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 、 余赧 是一本非常火的都市风格小说,它的书名是 病入膏肓 , 总裁妻子天天折磨我 ,这本书文理通顺,白玉微瑕,本文的简介是:第1章正是深秋,落叶堆积。我坐在医院长椅,脚下堆满烟蒂,身旁是落满枯叶的确诊书。病名一栏写着‘急性白血病’。生命开始倒数,长则数年,短则数月。我才三十岁,正值而立,就要溺死在一片死水的生活里。我踩灭烟蒂,忘记第几次重新拿起确诊书,病名依旧醒目刺眼,无法忽视。
《病入膏肓,总裁妻子天天折磨我》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正是深秋,落叶堆积。
我坐在医院长椅,脚下堆满烟蒂,身旁是落满枯叶的确诊书。
病名一栏写着‘急性白血病’。
生命开始倒数,长则数年,短则数月。
我才三十岁,正值而立,就要溺死在一片死水的生活里。
我踩灭烟蒂,忘记第几次重新拿起确诊书,病名依旧醒目刺眼,无法忽视。
我想,这或许就是我命中该有的报应......
“余赧,我终于可以把欠你的命,还给你了。”
烟盒空了,我起身回家,蓄满残叶,枯枝张牙舞爪的小径尽头灯火通明。
落地窗里,余赧慵懒斜倚,身旁不缺男人。
而我,她名义上的丈夫,早已对此司空见惯。
我平静推开门,客厅嬉笑如常,没人注意到玄关里站着的男主人。
我本想直接上楼休息,却听余赧身旁的奶狗,谄媚道:“余姐,宁哥现在回来了,他和顾松谁才是我们姐夫。”
我叫顾松,他说的宁哥是谁,我不知道,或许是余赧的情人。
我自嘲的想,就算论资排辈,姐夫的名头,也该落在我身上。
然而,余赧嘴角一斜,嘁道:“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跟阿宁比?”
我目瞪口呆,骤感目眩神晕,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涌了出来,紧忙用手捂住时,客厅那头又传来余赧的声音,“他无非只是阿宁的替身罢了。”
客厅里笑声刺耳,余赧也跟着笑,我则弓着腰,石化在玄关,几秒以后,血盈满手心,从指缝里冒出来,呛得我咳嗽出声。
“余董,可能是先生回来了。”余赧身后,西装革履的特助说。
余赧眼里闪过些许惊慌,客厅变得安静,几秒后,我的笑声突然响起。
我笑结婚五年,以为真情不负,原来是他人替身,像个小丑。
我的笑声,悲戚瘆人,余赧蹙眉哼道:“顾松,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听别人说话了。”
我戴上口罩,一言不发,默默上楼。
回答余赧的问题,势必带来更多麻烦,而我现在只想蜷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好好休息。
“跟上去看看。”
余赧定定望着地板上的零星血迹,几秒后对特助吩咐道。
我推开门,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可是视线扫过,瞳孔突然瞪大,床上居然躺着我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看向我,笑道:“你就是顾松吧,他们说的没错,果然有点像我。”
我愣在哪里,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认识一下,姜万宁。”男人却起身,热情的伸出手。
我回过几分神,恼羞成怒般吼道:“滚。”
姜万宁毫不尴尬的收回手,依旧笑盈盈道:“你把赧赧照顾的很好,改天我得请你吃饭。”
“滚出去!”我彻底发了怒,一字一句的说。
因为他的出现,撕破了伤疤。
让我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姜万宁嗤笑一声,迈着大步,走出卧室,我反扣住房门,喘着粗气。
几分钟后,卧室外响起余赧的声音,“顾松,出来。”
我以为她是来向我解释的,于是打开了门,余赧却指着我的鼻子道:“现在,立刻给阿宁道歉。”
不容置疑的语气,好像我是她养的一条狗。
以往事事顺着她的我,这次却坚决不低头!
余赧横着眉,不容置疑道:“顾松,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余赧,”我定定望着眼前陌生的妻子,问:“如果我坚持不道歉呢。”
这是我最后的试探。
假如,余赧依旧坚持让我道歉。
我和她的五年婚姻就在今天彻底的结束吧,小丑也有扮累的一天。
余赧怒极反笑,呵道:“顾松,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她突然凑近我,用魔鬼般的低语,说道:“记住,这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他们不会死。”
我的骨气、我的坚持,只因为她的一句话就烟消云散。
余赧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欠她的。
要不是我十年前开车不慎,她的父母就不会死。
是我拿着剔骨刀,亲手削去她的骨肉,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所以,我哪有资格说不?
“对不起。”
我向姜万宁鞠躬,短短几秒就抽干了全部力气。
余赧望着我被羞愧压弯的脊梁,眼神复杂。
既有施暴者的残虐,酣畅淋漓般的歇斯底里。
又咬着唇,眼里盈着层水雾。
“现在开心了?”
我抬头,余赧立刻笑盈盈望向姜万宁,娇嗔妩媚的模样,我没见过。
我默默退回卧室,锁上门,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两幅遗像,拂去浮尘。
他们是余赧的父亲和母亲。
也曾是我在这世界上除了父母以外最亲最爱的长辈......
“余叔叔,陈阿姨,欠你们的命,我马上就能还了。”
“余赧不用我照顾也可以活的很好。”
“我这个多余的人,是时候滚出她的生活了。”
我说完,放回遗像,取出我和余赧的结婚证,照片上,俊男靓女都笑的很甜。
我记得,领完结婚证的那天,余赧说是自己生命里最幸福的一天。
我原以为,他和我一样,因为拥有彼此而幸福。
五年以后的今天,我重新再审视这张照片,才明白,原来那时的余赧,觉得幸福是因为,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折磨我了。
折磨我这个害死他父母的罪魁祸首......
总说婚姻是坟墓,祭奠爱情。
而在我眼里,婚姻是冒着血腥味的屠宰场。
我是挣扎着、待宰的牲畜,余赧是享受这片刻欢愉的屠夫。
她日日重复,剖开我的心肠,还将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制成影片,循环播放。
幸好,我终于是要死了......
“余董,先生今天似乎去了医院。”
宾客散去,客厅重归整洁,特助向余赧低声汇报。
余赧听到脚步声,咽下梗在喉咙的话,冷笑道:“何必跟我说,他要是死了,我得放炮庆祝。”
我刚从楼下走下,就听到余赧这样说。
眼里无悲无喜,我来到余赧面前,推了推离婚申请,说道:“签字吧,我净身出户。”
开始几秒,时间凝固,余赧定定望着离婚申请,仿佛石化。
我还以为她会很痛快的答应。
“理由。”余赧问。
我信口胡说道:“我出轨。”
只要能离婚,能让我在死以前,享受片刻屠宰场外的世界,怎样的理由都好。
“好啊。”
余赧冷笑了几声,痛快的答应。
第2章
“但我有个要求。”
我就知道,余赧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我问她是什么要求,只要能离婚,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接受。
“跟我上这档节目。”余赧指了指桌面一角的信封,原来是《再见,亲爱的》的邀请函。
虽然不谙世事,但我也知道,这是档火爆全国的离婚综艺,夫妻二人将在长达十八天的录制后,决定离婚或者重修旧好。
我不明白余赧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离婚,于是答应了下来。
五年地狱般的光景都能忍受,十八天又算得了什么呢。
“查查他为什么去医院。”客厅重新冷清后,余赧对特助说。
“好。”
特助正要离开,却被余赧喊住,她将离婚申请重重摔在地上,厌恶说道:“烧了吧。”
几天以后,我和余赧进组,摄影机跟在身后,全程直播。
放下行礼,布置好卧室后,我和余赧在导演组的安排下,去见其他嘉宾。
“姜万宁,刚从国外回来的演员,以后多关照。”
我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再见到他。
我下意识望向余赧,她唇角微扬,视线锁死在姜万宁身上,显然并不意外。
因为太惊讶,我剧烈咳嗽起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余赧嫌弃的瞥了我一眼,就抛下了我,走向姜万宁。
我躲在摄影机拍不到的角落,看着正跟姜万宁谈笑风生的余赧,真的很甜蜜。
就算我不在了,他也能把余赧照顾的很好吧。
我试图这样劝自己,可我就是不甘心。
余赧,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到站在角落看你的我。
“你也是余董请来的演员吗。”与我都在角落的少女,打破沉默后问。
我不解的望向她。
陈漫笑道:“余董投资这部综艺就是为了捧刚回国的姜万宁,我是他们请来扮演姜万宁老婆的演员,你肯定也是吧。”
原来是这样......
