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仇人的掌上明珠最新章更新_宴允甜文完结文

重生后 ,我成了仇人的掌上明珠的主要出场人物是 宴允 ,是网络作家佚名创作的古代言情小说,这本书辞藻华美,文采斐然,本文的内容概括是:第1章末年十二月,那年下了很大的雪,白雪皑皑覆盖了长古城。郑府前院里巧声调笑夸赞今年的雪大,明年定是丰收年,场面好不热闹。就连府上的下人都有幸守着一旁听这些闹话,掩嘴偷笑。谁也没注意到,这里本应该还有一个人。目光落在后院,井口边蹲着一个女子,穿着粗麻无颜色的衣裳,她的手在盆里洗着他丈夫的亵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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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仇人的掌上明珠》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末年十二月,那年下了很大的雪,白雪皑皑覆盖了长古城。

郑府前院里巧声调笑夸赞今年的雪大,明年定是丰收年,场面好不热闹。

就连府上的下人都有幸守着一旁听这些闹话,掩嘴偷笑。

谁也没注意到,这里本应该还有一个人。

目光落在后院,井口边蹲着一个女子,穿着粗麻无颜色的衣裳,她的手在盆里洗着他丈夫的亵裤。

等全部用皂角洗干净。

宴允要起身在井中取水清洗最后一遍。

她才起身,不知起身用力过猛,只觉得眼前一黑,无力的往前一摔。

等她瞬间清醒,惊慌地伸出手,赶紧扶住身体,手掌裂开的口子埋进雪堆里,顿时觉得疼痛难忍。

她抬起手放在手心里面吹气,可冻红的手根本感觉不到暖意。

她想唤丫鬟过来扶她起来。

可目光落在盆中的衣物瞬间又打消了念头。

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罢了。

等把衣物晾在一旁的竹竿放入房中。

宴允才去前院请安。

她去前院还没靠近正门,屋子里面烧得旺旺的炉火在这个冬天让那个房间都是暖烘烘的。

她觉得浑身舒展开来。

将衣服和肩膀上带来的雪拍干净,才面露微笑的进内堂。

她进里面的瞬间。

调笑声戛然而止。

宴允福身道。

“我来给娘请安。”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人,现在个个都变得严肃起来。

在上座头发花白,却妆容精致的老妇人毫不掩饰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用手弹了弹衣裳上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这个时候才到?”

公婆语气明显不好,宴允保持得体的笑,轻声解释。

“因为相公交代......”

宴允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郑吉华已经咳嗽了起来。

公婆立刻转过头询问。

“是炉火不够旺?犯寒了?”

宴允也回头看了过去。

自己的相公总归是放在心上的。

郑吉华扫了宴允一眼,回娘亲的话。

“不是,说话急了,咳了而已。”

郑氏的心思放在儿子身上,无暇再顾及宴允,又和人说笑了起来。

宴允还一直保持请礼的姿势,公婆不是忘记了她,是故意的。

公婆又不高兴了。

不过在自己面前,她没有高兴地时候。

宴允没说话,等着公婆,告诉自己能起来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相公。

他却没看自己。

反倒是一旁的丫鬟有说有笑着,身边的那个丫鬟,因为一直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整个脸看上去红润而又光滑,倒是富态。

反观自己,不仅是手或是脸都像是粗实下人。

短暂的感叹被公婆的声音打断。

郑氏道:“你这入门也快十年了,一直没有子嗣,这对郑家来说是一种羞辱。”

宴允不过是才洗完相公的亵裤过来。

现又被提及的问题。

她有意回答。

却在抬眼看见郑吉华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时,又讲话重新收回到肚子里。

毕竟有些话不可说,这是郑吉华叮嘱她的。

宴允低下头,对上咄咄逼人的公婆道歉。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伺候好相公。”

郑氏挑明态度,没有继续逼问她。

反倒是说起了郑吉华计划纳妾的事情。

“独子开枝散叶,这是常事,等日后新人进了门,你也要和她们好好相处。”

纳妾?

该来的还是来了。

宴允双手紧握,虽然双亲常言。

男子三妻四妾正常不过,自己也应该坦然接受。可真当要把自己的相公分给另外一个女人,还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共同服侍这个男人,宴允心口很难言。

她抬头看了一眼郑吉华。

他们已经成亲十余载,自己对他,从未有过半句忤逆的话,自己将他照顾得妥妥当当。

所以她还是希望相公能够开口拒绝公婆的要求。

可郑吉华的视线根本就没落在他身上。

反倒是和一旁的丫鬟还在说话。

而上座郑氏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今天要她表个态。

宴允的娘亲教过她。

长辈提出什么事,自己不能开口忤逆,必须应承下来。

郑吉华的娘亲,自己的公婆,是要让自己因为纳妾在这里表个态。

相公不出声,她选择低下头回答公婆。

“是,我一定会照顾好新进门的新人。”

话音一落。

郑吉华握住了身旁丫鬟的手,那丫鬟被吓了一跳,脸上却是娇羞不断,她暼了一眼宴允,那眼神里满是挑衅。

郑吉华拉着她的手亲了上去。

“我说过,会让你当妾室,你就一定会是,这就是你的相公。”

丫鬟低下头。

他们郎情妾意的模样让宴允在这一刻感觉身体不适,她明显感觉到那个丫鬟毫不掩饰挑衅自己。

可那种被激起的愤怒没有太久。

她放松了,对,就是这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她再抬起头,脸上还是那首内服温顺的模样。

她走到郑吉华身边,丫鬟想收回手,不过没有来得及。

宴允满嘴都是无法忍受的感觉,就在下一秒,嘴里的鲜血喷了那个丫鬟一脸。

鲜红的血液顺着丫鬟的尖叫声往下落。

宴允已经听不见了。

视线最后所见,是郑氏一脸厌恶的嘴脸。

是十年?还是更长?

宴允记不清,14岁那年就被双亲送上了郑家来的花轿。

在郑府,从未数过年头。

只有贤良淑德,就是自己最好的做法。

因为得体大方,那双亲魏家就永远脸上有光。

宴允也是这样做的,可性格暴戾且阴晴不定的相公,直到她吐血倒下的那一刻,都未曾有过丝毫关心。

宴允清楚地感觉到,这一次倒下,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丫鬟们抬着她,去了隔壁的偏方。

而她之前的主屋被进进出出张灯结彩的丫鬟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每天隔着一墙之隔。

那些下人都在说,郑吉华纳妾的事情,虽说是妾,却和正妻的礼待没什么区别,说是比娶正妻更热闹。

宴允是倒下,却不是聋了,所以不仅这些话,郑吉华带着那个妾在隔壁弄出什么污言秽语的动静,她也听了。

谁都没有想到如牛一般的宴允倒下了,倒下了一天,两天,五天......

半个月之后,郑吉华来过,他在门外的位置没有进来。

他远远的在门外,用最冷漠的声音告诉宴允。

“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失常的人,你这失常治不好,就不用再回主屋了。”

他只留下这一句话,便再也没来过。

来伺候宴允的丫鬟也对她越来越不尊敬,将她的珠花偷走,当着她面说小妾有了身子,还说过些日子,她就会被休掉。

宴允一天拖着一天,可偏偏不死,她觉得自己应该死,如此这般地活着,也如同地狱一般。

一直到小妾穿着她曾经舍不得穿,收进柜子里的华服,进了她的偏房。

小妾捂着鼻子,对这屋子里难闻的味道如同腐尸的味道,直接表达了不满。

“屋子里住着什么东西?真是太臭,和村落里的猪圈比起来都不如。”

一个妾,对着正妻如此嚣张?

若是换了其他正妻,这种小妾,怕是被打发贱卖,或是被乱棍打死。

可在如今却是没人管她了。

小妾让丫鬟去外面等着,她一人来了宴允的床前。

她的眼神又是那样不屑,以及可悲地看着宴允。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是慈爱,可说出来的话,却阴狠十分。

“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也当不上正妻,我的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天,我必须让他的名号是正妻之子,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吧。”

第2章

宴允看着她,因为那些丫鬟不按时给她送药和饭菜,她如今话都说不出来半句怎么可能还去跟她抢什么孩子?

能活到明年春天或许都说不定。

宴允想看看明年的春芽,对小妾的话撇过头,不想看她。

可小妾不这样想,她将手上的丝绢放在宴允的脸上。

“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活在世上,也是可惜倒不如去了吧,记得下次!还是要投个富贵人家。”

当宴允脸上落下那一抹白。

她是想要结束这条命。

可那个小妾将什么水一样的东西透过丝绢倒进自己嘴里的时候,那苦涩味瞬间又让她清醒,她应该活着,她为什么要死?

强烈的求生在告诉她,她不想死。

宴允张开嘴挣扎,想要叫出声,因为外面有人在,会有人帮自己的。

她左右动着,却被那小妾紧紧的扼住她的下巴,小妾的力气太大,比虚弱的她大了不知多少倍。

“少挣扎,静静地去死吧。”

宴允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抓伤了她的手。

小妾根本不在意,这点疼根本不痛不痒,她越来越用力,不让她乱动,等那瓶可以立刻见效的毒药全部透过那手帕,透进宴允的口里。

小妾笑了,从内心露出了笑容出来。

她抽走了那条丝绢,已将自己放在正室的位置上。。

“你就安心去吧,后事,我会将你风光大葬的。”

说完用手绢包着瓷器小瓶从屋内移步离开了。

宴允的头垂落,如同死灰般的脸看向门外,在听见那个熟悉的男人声后彻底没了呼吸。

“死了?”

“嗯,死得透透的。”

像宴允这般,死在宅院争斗的人太多,多到宴允都觉得自己就是普通的死去了一般。

她这一生,真到了回忆的那一刻,能想起的记忆寥寥无几。

父母,成亲,郑吉华。

无了。

就是这些。

愤怒,恨。

真到死的那一刻就算愤恨又如何,已经无能为力。

她觉得自己很可悲,分明是按照人们所认可的行径去前行,却依旧落得这般田地。

直到死去,她也无法闭上眼。

长古城末年12月。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到了来年春。

宴允终究是没熬过去。

比起她的丧事。

新纳的小妾有了身孕更让郑府高兴。

喜事与丧事,丧事从轻,下人抬着宴允去了义庄,结束了她这一生。

因为小妾有了身孕,所以老夫人答应了小妾的请求。

正妻宴允无所出,所以不进郑府的墓地。

至于正妻的位置,小妾只要生出郑家第一个男子,便可以替入族谱。

所以那个可怜的宴允,在这个郑家,没有一个人记得她。

有人疑惑,前世,真的存在吗?

存在。

至少宴允清楚。

被人推着脸,她不得不睁开眼,当入眼便是郑吉华的脸,那张脸就在自己眼前,宴允心口觉得愤恨不已。

和那个小妾害死了自己,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宴允抬起手,恨不能直接把郑吉华的眼睛都扣下来。

可她触及郑吉华脸上的笑容,她又觉得奇怪,就算成亲,可郑吉华也未对自己露出如此笑容,他觉得自己活过来?所以喜极而泣?

宴允说出来自己都不相信。

她用力抓在郑吉华脸上的手,不痛不痒的。

郑吉华还在笑着摸她的脸颊。

“爹爹的小丫头。”

宴允瞳孔巨震,郑吉华疯了?

爹爹?

不要脸的狗东西,说什么爹爹?

她手上更加用力,可是手能够到的地方,却也不能将郑吉华如何,而且郑吉华还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温度从他的掌心传递到自己掌心。

宴允觉得恶心透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她双眼一瞪。

守候在一旁的丫鬟的出声说道。

“老爷,小姐,好像瞧着不高兴的样子。”

郑吉华闻言看向襁褓中的婴儿,那精神的模样,这不是可高兴了,怎么可能觉得她不高兴?

当即板着脸说丫鬟:“你一个丫鬟你懂什么呢?”

说完又换了面容,他伸手握着宴允的脸上。

还是没有丝毫怒气。

“乖宝儿可有精神了。”

在宴允面前,看了近20年,都是郑吉华的那张臭脸。

可如今眼前,这张脸笑得就根本合不拢嘴,她如何能相信这种转变?

微微张开嘴唇,想要对着郑吉华逼问,他杀死了自己这件事。

郑吉华却松开了宴允。

“环儿。”

这两字如同巨石砸进心中,这是那个小妾的名字。

宴允定睛再环顾四周,也并不陌生。

这里是自己曾经的房间,只不过如今换了人,她心中的疑问已经止不住的冒了出来,先是郑吉华对自己的转变,再便是自己所处的这里。

郑吉华吩咐一旁的嬷嬷。

“赶紧将她抱过来给夫人看看。”

这次话音一落,一双巨手,从天而降一般将宴允给抱了起来。

宴允原先还没发现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可如今再看嬷嬷的手。

一下就灵光一闪,脑子里隐约有了思绪。

等那嬷嬷抱着她上前,被郑吉华称为环儿,甚至在偏房里给自己喂下毒药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床上,虽然看着虚弱,可嘴唇红艳得很,根本不想正常的红。

宴允强撑着精神,才告诉自己,世间不会如此荒唐,这是梦。

可梦中如此真实。

宴允被嬷嬷抱着送进了环儿身旁。

郑吉华在一旁看着,眼中只有温柔。

“眉眼像你。”

小妾脸上笑容灿烂,看一旁郑吉华也是满脸的微笑。

那慈祥的脸和先前想要杀死自己的脸,完全不同。

小妾看了一眼宴允。

原本都以为是个小子,可是没想到是个小姐,小妾心里不放心,自己必须努力再生下儿子才行。

郑吉华握着她的手。

“她是我们郑家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会让她过上公主般的生活。”

郑吉华当着屋内的人如此这般的许诺小妾。

小妾的脸上瞬间洋溢着幸福的光。

她曾为小妾又如何?还不是成了老爷的正妻。

至于那个短命的宴允,只怕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

她伸手拉住郑吉华,只要自己出了月子,和他再生便是。

多子多福,这便是她的打算。

他们之间的浓情惬意如果没有夹杂那个可怜的宴允,这一切或许就是寻常家话。

可宴允死在这两人手中。

而且她也想明白如今是什么样子。

多可笑。

人常言前世今生。

她的前世死在这两个人手,今生又在这里出生,还成了他们的女儿。

宴允痛苦的闭上眼。

一旁的郑吉华对着小妾竖起手指示意,孩子睡了。

小妾让嬷嬷抱走宴允。

自己则和郑吉华想要说说话。

可嬷嬷一带走宴允,郑吉华对着小妾说,“你身体太虚弱了,还需好好养着,我去让下人给你将鸡汤送过来。”

说完让人推着自己往外走。

小妾留了几次都没留住郑吉华。

她这才刚生完孩子。

一看郑吉华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丫鬟,再联想到自己的出身,她这人不仅要多想,还觉得一定会发生。

她纤细的手指用尽全力抓着被子,脸上也没了刚才的楚楚可怜。

宴允有很多想做的。

被嬷嬷抱着进了特制的小床里时,就想了很多。

她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这种状况的发生,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她成了郑吉华和小妾的女儿,她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她一个才出生的婴儿又能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郑吉华他们明白自己死之前那般彻骨的痛。

第3章

她脑子飞快的转着,可没多久,她沉沉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谁都想不到,郑府新出生的孩子,是宴允。

办满月这天。

和郑府交好的人都来了。

宴允在后院,被嬷嬷折腾了一个时辰,小脸被涂得红红的。

小妾对这个女儿明显没有太上心,更多事情都是推给嬷嬷在办,还找了一个奶娘。

倒不是小妾不愿意,是宴允不愿意,不张嘴。

自己的孩儿不吃,小妾被气的回了。

嬷嬷在一旁给小妾顺气,孩子不吃的也多,她不吃,夫人倒是可以保持身形。

小妾觉得得到嬷嬷提点了自己,还是将心思放在今天的满月宴上。

宴允死之前也没见过自己爹娘一眼,或许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消息,要是知道会不会伤心。

宴允觉得伤感。

一张小脸,也落寞的很。

小妾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宴允的表情,那种忧愁与小孩极其不相配,孩子怎么也说是自己生的,可是这表情,总让小妾觉得不舒服。

是。

就是不舒服。

她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也觉得不好,自己怀胎十月,经历生死生下的孩子她却心里觉得不舒服。

小妾叹了口气,和嬷嬷说话。

“给她弄些高兴的东西,这张脸看着不讨喜。”

宴允将这些话听的清楚。

嬷嬷还想着挡挡小孩的耳朵,“夫人,孩子都听着呢。”

小妾调整呼吸。

“就当我没说过吧。”

宴允抓着嬷嬷放在手上的小木鼓玩的开心,一个成年人被困在这具婴儿的身体里,她确实需要找些东西分心,比如这个小东西。

郑吉华过来接宴允。

小妾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可他进来便是让嬷嬷将孩子抱给她。

“老爷。”

郑吉华说不出为什么如此喜爱这个孩子,想把全部的爱都给她,他初为人父的喜悦,被这孩子给全部填满了。

今天的满月宴。

郑吉华请来长古城里名声最高的老先生来题字,让宴允自己选。

他才接过宴允,本想逗弄逗弄她,还没开口,就被她手上的小木鼓给砸中鼻子。

那清脆响亮的一声让屋内的人都慌了。

“老爷。”

“老爷!!”

