉。
上辈子,两台机器被张大运买了,最后元镇以下的所有村砖瓦生意都被他垄断了。
这辈子,他是不会给张大运这个机会的。
在他出头前,就及时掐掉,免得出现上辈子的麻烦事。
“兄弟厉害啊!”龚群趴在桌子上,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一个劲对覃颂竖大拇指。
覃颂不抽烟,但酒量厉害,龚群也是个酒鬼,村里镇上很少有喝得过他的。
覃颂又拉着龚进作陪,龚群这人在龚家这一辈最挣钱,平时就摆谱,但骨子里很挺在乎一个姓的亲人。
几圈白酒喝下来,见覃颂脸不红眼不花,喝酒豪爽不做作不扭捏,而他快喝不下了。
“小兄弟说吧,你想多少钱买我的机器?”
“群哥我一看您就是义气人,不和您绕弯子。我是想以后出的每一匹砖给您一分五,机器免费给我用。”
“啥玩意儿?”龚群凑到覃颂身边,打了个酒嗝,“你想白嫖?”
别人想买他的机器都要加钱,这小子想白嫖?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覃颂一脸稳重,算账:“一匹砖您挣一分五,这是长久生意。二十万匹就能挣三千,对吧?群哥。”
龚群眼睛一瞪,他的机器虽然旧了,但出货量没问题!
一天能出个两三万!二十万匹不算烧砖的日子,十天就出来了!
妈的,自己又不需要有任何操心,光挣钱啊!
“怎么样,群哥?”覃颂姿态放低,给足龚群面子。
一旁的龚进也被他的算法惊呆了,推翻了之前的怀疑和担忧!
这小子,有脑子啊!
“好!”龚群激动地一拍桌子,“你小子眼光放得真远啊,真能想。”
“互帮互助。”覃颂放低酒杯喝了一大口,以免人家觉得他不真诚。
龚群很满意,“今天就喝到着了,你去拖机器。”
“堂哥,扶我一把。”龚群喊。
龚进上前扶他起来,覃颂扶到另一边,两人架着龚群飞快回到他家。
趁着龚群醉倒之前,给他媳妇说完机器的事,他媳妇接过龚群,喊来家里的崽。
递了砖厂钥匙,“叫人!你带他们去砖厂拖机器。”
“堂伯好,叔叔好。”
“真乖!”覃颂掏出五毛钱给孩子,“买糖吃。”
“谢谢叔叔!”
两人到了龚群的砖厂,费了好大的劲把两台制砖机弄上拖拉机,龚群家的儿子锁了门就跑去买糖吃了。
这时,张大运带了近十个工人围了上来,像一只笑面虎似地盯着覃颂。
“哥你这也太不地道了,龚老板的机器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能截胡啊。”
覃颂看了眼张大爷,都不想搭理。
他就知道这小子要来找事。
张大运以为他怕了,叫嚣道:“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这机器你拖我那去,我就不跟你计较。咱们以后遇见了,还称兄道弟。”
“你要是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了!”说着,张大运和工人们挥了挥手里的钢筋。
覃颂原本弯着腰拿摇把在拖拉机打火,闻‘情面’二字,猛地抽出摇把直起腰板。
眉眼冷厉看向张大运,“你特么想吃屁!”
第8章
“那就别怪我不顾情面了!”张大运龇牙咧嘴,一副要吃了覃颂的样子。
覃颂嗤笑了声,抡起摇把上去。
龚进吓了一跳,拉他没拉住。
那速度太快,又快又狠,气势太凶狠,摇把在他手下挥动,一下击打在张大运大腿上。
“啊!”在张大运的惨叫声下,摇把又用力打在他肩膀上。
覃颂一脸肃然使劲,抡着摇把抡出了大刀的气势。
摇把压着张大运的肩硬生生逼着他跪了下去。
从小干活,他体力本来就比一般孩子要大,成年人挑一担百来斤的谷爬坡喘气,他十二岁挑一百二十跑回家不带喘的。
成年了,人家挑一百斤五,他能挑三百斤!
人跪了,摇把一端抵住张大运的额头,覃颂狠狠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抢了我们老覃家的生意,还跟我谈什么情面!”
说着,一脚给张大运踹飞。
“覃颂!够了够了......”龚进惊出冷汗,上前抱住覃颂的腰。
张大爷蜷缩在地上,咳嗽几声吐出一口血。
吓得他带来的人瑟瑟发抖,不由得后退。
覃颂眉间戾气消散一些,冷冷道:“老子告诉你:张大运的运气也就到这了。今天是对你的小警告!再有下次,我保你有血光之灾!”