我还侥幸的以为,余赧接受邀约,是真的想坐下来,跟我一起抚平婚姻的褶皱。
我甚至因此,激动到几个晚上睡不好觉。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余赧把她的所有偏爱都给了姜万宁,哪舍得分给我那怕一缕......
“嗯,跟你一样。”我顿了顿,强作笑颜道:“我是扮演余赧老公的演员。”
我没发现,此刻的余赧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
当她看到,我竟与身旁少女,肆无忌惮的谈笑风生时,整张脸黑到吓人,神情像是被捏住喉咙般扭曲。
我和陈漫这两个‘演员’,在适当的时候被推向台前,简单自我介绍后就沦为绿叶。
整个下午,镜头都聚焦在余赧和姜万宁身上。
“啊啊啊啊!余董和阿宁才是绝配好吗,给我锁死!”
“救命!我居然在离婚综艺磕CP!”
“只有我觉得,余董原配长得很像阿宁吗?”
“听说,余董和阿宁是青梅竹马,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顾渊是阿宁的替身!”
当天,#顾松姜万宁的替身#就爬上热搜前列。
余赧和姜万宁接受采访的时候,陈漫吃着瓜笑道:“好家伙,真别说,你长得真有点像姜万宁。”
我释然说道:“就是因为长得像,所以余赧才找我来演。”
我本以为自己说完会笑出来,可惜没有,些许悲哀梗在喉咙里。
傍晚,野营帐篷的简易餐桌上摆满各色美食。
镜头聚焦,我和陈漫像两片绿叶,分别陪衬着身旁的红花。
余赧和姜万宁侃侃而谈。
看似热闹的综艺,实际上是无所不能的余董,亲自为爱人构筑的爱巢。
我身处其中,只能以十八天后就彻底解脱来安慰自己坚持下去。
“姐夫,我敬你一杯。”
姜万宁突然把盛满的酒杯朝向我。
“抱歉,我不会喝酒。”
我拒绝,酒精过敏的我,平常连杯啤酒都不敢碰,更别说现在。
我以为我拒绝姜万宁就会放弃,然而没有,他继续端着酒杯,站在哪里,“姐夫究竟是不会,还是单纯不想喝我敬的酒。”
“顾松,”余赧也不轻不重的说道:“别这么扫兴!”
我在扫兴吗?余赧难道忘记我有很严重的酒精过敏症状吗?
我不信她会忘,可能在余赧眼里,我的生命安危,终究是比不上对姜万宁的偏爱吧。
我不再扫兴。
接过姜万宁递来的酒,仰头灌下。
别说,酒真是个好东西,我像踩在云端上般飘飘然,甚至忘了自己还爱着余赧......
“明明能喝,非说自己喝不了,明摆着就是不给我们阿宁的面子。”
“靠着余董的面子才有在综艺上露脸的资格,软饭男而已,真以为自己是余董的贤内助?”
“真是不懂姓顾的在高傲些什么。”
“难怪余董就算在综艺上抛头露面都要跟他离婚。”
弹幕滚滚,我一无所知。
“余赧,我好难受。”
酒精过敏的症状慢慢体现,我眼前摇摇晃晃,于是抓住余赧的胳膊,含糊不清的说。
这一幕被镜头精准捕捉......
“装醉卖惨求同情?顾松还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我真的笑死,他还趁机碰余董胳膊。”
“只是长得像而已,阿宁的人品顾松根本没得比。”
......
我在迷迷糊糊中,只能下意识的靠向世上最信任的人。
余赧刚望向我,姜万宁就‘哎呀’一声,将她的目光又吸引了回去。
“怎么了。”余赧紧忙问。
姜万宁紧捏着手指,神情痛苦却故作轻松,“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刀子划破了手。”
滴滴鲜血顺着姜万宁的指缝流出来。
“都流了这么多的血还说没事!”余赧迅速起身,拽着姜万宁就往医疗车走。
一众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纷纷跟了出去。
偌大的帐篷里,只剩下了我。
我感觉浑身都在烧,过敏的症状使得舌头肿胀起来,说不出完整的话。
意识彻底消散前,我用尽全力,低声道:
“余赧,救救我......”
话音落,眼前彻底黑了。
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日头晃得刺眼,我躺在剧组的医疗车上,手背插着点滴。
过敏的症状已经好了大半,仅剩些许白血病带来的难以根除的头痛。
我口渴,下意识望向床头,猛然一惊。
“余赧......”我的床头这时正趴着个女人,我下意识就以为是余赧。
这一刻,我恍惚觉得,她还是爱我的。
第3章
我想摸摸她的头,嗅闻发梢间的清香。
夫妻间司空见惯的戏码,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我和余赧的生活里。
我抬起手,正要这样做,医疗车的门被从外面拉开。
余赧走了进来,冷峻的表情,才是我熟悉的她。
我迅速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过于剧烈的动作,惊醒趴在床头的女人。
余赧厌恶的斜了我一眼,问那女人,“他怎么样了。”
林酥说:“目前没有大问题,可是,余董,他有白血......”
“不影响录制就行。”
没等林酥把话说完,余赧就走出医疗车。
离开以后,余赧吩咐道:“停止录制两天。”
特助道:“余董,节目首期热度创下历史记录,现在停录,至少损失几千万。”
“照我说的做。”
特助走后,余赧透过缝隙,望向医疗车里,病床上躺着的清瘦身影,出神许久。
“林医生,没想到又在这里见了。”无巧不成书,林酥就是我在医院的主治医生。
“剧组不知道你有白血病吗?居然纵容姜万宁灌酒。”林酥问。
我摇头,我有没有病,余赧都不在乎,更别说整个剧组了。
死掉一个我和死掉猫猫狗狗好像也没区别。
反正,我存在的意义,只是别影响录制而已......
林酥道:“不行,你有白血病的事,我必须上报给剧组,再让他们这么乱搞,你连半年都活不了。”
我仓皇起身拦住林酥,不想让余赧知道病情。
我现在只想尽快结束录制,跟她离婚。
我的身体,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波折了。
林酥扭不过我,只得暂时答应帮我瞒着,可再有下一次,她说什么都要让整个剧组都知道我的白血病。
输完液,我离开医疗车,准备重新参与录制的时候却被告知,因为特殊原因,今明两天都休息。
余赧和姜万宁已经结伴离开了剧组。
“顾松,你真是余董请来的演员吗。”
陈漫还没走,见我出来就围上来问。
我没直接回答,反问她为什么这样问。
陈漫道:“我听说,今明两天停拍是余董的直接命令,就是因为昨晚的事。”
我自嘲笑道:“怎么可能因为我,姜万宁的手不也被刀子划破了吗。”
陈漫撇嘴道:“就擦破了点皮,医生私下里偷偷说,再去的晚点都痊愈了呢。”
离开剧组后,我去了医院。
特护病房的角落,墙上贴满涂鸦,都是各色的花,色彩明亮,充满生的活泼气息。
‘万花丛中’是张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
小姑娘叫豆豆,我救命恩人的女儿。
十年前的车祸,我也险些丧命,是豆豆的爸爸组织人手,挪开汽车,将我救了出来。
可惜,好人不长命,豆豆爸爸两年前死于家族遗传病。
自那以后我就把豆豆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如今,三岁的豆豆也患上了那可怕的家族遗传病。
“顾爸爸,你都好久好久好久没来看我了,我都快要忘掉你长什么样子了。”豆豆扁着嘴,奶声奶气说。
我说:“豆豆要是忘了我的样子,顾爸爸会哭晕过去的。”
豆豆悄悄爬起来,贴着我的耳朵说:“豆豆才不会忘掉顾爸爸呢,死掉都不会。”
我揉了揉豆豆的小脑袋,正巧医生来换药,就和她妈妈去了走廊。
“豆豆的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我问。
“嗯。”豆豆妈妈捂着嘴泣不成声。
“还需要多少钱。”我直截了当问。
豆豆妈妈摇头拒绝:“不行,真的不行,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
“我一直把豆豆当成自己的女儿。”我如实说道。
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待在家,但前些年的积蓄还有一些。
与其留给我做无用的挣扎,不如让更该活下来的小生命,痛痛快快的又跑又跳。
我当了五年替身,就让豆豆代替我好好活一回。
“五百万。”
豆豆妈妈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笔巨款,瘫软在医院走廊。
我脸色一变,将六十万积蓄转给豆豆妈妈后道:“让医生用最好的药,剩下的钱我来想办法。”
临走前,我和豆豆告别,小姑娘问道:“顾爸爸又要去打怪兽吗。”
我点头答应,眼里很是宠溺。
豆豆憧憬道:“等豆豆治好病,要陪顾爸爸一起去打怪兽。”
“嗯,好。”我帮豆豆盖好被子,离开医院后,直接回了家。
别墅灯光稍暗,客厅里摆着数层高的蛋糕,姜万宁合掌于胸前,许着生日愿望。
我望着这一幕,自嘲笑出了声。
余赧怎么可能因为我暂停录制,她满心满眼只有姜万宁。
甚至不惜暂停收视率极高的综艺来为他庆祝生日。
这样的待遇,结婚五年,我不敢奢望。
原来,爱与不爱是一眼就能看清的。
“先生。”
见我要走,特助紧忙追了上来。
“有事吗。”我不解问。
李铭做余赧特助整整三年,与我的直接接触却屈指可数。
李铭道:“先生别误会,节目暂停录制与今天的生日宴无关。”
“哦。”我不置可否,是非对错我看得清。
不是因为姜万宁,难不成还是因为我吗。
怎么可能......