小妾慌乱的起身将孩子抢过放进嬷嬷手上,赶紧查看郑吉华是不是伤到了哪里。

宴允看着郑吉华还在无所谓地笑,心里觉得舒坦,这个玩具还真是趁手。

郑吉华肯定疼,只是这么多人看着。

“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小妾的担心做不了假,“可老爷如此珍贵的身体,要是受伤,我会很难过。”

郑吉华心情还是高兴,女儿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别一惊一乍的吓到她,今天是个高兴的时候,可别难过,准备准备出去吧。”

郑吉华让人推他出去。

等他一走。

小妾又发了脾气。

她指责嬷嬷,为什么不看着一点,这孩子这么小就伤老爷,以后呢?

嬷嬷赶紧认错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而只有宴允一个人知道,不会只有这一次,还会有无数次的。

郑府小姐的满月宴热闹非凡。

郑家的瘸腿公子竟然当了爹,要来看热闹的人围在郑府外,造成了水泄不通的局面。

宴府的人未得到邀请,却也听见风声,还以为是自己女儿诞下孩子,特意派人送来贺礼。

可惜来送礼的人却连郑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人告知宴允已经死掉的消息。

至于尸体,现在在义庄,要是宴家的人想要带她回家,那就去义庄,郑府同意他们接回她的尸体。

来传信的人被吓了一跳。

先不说这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去世就去世了?再就是,怎么能将人带回宴府,小姐与郑府公子成婚已经快十年了,这小姐早也是郑府的人,若是死了,也应当进郑府的墓地,让人带回去?是犯了什么错?

来传信的人不敢耽误,立刻回到宴家去传信。

宴家夫人从震惊到否认。

自己的女儿从小身体健康,就连郎中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去世。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宴夫人发气将杯子摔了出去。

一旁的老者出声劝:“夫人,你的身体不能动气。”

宴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可自身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老者知道宴夫人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

此时的宴家已经比不上曾经的宴家了。

因为得罪了新来的城主大人。

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就连现在传话的人,在听见宴允死讯时,也觉得这宴家是不能继续待了。

原本还觉得宴允是唯一能和郑府联系上的关系,可人死了,尸体还在义庄,现在什么关系都挨不上边。

趁着宴夫人发火,偷溜着去收拾东西,毫不犹豫的从宴家离开。

签了卖身契的仆人都能说走就走,宴家的情形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宴夫人原本想要依靠宴允嫁给郑府之后,稳固宴家的地位。

可女儿嫁给郑家之后,郑府完全没有帮衬到宴允,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却也怎么都收不回来。

宴夫人看着躺在靠椅上的的相公,在听闻自己女儿的死讯之后,双眼一白,直接晕倒了过去。

宴夫人情急,立刻让人出去找大夫。

可周围那还有仆人。

宴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好像落入了死局之中。

“老爷。”

微微睁眼的宴文撑着最后一口气拉住夫人的手摇了摇头。

“她的尸首,不能收!”

收下那就说明承认他们有错,宴文觉不允许!

宴夫人还想说话。

可滑落下去的手,又是一个噩耗。

郑府这边。

郑吉华请来的大先生坐在主桌。

一旁的名流和文人墨客齐聚一堂。

等冲天爆竹响彻天空的第一声。

小妾抱着宴允也出场了。

宴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这些人,和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同。

她未曾经历过这般场景,就连成亲时,也没这般热闹,她没觉得高兴。

小妾抱着宴允坐在郑府正妻的位置。

同样,她也没有见识过如今这场面。

宴会桌上面摆着各种琳琅满目的东西,宴允可不觉得郑府能够有如此奢华。

她还在想这些事情。

郑吉华从小妾手中将自己接了过去。

他抱着宴允向来的客人道:“原本以为我郑吉华会孤苦伶仃一生,却没想到我的夫人为我生下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伸手握住小妾的手,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是瘸腿的郑吉华,而是意气风发的郑府当家人。

他继续豪言。

“在不久后,我们还会生下来第二个,第三个,但是这第一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所以还请文墨言大先生,为我的孩子提名。”

那句大先生。

声势宏大,可也算是真情流露。

大先生也顺势摆起大先生的谱。

对这种场合来说。

自己提的字不管好与坏,他们都会接受的,不过既然如此多的人在这里。

老先生笑了笑道:“那就让这个小丫头自己决定自己的字如何?”

大先生仔细看了看郑吉华和那小妾的面容在看那孩子的面相。

当即拿出四张宣纸在上分别写上几个字。

放进一旁丫鬟端着的托盘内。

“你将这个送去郑家小姐旁,看她抓住这里面的那一个字。”

大先生做的,这和抓阄是一样的。

老先生也算是见过不少人,他看那小孩的面相,确实是婴儿无疑,可那双眼睛说不出来,是少有老成,还是另有其他?

老先生没有明说,不过却觉得有趣。

宴允倒是格外配合地伸手抓了那纸条。

等一旁的丫鬟拿过那张纸条交给大先生,上面的字赫然写着一个宴字。

“郑宴。”

郑吉华眉头一皱,心里当即有些不悦,这个宴是如何而来的?

大先生说宴就是宴,是小姐自己选的字。

第4章

一旁也有文字说,这宴字,上有家宅顶天,中有太阳度日,下一女字,老爷喜得千金也应景。

话毕,你郑吉华冷眼扫过,当即否决。

“还请大先生再换一个字。”

说到要换字,宴允不答应,立刻哭了起来,那哭声真谈得上震耳欲聋的。

整个宴会场都在对宴允的哭声觉得刺耳。

大先生笑而不语,至于郑吉华会不会在这种地方扫了自己的面子?他并不担心。

要题字的是郑府的人,自己题了还想要再重新题字,那去别处重新再找一个先生来好了。

大先生将放在自己手里边的酒杯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留下一句话,潇潇洒洒的离开了满月宴。

小妾就站在郑吉华一旁,她原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林字,相公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可真当看见那个字,又想起了某个让人不高兴的人。

小妾立刻开口说:“既然这先生不靠谱,那我们再换一个便是。”

郑吉华倒是有这个意思,可今天这一出看来,大先生的语气坚决,而且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

长古城里面数一数二的大先生。

郑吉华终究没说出下一句话。

小妾还想在一旁自作聪明的说如果老爷要是拒绝不了,那就让这个名字做他们女儿的小名也好,等她大些之后不再喊了便是。

郑吉华紧抓着木椅已经逐渐不耐。

还是老夫人按住了小妾的手。

这女人就是丫鬟出身,一点也分不清楚场合,这是她能插嘴的地方吗?

老夫人给小妾留了面子,小声警告她,“你若是再多说一句,你就给我回后院去。”

小院儿?

小妾自然是不愿意回后院去的。

就在今天,她还要成为郑吉华的正妻,让所有人都看看自己的风光。

老夫人提醒自己,她也立刻明白闭嘴。

至于女儿这个名字,等到日后再说也行。

文墨言大先生那可是城主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

人人夸赞郑家小姐幸运能够得到大先生的亲自题字。

郑吉华将刚才那些不高兴的情绪全部收起来,重新对上众人端上酒杯和大家共饮。

郑吉华派人去送大先生,周围开始奏乐。

这边抓阄正式开始了。

宽敞的红绸布上,摆着各种东西。

宴允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那上面放的无非都是些,他们大人喜欢的东西。

琴棋书画,金算盘,七七八八的东西堆满了。

摆在那上面的东西都是郑吉华想要的,宴允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是小孩子想要的。

郑吉华把宴允放在红绸布上。

轻声温柔地说。

“乖宝,去吧。”

宴允听着他说的话,觉得浑身汗毛直立。

恶心。

郑吉华一松开她,宴允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

郑吉华两眼放光。

本来这种新生婴儿根本就爬不到多远,可宴允不仅爬起来,还爬出了半丈开外。

郑吉华握紧拳,心也跟着揪起来,可脸上笑容不自觉浮现越来越深。

郑吉华心中只道,好啊好啊,抓什么都好,自己给她准备的都是能用得上的。

他屏住呼吸,就等宴允去抓。

可看着看着,宴允越爬越远。

在院里一旁,在那里站着一个少年,他站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当大家都将目光投到他面前时,他才注意到蹲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婴儿。

少年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婴儿。

来自己面前作甚?

他往旁边挪了一下位置。

宴允又追过去。

她拉住少年的裙摆,希望他别乱动,自己已经足够费劲了,她的目光盯着少年身旁的佩剑,就算只抓住一个尾巴都好。

她扒拉着少年。

而一旁的郑吉华笑容戛然而止。

郑吉华最怕的就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看自己断掉的双腿。

他也曾如那少年一般,亭亭而立,可因为那个人,他失去了双腿。

郑吉华立刻让丫鬟将小姐抱回来。

丫鬟上前,将宴允抱起来。

而宴允看准机会,一把摸上那把剑。

少年不满地侧身,觉得这小婴儿碰了自己的剑,他不高兴。

周围的人顿时更是看热闹的心思,这郑府小姐竟然碰了剑?大家闺秀,周围都是开始窃窃私语的。

虽说抓阄算是十有八准。

可这郑家小姐,以后是个舞刀弄剑的,众人笑了笑,想来郑府会热闹了。

小妾觉得都没拿在手上,算不得准,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要是抓一个其它的都好,不过郑吉华已经让嬷嬷去将宴允给抱了进去。

她落寞的转身出去,嬷嬷在门外候着,和她眼神交汇,两人都有话要说可现在不能说。

宴允这场病持续了四天。

郑吉华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宴允睁开第一眼看见郑吉华那张脸,气得病恹恹地转过头去了。

等宴允能吃进去东西,郑吉华才去休息。

老夫人来了,要把孩子带她身边,郑吉华又急匆匆地赶回来,说不同意,孩子还小,在小妾身边,自己能看着。

“放我身边就不能看了?”

“能看,不过得能走动之后。”

郑吉华勉强答应,老夫人也同意。

孩子让小妾带着,郑吉华不答应,现在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可是等年纪大了之后,让老夫人带是最好的。

老夫人一走,郑吉华刮了刮宴允的鼻头。

这么脆弱,这么小,自己要将所有的都给她。

宴允的这次生病是在预料之中的,只是她自己故意受凉没想到这么难受,先不管身体难受,郑吉华跟着折腾,宴允没觉得舒心,因为生病的时候看着郑吉华那张脸就在眼前晃悠。

她觉得更受折磨的是自己。

而从这次之后,小妾和嬷嬷心思也更重了一些。

有人来给郑吉华说亲。

虽然郑府现在风光了,可正当人家还是不愿把孩子送来的,毕竟一个瘸子,高门大户的始终看不上。

不过有些远亲倒是想办法送拉几个人过来。

老夫人在里面瞧了瞧,倒是有喜欢的丫头,不过就是不知道郑吉华看得上眼不,让嬷嬷领着人过去,自己放机灵点。

宴允还想养养精神。

小妾的骂声一下就起来了。

“这些小贱蹄子就是不消停,全部都盯着老爷。”

宴允被她的哭声给吵醒,睁开眼听着她们所抱怨的一切。

以前的宴家也算是高门大户,嫁给郑家的时候,也算是门当户对,所以那时候,老夫人没和宴府的人说什么送人去郑吉华身边。

可不送人又怎么了?

郑吉华不是死人,就在自己面前,郑吉华还是和下人勾搭上,更何况现在老夫人同意。

所以宴允她听着小妾每天和嬷嬷商量怎么处理郑吉华身边的人心里从气愤,到伤感,最后到厌倦。

她试着去拉木把手想要爬起来,可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住,起不来。

可她没放弃。

她得找机会就从这里爬起来,现在躺着太难受。

嬷嬷瞧着她的动作欣喜地想让小妾也来看看,小孩子这样精神,看着就觉得高兴。

可年纪轻轻的小妾心思都在郑吉华身上,现在分不出来心思给宴允。

“这不是正常的吗?”

话是这样说的,可嬷嬷觉得小妾还是太小了。

老爷现在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你把孩子带好,那老爷的心思不就在你身上吗?

小妾问嬷嬷。

“娘,是我不够好看吗?这些衣裳不够好看吗?”

嬷嬷惊慌失色的。

“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再乱说话了。”

小妾却根本不在意,四下无人,叫叫又怎么了,她心思想得多,等下一胎生下男子,就告诉郑吉华,嬷嬷是自己的娘,她也要享福,不做下人。

嬷嬷会心一笑,那前路曾经遥不可及,可如今到了面前,只差一步之遥。

她心里一点也不着急,日子还长,自己能耗着。

宴允听小妾叫嬷嬷娘时,虽然心里早有猜测,可现在却清楚明了,确实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心里也觉得可怜自己,在这里如此久却什么都不知道。

郑吉华每天都来屋内看看宴允。

他不喜欢大先生题的字,喊那小婴儿时,总是乖乖,乖乖地喊。

第5章

宴允不能开口让他闭嘴,至少在现在还不能反抗。

不过多亏郑吉华,宴允享受到了很多优待。

以前自己不舍得吃,也不舍得穿的如今全部都塞满了她的屋内,隔壁的院子也早早的开始让人来翻修,等着她大一些就搬过去。

郑吉华看着宴允,那双眼睛里面满是希望。

他承诺一般:“爹爹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其他人看了自然是父辈溺爱,这小姐命好。

宴允扬起手,直接一拳打在郑吉华脸上。

郑吉华不怒反笑。

只要精神,不再生病,比什么都好。

宴允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觉得刺痛了眼睛。

如果换一个生养自己的人,宴允是幸福的,可偏偏是自己最恨的人,现在的日子即便衣食无忧,可对宴允来说,也是最痛苦的事情。

宴允这个在未到一岁的年纪,就能翻身自己站起来,这在长古城也让郑府的人在外谈论。

不过宴允自己是想要摆脱郑吉华和小妾的怀抱,才贸然做了这样的动作。

嬷嬷将这件事当做喜事告诉郑吉华。

郑吉华赏赐了不少东西,嬷嬷也高兴了不少。

不过好事多磨。

就算这孩子是自己女儿生下的孩子,可也觉得磨人,只要自己在,就一直哭,怎么哄都不好,哭得眼睛又红又肿,自己晚上都不敢休息。

自己那个小妾女儿也把心思放在老爷身上,这孩子就只能自己好好守着,要是被送去老夫人那里,老爷的心思就怕是要被别人给抢走了。

嬷嬷的心思重要强,受了说不完的苦,好在这孩子争气,让自己也得到了不少东西。

宴允这又被当做炫耀的物件,被传来传去的厉害非凡。

为此,郑吉华还弄了一个粥棚,让那些乞丐都可以喝上热粥。

长古城不少人都等着看,这郑府的千金能出什么样,毕竟让郑吉华能舍得下这么多。

可从那之后。

郑府却再也没了郑府千金的消息。

一年,两年,第三年。

音信全无。

宴允被送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比起小妾的那个娘,更苛刻,可宴允宁愿面对这个人。

这个嬷嬷曾经告诉宴允很多与夫君的相处应该如何如何。

相公双腿有伤,作为内眷,她更要伺候好郑吉华,让郑吉华没有后顾之忧,这是一个内眷应该做的,所以宴允任劳任怨,就算自己比那些粗实婆子都不如也没有过半句怨言。

没曾想,如今换了身份还是要听这些话。

嬷嬷和老夫人两人,话中有话。

说宴允若是男子身,对于郑府才是雪中送炭,生为女子,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宴允对上老夫人那双能看破一切的眼睛,更觉得虚伪,就算再累,也闭着眼休息,连个反应都不给身边伺候的嬷嬷。

嬷嬷就算严厉,可是对上这种什么都不知道襁褓中的婴儿也无计可施。

等到两岁。

嬷嬷有心教宴允规矩。

不过宴允身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发生。

而这件事让本觉得蒸蒸日上的郑府再次承受一痛。

别人家的孩子能开口说话的早早就开始说话了,可不管嬷嬷如何威逼利诱宴允,她都不开口说话。

嬷嬷开始有这个顾虑时,心里就感觉不安,既不安,也不敢随便说话,这话让自己说出来肯定要掌嘴。

就在嬷嬷想自己的事情时,宴允已经跑了出去。

她气喘吁吁地跑着,能动之后,一有时间,宴允就想回家,不是这个郑府,而是双亲都在的宴家。

宴允才跑几步,就被丫鬟从后面抱住。

“小姐,你可不能到处跑。”

宴允用力挣扎也没挣扎开。

丫鬟抱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在说;“小姐,你可不能到处跑,要是被嬷嬷抓到,我们肯定又要挨罚。”

宴允也不是一个坏人,可经历了以往的事情,好人坏人又如何,这些都和自己的愚蠢有关。

她挣脱不开丫鬟就只能被丫鬟给抱回去。

嬷嬷站在门前看着拉拉扯扯的她们两个人,语气严肃地说,“我说过,要是小姐不见,你们会受到什么下场,你们自己应该清楚。”

那个丫鬟惊慌地放开宴允,跪在地上和嬷嬷道歉。

“嬷嬷,我们不是故意的,小姐现在正是喜欢到处跑的年纪。”她们根本就看不住,就一会儿不盯着,人就消失了。

“嬷嬷,我们一定会看好小姐的,这次请饶过我们吧。”

“闭上嘴,没规矩的东西,你们这些当下人的,要是看不好主子,让小姐受了伤,那你们就是难逃一死。”

嬷嬷说着让人去取了竹鞭。

丫鬟被吓得面色惨白。

“嬷,嬷嬷。”

朱嬷嬷根本不留情,还让人按着宴允。

举起手时,她也是盯着宴允说。

“小姐,你也看着,虽说她们是郑府的下人,可也是你身边的人,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她们也逃不掉。”

话音一落。

朱嬷嬷手上的竹鞭打在丫鬟身上,那贴着肉重重的闷声。

宴允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那些丫鬟被抽了之后,立刻大叫起来,她们苦苦求饶。

“嬷嬷,嬷嬷,我们不敢了,不敢了。”

那朱嬷嬷却丝毫不为所动,对着丫鬟们继续抽打,丫鬟在地上躺着来回翻滚却也逃不开。

宴允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朱嬷嬷做的这些事情也带了其他用意。

她就算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开口阻拦。

因为这些丫鬟,宴允是绝对不会忘记,她们在自己背后说自己的那些坏话,说自己连她们都不如,夫人就跟下人一样。

她要从这肮脏虚伪的郑府离开,不想再和这些人有交集。

丫鬟们向着宴允求饶。

“小姐,救救我们,我们错了。”

她们求饶的眼中都带着恨意,都是因为这个小姐不听话,她们才会受罚,为什么小姐不愿意帮她们求饶?