夜黑风高的晚上,月光罩在覃颂身上,眉眼的冷厉配上冷嗤的笑,像午夜索命鬼。
张大运这半年来挣得油光面面,早就忘了本。
此刻被打了一顿,突然想到覃颂就是个没心肝的畜生,犯起浑来连自己弟弟都打!
有一次给二宝摁在田埂上,二宝骂了两句脏话,覃颂直接抡起一砖头朝二宝的脑袋砸过去。
要不是覃二宝闪得快,当场就被爆头了。
他现在还记得当时二宝屁股尿流连滚带爬,边跑边嚎——
【爹啊娘啊,呜呜,大哥要打死我了,大哥要杀我了!】
自那后,二宝再生气,也不敢在覃颂面前凶。
此时此刻,张大运终于体会到覃二宝的心情了。
闻到覃颂身上的酒味,看着覃颂一个倒手拐子脱开龚进的束缚,吓得抱住头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和你开玩笑的......”
“还要抢吗?”覃颂一脸肃杀。
“不,不抢了!你拖走吧。”
覃颂赶着回去试机器,不想浪费时间在张大运身上,对龚进喊:“姐夫,上车!”
回到拖拉机前,将摇把插进发动机前段的启动爪,对准卡槽,开始摇转。
‘突突’着火声响起,拖拉机正常运转,覃颂跳上拖拉机开走。
“......”张大运一身冷汗,人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拖拉机运着制砖机回到覃家,龚进拉住覃颂问:“你刚刚真想打死张大运?”
“没。”
龚进咽了咽嗓子眼,“我看你刚刚就是想打死他。”
“真没。”覃颂抬眸冲姐夫嘿嘿一笑:“我又不是黑社会。”
想到他那犯浑的样子,叮嘱:“都是成了家的人了,以后做事注意点。”
“姐夫,刚刚情况特殊。张大运骑在我们头上骑习惯了,我不狠点就别想把机器拖回来。”
龚进想到有关这妹夫的传闻,从小到大就是个刺头,从村里打到镇上。
忍不住又说:“上周老毛被毙了,你知道吗?”
覃颂拧了下眉,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粗犷的脸,冲自己哈哈大笑:【覃老弟你跟着我混,我保证不出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老毛对他发出无数次邀请,上周被逮,白面数量可怕,直接毙。
现在那帮子跟着老毛荡悠的,都不敢冒泡。
之后老毛两弟弟二毛三毛,也都落得一个横死下场。
他图财,为了挣钱可以拼命,上辈子从一个穷光蛋混到身价千亿,什么行业都沾,但有两不碰:黄和毒。
哪怕从上学时老毛像个哥哥照顾他,两人称兄道弟,在拉他入伙他都是拒绝的。
他是退伍出来的,不存在干有害国人的事!
老毛为了扩展队伍手段极其肮脏,但没把下三滥手段用他身上。
以至于隔了一辈子想起老毛,他心情还是有些微妙。
“为了云喜和孩子,你也不能走老毛的路。”龚进想到自家那街溜子儿子,挺烦躁:“混子混到最后,再有能耐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覃颂拍了拍龚进的肩膀,“姐夫你放心,我是守法好公民。”
“那最好。”想了想,龚进交代:“一会回家了别提张大运的事,免得她们操心。”
“好呢。”他巴不得不提。
见制砖机顺利拖回来,周念叫着龚进赶紧回家了。
周云喜趴在窗户前看着院子里的两台制砖机,有点做梦一样。
这算是结婚以来,覃颂做的最靠谱一件事了。
覃颂进家门时,她赶紧躺回床上。
“春风凉,我找点胶纸给窗户洞堵上。”
“哦。”她偷偷打量他忙碌的背影,摸了摸女儿身上的新衣服新包被,眉眼渐渐有了丝丝柔情。
“云喜我有件事跟你说......”
忙完,转过身,覃颂对上云喜温柔的大眼睛,一下傻了。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见她眼里有柔情了。
梦里每一次梦见都是眼神空洞、或恨意滔天。
周云喜被她盯得别开目光,问:“你要说什么?”
覃颂搓了搓手心,有些犯傻,在屋子里团团转找到板凳坐下。
“制砖机弄回来了,得赶紧烧窑出砖,我打算把爸和二弟叫回来。”
周云喜微愣,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他会跟自己说。
他以前,是什么事都不会问她的。
而且公公和二弟那时候跟他闹得可僵,他喝了酒就在家里骂他们,怎么突然就改观了?
真像大姐说的因为有了孩子,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一下子就长大了?