我径直回到卧室,清点了一遍所有不动产,也才凑出一百四十万而已。
想要治好豆豆的病,至少还有三百万的窟窿要填。
我拉开抽屉,取出笔记本,上面是我婚前写的歌。
我和余赧结婚前,是演艺圈最负盛名的词作家,不少爆款都出自我手,一首成品的买断价何止百万。
婚后因为要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于是悍然封笔。
直至今日,著名天才词作家‘鸿渐’的下落都是娱乐圈的未解之谜。
明天我就把这几首歌卖了,凑出的钱,应该就够豆豆的手术费了。
我刚松了口气,豆豆妈妈突然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豆豆立刻就要手术!
“别急,千万别急,让医生先做手术,我马上把钱转给你。”
我顾不得再多说,拿上笔记本就往楼下跑。
我的出现使热火朝天的生日宴会,气氛突然尴尬。
“余赧,我需要四百万,很急,非常急,我可以用这几首歌来换。”我不管有多少人在看笑话,开门见山的说道。
余赧斜了眼笔记本上我的心血,嗤笑道:“顾松,我怎么原来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张口就是四百万,你以为我开的是银行吗。”
周围响起阵阵嘲笑声,姜万宁更是满眼戏谑的看着我。
四百万对余赧根本不算多,我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难我。
可我又没什么办法,眼下,我身边所有的人里,能立刻凑出四百万的只有她。
正当我准备跪下来求余赧的时候,她说道:“我可以借给你,但有个要求。”
我想都没想直接答应,只要能救回豆豆的命,什么要求都行。
余赧说:“今天正好是阿宁生日,一首歌一百万,就当我花钱买个热闹。”
我知道余赧这是把我当成卖唱的了。
难为她绞尽脑汁的羞辱我了。
“好!”
我拿起桌上的话筒,紧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豆豆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豆豆,等着我,顾爸爸打完怪兽就来救你!
第4章
我深吸口气,紧握话筒的手心渗出细密汗珠,张口却都是在异国他乡时,写给余赧的歌。
从我选择做词作家的那天开始,所有音乐都是为她而作。
“真没看出来,顾松唱歌居然蛮不错,余董就是有眼光。”
“笑话,做宁哥的替身,不会唱歌能行?”
“就只是能听而已,跟宁哥比差出十万八千里......”
嘈杂议论和着我的歌声,此时此刻,他们说什么我都可以不去在乎。
我只想救回豆豆的命!
“都把嘴给我闭上!”余赧低吼道。
客厅瞬间安静,仅剩我的歌声。
余赧身旁,姜万宁脸色铁青,一瞬不瞬的紧盯桌上的歌词本。
——署名:鸿渐。
余赧最爱的词作家。
这份爱,痴迷到姜万宁仅买到几首鸿渐的作词的歌。
余赧就豪掷千金为他制作专辑。
姜万宁斜睨了眼,沉醉于顾松歌声的余赧,暗暗庆幸她没发现顾松就是鸿渐。
四首风格迥异但都因怀念旧爱而作的歌唱罢。
我放下话筒,望向余赧,“希望你说到做到。”
豆豆在医院手术室里生死未卜,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顾松......”
余赧叫完我的名字就笑了,笑的歇斯底里,一字一句的质问:
“谁准许你在我和你的家里唱怀念旧爱的三流情歌了。”
我张口想解释,告诉余赧,我唱的所有,都是曾为你写的歌。
然而,气急败坏的余赧,根本不给我张口解释的机会。
她挑起我的下巴,戏谑道:“我是不是该录下来,发给沈眠,让在国外的她也瞧瞧我老公怀念白月光的恶心模样。”
沈眠曾是余赧关系最好的闺蜜。
后来,因为我而彻底决裂。
我望着余赧,想解释,却又觉得没意义,反正她不会在乎,于是笑着答应:“好啊,需要我再唱一首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客厅,我脸上印着红痕,血从鼻腔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我呆呆站定,有那么几秒,仿佛失聪,听不到声音,四周好像很嘈杂,气急败坏的余赧坐回姜万宁身旁......
原来,人在惊讶到极致的时候,是真的会丢了三魂七魄。
直到,血流进嘴里,盈满下颌,淡淡金属味扯回了我的思绪。
世界复归明亮,周遭果然是嘈杂的——
“余姐消消气,犯不着为个垃圾气坏了身子。”
哦,原来在这些人眼里,我是不堪的垃圾。
也对,等我变成一具枯骨,烧成灰沫,的确是该被扬掉的垃圾......
“余赧。”
我平静的望向妻子,强调道:“你答应要借给我四百万。”
余赧撇嘴冷嗤,让特助打钱。
豆豆的手术费终于有了着落,我几乎狂奔般的冲向卫生间,身后是阵阵奚落。
“借到钱就走?连句谢谢都不会说?脸都不要了!”
“余董,你就宠着他吧......”
“余董,我说句公道话,顾松连宁哥的一根毛都比不上!”
他们说的我都听得到。
字字诛心,可我全不在乎。
我只知道,我只在乎,豆豆终于能活了!
“你们几个,滚出去。”
看着丈夫遁入卫生间后,余赧指着起先口出狂言的几人,清冷道。
客厅顿时噤若寒蝉。
谁都不知道又是那句话说错踩了余赧的红线。
“犯不着为群不会说人话的垃圾生气。”
姜万宁安抚着余赧的情绪,目光时不时瞥向桌上的歌词本。
它像倒悬在头顶的达摩利斯之剑,随时都有砸下来的可能。
余赧起身道:“你们玩,我累了,上楼躺一会。”
“我陪你。”姜万宁说着就要起来。
余赧重绽微笑,温柔道:“不用,你玩你的,不用管我,别因为我的家事搅黄了你的生日会。”
姜万宁点头答应,目送余赧离开后,一把抢去桌上的歌词本,随便翻了几页就冷嘲道:“写的都是些什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垃圾,用来擦屁股都嫌硬。”
客厅爆发阵阵笑声。
卫生间里,我已将四百万转给豆豆妈妈用做手术费。
被一双无形大手紧攥的心终于重获片刻喘息。
我看着镜子里,下颌布满血痂的自己,大笑不止。
豆豆,虽然是鱼死网破的胜利,但那怪兽,顾爸爸打赢了!
纵情发泄后,我洗净血迹,准备去医院,正要跨出门槛,却被姜万宁的保镖拦下。
我皱眉强调道:“这是我家。”
保镖正不知如何解决时,姜万宁走来说道:“赧赧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丢了,蛮贵重的,找到以前,谁都不能离开别墅,你多担待。”
我怒极反笑,质问姜万宁:“你是觉得,我在我家,偷了你的东西?”
他未免也有些太着急的将自己视作这里的男主人。
我明明还活着也还没有跟余赧离婚......
姜万宁仅用一句话就将军了我,他用得胜者的怜悯目光扫视着我这连竞争对手都不能算的死敌,吐出烟圈,砸在我脸上:
“赧赧也是同意了的,你要不去问问她?”
我不想再跟余赧有任何接触,于是默不作声的坐回客厅沙发,耐着性子等。
“先生,麻烦给一下您的卧室钥匙。”
整个客厅被他们搅成一锅乱粥时,有人来找我要钥匙。
自从我的卧室被姜万宁睡过以后我就有了锁门的习惯。
“我的卧室都要检查?”我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姜万宁呛声道:“你心虚了?”
这次不管姜万宁说什么,我都坚持不给钥匙。
出了上次的事后,我就抵触并讨厌别人进出我的卧室。
那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见怎么说都不好使,姜万宁就道:“就剩你的卧室没查了,要是没有,我就自认倒霉,你想走就走,爱干嘛就干嘛,怎样?”