丫鬟们哭声求饶。

可宴允直接蹲下身,看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郑吉华三天两头就送不少东西过来。

玩具首饰这些都是给宴允的,还让人带话来,说过些日子就回来,让宴允乖乖等待。

宴允咂嘴。

谁想看见他回来,不回来更好。

好在朱嬷嬷为人严厉。

小妾来见过几次宴允,可看见小孩子对着自己竟然躲开,她向着郑吉华闹过一次,要是继续带下去,孩子和自己不亲。

郑吉华自然也清楚,可自己的心肝宝贝看见小妾就忍不住动手,更别说心平气和地和她相处。

现在年纪小,先躲开更好。

“就让娘先带着。”

郑吉华春分刚过回了府,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见宴允。

宴允被朱嬷嬷带着出来,迎上郑吉华的脸,她毫不掩饰的厌恶。

郑吉华脸上一凝。

自己的孩儿对自己露出如此这般模样,他是最为愕然的。

“宁儿?”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却见她暼开的目光。

宁儿是郑吉华不喜欢大先生的那个字,自己重新选的字,一世安宁,取了宁。

朱嬷嬷自然也发现了少女的小动作,她皱起眉头,在郑府如此地方,她未曾见过对待老爷有这样的态度的人。

她欠身上前,挡住宴允。

“老爷,老夫人请您先过去。”

郑吉华还想和宴允说上几句,朱嬷嬷让人先领着郑吉华进去,等着人走后。

朱嬷嬷严厉地叫住了宴允。

“小姐,你的态度实在不合郑家的礼仪。”

宴允不想理会。

朱嬷嬷却让宴允一定要认到自己的失态。

“小姐。”

若是朱嬷嬷换做其他人,宴允也许还会好言相对,可她不会忘记,从她嫁到郑家来,给她所有难堪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朱嬷嬷。

宴允听她的声音只想转身就走。

肩膀上落下重重的手。

“小姐,您是我教出来的,要是继续这样无法无天下去,那郑府的颜面和小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第6章

朱嬷嬷说明利害。

宴允和郑府从出生就是一体,宴允要为郑府考虑。

宴允却只是睁着眼睛,瞪着她,那副样子,既不是听从也不是认真。

朱嬷嬷教训过不少孩子,可对于眼前的小姐,不知应该如何做。

守在一旁的人都看着她们,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一直到老夫人让人来传话,让宴允进去。

这才打破了沉静。

朱嬷嬷看向宴允叮嘱。

“还请小姐谨记嬷嬷说的这些话。”

宴允转身离开,根本就没将朱嬷嬷说的话听进去。

倒是朱嬷嬷站在宴允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小孩子是最不好教的。

就在屋内。

郑吉华和娘亲说起要将宴允带回小妾身边。

话音刚落。

宴允就进来了。

三人对上视线。

老夫人不怎么高兴的扭过头,对于这个孙女,她谈不上喜欢,虽然都是郑家的血脉,可她是个女子,而且就快确定,她是说不出话的哑巴。

她自然毫无欣喜。

她如今是想着把这孩子养在身边,等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就让自己的远房那边将她接过去,要是生下孩子是正常的,就让那孩子再回郑府来,不能让郑府断了香火。

老夫人揉了揉眉,最近身体不适,也不想久坐,看了儿子,也回绝了他的要求。

“宁儿还是留在我身边先养着,要是她想看,就来看便是,这府上,她是自由的。”

这个她说的自然就是小妾。

郑吉华回道:“孩子还小,还是待在她身边好些。”

郑吉华知道朱嬷嬷自然不会教宁儿对自己不恭敬,不过小妾在自己耳边吹的枕边风,他清楚,而且他比谁都在乎这个孩子。

“前些日子去长宁那边,有个神医正好云游,我请了他来府上,宁儿在那边院子里也省去不少麻烦。”

这也是郑吉华的目的。

宴允如今的年纪不算小,可迟迟不开口说话。

心中最着急的就是自己。

那些大夫都说这孩子不会说话,郑吉华自然是不信的,他看向自己的脚之后看宴允,自己的孩子绝对不会和自己一样。

“在自己娘亲身边,这才是最好的。”

宴允不愿意听这些话。

虽然郑吉华这些话也不是说给宴允听的,话中有话是说给老夫人听的。

老夫人不想只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问起另外一件事。

“郑大人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郑吉华点点头。

“还请娘亲放心。”

老妇人顿时长舒一口气,要是这件事没办好,自己这悬着的心就不会掉下去。

“那就好。”

郑吉华看老夫人心情变好。

“娘,那宁儿的事情。”

他以为老夫人会松口。

不过老夫人改口说了其它话。

“钱庄的先生来过,那孩子长得好,我已经见过,家世也清白,郑府的正妻还是要一个门当户对的。”

郑吉华没来得及捂住宴允的耳朵,老夫人说的话,她也全部都听了进去。

以前老夫人也告诉过自己,不管相公纳多少妾,只要正妻的位置是自己的,那就什么都撼动不了。

未出阁的时候,娘亲也是告诉自己,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毕竟多子多福,开枝散叶不仅是男子的责任,她是正妻就要付出更多。

宴允以前不懂,到了如今却是不想懂。

她推开郑吉华的手,自己往外走。

老夫人看着宴允的背影,想说没规矩,可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这些话还是忍了下去。

她看向郑吉华:“你也先去休息吧。”

老夫人让郑吉华先离开。

外面的小厮进来,推着郑吉华的木椅。

“娘亲,那我先退下了。”

“去吧。”

等郑吉华一走。

朱嬷嬷被人叫进来。

老夫人低头弄着身上的华服,刚才面见郑吉华时的笑容已经消失,她沉声问起朱嬷嬷:“宁儿那丫头的眼神,是越看越觉得不讨喜了。”

朱嬷嬷心里一惊。

对于小姐的事情,朱嬷嬷没敢在老夫人面前说过不好的话,现在教她的是自己,要是自己都说小姐的坏话,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朱嬷嬷面上还是不变,说起来也是辩解:“小姐年纪小,玩心重。”

老夫人能听不出来这是朱嬷嬷话里有话吗?

年纪小。

是还小。

老夫人松了语气。

“你过来给我松松肩膀。”

朱嬷嬷走上前,给老夫人揉着肩膀。

老夫人说起宴允,不知怎的就坦露了心声。

“那孩子,总让我觉得不是郑家的孩子。”

朱嬷嬷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力气也重了不少。

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

朱嬷嬷立刻放松力道,也分不出老夫人是在套自己的话还是在说真心话,可她不敢接话,老老实实地给老夫人按摩。

宴允从老夫人房里离开之后,去了后院。

她如今常来的就是后院,她走大门是不可能出去的。

和往常一样,宴允靠近后院,经过的丫鬟倒是热闹得很,郑吉华回来还带了不少东西,都去凑热闹了。

宴允过来都没遇上人倒是挺高兴的。

她一直在等待。

等待自己推开那扇木门,然后回到宴府,等回去之后,自己就告诉双亲,自己是宴允,自己还活着,自己一定会帮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就算不靠郑家的人,自己也可以。

宴允伸手推开木门。

咯吱一声推开的门随着人的叫声打断了宴允的思绪。

就在门之后没有出现离开的方向。

穿着破衣的少年站在门后,他用手捂住口鼻,显然刚才被宴允推开的门撞到了。

宴允是第一次见这孩子,眼生,而且记忆力没有这孩子的存在。

她估摸着是新买进来的。

他站在门前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的,让宴允犹豫要不要直接出去。

对上郑家的人,她倒是可以毫不客气地发火,可见了这分不清的人又变得有些犹豫。

少年犹犹豫豫地开口。

“你,谁都不能从这里出去。”

这是买他的人吩咐过的,府里的丫鬟和下人都是不能随便出去,他看眼前的小丫头和自己差不多大,可身上的衣裳却不是自己能穿上的就知道,她肯定是府上重要的人。

宴允只是看了一眼门后的位置。

少年就拦在了门前。

宴允想说话,可要开口的瞬间,身后忽然起了一阵风,那阵冷风一下吹得宴允浑身打哆嗦。

在郑府的这些年,她已经受够了,她不能在这里停下。

她认真比了比他的身高,自己是过不去的,而且郑吉华回来,府上的人肯定又要找自己。

宴允断了说话的念头,回头离开去了自己院子。

而拦下宴允的少年挠了挠头。

他看着远去的身影倒是想起送自己进来的人叮嘱自己的话,“到了里面,看见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就好好的活着,混一口饭吃。”

少年立刻觉得自己做出的决定正确。

他再次关上木门。

对于宴允来说,刚才的事情就是一件小小的插曲,不过后院里面又多了一个看门的人,这让她有些费神。

要是那个人天天都守在那里,自己出去就麻烦了。

她才这样想。

丫鬟过来了。

“小姐,你去哪里了,老爷到处都在找你。”

宴允转身就要走。

丫鬟赶紧按住宴允。

“小姐,赶紧过去吧。”

宴允挣脱不开,被丫鬟给抱起来往外去,这就是宴允不出声的弊处,只要这些丫鬟不把她弄伤,要想抱起来一个五岁的小孩,是很容易的。

宴允被带到小妾的院子。

小妾的眼神一直都在郑吉华身上,整个人穿着就不像是正妻,倒又有些像风尘里的女子。

第7章

郑吉华看见宴允就招手。

“宁儿,过爹爹这里来。”

他倒是满怀期待地希望宴允能过去。

宴允撒腿就跑。

小妾听见声回头看,宴允那小小的身影已经又跑了出去,她也想喜欢这个自己生下的孩子,可都不到自己眼前亲近,她的心思又被自己娘亲叮嘱还是要为老爷生下能够继承郑府的男子的任务,孩子就让老夫人带着好了。

小妾嘟着嘴撒娇。

“相公,你太久没回来了,很是想念您。”

周围的丫鬟都悄悄红了耳朵。

小妾身边的嬷嬷叫她们离开,“都下去,这里我来伺候就好。”

“是。”

等丫鬟都退下。

嬷嬷推着郑吉华的木椅进了屋内。

宴允希望这郑府的人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当做自己不存在都好,可现实却完全相反。

郑吉华的心思几乎全部放在宴允身上,就算宴允在府上,可去哪里,郑吉华都要知道。

老夫人那边还是被郑吉华给说动,宴允被朱嬷嬷送回了小妾身边。

小妾的心思在郑吉华身上,让自己的嬷嬷照顾宴允,比起朱嬷嬷,小妾身边的嬷嬷虽然更有耐心,但是对宴允也更是纵容。

宴允原本不想见小妾,可现在倒是感谢她让自己回来,回了这个院子,宴允的束缚可就减轻不少,没天天盯着自己的朱嬷嬷,宴允就一心准备逃跑。

之前就说过,郑吉华请了一个神医。

最近都不出府,在等待着神医的到来。

小妾希望能趁着这个机会怀上第二个孩子。

每个人的心思都想得不同。

宴允这边已经清楚如何从后门出去,只是现在多了一个看门的人,这让她觉得有些麻烦。

钱庄那边有事,郑吉华不得不出府去。

小妾和嬷嬷正和上门来量尺的师傅选花色。

宴允寻了机会就去后院。

那少年也在,这次他正在劈柴,一斧子下去,没砍断,反倒是差点被弹回来的木材给弄摔在地。

宴允没往前,找了个石阶坐下。

她盯着那少年,脑子里转了转,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眼看郑家这些人,没有一个是自己可以相信和托付的人,可眼前的人不同,他年纪小,而且还守着自己想要出去的后门,要是他能为自己所用,那…

宴允脑海里有这个想法就觉得可行,郑家的这些人,自己是一个都信不过,但是眼前的人不一样。

她说动就动。

径直进了火房里,里面的厨娘看见宴允立刻起身,将自己在吃的东西放在一旁。

“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灰重。”

宴允环视四周,看见厨娘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东西,就知道这里还有吃的,她四处看了看,瞧着冒热气的笼屉,指了指。

厨娘一看,猜测应该是饿了想吃东西立刻就问:“小姐是想吃东西吗?”

宴允点点头。

厨娘立刻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碟,将热蒸笼里的点心放在碟子上递给宴允。

“小姐吃这个。”

宴允没要碟子,拿过上面的点心就走。

厨娘那句烫还没喊完,宴允已经迈出了门栏。

宴允没拿那碟子也是想着那小子不敢,以前就发生过这事,还在宴府,厨娘因为不见了精致的碟子,被责罚的模样,自己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从伙房里出来。

那小子还在劈柴,可惜没什么力气,瞧着一直不得劲。

宴允走过去,他也没发现。

他想着休息,才放下工具要坐下,一转头就看见站在自己背后的宴允,被吓了一跳,没控制住地惨叫了一声。

“呀!”

他向后退了两步,指着宴允,却又不敢说什么话。

宴允对他的反应不怎么意外,自己现在不出声,他要是没留意,肯定会被吓到。

等他缓和过来,宴允走上前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少年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点心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接,他有些惊慌地爬起来,想要躲开。

宴允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挡在他的面前,还是把点心给他。

他肯定是不认识字的,所以写纸条给他那样根本就用不上。

少年惶恐,从自己第一次看见宴允,他就知道,这人和自己的身份,那是十万八千里,根本就不能随便去触碰。

他低下头道歉。

“是我的错,吓到小姐了。”

刚才发出那样的声音,一定吓住她了。

宴允瞧着这少年,他虽然还小,可是五官硬朗,从现在看都觉得这少年面相不凡,和郑府那些下人完全不同。

宴允心里笑了笑自己,现在还有看人面相的习惯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拉住那少年的手,把自己手上的点心放在他手上,等他的手确确实实接住自己递过去的点心。

宴允松开手没走。,她指着自己的嘴唇。

对方立刻伸手喂给宴允。

宴允伸手去挡。

她指他,是给他吃的,不是让他喂自己。

少年立刻摇头。

宴允握着他的手,一把就喂到了他嘴边。

等点心碰到他的嘴唇,宴允立刻就走。

她不需要特意叮嘱他什么,只要这样,慢慢地,持续不间断地这般,自己就能动摇这少年的心,毕竟没有人会防备一个如此年纪的自己。

从那之后,宴允每天都会出现在后院,不过不是要出去,而是去见这少年。

他总是有干不完的活,不是在添水就是在劈柴,或者做其它帮手,没有闲下来的时刻。

宴允虽然每天也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可没有他这样累。

他抬头,想着时辰到了。

宴允准时出现在后院,她手上拿着从小妾那里拿走的各种点心,这些点心,都是嬷嬷吃的,那些丫鬟就算是想要偷偷的尝尝都没有机会。

宴允把点心交给他,就要离开。

第一次,第二次...