“我还得出去跑下客源,在家里陪你的日子没那么多,到时候会辛苦你一个人在家带着女儿。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饿着。”
“嗯。”他会不会多陪着她,她早就不在意了,只要别打骂她就成。
覃颂起身:“你赶紧睡吧。”
看见他又出门,她好奇地趴在门缝去看,就见他挑灯忙和着。
看那架势是真要重新烧窑了。
回到床上睡着,睡得挺沉,睡到翌日十点是被满身泥的覃颂叫醒的。
“起来吃早饭,吃完了再睡,别饿坏了身子。”
覃颂弓着腰喊醒她,脏兮兮的手放到背后怕碰到她。
周云喜有些愕然,她已经很久没睡这么踏实了。
看了看放在床中间的女儿,另一边还隔了条被子。
覃颂:“我怕她滚下床。”
她心微动,“还不会翻身,没事的。”
“还是你懂孩子,娶你是我的福气。”
周云喜皱眉,不习惯他突来的夸奖,说:“你只要靠谱些,我吃些苦也甘愿。”
本想抱着孩子去吃早饭,看见覃颂笑呵呵盯着女儿的傻样,想到他这两天的改变便收回了手。
但也不敢让女儿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便端着饭碗守在一旁吃,眼睛一直盯着。
第9章
覃颂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去洗个手求求老婆让自己抱抱女儿。
突然外面有人喊他,他急忙跑出去。
周云喜吃饱了,凑到门口张望。
覃颂像个陀螺围着土窑和制砖机转。
龚群叫人过来教覃颂使用机器,三人凑在一块聊得热闹。
龚群突然回头发现了周云喜,凑到覃颂身边问:“那你老婆?”
“诶对。”
“长得真好看,自己谈的还是介绍的?”
“自己求的。”覃颂想起来就挺惭愧。
周云喜看出两人聊到自己身上了,转身合上了门。
覃颂见状,对龚群解释:“刚生,在坐月子,见不得风。”
“儿子女儿?”
“女儿。”
见覃颂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龚群‘啧’了声,“你小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竟然没有那套重男轻女的观念。”
“说来惭愧,我之前糊涂做了些对不住她的事。”
“别担心,男人有了钱,女人啥脾气都没了!有这两台机器,你以后一天能出三万匹砖,光卖砖都能挣不少钱!”
“一天能出三万匹?”覃颂一脸吃惊。
“哈哈,不然叫啥制砖机?当然不是老手工能比的,泥巴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踩呀踩的,直接和好了朝机子里一喂,直接就成型压出来了,再朝窑里一烧就等着出成品呢!”
龚群看了看覃颂家的土窑,摸着下巴说:“你家这窑可大,能放进去四万匹吧?”
“能放五万匹。”
“你很有远见!”
覃颂有些羞愧道:““以前一个月能烧出来一窑算好的,还得卖的出去!”
龚群哥俩好的搂住他肩膀,“我跟你说,你瓦就别做了,现在城里人都用琉璃瓦,老式瓦很快就要被淘汰,你就专门做砖!对了,你这一个人可忙不过来的,机器要人操作,上泥土也要个人,烧窑的24小时得有人守着。”
最少都要三个人,这机器出砖要真那么给力,回头他和老爸二弟忙得团团转。
最重要的他还得朝外面跑生意,得雇人。
龚群拍覃颂的肩膀:“叫上龚明鹊,他现在一天游手好闲的,我堂哥嫂子忙着摆摊卖货没空时刻盯着他,你把他弄来你这。我觉得你应该管得住他!”
覃颂点头:“说的是,自家外甥总比外人好使。”他昨晚就想到了。
“等顺手了,生意量大了,你就叫龚明鹊把他那几个一起瞎跑的街溜子叫来,随便开点工钱就能打发。”
“龚老板说的是。”
“都是自家人,你别龚老板龚老板的叫,叫得我不得劲。”
覃颂其实上辈子就知道龚群这人没别人想的高傲。
他上辈子和龚群为了拿下镇上新菜市场开发,双方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还打了一架。
他给龚群胳膊打折了,被抓进局子。后来龚群怕他放出来还找麻烦,就提出合作。
这辈子他特意找了大姐和姐夫,从亲戚方面着手,一切顺畅多了。
“你家山,树多吗?”
见覃颂皱眉,龚群看在堂哥的份上,加上覃颂这人挺对他胃口,直言:“还是别砍树烧窑了,我认识木材厂老板,到时候叫他把废的木头木条给你留着,你直接开着你的拖拉机去拉就行!”
“多少钱一车?”