我焦心着豆豆在医院里的情况,点头答应了姜万宁。
但有个要求,他们在找的时候,我必须全程跟着,以免被动手脚。
姜万宁点头答应。
在卧室里,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后,一行人重回客厅。
我提出要离开,姜万宁扫了眼保镖,问:“他搜身了吗。”
保镖摇头。
姜万宁回头道:“搜完身要是还没有就让你走。”
第5章
我断然拒绝,在自己家里被搜身是奇耻大辱。
“那就只能耗着了。”
姜万宁环臂于胸前,一副悠哉模样。
这时,我接到豆豆妈妈打来的电话:
“顾松,豆豆不行了,她想见你最后一面。”
电话里,豆豆妈妈抽噎不止,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怎,怎么会这样......
几秒后,我挂断电话,转身要走。
我一厢情愿的想,现在去医院,见豆豆最后一面,或许还会有奇迹。
她那么坚强的小姑娘,怎么会坚持不住了呢。
我不信。
我低头往外走时,撞在一堵肉墙上。
姜万宁的保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搜完身才能走。”
我无计可施,点头答应,任由他们搜身。
“宁哥,你真是料事如神,项链果然在他包里。”
姜万宁的保镖,从我的包里,取出一条镶满钻石的项链。
流光溢彩,却是诬陷我的罪证。
“顾松。”
姜万宁冷笑叹道:“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仅瞬间,我就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搜卧室是调虎离山的障眼法,目的是将项链,塞进我的包里。
“你说的都对......”
我看出全部,却不想浪费时间解释,接着问道: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项链找到了吗。”
余赧站在二楼,俯视客厅。
姜万宁忙道:“找到了找到了,竟然在顾松包里,他可能拿错了。”
余赧抿了抿唇,“得不到就去偷,顾松,你什么时候学得连脸都不要了。”
我沉默不语,以余赧对我的了解,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我知道,她这是在惩罚我。
惩罚我在沈眠的话题上,生平第一次,没有撇清关系。
我叫不醒装睡的人,于是不做任何解释,平静至极的问:“现在尘埃落定,我可以走了吗。”
余赧的回答,彻底出乎我的预料:
“不行,做错事有做错事的惩罚,要怎么惩罚你呢,我得好好想想。”
她像顶级狩猎者在终于得手后,折磨着让自己绞尽脑汁的猎物。
我知道在离婚以前,我不可能逃得出这一隅之地。
这座别墅,是囚禁我的监牢,更是埋葬我的坟墓。
我疲惫道:“余赧,惩罚的事等我回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现在能不能先放我走。”
余赧的回答,冰寒刺骨,她说:“不可以。”
“赧赧,可以关他禁闭。”姜万宁拱火说。
电话二度响起。
“顾松,你快到了吗,豆豆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豆豆妈妈似乎是哭累了,语气里透出一股平静的绝望。
“我马上就到,你别放弃,千万别放弃!”
“禁闭?你是寿星,就按你说的做吧。”
电话挂断,我就听到余赧这样对姜万宁说道。
我不能被困在这里,豆豆还在医院里等着我呢......
我攥紧拳,不知哪来的力气,撞开向我走来的姜万宁,冲出别墅。
我终于自由了,却觉得阵阵恍惚,花园廊道里的路灯,在我眼里晕开成光圈。
我手脚并用,如同动物般爬着望前走,可没几步就彻底晕倒。
意识弥散前,我好像听到,余赧歇斯底里般的叫我的名字......
我睁开眼,觉得口干,下意识侧身去找杯子,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林酥站在床边。
“顾松,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得的病,是会死的!”
我挤出苦笑,“知道。”
林酥让护士接来杯热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后,插了根吸管放在我嘴边。
“既然知道,就别再硬撑,安安稳稳的住在医院里,是有治愈希望的。”
我点头道:“以后一定配合医院治疗,争取改头换面,从头再来。”
“白血病病人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乐观,治愈率少说得翻倍。”
林酥展颜轻笑,取出笔记本,问道:“你直系亲属的方式?有关你的病情,我要跟他们聊聊。”
提到直系亲属,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余赧。
可她又怎么会在乎我的死活。
“我是孤儿,没有亲属。”我说。
林酥不信,追问道:“那配偶呢,我查了你的病历卡,填的明明是已婚。”
我顿时有些后悔。
当时的我,从没想过自己有跟余赧离婚的那一天。
“余赧。”
我硬着头皮报出姓名,并说出电话。
林酥听后惊诧道:“你真的是余董的老公?我还以为你是她找来的演员呢。”
我回以尴尬的微笑。
“余董正好在医院,我现在就去找她。”林酥道。
“她在医院?”
“嗯。”林酥点头道:“在隔壁病房照顾那位姓姜的演员。”
原来是这样......
我曾经一直以为余赧不会照顾人。
现在明白了,她不是不会,而是在我的面前,在我这个替身面前,没有必要显露自己贤妻良母的一面。
“你休息吧,我去跟余董好好聊聊。”
我木然望着林酥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可抑制的发散般的想。
余赧知道我有白血病后,是怎样的反应。
庆幸?激动?暗自窃喜?
唯独不会因为我而悲伤,因为我而痛不欲生。
吱......
林酥打开病房门的时候,走廊里数位护士推着张病床正往电梯走。
病床上贴着数张色彩鲜艳的花。
病床旁,憔悴的豆豆妈妈,面无血色,像块丢进洪流里的毛线球,随波逐流,仿佛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
我扯掉点滴,顾不上手背渗出的血,推开挡在门口的林酥,踉踉跄跄跑向豆豆的病床。
病床上的豆豆,脸上蒙着块白布,瘦弱的身体蜷在里面。
“没,没了吗。”我哑声问,铺天盖地的悲伤正如狂风骤雨般向我席卷而来。
我没有哭天喊地般的跪在豆豆病床旁,求她睁开眼再看顾爸爸一眼。
只觉得心如刀割,世界一片灰败,泪水夺眶而出,盈满脸颊,自己却不得而知。
“嗯,凌晨的事。”豆豆妈妈的眼泪又被勾了出来。
我点头,不知该说什么,昂头抹掉眼泪,可低头看到豆豆那一幅幅在阳光下纵情奔跑,欢歌笑语的画,终于绷不住痛哭出声。
“节,节哀。”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下意识回头,是余赧......
第6章
此时的余赧,与以往不同,冷艳面孔上缀着些许温情。
她知道豆豆对我多重要。
情绪失控的我,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现在的我,就像一艘,漂泊于汹涌洋流的竹木小舟,受尽风雨,终于驶入避风港。
曾经,余赧就是我生命里,所有的倚靠和唯一的避风港......
余赧顿时僵硬如一块铁。
这样亲昵的拥抱,曾经常有,如今却早已忘记了对方的体温。
这一幕被躺在病床的姜万宁看到后,不服气的冷哼,扯掉点滴,重重滚下床。
“余董,您带来的病人又昏了过去。”
余赧听后,神情一紧,重重推开我后,冲进姜万宁在的病房。
我望着那惊慌失措的背影,酸楚难言。
我又一次没绷紧情绪在余赧面前失了态。
以后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觉悟......
豆豆的丧事,一切从简。
小姑娘躺在病床上时,就不喜欢被太多的人看到,死后更该安安静静。
“豆豆,你在天上等着顾爸爸,好不好。”
第二天,雨后的清晨,我坐在豆豆小小的墓碑前,轻声嘱咐。
小姑娘怕黑,以后都要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睡得着。
“豆豆,你坚持坚持,顾爸爸马上就能来陪着你了。”
我的病情一天比一天更严重。
从最开始的惊惧,到现在反而有些期待,病发暴死的那一天。
相比在人世,我在天上的亲人明明更多。
“顾松。”
电话响起,我接到余赧打来的电话,她说:“准备准备,下午来剧组,综艺复播。”
“抱歉,我不想再录了。”我说。
我不想再在荧幕前扮演余赧的丈夫。
我们畸形的婚姻,该有个清白、直接的了断。
余赧沉默,数秒后道:“合同违约金两千万,需要走法律流程吗。”
我又一次输给了余赧。
明明病入膏肓依旧没法摆脱囚禁我的婚姻。
“我让李铭来接你。”
余赧说完就挂断电话。
驶在城郊高速的豪车里,李铭西装革履,透过后视镜,望向面黄肌瘦的顾先生,试图缓和气氛,遂张口道:
“先生前几天去了医院?”
“嗯。”我点头。
“严重吗。”
我如实道:“白血病。”
呲——
李铭猛踩一脚刹车,险些撞上高速的护栏。
“余董不在,先生可以不用说气话。”
李铭调整好车子的平衡后,苦笑道。
惊讶以后,他极快的意识到,白血病只是雇主丈夫的玩笑话。
我重新沉默,不想解释。
李铭重新找到话题,道:“先生别怪余董,前天生日宴的事,是场误会。”
“余董以为你要去机场,所以想把你留在家里。”
“机场,我为什么要去机场。”我问。
“因为,沈小姐的航班,正好是当天晚上。”
我怅然望向窗外,风景在眼前像连环画一页一页的翻。
沈眠,居然回国了......