一直到少年开口。

“小姐,这些不是我能吃的。”

宴允送的这些点心,少年都没吃,都藏在自己休息的屋内,可惜被带他的那个人发现了,对于偷东西这件事,少年被狠狠揍了一顿,可他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跪在地上一直在哀求。

“那你就说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依旧闭口不提,自然逃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宴允看见他身上的伤,只是不知道他挨打的原因。

宴允没问,悄悄地去看过一次。

她送出去的那些点心,他没吃,都是打少年的那个倒夜香的老头子给吃了的,他还告诉少年,要留在这里就要好好听自己的话,至于小姐,他就别想了,想了也没用,人家是郑家的千金小姐,他就连倒夜香的家世都算不上。

就算是哑巴,那也不是他能想的。

第8章

宴允对老头说的这些话很清楚意思,可他将这些说给那少年听时,宴允很厌恶。

他如今的年纪,那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曾经,朱嬷嬷在自己嫁过去之后,每天都是来说,夫君是自己的天地,只有照顾好夫君,才是她全部,可最后呢,一腔真心自己入了乱葬岗。

现在宴允有意的靠近,可被人如此说他,宴允也有些被动摇,这种动摇是因为自己现在护不住那少年,要是那少年因为自己死在这后院,这是宴允不想看见的。

宴允断了去送点心的行动。

过了十天。

郑吉华请的神医到了。

宴允也被告知要一起去的迎接,因为那神医的脾气古怪,一点不如意就不医治。

比起迎接,宴允她还以为自己能到门前去,这样从大门出去的机会可没有多少,想去看看。

她被嬷嬷抓着梳妆好,带着去了前院。

只是郑吉华没有想出去迎接,外面已经有人候着,他只需在正厅等着。

小妾坐在郑吉华身边,和郑吉华的手紧紧握着,看着倒是恩爱得很。

宴允和嬷嬷在一旁。

郑吉华对着她招手。

宴允当作没有看见,直接躲进了嬷嬷身后。

小妾觉得这孩子就是不懂事,多靠着爹爹多好,察觉郑吉华的失落,立刻出声安慰:“之前见老爷的次数太少,以后就会更亲近您的。”

郑吉华倒是没生气,毕竟自己不常在孩子身边,她如今躲着自己也是再正常不过。

等外面的人传声进来。

“老爷,人到了。”

郑吉华让人推着自己出去。

宴允站着没动。

身边的丫鬟小声问宴允:“小姐可要出去看看?”

宴允知道这所谓的神医为何而来,她不想去看。

丫鬟和嬷嬷说话间。

在管家的引路下,说话声也传了进来。

“神医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郑大人客气了。”

宴允探出头看去,一身青衣的老者从外进来,瞧着倒是仙风道骨,有些神医的气势。

他似乎也注意到宴允,认真地看了一眼宴允。

宴允没逃开视线,反倒是认真地回看了他。

郑吉华把人迎进正厅坐了上座,准备的饭菜陆续上出来,那些山珍海味一一摆放,郑吉华让先生先用餐,其它的府上也已经准备好了。

老先生看了一眼宴允出声道。

“这位就是郑大人的千金对吧。”

郑吉华点点头,脸上满是慈爱,“是,这次还得麻烦先生为小女诊治。”

“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宴允吃了几口就没再吃,跳下凳子就要离开。

可跳下去,身边的丫鬟又会把人给抱上来。

宴允盯着她们又跳下去,十足的像个泼皮猴子。

小妾耐着性子哄了几次,有外人在,自己也不能发火,最后实在受不了,求助道:“嬷嬷,你带着宁儿先出去消消食好了。”

嬷嬷立刻赶紧抱走宴允。

宴允一路挣脱,小小的拳头直接让嬷嬷的鼻子见血,就被松开了。

宴允看了她一眼,小跑着去了后院,

这次她只是远远的站着,就算自己没有再送吃的给那少年,但是他脸上的伤却没有消失,现在反倒是越来越多,他还是在做着一样的事情,没有停下。

只是这一次,他提前发现了站在那里的宴允。

他以前没有主动过,就算对于宴允塞进手中的东西,也是躲躲藏藏的。

可这一次,他抬起手,对着宴允挥了挥。

宴允在瞬间有些错愕。

那孩子现在对自己露出的笑脸,是自己略施小计之后就得到的回应对吧。

时间并没有太久,他就这般快地对自己主动招呼?

宴允立刻转过头就逃。

少年伸头想要追着她的背影看,可她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逃跑的宴允不知道他的心情。

他听说前院来了神医,要是神医的话,一定可以治好小姐吧?少年如此想着,赶紧继续做没有做完的活,要是自己赶紧做完手上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去前院看看?

落荒而逃的宴允心中觉得鄙视自己,竟然因为利用一个小孩子觉得惊慌。

从刚才那少年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宴允知道,就算自己偷偷出去,他也不会告发自己。

她如此想着,可觉得自己利用一个小孩子,那自己和那个恶毒的小妾又有什么区别。

她停下脚步,脑子里在怀疑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的时候。

她又告诉自己,她是为了宴府,是为了自己爹娘,要是因为这些小事就犹豫不决,自己怎么还能向小妾寻仇。

必须要尽快找时间回宴府,回去见自己的双亲,她和郑吉华他们的生死之仇,外人如何能决断。

第二日。

郑吉华被抬着进屋。

宴允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置之不理。

他着急地想要知道宴允的情况,一直唤了几次宁儿,却没有得到回应。

嬷嬷刚才瞧着还睁着眼,这会儿闭上眼休息了。

郑吉华立刻问神医。

“是睡了吧?”

神医一看紧闭着眼睛,定是睡不着的。

“郑老爷无需担心,令千金并无大碍。”

“那她为何到这个年纪都不曾开口说话?”

神医扫过宴允。

“若是小姐想开口,就可以开口的。”

虽然神医是这样说,可对郑吉华来说,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女儿能不能开口说话,这是天生如此,还是有希望治好?这才是他心中担忧的。

神医已经抽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他看向郑吉华。

“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郑吉华示意嬷嬷将神医的药箱背上,神医抬手谢绝。

“请。”

等郑吉华的木椅到了外,他还没开口,倒是神医问他。

“郑老爷这腿可曾想过医治?”

神医一开口乱了郑吉华原本所想,他是想问自己的女儿,可被问到自己的双腿,他抬起长袖覆盖腿上。

反问神医。

“谁会不想?”

他也是男儿,不说策马奔腾,自己能昂首阔步都成了他半生所向往。

若不是因为这双腿,他也不会在自己最年少轻狂的年纪娶宴府的那个女人,让她看尽自己的丑态,郑吉华思绪到此为止,觉得死去的人想起来也是晦气。

他无光的眼眸里荡起细微的光。

神医告诉郑吉华。

“在下可以帮郑大人你治好腿上的顽疾。”

郑吉华原本就只是微弱的光在眼睛里瞬间变得更亮,他控制不住自己说出声。

“先生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神医捏了捏自己的长胡子,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被人称为神医,就是要救治这世上被其他人所救不了的人。

郑吉华听他确定,就已经失态。

“要是神医能将我的双腿治好,不管神医要什么,我都将赠予你。”

他着急地想要抓住神医的手,只要抓住了,就才能抓住自己想要的。

神医看着郑吉华涨红的脸随即安抚他。

“大人还请稍安勿躁。”

郑吉华怎么可能还能安静下来,这个消息从他口中说出来,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是再生之恩。

他恨不能现在就将自己所有的财物都放在他眼前,让他知道,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双腿,双腿感觉不到任何,可他现在的心情却如同火石一般滚烫。

他望着神医,觉得他从来没有今天这样觉得高兴。

郑吉华将神医再次请回院子。

自己可以再站起来这个消息让郑吉华欣喜若狂,因为等神医准备,他让下人将自己送回书房,他不断抽搐的嘴角等下人离开房间立刻就绷不住了。

他仰天大笑了几声。

觉得浑身无比畅快,他移动木椅去了自己的桌前,就在摆满账本的书桌一旁,哪里放着一柄长剑,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柄长剑没有再出声。

宴允没有去听见那个神医老头和郑吉华说了什么,反倒是嬷嬷一直在屋子里面守着自己。

她觉得嘴唇发麻,坐起身想要去喝水。

嬷嬷面色深沉地看着宴允。

“小姐,老爷是最疼你的,你可要记得多让老爷喜欢些。”

嬷嬷的心思是为了小妾,就算不是为了小妾,眼前这孩子也是自己外孙女,她必须提醒,莫要太骄纵,要是失去老爷的疼爱,一个女子就要吃苦。

可嬷嬷的话对于宴允来说没有起到警醒。

她翻身下床,用一旁的水壶给自己倒水,等喝完,宴允从屋内出去。

嬷嬷看着她一连串的动作,自己说的话,她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宴允对于那神医老头和自己说的话,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郑吉华如何想?或者因为自己装哑巴心疼什么的,不是都应该让他尝试才对吗?自己就是因为他死掉的。

第9章

想到这里,她心口发疼,呼吸也变得困难,刚才被那神医给刺过的舌头更是阵阵发麻。

她环视四周,周围一切都让自己觉得憎恨。

她坐起身,不管不顾地小步往前,迈开耳朵脚步变成不顾一切往前的奔跑。

她要从后院走。

到了后院的门口,里面传来不小的声音。

宴允停下脚步看向里面,就看见倒夜香的老头正在用棒子抽打那少年。

少年趴在地上,皱着眉头,咬牙没有出声,可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和眼里饱含的泪水证明他是疼的。

宴允低头,弯下身,从地上捡了石头,直接对着那老头就砸了过去,力气不大,可是她打的准,直接就打在那老头的头上。

“啊!”

老头尖利的叫了一声就开始骂人。

“那个狗东西不长眼丢东西过来?”

宴允听声从一旁走出去,走到不敢再开口的老头前,她从地上捡起自己丢过来的那块石头,对上老头的视线,盯着他。

老头心一惊,这丫头片子来这后院做什么?

他刚才还有些龟裂的脸一下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姐来这脏乱的后院做什么?这里脏。”

宴允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她盯着那少年,瞧着他低头,觉得他可气,低着头做什么?他又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做错事情的人可却也抬不起头。

宴允伸手点了点他的后背。

少年这才抬头,只是看了一眼宴允,吓得避开眼睛,又低头了。

宴允瞪了一眼倒夜香的老头,再看他身后的门,有人正在从外面送东西进来,宴允知道现在不好出去,拉住那少年就走。

倒夜香的老头说了一句。

“阿奴,送完小姐就早些回来。”

少年知道是和自己说话,可现在也甩不开拉着自己人的手。

等宴允带着他离开老头的视线,她松开了少年。

宴允看着他,指了指脚下的位置。

少年本想开口说话,宴允却没听完他说话的耐心,因为后门的位置,倒夜香的老头离开之后,门开着,没有人盯着,宴允伸手拉住他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回去。

她指了指他,然后又指了指原地。

然后自己一个人往外跑。

阿奴没明白小姐的意思,立刻伸手就要去拉宴允,就在勉强碰到她的手时被毫不犹豫地甩开了。

宴允没有回头,这次的机会难得,她毫不犹豫地跑到后门,向着巷子口跑了出去。

她还记得位置,只要从这里一直向着北边的方向,就能回家,就能看见双亲,这几年的折磨就好像能在这瞬间消失,宴允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能烟消云散。

她不顾一切的往前,等她气喘吁吁的站在宴府面前。

门口的暗红牌匾,上面却不是宴府。

那飞扬的字赫然写着云府。

宴允还觉得奇怪,立刻上前,站在门前的家丁拦住这个走错路的小丫头。

他们拦住宴允。

“这里可不是你能进去的地方。”

宴允推开人就想要往里面走,自己是绝对不会记错宴府的位置,自己在这里出生,以及嫁人,没有人会比自己还要清楚,她和对方拉扯着就要往里面去。

家丁拦住宴允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手上没轻没重的自然就把人给摔了出去。

宴允挣扎着爬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如今说话都很难,可是不开口说话,自己就不能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宅邸变成别人的。

“这..这里不是宴府吗?”

她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那些家丁知道了她是来找宴府的人,不过可惜,这里已经不是宴府,已经是云府。

“小丫头,上面的字可不是宴。”

宴允知道。

可为什么这里不是宴府?

“宴…宴府的人呢?”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宴府怎么了?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府邸?

宴允抓住其中一个家丁,想要知道为什么,可那些家丁看不出来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情。

直接毫不留情地说:“你要找的宴府,已经没了。”

家丁能想到的就是这句话,言简意赅地告诉宴允赶紧离开。

可宴允不信。

曾经偌大的宴府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那宴府的人?”

家丁倒是想起来,后院还有几个人是曾经宴府的人留下的,“你从后院去看看,那里还有几个留下来的下人。”

宴允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就往后院去,她熟门熟路地去后院。

就在离开之后,云府的大门里,少年器宇轩昂的走了出来,他刚才没有上前,却看见宴允站在门前时和家丁谈话。

“公子。”

家丁们恭恭敬敬地行礼。

少年追着宴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是谁?”

家丁也不知道是谁道:“应该是来寻亲的,问起了宴府。”

少年抬头一看牌匾上的字,这可不是宴府,想到这里也没了她找的人也没了继续追问下去的想法,“去将我的马牵出来吧。”

家丁立刻去牵马。

宴允一路绕到后院,她伸手拍门。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她的声音还细细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声音也不大。

不过好在里面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

等门打开的瞬间,宴允所有的欣喜又消失了,站在门内的人她倒是还记得,可如今已经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模样了。

妇人盯着眼前的小丫头。

“你找谁?”

宴允立刻开口。

“我找我爹。”

那妇人看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反问:“你爹是谁?”

“宴文。”

听着这两个人,老者的思绪也被拉到了几年前。

然后两个字落地。

惊得宴允不知所措。

“死了。”

死的时间都有些年头了,怕是早就成了白骨,她认真看着问话的小孩,自己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个人。

“丫头你是谁?老爷都死了这么多年,你这般孩童说什么爹?”

再则这个年纪身边没有人跟着就来这里?是不是太大胆了些?要是路上碰上人牙子,那可就…

妇人摇了摇头,府里还有事,叮嘱宴允。

“趁着天色没黑,你赶紧离开回你自己家中去。”

宴允听到自己爹死讯不相信,觉得妇人说的不是真的,立刻问:“那我娘亲常若?”

妇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惊恐,“娘亲?丫头你开什么玩笑,宴夫人如今病入膏肓,哪里会有你这般年纪的孩子?”

第10章

病入膏肓这四个字让宴允更加慌张,她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袖。

“那她在那里?”

被抓着的妇人觉得宴允就是来玩闹的,不耐烦的一巴掌打在宴允脸上。

“小丫头片子闹什么?”

宴允毫无防备,一巴掌就被打翻在地,她痛苦的瞪着眼前的人,就在对上视线之后,她还认出了这人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来是什么名。

“你要是找夫人,就去护城河那边的石庙找找好了。”

对方说完关上了门。

宴允立刻往石庙去。

而石庙那边,是很有名的乞丐街,都是住的乞丐,宴允找着石庙,等她跑到石庙,身上起了不少汗。

她推开石庙的门,走了进去。

石庙里,四周都散发着恶臭。

一个老者突然在背后出声。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到这里来了?”

宴允立刻回头,就在身后,衣衫褴褛的老头正盯着她,伸手就要来抓宴允。

宴允一巴掌甩过去,打开他的手,只是宴允的动手在哪个老者面前就像是玩一样。

他瞧着宴允穿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还在额伸手招呼她过来。

“你过来,我看看。”

宴允会听话过去就是傻瓜。

她眼神四处看着,自己的力气打不过,就只能悄悄的动手,眼前的人绝对不会是好人。

就在宴允还在想下一步的时候,那个老者已经冲了过来,抓住宴允头上的簪花,丝毫不在乎宴允疼不疼,直接扯了下来。

宴允倒吸了一口气。

可也趁着这个机会没有让那个老者靠近自己。

而因为老者和宴允这边闹出的动静,一直安静没有出声的女人起身了,她去抢夺老者手上的簪花。

“啊,呀..”

她含糊不清地说话,手上的动作也迟钝。

倒是那个老者看见女人的动作,哈哈大笑了一声,他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女人脸上。

“我那么对你,都没出声,为了一个簪花,就敢和我动手,你果然是喜欢好东西。”

那一巴掌没有让女人再生更大的动静,可却让一直在思考如何从现状脱困的宴允怒火中烧。

她听着那声音觉得熟悉,像极了她的娘亲,如果是自己的娘亲,她曾几何时要被人这般对待。

宴允冲上前就要动手,老者一看这丫头不怕,不逃跑还跑回来,就像是抓小鸡一样,提着人出去,他将宴允丢出门外,将木门给栓起来。

宴允用力拍着门,可就算破烂的木门根本就不是她能撼动的,她冲着里面大声叫着,可还是摇摇欲坠的没有被破坏。

宴允从门缝向着里面看。

这里明明是石庙,可是四周根本就没有人经过。

那个老者不仅打骂宴允的娘,还做着恶心的动作。

宴允瞪大眼睛,所有的理智都没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在这里,也不知道宴府为什么变成了宴府,可她知道,自己现在再不做点什么,自己就要疯了。

她不再胡乱地拍门,伸出手指去扣门口的栓子,等手碰到栓子,宴允感觉到里面一松,她一步一步地走进去。

就在那个老者还没有注意到她时。

宴允捡起地上的簪花,对着那个老者一下又一下地刺了下去。

老者吃痛站起来,回头就要揍眼前这个丫头。

可宴允丝毫不慌张,她知道自己的簪花是刺不死眼前的人的,要想刺死眼前的人,她知道一个位置。

宴允躲开来抓自己的手。

她从老者身前的位置躲到背后,她跳上老者有些佝偻的后背,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另外一只手将簪花举起刺进了老者的脖子,老者侧过头,睁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被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刺中。

在他失神瞬间,宴允也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下摔在地上。

他伸手去碰被刺中的位置,看那孩子,当看清她的眼眸,就觉得不寒而栗,为什么一个还没自己腿高的孩子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没有拔出来的簪子刺在老者的脖子上。

他往前走两步,不舒服地激烈咳嗽,一咳嗽,那血直接像是水一样往下流。

宴允转头看地上的娘亲,立刻蹲下身,当她拨开女人遮挡在脸上的发丝,露出里面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宴允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

她拉住她的手,单手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的喊着娘亲。

宴允死的时候最痛苦也最悲惨,可她想她的娘亲,就算娘亲一直严厉的对自己,可那时候对娘亲的思念,占据了她最后的所想。

这一字一字的娘。

惊得地上的女人甩开宴允的手。

站在她们面前的老者也拿起地上的木棍就要对着人砸下去,宴允的娘亲伸手推开宴允。

一头撞向老者。

当老者摔在地上,宴允伸手将那簪花往里面更用力地送进去一寸。

老者抓住宴允的手,他微微张口,“死丫头,你是谁!”