“放心吧,我老婆家的木材厂,绝对算你便宜的!”
“真谢谢了。”覃颂想到欠大姐的三千块,想早点挣钱早点给还了。“群哥你手里客户应该不少吧?”
“你还真是不客气呢。我砖厂关门了,可以介绍些客户给你,但是能不能谈下来要靠你自己哈。拿你一分钱的利润,可不能什么事都帮你干哈!”
“引荐已经是大恩大德了。”覃颂看了眼太阳,“群哥中午想吃点什么?”
“不吃了,我下午约好了人。机器这边你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刘师傅。”
送走了龚群,覃颂跟周云喜说了声,就朝村尾去了。
“爸!二弟!”
从地里刚回来的父子俩跟见鬼一样傻住,瞪着大眼睛看着覃颂。
自从闹僵,但凡一百米里遇见,覃颂就跟个疯子破口大骂。
今儿抽什么风?
覃二宝握紧手里的锄头,又黑又大的眼睛写满了防备,黑黢黢的脸绷得很紧。
覃颂放慢脚步,温和道:“我没有恶意,过来是和你们商量一起把家里的窑烧起来。”
“我从镇上龚老板手里弄来了两台制砖机,生产量会是以前十几倍!”
覃老爹的褶子脸更皱了,“大运跑了七八路都没谈下来,你能成?”
眉头能夹死蚊子,问:“我和二毛没钱借给你,你不用找借口打我们的主意。”
覃颂被噎了一下,想到当初的自己,的确光靠嘴是不够让人信服。
“云喜生了闺女,爸你跟我回去看一眼不?”
“大孙女?”覃老爹面上一喜,把手里的锄头递给二毛,“走,我去看看。”
覃颂知道老爹不重男轻女,老妈都不让两个妹妹上学,是老爹宁愿要离婚也要送的。
覃二宝像个二愣子,看着老爸弓着背要跟大哥走,忍不住喊:“就一个破闺女,稀罕啥啊!”
话音一落,看见覃颂瞪过来,吓得脖子一缩。
“我、我又没说错,谁家不想生个大胖小子。”覃二宝鼓起勇气,不敢再大声喊。
覃颂望着二弟想到上辈子二弟凄凉的后半生,凶狠的眼神渐渐软了下去。
走过去握住他的肩膀,“二弟,大哥跟你道歉。”
“以前是我专制霸道不讲理,做大哥的没有做大哥的样子,以后我改。”
覃二宝眼睛瞪得更大,从覃颂眼睛里、脸上看到的都是真诚。
覃老爹揉了揉眼睛,这忤逆不孝的大儿子得失心疯了?
说出来的话太戳心窝子了。
声音裹着沙子似的,道:“好了,兄弟俩打断骨头连着筋,也就一辈子的缘分要惜缘。二毛你去抓两只鸡和着家里的鸡蛋都给你大嫂送过去。”
覃二宝一脸不愿意:“为啥送我们的鸡?老妈不是住在隔壁嘛。”
他跟老爹跑到村尾落脚,本来就够辛苦了。
“你妈的东西看的比命还重要!”覃老爹这一辈子受够了王兰霞的狠,十分了解王兰霞不会给大儿媳妇好脸色。
覃二宝想到老妈一直偏袒覃颂,嫌弃自己木讷不中用,又想到大嫂水灵灵、温温柔柔的还被老妈挑三炼四,二话没说就去抓鸡了。
再看到一辈子为生的土窑,覃老爹泪湿眼眶,真的看到了制砖机他激动地跑过去。
“爸你慢点,别摔着!”覃颂赶上去,细心说着怎么使用,要小心注意什么。
覃老爹点着头,含着泪笑着说:“这东西我比你熟,我以前跟着我师父就见过呢!”
“喜欢吗?”覃颂深知老父亲干了一辈子砖瓦匠,对这行很有感情。
覃老爹脑袋点得更用力:“要养你们兄弟姐妹五个,都要上学,存不够钱买不起,也没路子买。”
想到什么,惊喜化惊恐,抓住覃颂的手焦急地问:“你又干什么鬼名堂了?不会是跟着老毛干缺德事了吧!”
“要死人的,老毛都死了!”
覃颂安抚性拍了拍老爹的后背,“爸,爸你别紧张,我没干坏事,你不信可以问云喜。”
覃老爹松开覃颂,急匆匆去找周云喜问。
云喜老早就知道公公来了,换了衣服抱着孩子站在堂屋中间。
“爸。”
急躁的覃老爹一看大儿媳妇规规矩矩站着的样子,连忙搬了椅子过去。
“快坐下,坐下,别伤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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