重新回到拍摄剧组的时候,所有的演员都已经齐备。
“你拿到今天的剧本了吗。”
陈漫迎上来问。
我摇头道:“没有。”
陈漫笑呵呵道:
“有没有剧本其实没所谓,我们都是陪衬红花的绿叶嘛。”
“做好绿叶的本职工作就行。”
陈漫翻动剧本,找到有关‘余赧丈夫’的只言片语,
“明天早上,你得和姜万宁搭帐篷,余董和我做饭。”
“那今天呢。”我问。
陈漫朝前翻了几页,“闲聊,做游戏,很轻松。”
的确轻松。
我和陈漫以及另一对并没有话题度的夫妇,充当背景板。
全程都由余赧和姜万宁对话、闲聊。
相比第一天,今晚的直播,仅添了项算有话题度的游戏。
“你们心中的完美伴侣是谁。”
导演提问后,嘉宾要立刻指向那个人。
正在放空发呆的我,骤然听到问题,几乎仅凭本能就指向余赧。
陈漫指向姜万宁。
姜万宁则立刻指向余赧。
余赧则是要在两个人里做出选择......
我看似平静,实则紧张。
总是觉得自己应该从这段畸形的婚姻里抽身出来。
可在涉及到余赧的时候,又没法冷静。
她就像节拍器,常在左右我心里的节奏。
我......好希望她能选我!
“修罗场冥场面!余董快快快快选我们宁宁子。”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谁才是完美伴侣吧,余董怎么可能选顾松......”
“余董一直在看顾松哎,莫非旧情未了?”
余董抿了抿唇,扬起别人看来妩媚,在我看来残忍的冷笑,指向姜万宁。
摄像机清晰的捕捉下了我在余赧做出选择的那一瞬,脸上迅速变更的各种表情。
——惊诧、失望、痛苦、释然、重新平静。
替身凭什么配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呢。
小丑就不该做被爱的梦。
就这样吧,我累了,不想再继续爱了。
今天的录制在姜万宁和余赧其乐融融的闲聊中落幕。
第二天。
依照剧本,我和姜万宁及另一位男嘉宾在野外搭帐篷。
余赧则跟女嘉宾采摘食材,筹备晚饭。
余赧才是《再见,亲爱的》的头牌,直播镜头一直围着她在转。
姜万宁在环视一圈没有发现摄影机后笑道:“顾松,昨天赧赧选了我,你不觉得自己死乞白赖黏在她身边特可怜吗。”
“我和赧赧才是真爱,至于你......”
他瞥了眼身形瘦削的假想敌,冷笑道:“只是我的替身。”
我将器材按顺序摆放,并道:“首先,我没有硬要缠着余赧。”
“其次,就算我是替身,你也是那个插足我们婚姻的第三者。”
姜万宁踩上梯子,俯视着我,“听过一句话吗,一段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
姜万宁的话,像根刺,扎了进来。
是啊,不被爱的人才是第三者。
我就是......
“顾松。”
姜万宁站在梯子最顶端,喊道:“帮我扶着点。”
我下意识的去抓梯子,没想到,姜万宁突然扭腰,带动起的力量使我无法扶稳。
摄影机拍来的时候,他尖叫着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万宁!”
采摘食材的余赧正正好好目睹这一幕,撞开我,冲向姜万宁。
第7章
我重摔在整齐摆放的器械里,后脑磕在根钢管上。
尖锐剧痛激活神经,像点燃爆竹引线般袭来。
我是视线阵阵模糊,情不由衷的哀鸣。
可余赧的关注点都在姜万宁的身上,哪舍得大发慈悲的分给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眼神。
“赧赧,没事的,怪我不小心踩空了梯子,幸好有顾松在下面扶着。”
姜万宁三言两语,便将余赧的怒火,引到我的身上。
他是没明说。
但,留给了众人充足的想象空间。
——四肢健全、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怎么会凭白无故踩空。
“肯定是顾松做的,他嫉妒阿宁嫉妒的要死,以为摄像机没有拍到就能为所欲为,恶心的要死!”
“好歹毒的心肠,难怪余董就算在综艺节目上抛头露面,也要跟他离婚。”
“不离的话,余董怕是会有生命危险哦。”
没有目击者,于是姜万宁的话就成了唯一圭臬。
余赧更是深信不疑。
我知道解释没用,他的话等于盖棺定论,我就算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
于是沉默不语,默默消化着脑后袭来的阵阵剧痛。
“顾松。”
余赧回眸看向依旧昏昏沉沉的我,问:“你是不是特别想害死我身边每一个对我重要的人,让我跟你一样,活得像条没人要的狗。”
“就像十年前那样......”
我如遭雷击,脑后的剧痛,在余赧的质问前,消失无影。
“对不起。”我低头道。
作为最熟悉我的人她总是能摧枯拉朽般的击溃我。
姜万宁得了大胜,志得意满的挑起眉毛,抓住余赧胳膊,摇头道:
“赧赧,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顾松的事。”
余赧笑着在他额头上轻戳了一下,
“你呀,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善良了。”
姜万宁回以余赧懵懂少年般的傻笑。
这一幕,恍惚间,我以为看到了十数年前的自己。
一样的朝气蓬勃、风华正茂,与余赧更是半点嫌隙都没有。
神奇的想法在我脑中一闪而逝。
——姜万宁会不会才是余赧找来扮演我的演员。
扮演我们如胶似漆的青葱岁月......
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我早已灰寂的心,重新萌发生机,甚至雀跃。
直到,余赧搀着姜万宁走向医疗车里。
我望着他们几乎紧贴的背影,一厢情愿的痴念才化作泡影。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嘲般的想。
顾松,别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真正的演员只有你。
你才是被踩扁丢进垃圾桶的垃圾替身。
我忍着脑后阵阵袭来的剧痛,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在不被摄像头所捕捉的角落。
几乎严苛般的遵从剧本所设置的全部桥段。
用慢若龟爬的速度搭建帐篷。
我想,既然已经做了不知多少年的演员。
就站好这最后一班岗。
日后,余赧在茶余饭后,或许回忆起我的时候。
会说:顾松啊,他是个不错的演员,演爱我演的很好......
接着,我又想,余赧还是不要再想起我的好,可能会痛。
“余董。”
林酥把余赧叫出医疗车外,想借着今天,谈谈她丈夫的病情。
虽然是急性白血病,但只要接受化疗并找到适配的骨髓,是有可能治愈的。
“嗯。”
余赧在林酥张口前,就先雷厉风行的问:“阿宁的伤,有没有可能影响到后续的录制。”
“不会,他摔的并不重,只是脱臼。”
林酥三言两语说完,道明来意:“我想跟您聊聊顾松也就是您丈夫的病。”
“他的病?他什么时候得的病?”余赧蹙眉问。
林酥答道:“确诊并不久,所以是有治愈的希望......”
她要接着说,却被余赧突如其来的电话所打断,林酥就抿着唇,小心翼翼的观察这位,曾扶‘余氏集团’于将倾的总裁。
美是极美,既有霸道总裁的英气,眉眼暗藏成熟御姐的妩媚。
只是神色不佳,眉头一直蹙着,似乎电话内容,并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电话挂断以后,余赧重归平静,望向林酥,“林医生,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只是我请来的演员。”
余赧闻言一惊,“可他明明说你是他的妻子......”
“他是这样说的?”
林酥发现,提问时的余赧,紧皱的眉宇竟有片刻舒展,似乎心情愉悦。
“嗯。”
余赧听到背后,响起的熟悉脚步声,咽下梗在喉咙的回答,嗤笑道:
“演了五年,难免入戏太深,别当真。”
正要来找林酥要几片止痛药的我愣在了哪里。
余赧飞扬着栗色的大波浪与我擦肩而过。
我铭刻在记忆最深,想到死后咽下孟婆汤就会忘的一干二净就痛苦万分的五年婚姻。
在余赧的眼里,原来只是一出戏......
入戏太深的只有我,她则置身于事外,像旁观者般,欣赏、指摘、折磨......