说话间,喷出的血飞了宴允一脸。

宴允抹开眼前的血,拔出自己的簪子。

那老者这次不仅是说话的嘴,脖子那里也不断地滋出血。

宴允看着他一直挣扎,没有再爬起来,也不会再有刚才的力气来对付自己,对他的问题根本就不想回答。

她伸手扶娘亲,可是宴母盯着她,那双眼睛看得宴允心碎裂。

“娘。”

她低声呼唤,却被宴母一掌打在脸上。

宴母清醒万分,对着宴允怒斥:“我不是你娘。”

宴允想说自己就是她的女儿宴允,她自然就是自己的娘亲,可宴母的神色没了刚才的疯,看宴允是出奇的镇定。

她盯着宴允,却又像在自言自语,“我没有女儿,那个没用的人也不是我的女儿。”

她站起身用棍子对那奄奄一息的老者的头用尽全身力气补上了最后几棍子,在闷哼和求救声中,宴允绝望地说出了那句。

“娘,我是宴允。”

严母手中棍子落地。

她回头看向宴允,脏污的脸上露出笑意,她一直咳嗽,一边问宴允:“你这孩子是疯了,宴允?是谁?”

宴允忍不住流泪。

“娘,我啊,我是在郑府里死了,可却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女儿活过来了。”

宴母皱眉看宴允说完,这般天方夜谭她以为自己会信?

宴母指着宴允的额头:“那些人是这样教你来这样说的?他们以为我会相信你个小孩说的?”

宴允想娘亲相信自己。

“娘,在我十岁那年,你曾给了我一样东西,如果我还记得,你会觉得我是你的女儿吗?”

她说的声泪俱下,完全和小孩的模样不一样,宴母有瞬间的松动,可就是瞬间。

她早就已经没有了女儿,就算眼前的小孩子是自己女儿那又怎样?

“要不是她没用,相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死了,留了一身污名给我们宴府…”

她句句都是真真的怨恨,这让宴允想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让小妾进府的是郑吉华,自己按照娘亲所教,在郑府辛辛苦苦伺候相公,可是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自己如同草芥一般被践踏的杀害。

为什么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做错了什么?

宴允言辞清晰,每句话都是刀子刺宴允:“要是她乖乖的哄着郑府少爷,郑府也不会对宴府见死不救,要是她没做错事情,郑府又为什么不要她?”

宴母也稀里糊涂的说出一切。

相公的死,郑府人的落井下石,只要想到这些,她自然觉得自己生出的这个女儿还不如没有。

想到这里,她看宴允的眼神变得残忍。

刚才还对这个孩子有些许的柔软在瞬间消失无踪。

“既然你说你是她,那你就跟娘一起去死吧。”

宴母伸手掐住宴允的脖子,她将心中所有的怨恨都撒在眼前这个孩子身上,管她是谁派来的人,既然自己活不了,那她也死了更好。

在宴允意料之外的是,宴母真的会想要掐死她。

窒息感让她大脑空洞,看眼前狰狞的人都觉得眼花。

她再难憋出那个娘字。

她握在手上的簪花没有刚才那样坚决的刺向老者一般刺向自己的娘亲,她停手,就像是接受自己会再次这般死去一样没了挣扎。

宴母看着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那清亮的眸子里却不是孩童应该有的天真,如同石灰。

她心中更觉得讥讽。

口中一股子腥甜冲了出来,喷了宴允满脸。

她松开手,身子一歪重重倒在地上。

宴允重新呼吸,没有劫后余生,而是无助地哭起来,她曾经所想有多天真,所以在这一切就有多绝望。

宴府真的没了,宴母已经倒地抽搐不止,那喷涌出来的鲜血根本止不住,那双眼睛也逐渐变得没了神采。

宴允爬起来想要扶住她。

宴母颤颤巍巍的说着最后的话。

“宴府败了,败在宴允身上了......”

第11章

她有些绝望的说出这句话,却又改了口。

“或许生下她的我才是最错误的,是我没为宴府生下一个有用的孩子。”

宴允握住她的手,心如刀割:“娘!”

是,是她的原因,是她没在郑府帮助到娘亲,就算要怪,那也是怪她。

宴允只希望娘亲不要再自责。

她如今重新来过,就是上天给的机会。

“娘亲,宴府不会消失的,你活着,我也还活着,只要我们活着宴府就不会消失。”

宴允承诺的话还未说完,被她握紧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再没了回应......

宴允将额头靠着她的手背,娘亲只是累了而已,她休息一下而已,她握紧她的手不让她掉下去,可没了声响,宴允也慌了。

她嘶声力竭:“娘,娘!”

就算是责备的话也再了没了声响…

四周安静了下来。

宴允无力的松开手,将她放在地上,她捧着她的脸,她分明还睁着眼的:“娘亲,娘亲。”可以叫醒她。

可现实是魏母已经断气。

宴允的声音也弱了,她害怕:“娘!不要丢下我…”

宴允想要抱着魏母出去求救,可她小小的身体拖动不了魏母,她声嘶力竭哭喊,脑海中想起郑吉华带回来的那个神医。

如果是他,是不是可以救自己的娘亲?

宴允来不及思考,起身就要往外跑。

一道黑影不知在何时守在门内。

宴允回头对上他,瞬间被吓得出声。

“你,你是谁?”

她看向对方,可对方一身黑,遮挡住脸,根本就看不清脸。

宴允在出声之后立刻开始警觉,自己所做的事情他未必看见,自己不应当太过防备,她如今只是一个孩童,谁也不会防备她的。

她指着地上的人开口,没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她病了,需要大夫。”

那人听完,反手将门给栓上,他看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有了变化,眼前的丫头不会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刚才所有的事情他可都是看在眼里,她不会还以为自己相信,眼前的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吧。

双方对峙。

宴允擦了眼角的泪水,此时额头冒了汗水,她心急如焚,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知道什么,又看到了多少,但是关上门又要和自己说什么?

宴允试着出声,“求你救救她,好吗?”

她开口请求,可对方没有要听她的意思。

还冷冰冰的提醒:“你不要随意乱动,不然别怪我。”

黑衣人冷声警告宴允,他向前走到宴母身边,伸出手。

宴允想要阻止。

对方的手指落在宴母的脖子上,随即道:“不用去找人了,人已经死了,谁来都救不了。”

宴允不愿意相信,她相信找到自己找到那个叫神医的老者,就可以救醒宴母。

她也不想掩饰,对着那人就开始大喊。

“她没死,也不会死。”

宴允转身就要往外跑。

她看着就在眼前的门,就在要伸手拉开的瞬间,身后飞来木棍,径直砸中她的手。

“嘶。”

宴允吃痛收回要开门的手,她回头看向那人,他正蹲在那老者身边,手碰着他脖子上的伤口仔细地在看。

“尸体还是热的,你要去找人来吗?”

要是有人来了,她能解释清楚这两人的关系吗?

那人又道:“你想让人看见他们在一起吗?”

一语惊醒宴允。

宴允看着地上的人,她不会愿意被人看见娘亲这般,可她也不想娘亲死去。

她看向眼前的人,装傻充愣根本就瞒不过这人。

“你想要怎样?”

那人站起身,回头看向宴允,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是侏儒?”

在他想来,只有侏儒才能做出如此行径,真正的小孩是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事。

宴允没在意他的话,可看娘亲的时候,就算已经知道了事实,可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番。

“地上的人真的死了吗?”

黑衣人见宴允没有再想离开,回应她的话:“你说的是哪一个?这个老头还是那个妇人。”

“娘…”刚刚说出一个字,宴允立刻改口,“那个妇人。”

“死得透透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宴允觉得心口一窒,那种黑暗就快要席卷全身,她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可现在从别人口中听见,就算是不相信,那又能怎么样?

她看向眼前的人。

“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要去告发我?”

如果不是想告发自己,还藏着面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人听宴允主动说到自己,他不过是无意中经过,偶然发现眼前这一幕,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已经足够出乎自己所料了。

他问宴允:“我先问你,你是侏儒吗?”

宴允回应,“不是。”

他走向宴允,仔细打量了宴允一番,他心中生出其他想法,他看向宴允道“我不会问你是谁,也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与之,我还会帮你,处理好这两个人,但是你要帮我做三件事。”

宴允不解,现在的自己能做什么事情?

“那三件事?”

宴允随即反问倒是让黑衣人愣了愣,自己现在自然没想好让她现在就做这件事,他捡起地上的那只簪花,将簪花一分为二,一半抛给宴允,另一半收进了自己怀中。

“等三件事都完成之后,我会将另一半还给你。”

宴允看着那一节簪花,没有再问。

她看向地上的宴母,自己现在什么都没有,将她留在这里,自己做不到。

“能帮我好好安葬她吗?你要是答应,我一定会报答你这份恩情,就算是这条命你也可以拿去。”

她说得坚定,听得那黑衣人更是盯着她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他回答宴允:“若是你的命没了,还怎么为我做那三件事,你走吧,外面天快黑了,我的人就要到了。”

宴允一听他还有人要过来,再想他答应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我如何能找你。”

“我的人会去找你。”

宴允得了回答就要走,这次没被打断,打开门大步踏出去,她看见那匹来回踱步的马。

她的身高和这匹马比起来差距太大,她远远绕开那匹马落荒而逃。

宴允回了郑府。

如今宴府已经不是可以回去的地方,她的栖身之地可笑的是只有这里。

守在门前的少年等待着她回来,在看见她那一刻才勉强放下心,可才放心的瞬间,入眼就看见她浑身的血迹,凌乱的头发都在告诉自己,小姐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他心乱如麻,立刻跑上前,伸出的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接住对方,最后还是垂下了手。

宴允知道自己这般是解释不了的,与其解释不如沉默。

她放心眼前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径直向着地上摔了下去。

他惊慌失措地再次伸出手。

“小姐。”

第12章

宴允被抱起来往前走。

少年一路跑一路找人求救。

“小姐,小姐受伤了。”

遇上有人带路,少年也依旧慌张不已,“小姐,小姐受伤了。”

他就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一直在重复。

宴允这副模样,一路惊了不少人,宴允微微眯眼,只看见少年流淌下来的汗,这段路虽不长,可他却半点没歇息,所以才这么累。

宴允想到自己死去的爹爹,在自己幼年时,他也将自己抱着,那个怀抱也和现在一样温暖。

可温暖转瞬即逝。

她忘不掉自己死的那一幕,也忘不掉娘亲所受的一切。

她恨郑吉华。

恨他。

郑吉华和神医本在治疗,可下人匆匆进来传话。

“老爷,小姐受伤了。”

这个消息可不是好消息。

郑吉华立刻就要动身起来,却直接摔在地上,进来的侍从立刻伸手去扶人。

神医立刻出声警告郑吉华:“郑大人,不要随意乱动。”

郑吉华被人狼狈地扶起来,一把拽住身边的人质问:“宁儿怎么了?”

侍从盯着眼前的神医。

“小姐不知去了哪里,浑身是血地回来了,老夫人说让人请神医去看过才知道。”

郑吉华听到浑身是血,看向神医,立刻急声道:“还请神医先去给宁儿看看。”

他说得急,对上神医那个老头,立刻就注意到自己说话没有太尊重,他换了语气。

“还请神医先为宁儿诊治。”

护子心切,换做谁都如此。

神医出声安慰:“郑大人还请冷静些等待,我去去就来。”

郑吉华感激不尽,“还请先生多多上心。”

等神医一走,郑吉华的脸色又变阴沉。

“找人去跟着神医,随时让人过来传信,去园子里,让跟着小姐的嬷嬷都过来见我。”

“是。”

下人颤颤巍巍的出去,总觉得今天有事要发生。

当管家从少年手上将宴允接过去,这个从没有来过前院的少年被管家呵住。

“你站住,小姐的闺房岂是你能进的。”

少年一时慌神,立刻低下头去。

“是,我只是担心小姐。”

“担心也等着。”

等神医赶来,宴允已经被侍女给伺候干净了,那些换下来的衣裳,沾上的血迹都不是她的。

神医过来看了宴允的情况,脉象虽然紊乱,可呼吸顺畅,脸上的那些小擦伤要不了多久就会痊愈。

“我开个安神的方子,让人熬好过来喂下便是。”

侍女有些不安。

“大夫,就这样吗?”

“是。”

当神医出去。

少年拦住了他。

刚才经过的时候,那些人一直在叫他神医,他贸然拦下他就是想要知道小姐的情况。

神医侧头看拦下自己的这个人。

“小子,做什么?”

“小姐,小姐她。”

神医回答他:“不用担心她。”比起担心里面睡觉的某人,更应该担心的是他自己,从脸色来看就知道这小子病得不清,要是不好好养着,怕是不到弱冠之年就要离世。

想到这里,他伸手掐住了少年的肩膀。

少年立刻疼得龇牙,可他想到这样失了仪态,又立刻伸手捂住嘴,辅助性地闭上嘴。

神医收回手没说话,就听见身后的管家已经开始责骂。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滚回后院去。”

少年低下头立刻往回走。

神医盯着他多看了一眼,而就是这一眼,算是救了他的一生。

郑吉华这人狠厉,对上宴允的事情就更没了分寸,小妾身边的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到屋内跪了一地。

她们都不敢出声,怕,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在瑟瑟发抖。

郑吉华知道小妾和嬷嬷的关系,平时就是放纵,可要是她因为宁儿是女子就不上心,就算是小妾的娘,自己也不会手软。

“宁儿还小,今天就是受些轻伤,要是宁儿今日没回来,你们全部都会被打死。”

这不是恐吓,这些丫鬟全部都是签了卖身契,就算真的被打死也没人会为她们说话。

嬷嬷也不会开口,她的位置不会让她开口,郑吉华说的是那些丫鬟,不是自己。

可郑吉华不是为了只说这些丫鬟。

他告诉嬷嬷:“嬷嬷,要是宁儿还有下一次,你就从郑府离开。”

嬷嬷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

“大,大人,我…”

根本不等他解释。

郑吉华直接让人责罚:“拖下去,所有人都杖责二十,嬷嬷,你也不例外。”

嬷嬷还想借着小妾的名由,要是自己也去受罚,以后就管不住人,可郑吉华没有给她多说话的时间。

郑吉华按着自己的腿你。

“神医就要回来了,不要让他遇上你们。”

等丫鬟们都出去。

郑吉华看着自己的双腿,越来越强烈的想法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神医从外进来。

郑吉华已经换上了一副担忧的面色。

“神医先生,宁儿可有事。”

“郑大人不用担心,小姐只需安心歇息一夜就会恢复精神。”

郑吉华心里还是担忧,想过去可现在也不是时辰。

只希望这个神医不是浪得虚名,否则。

他心里闪过一丝狠戾。

神医却没有察觉,继续刚才刺中的穴位。

这一夜。

宴允睡得并不好,只能说是噩梦不断。

小妾见自己的嬷嬷一去不复返,出来寻人,她可以离自己的孩子远远的,可身边的嬷嬷离不开。

她寻到院子里,听见哭声看过去。

嬷嬷正趴在长凳上,身边的人就举着木棍砸下去。

“住,住手!!”