亏我这么多年,演的小心翼翼,生怕她有半分不满。
“你…没事吧。”林酥打断了我的思路,问的谨小慎微。
我摇头撑出爽朗的笑,“后脑刚被撞了一下,你帮我看看,不严重的话麻烦开一盒止疼药给我。”
林酥简单检查后,惊讶道:“这么严重的钝器伤,甚至有可能造成轻度脑震荡,你不疼吗。”
她对我的镇定自若深表叹服。
我点头:“是疼的,所以来找你要止疼片。”
林酥紧忙道:“稍等,我马上拿给你。”
我在原地,回味着林酥的那句话,发散般的想。
原来心里的疼会掩住肉体的痛。
临近中午,吞下数粒止疼药的我,蜷在房车里发呆。
余赧则在空地上,晒着久违的冬日暖阳,跟其他嘉宾在摄像机前,谈天说地。
她好像可以跟任何人和谐相处,除了跟我。
我不想破坏节目的片刻宁静。
缩在不被注意的角落,偷偷看着她就好。
看她的笑颜如花、看她的从容不迫、看她的满面春风。
哪里都好,就是只能偷偷看着不好。
“顾松。”
我看着看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清梦被扰,睁开眼时,看到了余赧。
她抿了抿红艳的唇,问:
“林医生提到的病严重吗。”
第8章
“急性白血病。”我淡声道,没有骗余赧。
我大可以随口胡说。
但自数年前,我迫不得已瞒着余赧,偷偷出国,伤透了她的心以后。
我就发誓,以后再不骗她。
我同时,悲哀的期待,余赧听到绝症时的反应。
会不会有一两滴泪为我而流。
余赧起初,呆若木鸡,愣在房车门口,如同石化。
但在几秒以后,她便重新恢复曾经那副,高高在上的戏谑表情。
“顾松。”
余赧自以为参破了丈夫的谎言,嗤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下流龌龊到要用莫须有的病来换我的怜悯了。”
“这就是你当初,答应我的,绝不再骗我?恶不恶心。”
她嫌弃至极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泡在泔水桶里的垃圾。
我就不应该再对余赧有所期待......
每次满怀热烈的期待,最终的结果都是,垂在婚姻的屠宰场里。
亲手被余赧割去几块我曾经爱她的骨肉。
“余董冰雪聪明,慧眼如炬,厉害厉害。”我无悲无喜,平静说道。
“五分钟以后,来厨房。”
余赧像是不想跟我多做纠缠,言简意赅的说。
“剧本里好像没有男嘉宾要做饭的桥段。”我说。
余赧蹙眉,不悦道:“你是演员吗,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得跟着剧本走?”
我没忍住,道:“演了五年,难免入戏太深,余董见谅。”
说完,我就在心里忍不住的悲叹。
归根究底我还是在乎的。
否则,一句实话,何须介怀,轻轻揭过,皆大欢喜。
我已默默做好,狂风暴雨骤来的准备,认命般的等着。
然而,余赧却像没有听到,说道:
“阿宁胳膊脱了臼,你的黄酒炖猪蹄做的不错,做给他吃。”
“想都别想!”我直接拒绝。
让现任给白月光做滋补晚餐。
余赧,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成过人。
“想离婚的话就去做。”
余赧突然转身望向我,残忍笑道:“否则,你是知道后果的。”
“好,我做!”我认命般的含怒点头,不愿再跟余赧同在一个屋檐下,疾步走向剧组临时搭建的厨房。
目送着我离开,余赧叫来特助,嘱咐几句。
李铭记录在册,准备离开前,拘谨问道:“余董,恕属下冒昧,您真的要跟先生离婚?”
“怎么可能。”
余赧脱口而出道:“他欠我的,还没有还完,现在说走就要走,哪那么容易。”
“就算是死,他也必须被囚在我身边,死在我眼前!”
李铭听后,不寒而栗。
在不被摄像机捕捉的厨房里,我烹制着余赧要求的黄酒炖猪蹄。
我望着沸腾砂锅里炖煮的软烂食材,回忆自结婚以后与余赧的点点滴滴。
奇怪的是,我竟想不到半分,余赧所待我的不好。
全部都是苦中作乐的甜蜜瞬间。
一个未掺恶意的笑、一句随口道出的关心......
便让我坚持了整整五年。
我想,我就跟眼前炖在锅里的猪蹄,没有任何区别。
早就被腌渍入味。
所幸,十几天以后就能离婚。
趁着所剩无几的活着的时间,嗅一嗅,生活里没有余赧的滋味。
傍晚,结束录制。
我回到房车。
姜万宁紧跟在身后,笑道:
“赧赧说你做饭的手艺不错,我本来是不信的,今天尝了尝确实不错。”
他把卑鄙的卖弄写在脸上、藏在字里行间。
我停住脚步,笑道:“是吗,喜欢就好,全吃完了?”
姜万宁点头道:“赧赧特地嘱咐你做的,哪舍得剩。”
我重新走向房车,用仅仅只有姜万宁能听到的声音,暗自雀跃嘀咕道:
“太好了,泻药没白放。”
姜万宁听后,神情巨变,冲进卫生间,手动催吐。
第二天,录制时,姜万宁脸色很差,全凭厚厚的粉底掩遮。
“大冬天的设计徒步的剧情这不明摆着折磨人吗。”陈漫悄悄吐槽。
今天,参与录制的嘉宾将在野外徒步并夜宿荒山。
节目组全程仅派数架无人机及医疗小组的负责人做基本的安全保障。
美名其曰,通过户外活动,亲密协作,使夫妻重新唤醒恋爱时的悸动。
我和陈漫都明白,说辞都是假的。
节目组的真实目的是,协助姜万宁凹‘荒野求生’的人设。
“顾松。”
驱车至市郊荒山后,余赧喊停了我。
“阿宁胳膊脱过臼,你帮他分担分担。”
说完,不等我答应,就把姜万宁的野营包蛮横的塞给我。
他们并肩越过所有嘉宾,有说有笑的并肩走在最前面。
我望向怀里的浅褐色野营包,苦涩一笑。
数十斤的重量压在我身上的时候,余赧是一点没想过我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
姜万宁胳膊脱臼......
可我的病要比他严重的多得多啊!
她眼里只有姜万宁哪能再看得到别人呢。
我用尽全力,才将姜万宁的野营包背至胸前。
急性白血病早就潜移默化的掏空了我的全部气力。
我举步维艰的跟上他们。
陈漫看出我的勉强,低声道:“你把轻点的包给我,我帮你背一截。”
小姑娘心肠素来不错。
再者,同为各自婚姻、家庭关系的‘演员’,理应抱团取暖。
余赧回头,正巧看到陈漫正跟自己的丈夫,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的样,看得她怒火高涨。
“顾松。”
余赧把自己的背包也塞给我,道:
“有空朝三暮四的闲聊不如多拿点东西,堵住自己的嘴。”
陈漫吓得噤若寒蝉,跟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我像枚图钉,快要被远超我身体所能承受极限的重量,砸进地面。
余赧依旧我行我素,说完,不管我的死活,重新回到姜万宁身旁。
陈漫怕得罪余赧,断了日后的星途,不敢再提要帮我分担的事。
我就只能再紧咬牙关,右肩挎上余赧的包,亦步亦趋的跟上他们。
等到山腰营地,寒冬腊月我竟满头大汗。
后脊彻底被冷汗沁湿,一阵山风,便有阵阵寒意涌上心头。
我感觉我的肺像破旧的风箱,每次呼吸都隐隐作痛。
我知道这是白血病在作祟。
我的身体,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顾松。”
我正准备坐着休整,就听余赧吩咐道:
“你把帐篷搭起来,我和阿宁在附近捡点干柴。”
她半分休息的时间都舍不得给我。
我直勾勾望着余赧,一时恍惚,不太明白,她是看不见我累到大汗淋漓的样子吗。
彻底把我逼死,她就满意了吗。
“好。”我点头答应。
既然余赧这样想,那我就让她如愿好了。
第9章
我一言不发。
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默默搭着帐篷。
“余董,我帮帮顾哥吧......”
陈漫在余赧面前,卑微道:“他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陈漫。”
余赧望着眼前,神情拘谨的小明星,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道:
“要不我跟他离婚,给你个上位的机会?”
陈漫懵了一瞬,紧忙解释:“余董,我不是这意思,您,您别误会。”
余赧伸手钳住陈漫的下巴,道:“想继续在娱乐圈混就注意自己的身份。”
“懂吗。”
陈漫被吓出了眼泪,哽咽道:“明,明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余赧这才松开手,哼道:
“热心肠别用错了地方,他的身体没问题。”
“赧赧,别因为小事坏了野营的心情,我陪你去山里散散心。”
姜万宁恰如其分的出现,本冷着张脸的余赧,立刻绽出笑容。
我在一旁,目睹全程。
心里对余赧的些许侥幸,荡然无存。
眼下,我正在她,亲手构筑的地狱里,受着折磨。
所幸,上苍对我还算怜悯。
这样的折磨,马上就能走到终点。
只是委屈了陈漫。
因为我受了那一遭无妄之灾。
日落前,余赧和姜万宁从林子里,有说有笑着并肩回来。
亲昵的样子,像极了我和余赧的曾经。
当时只道是寻常。
原以为一辈子都走不到头的幸福,在结婚后戛然而止。
早知现在,当初就该,多拍些照片的。
至少不用像现在,仅靠着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来为曾经的亲密无间,上一炷香。
“顾松。”
余赧喊醒了正怅然的我,我则看向她。
“去把我和阿宁的外套拿来。”
我咽下准备脱口而出的拒绝。
既然,录制结束后就分道扬镳。
何必再为这最后几天,平白生一肚子的气。
我找到余赧的行李,拿出常穿的冲锋衣,正要拿给她的时候,钱包掉了出来。
我正要弯腰捡起,动作却因为钱包的款式而一滞。
稍显劣质的人造革和并不精细的机工,以及因过度使用而留下的褶皱,并不符合余赧的总裁身份。
这似乎是十数年前,我勤工俭学赚到第一笔钱时,送给余赧的礼物。
那一天的记忆,在我脑中,徐徐浮现并清晰。
——“什么嘛,好老的款式,丑死了。”
回家路上,扎着马尾,穿着宽松校服的余赧,轻皱秀气的鼻子。
眼底却难掩雀跃。
我推着自行车,嚼着口香糖,哼道:“这叫未雨绸缪,经典款式,用多久都不过时。”
“我不管,丑死了丑死了丑死了丑死了!”
余赧用脑袋来撞我的腰,我拽住她的马尾,笑着喊:“家暴啦!”
余赧臊红了脸,更用劲了,像恼羞成怒的牛犊。
我又记起,那天的夕阳很美。
分别前,余赧叫道:“呆子,看镜头。”
我茫然望去,手机相机于此刻定格,留下我和余赧的第一张照片。
回忆退潮,我鬼使神差翻开钱包。
里面赫然是,那张照片。
夕阳将我和余赧的影子拖得很长。
她笑容甜美,我微张着嘴,面带清澈的愚蠢。
我摩梭着钱包里的那张照片,不知何时已泪眼朦胧。
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时,夕阳下的顾松和余赧会不会想得到,十数年后的我们,居然分崩离析。
“你看够了吗。”
我抬头,是姜万宁投来不善的目光。
她身旁,没有余赧。
“别误会。”
姜万宁夺走了我手里的钱包,迅速合上,
“赧赧解释过,那个时候的她,把你当成了我。”
我道:“姜万宁,我当时没瞎,余赧对我用的是真情还是假意,我能看得清。”
有时,不得不感叹,感情的魔力。
仅一张,夕阳下的合照,就让我笃定,余赧是爱我的,至少曾经爱我。
姜万宁问:“那现在呢。”
我便无话可说。
现在,余赧对我可能仅剩下了恨吧。
狠我害死她的父母。
狠我不告而别......
姜万宁再夺走我手里的冲锋衣,低声威胁道:
“认清自己的身份,替身!”
几分钟后,我才走出帐篷。
居然又是极美的夕阳。
篝火后,姜万宁和余赧耳鬓厮磨着窃窃私语。
夕阳也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姜万宁斜睨到我,突然拿起手边的拍立得,道:“赧赧,咱们来拍张照。”
咔嚓。
相机定格瞬间,拍立得洗出照片后,姜万宁笑道:“拍的蛮不错。”
“是还不错。”余赧扫了一眼,颔首笑道。
姜万宁试探并拘谨的问:“赧赧,你钱包里的照片,是不是该换成咱们的合照了。”
余赧怔了怔道:“不一直是咱们的合照吗?”
她从口袋里取出钱包,翻开后看到泛黄的合照。
“啧。”
余赧抽出那照片,扔进篝火里,轻嗤的声音,如同雪崩般砸进我耳中: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还留着这张垃圾。”
那一瞬,我想冲进熊熊燃烧的篝火里,夺回那张照片。
几秒后,我又冷静下来。
就算夺了回来,又能怎样呢。
时间这场烈火,早已燃尽我和余赧的所有回忆和亲昵。
这张照片,权当祭奠。
我从余赧身旁走过,无视了她,无视了姜万宁耀武扬威的神气。
“余董真的把跟阿宁的合照放进了钱包哎,好甜啊!”
“救命,我居然在离婚综艺被喂了满满一嘴狗粮!”
“顾松的背影好像一条狗哎。”
弹幕滚滚。
这是他们想磕的糖,却仅在我一个人的心里,下着刀子。
晚饭后,剧组请来的情感导师姗姗来迟。
照例的闲聊,我像影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看余赧和姜万宁跟他,侃侃而谈。
这本就是属于他们的节目。
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仅是妆点红花的绿叶而已。
“我想问在座各位一个问题。”
“假如你们现在的伴侣因病离世,你们的生活会因此有所改变吗。”
情感导师的问题,令热络的闲聊氛围,稍稍一滞。
“余董不妨先来聊聊。”
我下意识看向余赧。
居然期待着她的回答。
第10章
“会。”
余赧给出斩钉截铁的答案。
我心中稍舒。
五年光阴,就算是养只猫狗,也该有几分感情。
余赧话锋一转移,又道:
“我的生活,会变得更好。”
“噗......”
姜万宁没忍住笑出了声,紧忙道:“抱歉,抱歉。”
我坐在角落,神情灰败,感觉一双双怜悯的目光正望向我,如芒刺在背。
我的满怀期待,又一次被余赧轻易碾成齑粉。
直播镜头前,我像小丑,在全国观众面前,被公开处刑。
“不愧是挥斥方遒的集团总裁,说话就是一阵见血!”
“顾松要是真的得了绝症,余董怕不是得放炮庆祝。”
“这是软饭男应得的。”
“余董和阿宁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顾松怎么不真的得绝症啊!”
情感导师没料到余赧的回答竟这样犀利,半分情面都不留。
尬聊一阵后,望向我,“那顾松呢,同样的问题,你的生活会有改变吗。”
“会。”
我给出与余赧相同的回答。
我心里想:
——如果余赧患了绝症,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
只要有能扭转乾坤的机会,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眼角膜、肾脏、骨髓,无论什么,只要需要,都能给她。
纵使付出生命,亦在所不辞。
我甚至不敢去想余赧有朝一日死在我面前。
这是不可触碰的幻想领域。
仅提及,整颗心就纠结在了一起,拧成无法解开的麻花。
但,我张口却说:“我的生活会更自由,不再压抑,没有她,我会过的更好。”
我猜,我这一厢情愿的报复,是不太可能在余赧心里留下疤的。
她雷厉风行的性格,怎么会在乎我说的话。
事实也果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余赧神色如常,嘴角甚至洋溢浅笑。
我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是一粒无足轻重的碎石,就算砸进她浩渺如洋的心里,也不会溅起水花。
报复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见我们俩都回答的这样雷厉果决,情感导师不敢再触碰更敏感的话题。
将矛头指向另两对演员夫妇。
姜万宁回答油滑,字字掺着对余赧的向往。
陈漫演技不错,将破碎感演绎的很不错。
我则在角落,无悲无喜,活像张背景板。
繁星璀璨时,录制结束。
“顾松。”
我正往帐篷里走,身后响起余赧的声音。
我驻足,礼貌的问:“余董有事吗。”
“余董......”
余赧细品这从我口中说出,略显生疏的称呼,眼底闪过一道冷意,
“今晚我睡你的帐篷。”
我下意识错愕道:“我和姜万宁住一间......”
余赧笑道:“我知道,不然为什么跟你提?”
我明白了,余赧主动找我,只是为了跟姜万宁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还在剧组,他们就忍不住了?
恶心得让我想吐。
“我要是不答应呢。”我问。
余赧道:“你都叫我余董了,所以,在我投资的综艺里,你有得选?”