小妾急忙过去拦人,可没有拦住。

手腕粗的木棍一棍子就落在嬷嬷的厚臀上。

结结实实。

嬷嬷直接哭出声。

小妾大步上前,她对着打人的下人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你以前她是谁,也是你能打的。”

被打的人立刻低下头,急着撇清责任。

“是大人吩咐我们这样做的。”

小妾还要发火被嬷嬷抓住手。

“夫人,还请冷静。”

小妾如何能冷静,“你如今的身体,我要去找郑吉华。”

小妾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老夫人身边的朱嬷嬷就像是鬼一样出现在身侧。

“小夫人的脾气还是要克制一些。”

小妾刚才的生气因为朱嬷嬷的声音瞬间化作一阵冷汗,她侧头看过来,就发现朱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

“朱,朱嬷嬷…”

朱嬷嬷扫了小妾一眼,看向还在受罚的人,“继续,大人让我来看着。”

小妾求情。

“朱嬷嬷,我的嬷嬷她年事已高,这样的杖责未免太重了。”

朱嬷嬷事不关己。

“要是小夫人对老爷的决定不赞成,可去和大人说。”

小妾一直看不惯她的姿态,动身就要去找郑吉华。

朱嬷嬷却说:“今日宁儿小姐受了一身伤,问这些丫鬟婆子,竟然没一个人知道,小夫人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倒是对一个婆子上心,这去问大人,还请三思。”

嬷嬷拉住小妾的手,自己就差那么两下。

“夫人不必为我老婆子费心,这身子骨,还受得住。”

小妾气嬷嬷明明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她还这样。

她觉得委屈。

朱嬷嬷倒是说了宴允。

“小夫人也不担心小姐的伤?”

小妾气愤的看了一眼朱嬷嬷。

“我已经去看过了。”

朱嬷嬷看着小妾这沉不住气的模样,倒是觉得郑吉华看走了眼,她不再多言,让剩下的丫鬟继续受罚。

嬷嬷忍着打了最后的责罚。

小妾眼里含泪的模样让朱嬷嬷心里更是有疑惑,自己的孩子躺在床上,她不去看,倒是跑来看这个婆子。

朱嬷嬷仔细打量,越是看就越觉得中间藏着猫腻。

等所有人受罚完毕,朱嬷嬷也当做一场插曲,她如今跟在老夫人身边,前院的事情都不归自己管,她虽然也觉得遗憾,却也知道不能贪心。

她起身离开。

等走之后,小妾盯着她的背影,再看已经昏死过去的嬷嬷恨恨的说:“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小妾也是个没头脑的,罚人的是郑吉华,可小妾却将气全部都撒在了朱嬷嬷身上。

不过小妾这个娘亲确实没智。

郑吉华的人到宴允的屋子,一个时辰去了七八次,次次都要听到亲口回答,反倒是小妾这边,一直在照顾受伤的嬷嬷。

宴允醒来之后,对于昨天的事情她自然记忆深刻,不过谁问她都闭口不回答,就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第13章

郑吉华知道她醒来,立刻让人去接她过来。

宴允不愿意去,丫鬟们直接用躺椅抬着宴允去了郑吉华的身边。

郑吉华心痛都来不及更是没说一句重话,让下人准备了不少点心和礼物,这些都是为了给宴允压惊准备的。

那些精美的食物确实能让人食欲大动,只是眼前的人没有食欲。

宴允靠在躺椅上,失神地靠着,这让郑吉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可怜的孩子一定吓到了。

他让人将宴允抬近一些,他伸手想去安慰自己的孩子。

可伸出的手在半路,就被宴允躲开。

宴允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一下起身,转身就跑。

郑吉华急切地叫她,人都差点跟着摔下床。

“老爷。”

背后丫鬟的都惊慌出声,宴允都不停下。

下人伸手就要去拦宴允,可却被宴允给从手臂下钻出去逃跑了。

郑吉华怕人伤到她。

“让她走,让嬷嬷去跟着。”

宴允一边跑,一边想到自己能留身的还是只有郑府,她心中又气又恨,脑海里回想起已经变成其他人的宴府,心里又觉得悲凉一片。

跑到后花园。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想到死去的那个老者,她竟然用这双手亲手了结了一个人的性命,宴允长叹一口气,将发抖的手握紧成拳头。

她靠在花园的石桌上出神。

郑府如今已经变得越来越好,可宴府已经消失,夺走她性命的小妾更是成为正妻。

种种一切都在告诉自己,唯一没变的只有自己。

她无法接受一切,可却又无法去阻止这一切。

她心中觉得哀伤,曾经还想着自己能够改变,可现在用这副模样什么都回不了头,她望着眼前的池塘,心中生出别样的情绪。

她鬼使神差的站起身,径直向着里面一跃。

“小姐!”

随着扑通一声落水声还有其他声音。

宴允落入水中,耳边是娘亲如同恶鬼一般的声音。

“我怎会生出这么懦弱无能的女儿,我就是死也应该进十八层地狱去受苦。”

宴允一个激灵,瞬间睁开眼,她彻底精神过来,呛水进去之后无法呼吸和瞬间涌进口中淤泥让她瞬间失去想要死的想法。

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为什么又轻易选了这条路。

不要,她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想要活下去,她伸出手抓住宛如救命稻草一般伸下来的手。

上方用力将她拽了上去。

宴允趴在池塘边,她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感觉并不好,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的着急和心疼做不了假。

“小姐,你怎会做这般傻事。”

他欲言又止。

宴允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能这样及时出现在这里,一定也是看见自己跳下去了。

她虽然是想利用他,但是现在救命之恩她是真心感谢。

少年看着她被浸透的衣裳,想要出声叫人过来。

宴允拉住他摇头,她对着少年摆手,让他先走。

少年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宴允想说自己没事,可看见那边赶过来的人又闭上了嘴。

丫鬟看着池塘边的宴允吓得脸色都白了。

嬷嬷她们被打的事情才传出来,小姐就在池塘边上奄奄一息,这些丫鬟怕得要死,赶紧冲上前,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

她们扶着宴允起来。

“小姐,小姐。”

宴允被冷风一吹,浑身打了个哆嗦。

少年还想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宴允披上,却被丫鬟厉声喝住。

“你这是做什么!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情你也敢做。”

少年想解释自己是看见小姐冷。

可没等他解释,丫鬟身后跟过来的侍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这次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老爷,要在这件事里面抽身,只有找到替死鬼。

而眼前的少年就是。

宴允看那侍从的眼神就知道他在脑海里面想了什么想法,可还没阻止,她嘴里吐出一大口污水。

丫鬟赶紧传话,“快送小姐回去。”

宴允没挣脱开被送回去,而那少年被留在了后院。

郑吉华得了人传信,侍从传话说的是有人把小姐推进水里了,郑吉华连神医都顾不上,让人推着自己过去。

神医劝说郑吉华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要随意乱动,可郑吉华却冷声警告神医。

“先生,她对我来说,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神医只是不想砸了自己的名声,跟着郑吉华过去。

宴允被伺候换了衣裳就想走去找那少年,可被小妾给拦住。

小妾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宴允对着丫鬟们又发了一通脾气,至于这通脾气,说是担心宴允,倒不如说为了给嬷嬷出气。

她想要一展当娘的威严,可对上宴允,如今是什么脾气都发不了。

郑吉华赶到池塘边。

少年的嘴已经被打肿了,嘴里不断地冒血,他刚才脱下的外衫在郑吉华眼里更是冒出火。

“最好给我解释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侍从就按照想的那样,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这少年身上,毕竟刚才他确实没有看住小姐掉进池塘了。

郑吉华听完,让人把池塘用土给填了。

至于被打的少年,郑吉华也没有可怜他已经被打得口吐鲜血,“把手脚打断,丢出府去。”

侍从浑身一抖,无比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要是换做自己,他不敢想。

那少年垂泪,他昂着头想要再解释,可被站在旁边的人发现,一脚差点踹飞了脸。

神医这也借机看清了那张脸。

他叫住侍从。

“住手。”

侍从看了一眼,只要郑吉华没有开口停下,自己就不能停下,举起棍子就要对着少年敲下去。

神医叫不住侍从就出声和郑吉华接话。

“郑大人,还请停手。”

郑吉华不理会,自己可以给神医其他东西,但是自己女儿的事情,谁也不能插手。

“先生,这是我的家事。”

少年悲痛地惨叫一声,那棍子落在了手臂上,神医大步向下挡在了他的身前。

“还请郑大人给我一个面子,把这人赠予我。”

神医是在交换。

自己治好他的腿,眼前这个人给自己。

郑吉华却没有立刻答应。

“要是神医想要随从,郑府的人神医先生都可以选,眼前这人算不上什么。”

“郑大人,我相信眼缘。”

“神医一定要这人?”

“是。”

两人在不久之前还相敬如宾,可到了现在却已经有些针锋相对了。

对上神医镇定的眼神,郑吉华这才让侍从停手。

那少年幸运的是剩下最后一口气。

神医自己去扶着他起来,他让侍从先带着郑吉华回去等着自己,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算你幸运。”

宴允面对眼前的小妾,不明白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满腔怒火虽然才逐渐冷却,却又被小妾给刺激了起来。

她看着宴允责备。

“你从小就未养在我身边,我自然不奢求你能亲近我,但是你是不是忘记我是你的娘亲,是我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我把你生下来,是要你帮我,不是害我身边的人。”

第14章

宴允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小妾回头就看见她的眼神,那种不适感越来越强,让她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宴允和小妾如同仇人一般的氛围让周围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等小妾负气离开,宴允也想起那少年,她着急出去。

却在门前遇上来看望她的郑吉华。

郑吉华已经消了怒气,看宴允的脸都是关心。

宴允看见他的瞬间,闭上眼倒在了地上。

郑吉华还没放心,看见眼前这一幕,就觉得心都被提到嗓子眼,他往前一扑,可自己根本护不住,反倒是狼狈地摔在地上。

“你们都是死人吗?”

郑吉华顾不上自己,对着丫鬟发火。

丫鬟们一边去扶着宴允去床上,这边赶紧来扶郑吉华起来。

有个丫鬟行动慢了,郑吉华起身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

丫鬟就是吃痛可也不敢多说话,她忍着痛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神医再次被人带过来。

躺在病床上的宴允依旧没有大碍,倒是一旁站着的丫鬟脸肿得吓人。

神医直言自己要专心医治郑吉华,至于床上的宴允,只能再请一个大夫来。

郑吉华虽然感谢神医,可对上宴允的事情却不按照常理所想,既然神医这样说了,那就去外面请大夫。

这一折腾,又是到了半夜。

宴允反反复复醒来几次,都是因为神医说的那句要医治郑吉华的双腿。

郑吉华的双腿残废,这是宴允从嫁过来的那天她就知道的,就是因为他的残疾,她才能嫁到郑府,她原本就觉得郑吉华的残疾就是他的报应,可遭遇了魏母的事情,如今又知道他的残疾可以被治好?

这让宴允觉得不公。

如郑吉华这样的人事事如意,可自己却落到如今的地步,她自然睡不着。

她起身向外走,她看着院子外的一切,又是一夜无眠。

朱嬷嬷来过前院几次。

不过没见到宴允,她也四处找了,不过找不到人时,如何都找不到。

宴允去找了那少年,不过没人可以问,他原本常在的后院也不见踪影,宴允再次找了几次,依旧不见人。

府内因为宴允,那些丫鬟被打的事情闹出不小的动静,宴允经过的地方四处都有人盯着。

那种随时随地都被人盯着的感觉可不好。

而在这个时候。

郑府的远方表亲来了。

更应该说是老夫人的远亲。

宴允以前听丫鬟们说过,老夫人的远亲可是高门大户,就是看不上郑府才未曾有过来往。

宴允和老夫人的关系也不亲近,更不可能听老夫人主动说起这些事,如今远亲来此,说不定是要求教宴府也不一定。

丫鬟们悄悄地议论着。

宴允也听了不少,等回了院子,朱嬷嬷一直等着。

“小姐,你可让我好等。”

宴允避开她就往屋子里面躲,她不怕她,她就算责罚那也是责罚自己身边的人,不会对自己动手。

朱嬷嬷一把按住宴允。

“小姐,规矩。”

宴允打开朱嬷嬷的手。

远处有人出声:“朱嬷嬷,这就是我的表妹吧。”

人还未到,可话音已经近了。

宴允停下动作看了一眼说话的人,那人一身明黄长裙,发间步摇摇曳发亮,再仔细一看,那张鹅蛋脸和老夫人相似的过分,不过年纪很小,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

她走到宴允面前,伸手拉住宴允的手。

“老早就听爹爹讲起我这个小表妹,如今来看了,更觉得亲切。”

宴允想收回手,她不适应这般客套。

可她用力却也没有收回手,反倒是被握着的手就像是被什么给蛰了一般。

宴允抬头看眼前的人,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对着她满是笑意,可这种笑意可不是好意。

宴允本能的感觉出来,她伸出脚就要踹她。

对方倒是清楚,立刻松开她的手,去了朱嬷嬷身边。

宴允踢了个空,她看向自己的手,刚才像是针扎一般的地方现在正泛红。

朱嬷嬷没察觉异样,上前介绍。

“这是郑府大小姐,郑宁,这位是陆将军府的小姐,陆兰。”

宴允听见陆将军还是稍微再看了一眼那少女,看她的打扮虽然知道她家世不凡,却没想到是将军府的人。

不过这女子给自己的第一感觉,很有敌意。

宴允要是小孩子或许哭哭也就过去了,可自己不想哭,也已经习惯了疼,这一下也是不痛不痒。

朱嬷嬷来就是希望小姐能和陆小姐和睦相处,这也是老夫人的想法,落魄时无人拉你再正常不过,可要风光往上走,就需要人帮衬。

郑府要是能牵线上将军府,那自然再好不过。

朱嬷嬷可惜还没和小姐说明来意,陆小姐就出现了,不过看陆小姐这般和蔼,对小姐相处起来,也一定会更简单。

陆兰对着宴允挥手。

宴允下意识就往后退,自觉告诉自己,靠近这个人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眼看着陆兰还要靠近自己,这更觉得糟糕。

“兰儿。”

院子外又有声音来。

陆兰停下脚步回头应声,“三哥,我在这里。”

外面的声音没有更近:“这是表妹的院子,我在外面等你。”

朱嬷嬷听见声,立刻让丫鬟出去请。

丫鬟出去领着人进来。

那少年不过比陆兰年长两三岁的模样,可惜面色苍白,让人一眼就瞧着气色不好,不过他说话温文尔雅的,让人觉得格外有礼。

陆兰见到自己家人就更高兴。

“三哥,你也来认识一下,她可就是我们那个表妹。”

少年低头看着敌视自己的少女,脸上的表情有瞬间错愕,却又变得有些柔软。

宴允看他的眼神,却不相信眼前的人还能如此温柔,说她不相信,倒不如说她没遇上如此温柔的人。

她扭头就走,就连朱嬷嬷也没有拦住。

还是朱嬷嬷追过来还想说什么,可思考之后想不能放着陆将军府的公子小姐不顾,也不方便请他们进屋内,于是改口道:“还请陆小姐少爷去前院,等小姐梳妆打扮之后再出来。”

“给朱嬷嬷添麻烦了,我这妹妹。”

陆岩有礼的说着。

朱嬷嬷面色如常,不过倒是因为对方始终彬彬有礼的,面色倒是挺和善。

陆兰拉着自己哥哥往外走。

朱嬷嬷让人出去送,自己留下。

就在转身出去,陆兰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丫鬟小声的和陆岩说话:“那丫头还真是个哑巴,不知道爹爹在想什么,要你和这样的小丫头定亲。”

陆岩想到那少女也是摇头,不过就是无可奈何而已。

朱嬷嬷进屋便看见宴允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她看着窗外不理会自己。

朱嬷嬷不知道她不过才三四岁的年纪,却一点都没有小孩的听话,也不怕吓。

“小姐,陆小姐她们远道而来,您是要出席的。”

宴允不听,假装听不见,自己不去,她低头看自己刚才被那少女握住的手,已经明显的肿了起来,那个丫头绝对是对自己做了什么,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那个人。

朱嬷嬷也不奢望宴允乖乖听话,让丫鬟扶着人,说是扶着人,倒不如说是控制住。

等宴允装扮好,朱嬷嬷让人抱着她,不让她乱动,将她的双手都给禁锢在手臂中,这样外人是看不出的。

第15章

这些丫鬟都知道宴允是不会出声的,在她们心中,哑巴就是连痛都不会出声,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她们的怒气就找到了宣泄口。

宴允落水之后,整个人都不算舒服。

到了前院,郑吉华因为有事在身不方便见面,所以老夫人在上座,在一旁是不认识的中年女子,另外便是刚才已经见面的陆兰和她不认识的少年。

朱嬷嬷将宴允放在老夫人身边位置上小声出声:“小姐还请显露郑府的风范。”

宴允头晕眼花,看着桌上的东西只想全部掀翻。

带着陆兰的老妇人先开口套近乎:“这便是宁儿吧,之前只是让人过来送了贺礼,倒是没见过,如今出落的已经越发标志了。”

宴允看这人,标志?她如今的模样能看出什么,她无视对方,伸出手就要去拿桌上的水杯想要压一压。

老夫人立刻咳了咳。

朱嬷嬷眼疾手快拉住宴允阻止了她动作。

宴允甩不开朱嬷嬷的手只能作罢。

对面的妇人也明白自己刚才那话不过就是为了奉承而已,这次来也是有求于人,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宴允上。

她和带来两个孩子眼神交汇之后说明目的:“听闻游云神医到了郑府,所以将军托我带着三子和小女来拜访,也和姐姐大人你聚聚。1”

她还是喊出了姐姐大人,虽然以前是毫不往来的,可如今有求于人,也只能低头。

老夫人只是浅浅的应了一句。

“神医是在府上,不过要等传话之后才能见。”

她的眼神落在陆岩身上,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过已经将这人给打量了个遍,看上去身体是不好,不过自己这边情况也并不算好,只要这人听话能留在郑府,自己可以退一步。

老妇人立刻笑了起来。

“麻烦姐姐大人了。”

老夫人让大家一起用膳。

陆兰一直在和老夫人搭话,长相可爱,又是血脉相亲,就算严厉的老夫人也还是没忍住,被陆兰逗得笑了出声。

朱嬷嬷看着高兴的老夫人也觉得开心。

席上只有宴允不高兴。

陆岩为她布菜,宴允没有接受他的好意,看陆兰虚情假意的那种样子,就连她身边的这人,宴允也觉得不好起来。

她移开自己的碗,将碗全部推倒在地。

随着碗掉在地上碎成片。

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倒是陆家哪位老妇人急忙出声:“岁岁平安,碎碎平安,小小姐也是懂这个寓意。”

朱嬷嬷立刻让丫鬟过来收拾,重新备了碗筷。

因为陆家的老妇人开口缓和,也不算让气氛尴尬。

“继续吧。”

陆岩是第一次接触眼前的少女,可他也是哥哥,面对比自己小,而且又是自己的表妹,他还是带了些耐心。

“宁儿表妹要是不想吃这个,那我再换换。”

他耐着性子又要去换菜品。

他做这些事情都被对面的老妇人看在眼里,心思比老夫人想的要细,这一点很满意。

这次用膳,除开宴允,大家倒是都愉快的,陆兰也比初见时还要开朗不少,逗得老夫人笑了许久。

宴允听着她们的笑声更觉得头疼,起身从凳子上跳下去,向外走。

老夫人收了脸上的笑容也没顾忌还有人在场,直接厉声道:“宁儿,规矩都学去哪里了!”

朱嬷嬷要拦她,宴允转身就跑,等着出了门。

还在屋内的陆兰接了漱口的茶水和自己的哥哥挤了挤眼色,她摇了摇头。

陆岩看得明白,不过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宴允对意外到访的表哥表妹也不感兴趣,她现在头晕脑胀,眼前的事物都觉得天花乱坠,后背更是不断冒汗,她想回自己的屋子。

一双大手就从背后抓住了她。

宴允吓得一哆嗦,还没回头,就被人丢进了黑漆漆的屋内,随着关门的声音,外面是朱嬷嬷的声音,她说道:“小姐就在里面想想今日的行径。”

随着落锁声,宴允被关在了门内。

这间屋可不比郑吉华准备的屋子,里面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宴允一进屋,都分不清究竟是屋子里面冷冷的,还是自己周身冷冷的。

她靠在门后,用力敲了几次门,可外面的人都站得远远的,都当作没有听见。

陆兰陆岩以及祖母三人一行在院子里散步,说起宴允那个孩子,老妇人觉得还要再看看,陆兰倒是觉得好拿捏她。

看四下无他人,也就直接说了心里话:“要我说,我三哥配那小哑巴,那小哑巴是上辈子积德。”

老妇人面色凝重叫住她。

“兰儿,不可胡言。”

陆兰没被呵住,反倒是说,“祖母担心什么,这里没人。”

老夫人摇摇头,还是觉得不妥:“那也要小心说话,被人听去了,你三哥的事情怎么办。”

陆兰点头,觉得这句话倒是提醒得对,“那倒是。”

老夫人心这才放下去,陆兰就是这点好,听得进去长辈的话,漫步走在后花园,三人倒是安心赏起景色来。

还没安静一会儿,陆兰又开口说:“祖母,这郑府怎么比我们将军府还要气派?”从前院到这里,处处都比家里好,这让她有点觉得憋屈。

祖母也没想到当年被舍弃的姐姐如今成了这般气派宅邸的老夫人,面对陆兰的问话,也解释不清楚这些年,只得说:“毕竟不是一个地方,你看着新鲜。”

陆兰不觉得是新鲜,她眼神四处看,越发坚定心中所想,“三哥,等以后这些都变成你的,我也要住到这里。”

祖母赶紧叫停。

“行了,这些话快收收。”

陆兰还是盯着四处的院子张望。

神医出来找人,就看见站在那里的小子,这小子的心啊,早就飞走了。

“赶紧回屋去修养,不然赶不上出发的日子。”

少年盯着神医,可对上神医的目光,他又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只是不解:“您为什么救我。”

神医解释简单:“眼缘。”

他就看中眼缘两字。

“你进去收拾,要出发去下个地方了。”

少年盯着前院的方向,心里还是担心他所担心的人。

夜里,神医给郑吉华施针之后,老夫人派来的人说明来意,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见见,告诉郑吉华需要注意些什么,自己便去见了这三人。

郑吉华让身边的侍从都离开,自己一人留在屋内。

等四周都安静下来,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双腿,曾经死灰一般的心情可这一刻觉得不能再热血,就算心里告诉知道,未必能成功,可想的都是,要是不成功,就让那神医埋在郑家后院。

他扶着一旁的长桌,还没站起来,额头上已经满头大汗。

他长呼一口气,可还没有感觉的双腿就还是使不上力气,只能靠着双手支撑身体,他试着往前迈步,可惜双腿还是没有按照自己所想往前。

他浑身卸力瘫倒在地。

他悔恨的锤着自己的双腿,就不该相信那个老头。

郑吉华伸手就要去拉木椅,就在向上去时,那种无力感瞬间又要将他拉回地狱一般。

“既然如此,就不该起这些不该有的希望。”

郑吉华声嘶力竭地想要大喊,看目光落在门外的人影又忍了回去。

自己受了这么多苦到现在还是一场空。

第16章

可笑可笑。

郑吉华猛地一把将木椅推开,他双手撑地,再次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他试着弓起身体,让自己的脚必须撑起来。

他的双腿就像是木棍一样杵在地上时,郑吉华已经受尽了前辈子都没有承受过的痛楚,可就是这种绷紧的痛楚让他从绝境中找到了希望。

这种痛比没有知觉实在痛快太多,就是这样才好。

郑吉华试着往前挪动,可根本就不能弯曲,他笔直的摔在地上,可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锤着地面,忍不住高声,话到嘴边又换做笑。

外面的人听见郑吉华房间里面的声音,又哭又笑的,额头上是冷汗直流,里面的人没叫自己,自己就不敢进去,就是听见郑吉华的声音,他们这些侍从也觉得浑身冒冷汗。

他抬头看着天上,就只希望夜晚赶紧过去。

宴允就是昏迷过去也不得安宁,闭上眼就想到死去的那个人,虽然也担心娘亲,可现在想到那个死去的人,她就觉得心绪不宁,她看向一旁的木窗,抬过东西垫脚直接翻了出去。

她悄声躲开守在门外打瞌睡的丫鬟,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却遇上送神医出来的陆兰。

她倒是有礼的和神医说着自己三哥的病情。

这些担心做不了假,因为他们是兄妹,三哥好就是对自己好。

神医没敢说一定能医好,这陆岩的病说来也奇怪,说是简单,却又不能根治,想来那个少年也是知道的。

神医觉得可惜,遇上自己这个神医竟然也没得到一个可以根治的回答。

他也只是一想,转告陆兰:“不过陆小姐可放心,我自会再寻办法。”

“陆兰代三哥,代陆府谢过神医。”

“夜里看不清,陆小姐就送到这里吧。”

“那神医慢走。”

陆兰站在原地,等着神医看不见背影才往回走。

宴允看她走的方向是自己想去的方向,现在瞬间不想去了,她掉转头,去了另一边,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后花园的假山,也不管舒不舒服,全身躺在上面,四周吹来的冷风让她睡不着,可也让她十足清醒。

就是在这样的冷风寒夜里。

突兀的声音从一旁出现,吓得她立刻坐起身。

“这么冷的天,会着凉的。”

宴允寻着声往下看,就在假山底下,陆岩正站在底下,抬头看着她的方向。

宴允对他有印象,可却不想看。

这些人和自己都是没关系的。

陆岩继续自说自话:“要是上面舒服,也请披上我的外衫吧。”说着脱下外衫就要递给宴允。

假山上的宴允不为所动。

陆岩就在底下等着,一阵寒风吹过。

底下的陆岩身体不适,倒是不合适的先咳嗽了起来,没有回应的宴允让陆岩也觉得自己太过殷勤了。

不过已经出口说了留下外衫,他也不能就这般出尔反尔,将外衫留在假山,自己折身回去。

陆兰等着他,见他从外面回来,先是一股脑地说:“那个神医真是妄被人称为神医,三哥你这点小毛病他竟然说有些麻烦。”

陆岩劝她:“既然神医都这样说了,那就是我的命。”

“三哥,你真的接受这样的命?”

他们陆府现已是将军府,大哥二哥都在征战沙场,陆兰根本就不相信三哥愿意困在这里,她是有过想要留在这里,她喜欢这里的繁华,但是三哥不行,她希望自己三哥和大哥二哥一般,成为人人口中羡慕的人,而不是娶一个哑巴。

陆岩没笑,却也没其他表情,他只是淡淡的说。

“兰儿,你又激动了。”

陆兰也觉得生闷气。

“三哥。”

“回去休息吧。”

陆兰不情不愿地离开。

“那三哥你也早些休息。”

“嗯。”

等陆兰即将关上门时,她又一惊一乍地推开门。

“三哥,你出门没穿外衫吗?夜里天气转凉了。”

陆岩有些困倦,不想解释宴允在后花园的事情,“回去歇息吧。”

“哦。”

陆兰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而被留在屋内的陆岩对于陆兰的话他自然清楚,而被自己的妹妹时不时提起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这心情并不好受,他看着一旁的烛火,鬼使神差地将手伸了上去。

朱嬷嬷来接宴允出屋,推开门没找到宴允。

一颗心都差点停了。

“你们守在门口的东西是干什么吃的,全是废物。”

丫鬟跟着进去看的时候,里面那里还有人在,垫着的木凳,说明小姐爬窗跑了。

丫鬟觉得这小姐就是个妖怪,根本不让人省心。

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一旁有人来传话。

“嬷嬷,小姐在后院已经送回院子了。”

朱嬷嬷才觉得松口气。

“去小姐的院子。”

院子里。

宴允睡在床榻上。

朱嬷嬷亲眼看见人才放下心来。

“去伺候小姐起来吧。”

朱嬷嬷让丫鬟去请人过来。

宴允被叫醒,看着面前的妇人,朱嬷嬷介绍:“这位是杨嬷嬷,是来教小姐刺绣的。”

那杨嬷嬷长相富态,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的盯着眼前的宴允。

“小姐好。”

宴允昨天夜里想了许久,心里有些眉目,可一早见了这杨嬷嬷就想到不好的事情自然心情不好,她本来就懒得装,正要发作。

陆兰从外进来出声道。

“朱嬷嬷,宁儿表妹醒得可真早。”

朱嬷嬷笑着应承:“陆小姐也早。”

陆兰看向宴允:“听说表妹要学习针绣,我也想来看看。”

陆兰拿过准备在一旁的针线递给宴允,脸上笑得灿烂:“表妹,来,我们一起。”

宴允虽然以前很傻,可现在不会,她能看出陆兰对自己的笑容根本就不是真的,就像是第一次就偷偷蛰自己的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好人。

不过她手上拿着那明晃晃的针倒是提醒了宴允。

宴允学着她,从杨嬷嬷手上取了针。

趁着陆兰还在和朱嬷嬷说话,她举起针直接刺向陆兰手。

陆兰眼疾手快的躲开。

她眼底闪过厉色,说话的语气也没了刚才的柔软。

“表妹,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朱嬷嬷和杨嬷嬷都没想到宴允能拿着针去刺人,后知后觉的觉得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

宴允看陆兰那样快就躲开还有些错愕,不过也就是一瞬间,就算不想听,可也知道这丫头是将军府来的,她受的,一定要还回去。

她将针丢在地上,又要离开。

朱嬷嬷看的头疼。

“小姐,站住。”

宴允能听才怪,根本不顾及她说什么就走。

陆兰在身后别有深意的看着宴允,这小孩要是这般年纪就不好控制,那她三哥以后的日子如何能好过。

她攥紧衣角。

朱嬷嬷回头,陆兰又换上笑。

“表妹还小,不懂事也正常。”

“陆小姐见笑了。”

“那我也先去三哥那边了。”

既然那丫头都跑了,自己也就没必要留在这边。

宴允能去的地方都被人盯着,现在前门后院都有人看着,宴允想出去根本就不可能,白天她不是翻墙就是爬树,被人抓下来就先不动,等着人不盯着自己了,再找办法就是。

宴允以前喜欢一棵树,那棵树是自己种的,十几年让那棵树长得很大。

以前想要从树上爬出去,现在不想,留在这里,就好像留在了最安心的地方。

虽然这里带给自己折磨与不堪回首的痛苦,却也是最后的栖身之地。

她无奈这样想着,身边站了人也不知道。

陆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那棵树。

他以为树上是有鸟儿之类吸引目光的物,可仔细看,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棵树。

他看着她看得专注,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到了身边,也没出声。

等宴允转身却差点撞上身边的人,差一点出声。

她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陆岩目光一闪,伸手扶住了她。

“宁儿表妹小心些,这里有台阶,要是摔下去了会受伤的。”

第17章

宴允看了眼前这人,再看他拉着自己的手,一点也不感谢,挣脱开自己的手。

就算眼前的人是好心,不过她不接受这样的好心。

两人见了一面,又再次不欢而散。

陆岩追着她的身影,看着跟着宴允身边的那些丫鬟,她们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宴允。

陆岩没来由叹了口气,原来她也未必就舒服。

陆岩回去找陆兰,因为嬷嬷去见老夫人,她一定是一个人到处跑。

昨天的她就对这里变现出了莫大的兴趣,不要乱闯了不能去的地方才好,出门前,娘亲一直叮嘱过自己要多多关心妹妹,自己还是去多多守着她以免出乱子。

朱嬷嬷回了老夫人的院子,准备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老夫人,却见老夫人与陆府来的嬷嬷在谈话。

说是谈话,陆府的嬷嬷可比自己这个下人还要卖力。

不仅要给老夫人捏肩捶腿,还要在一旁添茶,这不像姐妹,倒更像是主仆。

朱嬷嬷站定脚步在一旁没有过去打扰。

老夫人气定神闲地想着家中的事情,虽然郑吉华现在还没答应陆家的婚事,可老夫人的态度已经明了,而且也觉得这是最合适的人选。

要是对方家世不好,郑吉华肯定不会答应,可对方是将军府,和这里相隔十万八千里,就是有什么事情,那也是郑家的天下。

而且陆岩这孩子虽然身体不好,可面上瞧着却没什么,又和自己血脉相承,老夫人自然最满意。

她先没有告诉郑吉华自己的打算,等宁儿和陆岩之间有了感情再说起这件事,就自然而然了。

她想到这里也想休息了。

“最近疲累得很,朱嬷嬷没回来,你的手法不错,再帮我按按。”

“是。”

这里依旧是和睦的一面。

在府中乱转悠的陆兰,去了许多地方,她听娘亲说过,郑家的大人是个残废,可她不明白的是一个残废和老妇人是怎么支撑这么大的郑府。

是祖上传下来的?

她想的就是这个可能。

她就这样四处转悠,因为她进郑府时,那些人都知道自己是来做客的,也没人拦她。

就在更加繁华的院子,陆兰一眼就看中了要去的地方。

她提着裙子向里面走,竟然左右都没有看见丫鬟,便更加大胆,她喜欢推开那些紧关的门,这样就可以看见里面有什么。

她伸出手推开门,屋子里面扑鼻就是书香味,陆兰对于这个味道很熟悉,只是她觉得高兴的是,这个味道不难闻,想到被自己家中丢在角落的那些书散发难闻的气味,她就一直摇头。

这些整齐的书只是让陆兰多看了几眼,她不爱看书,家人都以为她是喜欢舞蹈弄剑,不过她也不喜欢。

家中人问她喜欢什么,她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说。

就在陆兰在想自己的事情。

这时外面有人经过,陆兰立刻蹲下身藏了起来。

外面的人没奇怪,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瞧着没人立刻关上了门,陆兰躲在一边,觉得心跳加快,这样的感觉好像很新奇。

她慢慢往前移动,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没有声音,她悄悄打开门,透过门往外看,没人。

她立刻站起来打开门出去,就在到了旁边的位置,她立刻又推开门进去,而就在进去之后,那种惴惴不安的兴奋感还没消散。

“是那个不长眼的奴才?”

男人厉声呵住她让她全身的兴奋褪了个干净。

她站直身急声解释:“我是陆将军府的陆兰,来郑府做客,我不是贼人..”

她慌乱地说着,可一双眼睛却没有慌乱,眼神落在说话的人身上。

郑吉华穿着一身单衣,随意系着的单衣也没挡住身体,她哪里看过这种场景,瞬间面红耳赤起来。

这个时候的自己也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她没想到这里面会有人在,而且还这样穿着,她没忍住又往郑吉华的方向看了一眼。

也没有女子啊?