她说得对,我的确没得选。
“我收拾东西。”说完,我就钻进了帐篷。
姜万宁正在喷香水,见我进来,故意道:“赧赧喜欢这个味道,她说别有一番风味和情调。”
“阿蒂仙的冥府之路?”我仅轻嗅就判断出品牌和款式。
姜万宁愣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送给余赧的第一瓶香水就是这款。
我记得那时的她,嫌弃‘冥府之路’的香型太成熟、妖冶。
吵着嚷着说不喜欢。
数十年前射出的子弹正中我的眉心。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冥府之路’,而是不喜欢由我送的。
我没有向姜万宁解释原因,从行李箱里取出睡袋后就钻出帐篷。
余赧正在外面等,我默不作声的与她擦肩而过。
整个营地的所有帐篷都是满的。
我又不可能跟陈漫睡在同一间帐篷里。
我便拿着手电筒和睡袋,沿着小路,往山区里面走。
片刻后,我在山腰处找到块齐整的巨石,便以此为歇脚点,铺好睡袋后,钻了进去。
只将脑袋露出来望着漫天繁星发呆。
星光妩媚,月光素雅,都是平日在城市里,瞧不见的风光。
我又想起余赧。
她最爱看星星了。
可却分不清牛郎织女和银河。
曾天真的说,要是我爱的人在对面,是河我就游过去,是山我就推平它。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真好......可惜她爱的不是我。
我正仔细分辨天穹上的星座时,一道流星,突然划破夜幕的绢布。
我紧忙抱拳许愿: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余赧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忘记五年以来的所有不愉快,将我的记忆,停在余赧最天真烂漫的时候。”
“第三个愿望,我希望余赧能再爱我一次。”
“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等我死后,余赧忘记我。”
我再睁开眼时,流星消逝,仅剩繁星。
“余董,先生他睡在林子里的一块石板上。”
“我叫他去剧组的帐篷吧,寒冬腊月的,别冻出个好歹。”
帐篷里,余赧坐在角落品茶,姜万宁一杯一杯的给她斟。
李铭面露焦急,零下数度的天气,是会冻死人的!
“李铭。”
余赧习惯性的先叫名字,才说道:
“别自作多情。”
“顾松不是想要自由吗,睡在广阔天地里,算不算自由。”
李铭再道:“我是怕先生冻出毛病。”
余赧呵道:“一个大男人这点冷都遭不住,他是干什么吃的!”
姜万宁在一旁见缝插针道:“李特助,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烦透了李铭,明明只是个特助,却偏爱多管闲事。
冻一宿算得了什么。
直接冻死顾松才好呢。
冻死了顾松,他就能光明正大的上位。
攀上余家这根高枝,日后的演艺生涯,定是一马平川、一往无前。
姜万宁自信已经摆平了全部,就剩顾松这根横在自己和余赧之间的尖刺!
李铭无可奈何讪讪退出帐篷。
第二天,天光微明。
余赧就听见帐篷外,响起李铭惊慌的声音:
“余董。”
“出大事了!”
“先生的情况很不好,高烧不退,林医生说有生命危险!”
第11章
顾松有生命危险?
余赧懵了一瞬,紧接着心脏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她迅速起身,套上鞋袜,就要往帐篷外冲。
“赧赧别担心,顾松身体不错,发烧而已,没大事的。”
姜万宁眼里阴翳,觉得所谓的高烧,肯定是顾松的苦肉计。
在外面睡一宿就要死要活?
谁信!
本焦急如焚的余赧,听姜万宁这样说,反而迅速冷静。
她不疾不徐踱出帐篷,望向李铭,问:
“怎么回事。”
李铭便将情况如实汇报。
半小时前,他们在林间发现顾松的时候。
睡袋已被汗水浸透,又因凌晨极低的气温而彻底冻结,硬得像块石头。
顾松像只鹌鹑蜷缩在里面,瑟瑟发抖,额头滚烫。
“李铭。”
余赧听后冷笑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跟着顾松骗我了。”
“他一个男人,区区发烧就能要了命?”
“换你你信吗。”
李铭急得面红耳赤,紧忙解释:
“余董,我说的句句属实!”
“林医生还说,凭剧组的医疗条件,有可能加剧先生病情的发展。”
“必须立刻停止录制,送去医院。”
“不能停止录制!”余赧斩钉截铁道。
“万宁的新片明天上映,正是要靠综艺蹭热度的时候。”
“现在停止录制,公司的亏损你来填?”
——先生的命更重要还是姜万宁的事业更重要?
李铭如鲠在喉,终究是没有质问的勇气。
“不仅不能停止录制。”
余赧重新恢复在商场挥斥方遒的女强人形象,吩咐道:
“通知剧组,今天的直播提前两个小时。”
“再去买几条顾松病危的热搜。”
“咱们要利用这个机会,让万宁新剧的热度,打破历史记录!”
李铭目瞪口呆。
对资本家的敲骨吸髓般的商业嗅觉,有了极直观的认识。
顾松病危的热搜势必引爆网络。
届时,【再见,亲爱的】的热度攀至顶峰。
姜万宁的新剧蹭到这波裹着人血的流量,热度绝对爆炸!
就是苦了顾松。
高烧四十度,迷迷糊糊的便成了余赧引导舆论的工具。
医疗车里,林酥忙得焦头烂额。
病床上的顾松,双眸紧合,表情痛苦。
物理疗法、药物控制,她各种方法都用了个遍。
顾松的高烧却是没有丝毫的缓解。
李铭推门而入。
林酥紧忙问道:“都协商好了吗,什么时候下山。”
“一定要尽快,顾松的状态很不好。”
“林医生。”
李铭不敢直视林酥的眼睛,轻咳后道:
“录制半小时后开始,你提前做好准备。”
林酥瞪大眼问:“录制?录制什么内容,他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
李铭道:“这是余董的命令。”
林酥重锤身前桌面,咬牙质问:
“吃这样的人血馒头她不怕遭报应吗。”
李铭垂头不语。
林酥望向躺在病床上的顾松,道:
“希望他彻底睁不开眼的时候,你们的余董别后悔!”
一切都按照余赧的部署,有序进行。
#顾松病危#的热搜一经登出就引爆全网。
直播刚开始,热度就突破往日峰值。
“顾松终于要死了吗,我们阿宁是什么天降紫微星啊!”
“笑死,昨天生龙活虎,今天要死要活,不是苦肉计谁信。”
“顾松想装病骗同情,谁知道咱们网友都是当代福尔摩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诡计多端。”
“不是病危了吗?那就死掉啊,怎么还不死,不会是装的吧。”
我想,我应该真的要死了。
脑袋里昏昏沉沉,仿佛置身一片浑沌。
过往一幕幕,如同幻灯片般,交替在我正缓缓弥散的意识里浮现。
全部都是和余赧过往甜蜜的碎片。
——我们在动物院里合照,我笑得意气风发,她被橱窗里的蛇,吓得像只猹。
我们在夜空下一起看星星,困意袭来的她,把脑袋枕在我的肩上。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里过生日,她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得我满脸都是。
我们野营爬山,她躬着腰,喘着粗气,嘟着嘴撒娇自己爬不动要我抱。
原来,我们的爱,曾这样平常也曾这样浓烈。
假若,人在死前的回忆都这样甜蜜,我宁愿长眠不醒。
就活在过往记忆里的碎片里。
突然,一辆车撞进我的回忆,余赧没心没肺的笑像张纸被撕碎。
我又看到,余叔叔和陈阿姨死在我面前,余赧失魂落魄的站在急救病房前的走廊里。
单薄、可怜的身影,像片随时就会被风刮走的枯叶。
我看的心疼,想抱住她。
她却一把将我推开,神情扭曲道:
“你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死啊!”
“杀人凶手。”
是啊,我在那天,就该死掉的。
凭白无故的活下来,在名为人间的炼狱里,受尽折磨。
眼前的场景二度幻灭。
余赧消失不见。
我跪在顾易身前,求他出手,帮风雨飘摇的余氏集团东山再起。
他戏谑对我说:“放弃继承权,滚去国外,再来求我。”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相比余赧的幸福,家族继承权又算得了什么。
我签下那份‘自此以后与顾家划清界限’的合同。
悄无声息般的在余赧的世界里消失。
在国外熬尽心血写的每一首歌里,都有她的影子。
我原以为余生都将守着记忆苟活。
一次回国,居然偶遇余赧。
她彻底变了副模样。
曾经天真烂漫喜欢竖双马尾带可爱发饰的小姑娘,藏进了名为商界大佬的躯壳里。
她向我求婚。
那一瞬,四周寂静,我听到了怦然心动的声音。
我知道,就算背负合同,我也没有勇气拒绝,于是欢天喜地的答应。
奢靡至极的婚礼,临江上流圈子里,无人不知。
将戒指套进余赧无名指的时候,我喜极而泣。
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就算我已经知道婚后的生活是怎样的残忍。
仅仅只是为了再见一眼,身穿婚纱,缓缓向我走近的余赧。
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
“顾松。”
婚礼现场,身穿婚纱圣洁似天使的余赧,突然露出魔鬼的獠牙。
她望着我道: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人生回忆的跑马灯碎了。
在意识彻底归于浑沌一片前,我想:
余赧,咱们恩怨已消。
你的余生,不必再活在仇恨里了。
我也终于解脱。
真好。
直至当日下午,余赧才第一次走进医疗车里。
“滴——”
心电图机骤然响起尖锐的声音。
她猛然望向声音的来源。
心电图机上,仅剩一道平顺、没有生命力的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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