她倒是不自觉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想在这里找别人。

“还在看什么?”

郑吉华看着眼前的少女面色不善,就算是远亲,但是这样出现该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他的心情也不高兴,再看她还盯着自己,就更觉得这丫头不懂规矩。

“出去。”

他大声在说话,脸上的汗水顺流而下,陆兰觉得心头一颤,立刻落荒而逃。

就算逃离那个房间可依旧心慌不已,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碰到什么,不然自己也不会这样。

她喘着粗气,难受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她回过头去看,可身后没有刚才的人。

她还没觉得放松,耳边又出来声音。

“兰儿,又去哪里了,跑成这样。”

“啊!”

一声尖叫。

陆兰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埋怨自己哥哥:“三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突然出现在人身边的行径。”

陆岩看她向着自己出气,“兰儿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三哥你说什么呢。”

她才不会承认。

“三哥,我们出府去转转吧,来了这里,我还没出去过。”

陆岩无奈。

“今天才第二天。”

才第二天就想要出去,也就是自己这个表面看上去温婉有礼的妹妹了。

陆兰撒娇:“去吧,三哥,我需要些礼物回去给娘亲,先去选选也不错。”

陆岩是拗不过陆兰的性子。

“我去和嬷嬷说说再出去,以免嬷嬷担心。”

陆兰说:“那三哥你去找嬷嬷,我去带上我的宝贝,我们等会儿在门前见。”

她说完就离开,也不管陆岩是否回答,这对陆岩来说也是常事了。

他去了老夫人院子找到自己嬷嬷,可见到自己嬷嬷做着下人的活,脸上还是保持平和地和嬷嬷说了出去的想法。

老夫人担心说要人跟着一起出去。

陆岩说自己来过这里,他会保护好自己妹妹,老夫人还是不担心,让朱嬷嬷找人跟着一起出去。

当陆兰看见跟来的侍从就知道今天不好玩了,她穿着一身侍从的衣裳,对着陆岩说:“三哥,我一点也不高兴。”

陆岩也知道,可惜这里不是将军府。

“就走走看看,当做散散心。”

陆兰一直都不开心,兴致乏乏的,就在走出郑府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了什么,她立刻说出来。

“三哥,郑家的那个人不是瘸子吗?”

跟在后面的随从抬眼看陆兰,陆岩立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小妹。”

陆兰立刻闭嘴,可是眼睛里明显闪着光,就像是自己知道了什么。

陆岩让郑家的那个侍从可以跟着他们远一些,他们有些话要说。

侍从立刻站远一些。

“出门在外,谨言慎行。”

“三哥,我…”

第18章

她想说自己看见的场景,可转念一想,不能告诉三哥,要是三哥知道自己看见别人胸膛这些,之后的时间肯定是不会安宁了。

“没,没…”

陆兰立刻转移话题,指着另一边的糖人:“三哥,买一个这个给我吧。”

陆岩要了两个,递给陆兰一个,陆兰看着另外一个。

“三哥,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陆岩是不吃甜的,不过想得比较细。

“我们现在都在郑府,给表妹也带一个。”

陆兰觉得自己三哥这心思太细了,细得自己不喜欢,听见说要给郑宁儿带,嘴里的冰糖葫芦也没有刚才好吃了。

“回去吧,三哥。”

她嘟嘴就想走。

陆岩跟上她:“不转转了吗?”

“不去了。”

陆兰和陆岩回了郑府,这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陆岩四处转了转,就是为了遇上宴允,把手上的糖葫芦给她。

有时想要找一个人的时候,未必就能遇上。

陆岩一直到用膳也没遇上宴允,放在身边的冰糖葫芦也不了了之。

在之后的一个月。

郑府送别了神医,宴允站得远远地看着神医身边站着的那个少年,他也在看宴允,虽然伤好之后想要去见见小姐,可府上的人没有给自己这个机会,如今隔开远远的看着,心里觉得落寞。

神医在一旁注意到他的视线提醒。

“若是你无正式登门的本事,就将现在的想法全部收起来。”

少年没想到这样被点名,想到神医话中的意思,面红耳赤之后随即解释:“我只是担心,担心小姐的安危。”

再则小姐就是自己额的主人,他怎么敢生出那些不能想的想法。

神医没在意他的回答,也没回应他。

在他看来,这丫头的眼神可透露着不同年纪的算计,至于身边这少年,还是单纯得很。

“那就此别过。”

神医带着少年离开。

少年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给小姐,他心里觉得伤心,可伤心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一定能再回来这里,等那时候,自己一定能帮上小姐。

宴允对于神医的离开,既没有不舍,也没有其它情绪,倒是她见了陆兰之后,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宴允现在也不闹了。

朱嬷嬷和自己说什么,都是有礼貌地听着,不过遇上刺绣弄花,她就听不进去。

而陆兰跟着学,和杨嬷嬷说了不少话,说自己喜欢绣花,还时不时要看宴允学得怎么样,虽然时不时比较都是宴允在下下层,但陆兰还是特别高兴地哄她。

“表妹,不用担心,慢慢来。”

两个人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可两人心里都清楚,对方不喜欢自己,不过都是在假装而已。

就是在看谁装不下去。

陆岩因为身体也不能去外面,按照嬷嬷的意思,更多的时间跟在妹妹和宴允身边,他举止也算得体,没做出让人讨厌的事情。

再三个月之后。

他们也要离开。

陆岩原本以为自己和表妹的关系怎么也算近了一步,可离开的时候宴允都没有出来送行,这一点还是有些失望。

他站在马车旁边,回头看了又看,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陆兰还开玩笑地说:“三哥,你不会是不想回去了吧?”

陆岩自然是要回去的,今年在外镇守的大哥和爹要回府,这相聚的时间太少,定要抓紧才好。

“走吧。”

陆兰也没忍住回头,她再看了一眼郑府的高门,终究是依依不舍的离开。

郑府今年也是热闹。

因为发生了一件喜事。

郑吉华自己站起来了。

这对郑府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在其乐融融的郑府,只有一人心事重重。

宴允也曾怀疑过,可未曾想,真的就这样看见郑吉华站了起来。

郑吉华站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其他的,是来了宴允的院子,他如风一般奔跑过来,抱着宴允兴高采烈地许诺。

“以前爹爹不能如山保护你,可今后,只要有我郑吉华,就没人敢对你不敬。”

这话是郑吉华的承诺,而他这一生也一直在为了这句话不断付出行动。

宴允生硬地推开那个怀抱,对这个噩耗逼得必须尽快成长。

而就在这一年。

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就是远京兵败,与之噩耗还有陆将军死在了敌军手上,当然这些事与远隔十万多千里的宴允没有关系,但和郑府有了关系,只是这是后话。

郑吉华带着小妾离家去了远京。

宴允留在郑府。

经过半年,宴允绣的刺绣还是拿不出手,杨嬷嬷都觉得头疼,自己教过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像小姐这样,如何都学不会,不仅学不会,十根手指全部刺破了。

“小姐,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就一个不盯着,就看见小姐刺错位置了。

杨嬷嬷拿起来帮着改,“小姐,这个位置要这样才对。”

杨嬷嬷刺着就收不回手,宴允摇摇晃晃底下的长凳,等着她绣完。

朱嬷嬷过来看,就看见小姐在休息,杨嬷嬷自己在绣。

朱嬷嬷说话比较严厉。

“要是想让杨嬷嬷绣,就不会请杨嬷嬷来府上了。”

杨嬷嬷脸色一白,想要解释。

宴允先一步举起自己十根包着白纱布的手指,朱嬷嬷看着摇头,这已经快小半年了,却完全没有进步。

宴允见朱嬷嬷来,就起身离开。

朱嬷嬷还没来得及叫住,宴允已经没了身影。

她叫不住宴允,就叫一旁的杨嬷嬷:“杨嬷嬷。”

杨嬷嬷心觉不好。

“朱嬷嬷。”

她陪着笑上前,却被朱嬷嬷说:“从明日起,你就不用来了。”

朱嬷嬷求之不得,其它小姐的嬷嬷来找过自己几次了,她就等着呢,听朱嬷嬷这样说,还装作面露难色。

“是老朽哪里做得不好吗?”

朱嬷嬷倒是没明说,“是老夫人的意思,小姐不用学刺绣了,至于你的工钱,账房那边也准备好了,你去领了之后离开吧。”

杨嬷嬷一听,也不是说自己教不好,工钱也给自己准备好,这种好事机会可不多。

杨嬷嬷客套了一番,立刻就走。

等杨嬷嬷一走。

朱嬷嬷盯着旁边的刺绣觉得为难。

老夫人的期望小姐注定是完不成了。

宴允现在动作更灵活,再加上郑吉华离开,她没了顾忌,每日都出去,出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是去了书院。

她上辈子没学过识文断字,在闺阁内学的都是相夫教子,可那些落在上辈子的自己什么用都没有,就算恭恭敬敬的可又如何?

她想着就觉得心血翻涌,赶紧压低心绪,继续听书院里面的书声。

大先生远远看见这孩子躲在门外。

看小丫头服饰,上前驱逐。

“丫头,可不能偷听。”

第19章

宴允听声,也没看后面的人,立刻就跑。

看她慌不择路地跑,身后的大先生还在叮嘱:“小心些,别摔倒了。”

宴允没听进去,就在转角,和一群穿着白衣长衫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小心。”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额头。

宴允被那冷冰冰的手给刺得浑身激灵。

她抬头一看面前的人,那些少年都盯着她。

“这是哪家的丫头,在这里横冲直撞的?”

因为那只手扶住了她的额头,她也没有撞上他们,不过她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周围的人都会多看几眼。

在看见宴允抬头时,扶住她的那只手已经收回了手,那人站在一旁,目光看向别处。

宴允没有看清他的脸。

倒是一旁的那些少年说话:“让开让开,小小丫头,别挡路。”

宴允立刻让开身,让他们先走。

等着这些少年进了书院,她也到了书院后门。

进入书院的那几个少年大声的说:“刚才的那个小丫头不就是在书院外面偷听的小丫头吗?”

“你们也见过?”

大家一说,都想起来有这么个丫头,这么小就来书院的人还真是少,所以大家都记住了这个人。

不过这些也就是随便谈话,谈话之后就忘记了。

刚才拦住宴允的少年远远看了一眼后院的那个人,两人对上视线,少年移开了视线。

他并不关心别人的事情。

一直到日落,宴允才回府。

朱嬷嬷守在后门。

看着如同往常一般时辰回来的宴允,让丫鬟抓住她:“把小姐带去老夫人房里。”

宴允被丫鬟带去老夫人面前。

两人之间没有一点温馨。

宴允没看老夫人。

老夫人也随她了,说出自己派人看见的:“听管家说你每日都去学院听,一待就是一天。”

宴允不回应。

老夫人也不恼怒,毕竟习惯了,可说话还是带了不好的语气:“女子就应该学学绣花,谨记三从四德,可你绣花不行,闺阁内的事情,朱嬷嬷教你,你也不想学,现在每日都跑出去抛头露面,虽然不是坏事,不过你始终是郑府大小姐,我让朱嬷嬷为你找了个先生,就在府上教你。”

宴允不喜欢府里,她喜欢外面。

是,她是女子,可那又怎么样?

她想要和以前完全不同,而且她现在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郑吉华心疼自己,是,虽然觉得可笑,可这是千真万确。

自己只要不想看见老夫人,郑吉华就会护着自己,不让朱嬷嬷靠近自己,自己也不用去老夫人面前请安。

老夫人也在郑吉华离开之后责罚过宴允,将她关在黑屋子里,可关的住人一天,却不能关三天。

人再放出来,还是如往常一样。

她清楚,老夫人也明白自己是不会服她的管教,所以在想办法。

而对老夫人来说,请先生来府上,这一是为了郑府的名声,哑巴小姐出去到处抛头露面次数多了,她是哑巴的事情早晚都会传出去,会让他们成为别人的笑柄,这二,老夫人要约束宴允,她身边不能教出没规矩的丫头。

老夫人认为自己退了一步。

“你就安心待在府上,等先生来,听见了吗?”

宴允假装点头,老夫人也没了说教的想法。

“天冷,回去吧。”

宴允得到机会离开,她倒是感谢老夫人能对自己不耐烦,没有怀疑自己是不是会按照她说的去做其中的真实性。

宴允现在明白,其实装作听话,互相都不会觉得更累。

回到房间。宴允对老夫人请来的这个先生没有太多心思,她找来的那些先生肯定不会教自己在学堂那边听见的那些。

确实。

老夫人的速度比宴允想还要快得多。

前一天才说,就在第二天,天还没亮,朱嬷嬷早早守在门外,她伸手叩门。

“小姐,先生已经到了,还请起床梳妆。”

宴允被丫鬟推着起床,她看向外面,天都还没亮,她昨天想事情,没怎么睡好,被丫鬟折腾好又被匆匆送过去见这位先生。

朱嬷嬷在一旁告诉她,老夫人为她找的先生也是城中有名的舒先生,现在书院那些先生都未必比得上。

宴允想,要是这样厉害的人怎么会来郑府,她却不知道,如今的郑府已经今非昔比,就算文人雅客,可都要给郑府面子。

在郑吉华的书房外。

宴允见到了启蒙的第一位先生。

老夫人未必用心找先生,可对宴允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舒先生是一个年过一百的老年人,宴允远远看见人的时候,他坐在书房外,手颤颤巍巍地捧着纸书在看,等朱嬷嬷叫人,他才收起书缓慢起身。

“舒先生。”

朱嬷嬷先开口招呼。

他目光落在宴允身上问道:“这就是郑小姐吧?”

朱嬷嬷点头。

“这位就是我们小姐。”

在他看着宴允的时候,宴允也在看他。

看他头发花白,年纪肯定大了,对于这种老者,她难得俯身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朱嬷嬷在旁边一看,发觉自己小姐对舒先生有礼,顿时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一件事。

舒先生看了一眼宴允就坐下了。

“我这腿脚不便的,也就不站着了。”

朱嬷嬷代替老夫人表达了谢意,就让丫鬟跟着自己去守在外面,毕竟家中现在女眷众多,就算是老先生,也应当避嫌。

舒先生打量了宴允一眼,指着身边的小凳子。

“郑小姐,来我身边坐下。”

来时,已经有人将这位小姐的情况告诉了舒先生,虽然教一个小丫头识文断字是有些大材小用,不过也算是故人所托,自己就来看看。

“就从百家姓开始学。”

舒先生是个温和的人,虽然模样长得严厉,不过对宴允学习上的事情一点都不马虎。

宴允沾墨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字。

她第一个字学的是宴字,是跟着以前的记忆临摹出来的,不过因为落笔太重,墨汁太浓,写的字最后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舒先生难得打趣宴允。

“我的学生写的第一个字如此,那可还要从头开始了。”

宴允闻言换了纸,又要重新落笔。

舒先生用书挡住下笔的手。

“墨汁收一收,落笔要轻。”

宴允再试着第二次,不过她力气就是使的重,纸上依旧是墨汁一片。

舒先生依旧拦她,这次宴允不再执拗了,握着笔看舒先生,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舒先生问她:“你心里有想写的字了?”

宴允点头。

“可我不知道。”

舒先生说自己又不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怎么可能猜出来她想写哪个字呢?

宴允转头就去翻书,想要从书上找出那个字,可惜翻遍了书本都找不到那个字。

舒先生看得出来她着急,可急没用。

“想要知道那个字在哪里,就要认真从头学,不是想学那个字,就只去学那个字。”

宴允点点头继续听舒先生讲。

朱嬷嬷透着门缝看宴允乖乖听舒先生的话,让人守着,自己去了老夫人院子那边禀报。

老夫人对于朱嬷嬷说的话倒是没太过高兴。

可惜之处就是宴允是个女子,不过这个可惜之处在见到陆岩之后,她又觉得不重要了,陆岩那孩子,自己是越看越喜欢,等年末郑吉华回来,这件事就要提上日程。

“让舒先生教她识一些字就好,一个女子,只要能守住后院就是本事。”

“是。”

舒先生一直教到下午才被郑府的马车送回去。

宴允看着被墨汁散开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心里想要的,就是用自己重新写上的字挂上曾经的宴府。

宴府不会消失。

舒先生的教学结束之后。

朱嬷嬷上前来让丫鬟来收拾,宴允抱着自己整理好自己想要的东西离开。

朱嬷嬷看这小姐也是越来越生疏,她随即想开,不过就是在尽自己的职责而已。

第二日也如第一日一般,舒先生准时到来。

到时,宴允已经坐得好好的,不需要丫鬟帮忙起床。

宴允这个学生,舒先生教一遍的字是再也不教第二遍的,这一点让舒先生赞许,不过他没说出口,怕她生出骄傲的心思。

宴允,只是三天就学会百家姓,这可比自己以前的那个门生还要有天分。

舒先生觉得惊叹,只是可惜,这一手的字写得不好,不过,“字不好可以练,只要勤学苦练,有一日成为大才女也不是不可能。”

宴允全文在线阅读,本小说用个性化描写手法描写了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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